部族政治、领袖集团与新庇护主义视角下的米氏新政

2022-04-25 22:01杨子桐
西部学刊 2022年2期

杨子桐

摘要:新庇护主义是一种基于身份认同和利益交换的恩庇主义逻辑与建立在现代法律体系和法治观念之上的法律理性逻辑共同存在并相互作用的政治统治类型。从满足个体需求的社会功能和维持政治秩序的宏观作用来看,该体制在乌兹别克斯坦的存续有其合理性,也因此可能成为该国政治模式的新常态。米尔济约耶夫改革虽然在经济自由化和改善政治氛围等方面取得一定成绩,但从他充分利用部族相互牵制巩固自身权力、竭力打造以本人为金字塔尖的领袖集团等表现来看,其远未摆脱甚至进一步推动了新庇护主义在乌兹别克斯坦的发展。尽管如此,未来该国仍可在部族政治生态、政府治理效能和民众政治参与等方面实现政治发展。

关键词:新庇护主义;部族政治;领袖集团;米尔济约耶夫改革

中图分类号:D73/7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2)02-0067-05

一、问题的提出

乌兹别克斯坦总统米尔济约耶夫自2016年12月执政以来,在继承前任总统卡里莫夫强调国内政治稳定、奉行大国平衡外交、重视产业发展的国家引导等大政方针的基础上,一改其保守和孤立主义倾向,在内政、外交、经济、社会等领域推进了以经济发展和自由化,塑造睦邻友好关系,完善国家和社会治理体系,保障公民福利和基本权利为核心的一系列改革举措①。国际社会对其改革成效予以积极评价,米尔济约耶夫本人凭借在增进中亚和平方面作出的巨大贡献,被亚洲记者协会评为“2018年度亚洲人物”;乌兹别克斯坦也于2019年被英国《经济学人》杂志评为“年度国家”,以表彰其在反腐和改善公民权利方面的重大进步。但也有不少专家学者强调,米尔济约耶夫打着改革的旗号,通过对政府内非正式精英网络的深度重组扩张其个人权力网络等做法表明,其所谓“新政”不过是新庇护主义(neopatrimonialism)的延续[1]。鉴于乌兹别克斯坦在中亚五国中的相对实力及其在“一带一路”框架下与我国开展安全、经贸、交运和能源等领域合作的巨大潜力,在米尔济约耶夫第一任期结束之际,对其改革性质和政治发展模式选择作出初步评估是可行且必要的。

新庇护主义来源于词根“patrimonialism(世袭主义)”,后者可追溯至马克斯·韦伯对权威来源的类型划分。其后续发展也并未超出韦伯理论的解释力范畴,后来被添以前缀“neo(新)”广泛用于中亚等发展中国家和地区研究的新庇护主义②仍可被视为韦伯提出的两种统治类型——传统世袭制与法理型官僚统治的结合[2],在实践中则体现为恩庇逻辑与法律理性逻辑同时存在运行的政治统治类型[3]。换言之,在新庇护主义国家中,政治权力虽然不再是单纯按照血缘关系被继承,但基于血缘、地域和利益交换等因素的,由社会地位较低的被庇护者通过提供支持和帮助换取地位较高者保护和利益的恩庇主义③逻辑与该国表面存在的现代官僚选拔机制和法律体系平行存在,前者的影响力在很多时候甚至大于后者。而相较于一般意义上的可以在去中心化和非政治化条件下存在的腐败,新庇护主义特指一种以金字塔形式运作的具有中心化和科层制特征的腐败现象,并拥有一套关于政治合法性的构建策略[4]。因此,腐败以及裙带关系、恩庇主义等更为狭义的概念可被视作新庇护主义的构成要素和实现手段[5]。在乌兹别克斯坦的案例中,部族政治作为左右该国政局的主要非正式制度是构成新庇护主义网络的基础,在此基础上形成的以总统为中心的领袖集团则是部族政治的一种变体。

目前,国内学界对米尔济约耶夫改革的研究多集中于对新政主要举措的概括归纳和成效总结,通过与前任总统卡里莫夫政策的对比来分析米尔济约耶夫政策的继承性与革新性,以外交政策转变为重点讨论其对中亚地区形势和一体化的影响,并进一步结合中国主体性分析其对中乌关系和“一带一路”建设的影响等,但鲜有文献从新庇护主义的视角对米氏新政加以考察。国外利用这一概念分析乌兹别克斯坦政治转型的成果已有不少④,其中近年来涉及米尔济约耶夫改革的文献对其在执政之初推行人事变动时的部族因素考量,米氏新政的工具主义特征和新庇护主义本质,以及米尔济约耶夫个人派系网络的建立均有所涉及,但对于部族政治在米尔济约耶夫上台及权威树立过程中的基础性作用及其与正式制度的互动,领袖集团在新庇护主义框架下崛起和交替的逻辑必然性,以及新庇护主义在乌兹别克斯坦长期存在的合理性与被取缔的必要条件等未作更深入的总结和揭示,而后者恰是本文的目标所在。

二、部族政治与米尔济约耶夫的权力巩固

部族政治作为一种在中亚地区普遍存在的非正式制度,在中亚五国的历史发展和政治转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聚焦于乌兹别克斯坦,长期的定居生活使历史上生活在如今该国领土上的大多数人在建立身份认同时逐步以横向的地域划分取代了游牧民族传统的基于血缘的等级式划分,按照地区划分的传统基层自治组织“马哈拉”及民众由此形成的身份认同——“马哈拉心理”,就是这一进程的产物。因此,乌兹别克斯坦的部族划分虽也带有一定的亲缘成分,但却具有更多的地区主义色彩。在地域以及由此伴生的语言、文化、习俗等诸多因素上存在分野的不同人群,结成了塔什干集团、撒马尔罕集团和费尔干纳集团等掌握着该国主要政治和经济资源的几大部族。此外,恩庇关系、工作联系和友谊等基于利益捆绑和个人交往的因素在部族网络的建构中也对血缘和地缘联系起到了不小的补充作用。

(一)部族协商——米尔济约耶夫上台的政治基础

2016年9月初,随着前任总统卡里莫夫突发脑溢血逝世,外界对新总统的人选及乌兹别克斯坦的政治穩定前景展开了激烈讨论。彼时米尔济约耶夫并非公认的最佳人选,时任乌兹别克斯坦第一副总理兼财政部长的阿齐莫夫和国家安全局长伊纳亚托夫均是其强劲的竞争对手。前者凭借良好的国际形象成为外界公认的最有可能带领乌兹别克斯坦实现自由化的候选人,后者则因掌握着安全部门,早在卡里莫夫时期就是乌兹别克斯坦政局实际上的第二把手。米尔济约耶夫之所以能在三位候选人中取胜,主要是部族协商与政治精英妥协的结果。

阿齐莫夫和伊纳亚托夫均属于塔什干集团,如果让任何一人当选都将导致该派系权力的过度膨胀,这势必引起在政坛同样具有重要发言权的撒马尔罕集团的不满。相较而言,让撒马尔罕集团出身的米尔济约耶夫当选总统,并承诺与另外两人分享权力[6],而由塔什干集团精英继续掌握财政和安全两大核心部门,隐然对总统形成制衡甚至架空之势的方案显然更能令双方满意。

于是,颇能反映乌兹别克斯坦政治文化传统和部族政治影响力的经典一幕出现了。2016年9月3日,在官方宣布卡里莫夫总统逝世后的第二天,米尔济约耶夫就作为治丧委员会主席出席了葬礼,而担任这个职务的人一般被视为新总统的指定候选人,这表明各部族在短时间内已经达成了妥协。与此同时,同為撒马尔罕集团的新总统在老总统的故乡撒马尔罕为其主持葬礼,可谓是基于地区主义的部族政治在乌兹别克斯坦的高度象征性体现。

(二)部族牵制——新总统铲除政治对手的深层策略

米尔济约耶夫上台后,不满受制于根据部族平衡原则达成的政治契约,开始着手铲除自己的竞争对手并树立自己的权威。鉴于正式制度与非正式制度已在乌兹别克斯坦政坛互融共生,米尔济约耶夫采取了充分发挥总统行政优势和利用部族相互牵制的复合策略对自身权力进行巩固,该策略的形成和成功实践是新庇护主义体制催生的独特政治现象。

掌管财政大权的阿齐莫夫成为新总统上台后第一个整治的对象。2016年12月15日,也就是新总统宣誓就职的第二天,米尔济约耶夫旋即解除了阿齐莫夫财政部长的职务,但仍保留了其副总理职位。随后,在反腐、改革官僚机构和完善福利政策等大政方针的掩护下,米尔济约耶夫持续利用舆论攻势和默许街头抗议等手段向阿齐莫夫施压。例如,其分别于2017年1月和5月先后批评该国银行卡支付系统和整个银行金融系统的低效,并纵容了南部城市迭纳乌关于养老金领取问题的抗议活动,饱受煎熬的阿齐莫夫最终辞去了副总理一职。

伊纳亚托夫领导的国家安全局也受到新总统的强烈谴责,后者在2017年底向议会发表讲话时指责国家安全局权力的无端扩张和对司法系统的干扰[7],但欲动摇执掌该国安全部门20余年的“灰衣主教”的地位显然需要更周密的准备。米尔济约耶夫于是积极动用人事任免权,提拔撒马尔罕集团的政治盟友——吉扎克部族出身的阿齐佐夫一年内实现“两连跳”,先后取代塔什干集团的阿赫梅德巴耶夫和别尔季耶夫担任该国的内务部长和国防部长,同时任命曾在吉扎克供职的博博约诺夫填补内务部长的空缺。如此“行政搭台,部族唱戏”的策略可以借助撒马尔罕集团的势力牵制塔什干集团,避免后者因不满而强烈反扑。在争取国防、内务两大部门的控制权之余,总统还向伊纳亚托夫掌管的情报部门发起“攻击”,于2017年1月罢免了国家安全局第一副局长古利亚莫夫,后者被伊纳亚托夫视为左膀右臂和未来的继承人。总统的一系列人事调动使伊纳亚托夫逐渐丧失了对强力部门的掌控优势,最终于2018年1月被罢免。卡里莫夫逝世后掌握国家权力的“三驾马车”自此仅剩总统“一家独大”。

(三)部族平衡——可以调整但无法打破的政治传统

虽然米尔济约耶夫上台后对重要部门和官员的人事组成进行了“大洗牌”,并明显抬高了撒马尔罕集团在政局中的地位,但这并不意味着塔什干集团的地位一落千丈,两大部族的权力平衡在相当程度上被保留了。

首先,被罢免的塔什干集团精英或多或少得到了一定的“安置”。例如,伊纳亚托夫从国家安全局卸任后,仍被任命为总统顾问和参议院议员,并因为第二个身份获得了豁免权;阿齐莫夫则被任命为实力不菲的国有企业——“乌兹别克投资”国家进出口保险公司的负责人。

其次,塔什干集团在内阁成员组成上仍占有相当优势。从2016年米尔济约耶夫上台后公布首批内阁成员名单,到2021年第一个总统任期行将结束之时,在该国副总理及以上级别(总统除外)的8位官员中,有塔什干及其盟友费尔干纳集团背景的人员仅从6席减至5席,其中塔什干集团出身的技术官僚阿里波夫一直担任该国总理。此外,该部族减少的1席并未被撒马尔罕集团夺去,而是交给了势力较弱的卡拉卡尔帕克集团,撒马尔罕部族长期仅占据1席。

最后,虽然撒马尔罕集团在国家安全领域的影响力快速崛起,但仍为塔什干集团留有余地。伊纳亚托夫被免职后,其职位被与塔什干集团关系密切的费尔干纳集团出身的阿布杜拉耶夫接替,塔什干集团因此得以延续对情报部门的控制;后来,尽管阿布杜拉耶夫任职仅一年就被依附于撒马尔罕集团且实现了官职“三连跳”的阿齐佐夫顶替,但后者履职后空出的国防部长一职又被来自塔什干集团的库尔博诺夫占据,实现了关键部门权力的“王车易位”。这就确保了塔什干集团在国防、内务、情报三大安全部门首长职位中能够保有一席之地。

三、部族政治变体——领袖集团的崛起与交替

尽管部族支持在总统上台时发挥着近乎决定性的作用,但总统掌权后未必甚至往往不会一心效忠自己出身的部族。这是因为在非正式制度对官僚机构高度渗透的新庇护主义体制下,缺少以自己为塔尖的权力庇护网络就可能面临被所在集团抛弃或被竞争集团取缔的风险。故处于行政权力巅峰的总统只有在非正式制度框架下投射出同样的结构,才能确保自身的权力稳固。因此,利用部族斗争坐收渔利并借机培植以自己为核心的派系网络——领袖集团,显然是总统树立权威的更优策略。

例如,前任总统卡里莫夫虽然在上台时得到了撒马尔罕集团的支持,却并不甘心成为该部族的附庸。他分别任命撒马尔罕集团首领朱拉别科夫和塔什干集团首领阿利莫夫担任副总理和总统人事问题顾问,以令其相互牵制。朱拉别科夫曾在卡里莫夫上台时立下汗马功劳,但因被阿利莫夫指控贩毒于1998年暂离政坛一年[8],并于2004年因腐败问题彻底退出政治舞台。在安全领域,卡里莫夫也有类似操作:代表撒马尔罕集团的阿尔马托夫和代表塔什干集团的伊纳亚托夫被分别任命为内政部长和国家安全局长,两人的竞争最终以前者的失败而告终。此外,卡里莫夫在执政过程中一直在努力扩大属于自己的“超级部族(mega clan)”。据悉,他的大女儿古里娜拉·卡里莫娃广泛染指该国利润丰厚的油气、电信和建筑等行业,商业网络扩展至莫斯科、迪拜和日内瓦,个人资产多达5.7亿美元[9]。他的小女儿洛拉·卡里莫娃的丈夫蒂利亚耶夫则控制着乌兹别克斯坦最大的进口商品批发市场“阿布沙希(Abu-Sahiy)”和垄断了全国货物供应的同名贸易运输公司。

基于同样的逻辑,总统交替也就意味着领袖集团的重组,并经常伴随着对前任总统派系的清算。例如,在卡里莫夫去世还不到一周时,政府就开始以民众索赔、逃税嫌疑和非法使用外币等名义对上文提到的“阿布沙希”市场和公司进行审查,这是新领袖集团接管旧总统“遗产”的开始。消息人士称,卡里莫夫女婿蒂利亚耶夫的所有财产都将归入米尔济约耶夫的两位女婿——奥伊贝克和奥塔别克名下[10]。此外,握有全国人事任免大权、被称为该国政局“灰衣主教”的乌兹别克斯坦总统办公厅主任尼佐米季诺夫的儿子,与早在卡里莫夫时期就在时任总理米尔济约耶夫的庇护下建立了商业帝国,并与2018年被任命为塔什干市长的阿尔特霍贾耶夫的女儿交往,据报道已在2021年5月订婚。如果说第一个案例仅是血缘近亲一级的“女婿”与“女婿”之间的利益交割,则第二个案例直接反映了以米尔济约耶夫为中心的领袖集团正基于恩庇关系、私人交往、政治联姻等一系列可利用手段进行了前所未有的扩张。这种扩张甚至跨越了传统的部族竞争界限——撒马尔罕集团出身的米尔济约耶夫总统的心腹已与同为总统密友的塔什干集团精英结为亲家,难怪外界生动地将这一权倾朝野的政治联盟的达成形容为“利维坦”的诞生⑤。

四、新庇护主义在乌兹别克斯坦的存续逻辑与取缔条件

关于用“新庇护主义”概念考察乌兹别克斯坦政治是否妥帖并非毫无争议。例如,国内有学者指责这一概念背后隐含的正式/非正式制度二元划分逻辑,主张用“制度互融”的视角看待中亚政治发展,并强调正式制度对非正式制度的规训和融合。本文认为,“新庇护主义”这一概念本身并不排斥两种制度的互融,其强调的恰是非正式制度对于正式制度的寄生性和反向改造性。至于对两种制度中谁的改造作用更强的讨论,仅是对同一博弈过程的不同观察侧面。与此同时,本文赞同该学者对西方主流学界考察发展中国家政治时基于西方中心主义的“傲慢与偏见”的批评,主张摒弃对部族政治、非正式制度乃至整个新庇护主义体制的先验消极判断,转而客观分析其存续的合理性与弊端,以更为公允、动态的眼光考察中亚国家的政治发展。

受劳埃德·鲁道夫提出的“传统的现代性(modernity of tradition)”概念启发,笔者认为新庇护主义在乌兹别克斯坦形成并长期存在有两个层面的合理性。从微观层面看,每一个社会个体都有从保障人身安全到开展经济活动,实现政治参与等诉求,这在西方发达国家通常由民选产生的政府机构来保障,而缺少类似机制的中亚国家只能依靠部族政治等非正式制度来实现这些个体需求,其本质是在社会功能上对缺位的现代治理体系的顶替和补充。从宏观层面看,新庇护主义体制的存在避免了亨廷顿等人预测的制度化政治参与渠道不充分导致的政治失序[11]。基于部族和地区主义等联结而成的派系在一定程度上取代政党发挥了利益表达和协商妥协的作用,从而避免了该国在语言、文化上存在较大差异的几大地域板块的分离主义倾向,且部族协商机制有利于保障该国政权的平稳过渡。

當然,我们也不应忽视新庇护主义存在的诸多弊端。其中较为突出的一是腐败网络不受约束地扩张和由此带来的对民众福利和基本权利的侵犯;二是军事权力高度派系化带来的安全隐患,如本世纪初代表撒马尔罕集团的内政部长阿尔马托夫和来自塔什干集团的国家安全局长伊纳亚托夫爆发了尖锐冲突。有专家一度怀疑2004年春季在塔什干和布哈拉市发生的系列爆炸案与两人的冲突有关[12],两大部门亦互相指责对方与伊斯兰恐怖分子勾结。而要取缔新庇护主义体制,不仅需要初步建立能够满足人们政治经济需求的现代化治理体系,还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推广和维持以塑造新的社会规范和政治文化。结合乌兹别克斯坦的国情,这种路径更有可能通过自上而下的改革实现,这也是米氏新政引发热议并被寄予厚望的原因。

结语

从第一任期的表现看,米尔济约耶夫改革虽然在经济自由化和改善该国政治氛围等方面取得了一定成绩,但从他对非正式制度的充分利用和竭力构建属于自己的超级领袖集团等表现来看,其对新庇护主义的发展较卡里莫夫有过之而无不及。由此判断,非正式制度将与该国的正式制度长期博弈共存,新庇护主义也将至少在中短期内维持该国政治的常态,但这并不意味着乌兹别克斯坦的政治转型将止步不前。应该注意到,自米尔济约耶夫上台以后,类似于安全部门对抗的部族恶性竞争明显减少;面对新冠疫情,政府也能出台及时有效的防疫政策;普通民众参政议政的渠道也在不断拓宽,这表明该国的政治生态、政府治理效能和民众政治参与情况都在改善。如果米尔济约耶夫能在第二任期内进一步深化改革,该国的非正式制度或将与正式制度更加和谐地互动与嵌合,从而更好地服务于民众利益和国家发展,乌兹别克斯坦也将走出一条具有本国特色的政治转型之路。

注释:

①根据米尔济约耶夫总统2017年2月签署的《2017-2021年乌兹别克斯坦五大优先领域发展行动战略》,其新政的五大优先战略方向为:1.完善国家和社会治理体系;2.确保法律至上和改革司法体系;3.经济发展和自由化;4.发展社会福利;5.保障安全、族际和谐、宗教宽容及实施平衡、互利、建设性的外交政策。文中仅列举了建设成效较为突出的几个方面。原文参见:Стратегия действий по пяти приоритетным направл

ениям развития Республики Узбекистан в 2017-2021 годах[EB/OL]. Веб-сайт стратегии действий Республики Узбекис

тан. (2017-02-07)[2021-08-22]. http://strategy.gov.uz/ru/lists/docview/15.

②艾森斯塔特于1973年首次提出“新庇护主义”概念,并将其运用到拉美、南亚和中东研究中,随后由于其适用性被引入非洲和后苏联空间研究。原文参见:EISENSTADT S. N. Traditional Patrimonialism and Modern Neopatrimonialism[M]. London: Sage Publications,1973:15.

③此處参考了斯科特对恩庇-侍从主义(Patron-Client Theory)的经典定义,参见SCOTT J. C.Patron-Client Politics and Political Change in Southeast Asia[J].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Review,1972(1).

④除上文提及的文献,还有例如:ERNESTO G. Globalisation, Authoritarianism and the Post-Soviet State in Kazakhstan and Uzbekistan[J].Europe-Asia Studies,2021(2);ILKHAMOV A. Neopatrimonialism, Interest Groups and Patronage Networks: The Impasses of the Governance System in Uzbekistan[J].Central Asian Survey,2007(1);ФИСУН А. А.Постсоветские неопатримониальные режимы:специфика, особенности,типология[J].Вiсник Одеського нацiонального унiверситету:Соцiологiя i полiтичнi науки,2008(5).

⑤利维坦是《圣经》中象征邪恶的海怪。新闻出处详见:Деньги,власть и новый клан:мэр Ташкента и глава администрации президента Узбекистана станут сватами[EB/OL].K-news.(2021-06-02)[2021-08-22].

https://knews.kg/2021/06/02/dengi-vlast-i-novyj-klan-mer-tashkenta-i-glava-administratsii-prezidenta-uzbekistana-stanut-svata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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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www.iphronline.org/public-criticism-security-services-surfaces-open-public-debate-remains-far-off.html.

[8]ЮШКОВ И.Уголовное дело Гульнары Каримовой:войны кланов или попытка вытащить деньги из ЕС[EB/OL].Daily Storm.(2017-07-31)[2021-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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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OROZOBEKOVA C.Dictators,They Aren’t Kissing Your Hand Because They Love You[EB/OL].RFERL.(2011-02-12)[2021-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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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Премьер Узбекистана Cтал Hовым Pуководителем Pеспублики.[EB/OL].NEWSru.(2016-09-08)[2021-08-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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