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群体形象污名化问题探析

2022-04-25 22:01孙影娟
西部学刊 2022年2期
关键词:应对策略

孙影娟

摘要:女性群体形象的污名化问题由来已久,女性群体为抵制污名化付出了积极的努力。近年来出现的“Me Too”运动、“中华田园女权主义”等大规模的社会行动体现了女性个体在面对污名化时所选择的不同的应对策略。这些策略有的是被动接受,有的是主动抵抗,也有以“田园女权主义”为特征的极端应对策略,但这一切并不利于“女权主义”的发展和傳播。互联网时代女性群体形象污名化应对策略应当是:(一)注重提高女性个体的社会认同;(二)增加正面的群际接触;(三)树立正确的自我认知;(四)社会层面要改变不合理的社会规则与社会秩序。

关键词:女性群体;污名化;应对策略

中图分类号:H136;G2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5-6916(2022)02-0080-04

女性群体形象的污名化问题由来已久,互联网兴起后更是甚嚣尘上。譬如,女大学生、女博士、剩女等话题,总能和“胸、二奶、性行为”等敏感词牵涉一起,成为一种赚流量的热门话题。我们的社会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女性群体为抵制污名化付出了积极的努力。然而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更加复杂、多元的社会,过去女性群体为反污名所做出的努力以及经验总结,对今日女性群体应该如何更有效地抵抗污名化仍具有一定参考意义。

一、女性群体形象的污名化现象阐释

污名这一概念,早在1963年就由美国著名的社会学家戈夫曼(GOFFMAN E.)在其著作《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中首次提出,并把它作为社会歧视的起点。他认为,由于个体或群体具有某种社会不期望或不名誉的特征,而降低了其在社会中的地位,污名就是社会对这些个体或群体的贬低性、侮辱性的标签。目前的界定趋势是将污名概念从个体化向群际化转向,从认知化向系统与制度化转向。当面对污名时,女性会有很高的风险感到痛苦、焦虑、羞耻等负面情绪,并且污名也是妨碍女性群体取得社会支持的主要因素之一[1]。针对女性群体面对的污名化局面,外国学者提出了详细的对应策略,如行为认知疗法(CBT)、支持小组(support groups)等,并对这些对应策略的有效性通过问卷等方法进行了验证。我国有关女性群体污名化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在互联网领域,并且集中在参与互联网比较积极的年轻女性群体当中。

在我国当前的网络传播时代,女性污名的形成是媒介污名、公众污名和自我污名三种污名共同作用的结果,并且在互联网的推动下,有不断扩大与加剧的趋势。一方面,信息传播速度的提升使得信息不再闭塞,先进思想的传播提高了人们的思想境界,促进了社会对女性群体的了解,弱化了原有的一些女性污名标签;另一方面,以互联网作为媒介,出现了更多针对女性群体的污名化,并且比起以往的污名化影响更加深远。面对污名化,女性个体会出现诸如愤怒、害怕、悲伤等不同的情感应激,这些情绪加上社会认同、社会地位、自我效能感、个人经验等其他因素,导致了女性个体选择了不同的应对策略来应对污名化。

二、近年来应对女性群体形象污名化的策略选择

近年来出现的“Me Too”①运动、“中华田园女权主义”②等大规模的社会行动体现了女性个体在面对污名化时所选择的不同的应对策略。在这些应对策略中,并非所有的应对策略都能够取得良好的效果,一些极端的应对策略非但没有弱化对女性群体的污名化,甚至还加深了男女群体的群际偏见,激化群际矛盾,导致了更多女性污名现象的产生。

(一)整体应对策略

1.被动接受。女性个体面对污名化现象时被动接受,保持沉默的情况主要发生在社会民众普遍认为女性群体社会地位较低的情况下。例如,在我国的古代,女性被视为是男性的附属品,地位较为低下,女性对于身上的污名标签主要就是持沉默态度。尽管害怕情绪对集体行动参与的影响暂不明确,但是研究者们普遍认为害怕与回避性反应有关[2]。当女性群体社会地位低下时,往往意味着女性拥有更少的资源,若主动抵抗污名化现象,除了效果不佳外,还可能要承担更大的后果,这些因素导致在女性群体面对污名化时倾向于表现出害怕情绪而非愤怒情绪,最终选择回避性反应。

2.主动抵抗。1987年,KLANDERMANS和OMEGEMA提出,个体参与特定的集体行动或社会运动主要经历了4个阶段:第一步,个体了解到某项社会运动的策略目标并对其产生同情,于是个体成为这项运动的潜在动员目标;第二步,个体正式成为这项运动的动员目标;第三步,个体产生参与集体运动的动机;第四步,参与社会行动。在这个过程中,社会认同、群体情绪和效能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自我效能感(sense of self-efficacy)是指个人对自己在特定背景中是否有能力去操作行为的期望,由美国心理学家班杜拉(ALBERT BANDURA)提出。在女性地位相对较高,女性群体拥有更多资源和话语权利的时候,女性个体的自我效能感更高,在面对污名化现象时,更倾向于表现出愤怒情绪,由于此时女性群体拥有更多的资源和支持,因此女性参与集体行动的积极性更高,更倾向于主动抵抗的行动策略。

(二)极端应对策略——以“田园女权主义”为例

“中华田园女权”原本是指要求男女平等却要男性承担主要责任,以女权为借口追求女性收益最大化的群体,现在“中华田园女权”所包含的范围有所扩大,某些行动较为激进的女权主义也被冠以中华田园女权的称呼,在极端情况下,“中华田园女权”甚至被错误地等同于女权主义。“中华田园女权”也是女权主义的一个分支,但是由于其行为比较激进,在维护女性群体权利、反污名的过程中常常忽略客观事实,没有结合实际情况,且较为缺乏逻辑和组织,因此被大部分人所反感和抵制。“中华田园”容易让人联想到“中华田园犬”一词,“中华田园女权”本身就构成了对女权的戏谑,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对女权主义的污名化。本文所指的“中华田园女权”是指在百度贴吧、微博、豆瓣等主流社交媒体中,行为言论激进且忽视客观事实的女权主义。在“是否能分清‘中华田园女权’和‘女权主义’”这个问题上,有56.67%的人表示无法区分,有43.33%的人表示能够区分[3]。这就意味着,在过半数被调查者的眼中,“中华田园女权”实际上就代表了“女权主义”,于是“中华田园女权”等词汇就成为了女权的负面标签,这无疑是不利于“女权主义”的发展和传播的。在微博语境中,“中华田园女权”往往代表着“霸道”“激进”“蛮横”等,这些标签同样会贴在女权主义上,使得人们对女权主义形成新的刻板印象。

三、互联网时代女性群体形象污名化应对策略反思

(一)注重提高女性个体的社会认同

社会认同(social identity)是指个体认识到他属于特定的社会群体,同时也认识到作为群体成员带给他的情感和价值意义。社会认同、群体情绪(group-based emotion)、效能感(efficiency)是影响个体参与集体行动的三大因素[4]。女性群体若希望应对策略具有更大的影响力,让更多的女性个体参与到行动中是一个必要条件,只有参与人数足够多,才能被社会所重视和关注。如何提高女性的社会认同,增加其参与集体行动的积极性就是关键。TAJFEL和TURNER在1986年提出社会认同理论,在这个理论提出之初就指出,若个体自己所在的群体带有强烈的认同感,同时认为当前的群际关系是不公平的时候,个体就更可能会参与到改变群体现状为目标的集体行动中。后续的研究发现,情绪(特别是愤怒情绪)和效能感是衡量不公平感的重要指标。比起泛泛而谈或是冷冰冰地讲述一类宽泛的事件,亲身经历的事情更具有真情实感,更能激起个体的情绪[5]。女性群体在应对污名化的过程中,应该将范围缩小,以特定的事件作为中心来展开,这样更能够引起女性个体的共鸣,提高社会认同,使得更多女性加入到集体行动中。同时,对于女性个体来说,也应该积极提高自身的社会认同,认识到自己也是女性群体中的一员,发生在别的女性身上的污名化现象并非与自己毫无关系,当看到别的女性个体受到污名化的侵害时,要尽可能地提供帮助,这样才能让污名化现象逐渐减少。

(二)增加正面的群际接触

19世纪50年代,社会心理学家奥尔波特(GORDON W.ALLPORT)从认知角度解释偏见(prejudice),他认为刻板印象是人类思维中所不可避免的一种产物,是人类由于无知所产生的自我防御心理,基于这个理论假设,奥尔波特随后提出了群际接触假说:如果在最合适的条件下进行群际接触,会有效地减少群际偏差。从认知的角度上看,既然偏见是由无知所产生的自我防御心理,那么当两个群体之间的交流增加时,就会减少因为认知不足以及片面的信息所造成的偏见和刻板印象,从而减少污名化现象的发生[6]。在一个群体对外群体的接触、了解较少的情况下,就可能会出现群体成员通过自己先前片面的经验或是内群体成员的观点和看法来判断和定义外群体成员的情况,受到这些因素的影响,就可能会导致刻板印象和污名化的发生。对于这种情况,应该增加两个群体之间的群际接触,使得内群体成员对外群体有全面、准确的认识和了解。不仅是直接的群际接触可以弱化刻板化,想象的群际接触也可以起到同样的作用。

与此同时,研究表明,并非所有群际接触都会减少群际之间的刻板化,群际接触策略的有效性在不同的情况下存在一定的差异,既可能弱化刻板化,也可能增强刻板化,若一开始接触到的是目标对象的类别信息,则人们出于节省认知资源的目的,会倾向于使用一开始接触到的类别信息对外群体成员进行判断,这样就增强了刻板印象;若一开始接触到的是个体化信息,则刻板化降低。因此,良性的应对策略应该强调正面、有效的群际接触,奥尔波特提出的关于有效进行群际接触的四个条件分别为:群体间平等的地位、共同存在的目标、群际之间的合作以及权威支持,若缺少或嚴重违背其中一条,就会导致消极的群际接触。在具体的应对策略中,女性群体应该增加与其他群体正面的接触,增强群际之间的了解与认识,弱化因不了解和无知所造成的刻板印象,以此达到消除污名化的目的。

(三)树立正确的自我认知

污名化现象对女性群体带来的伤害的多少,一方面来自污名化现象本身,另一方面来自于女性的自我认知。在经历污名化的时候,部分女性会害怕听到他人谈论有关自己身上存在的污名标签的事情,哪怕他人并没有针对性。形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这些女性脑海中存在的不合理的信念,有学者称之为“自我污名”(internalized stigma/self-stigma)。自我污名与女性所感受到的焦虑情绪与不良行为甚至是自杀行为有密切的关系。要减轻这种污名化的影响,女性应该修正脑海中不合理的信念,树立正确的自我认知。许多研究已经明确表明,外部手段的干预能够有效弱化自我污名,其中较为著名的有认知行为疗法(CBT.cognitive-behavior therapy)。认知行为疗法是一种通过改变不合理的认知而矫正不正常行为的治疗方法,于上世纪70年代后期用于临床。当女性在面对污名化现象时,要时常留意不合理的认知,一旦识别出不合理的认知,就要及时改变它,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寻求外部的帮助。树立正确的自我认知对于女性群体应对污名化至关重要,拥有正确的自我认知,就可以大幅度减轻污名化现象所带来的伤害。

(四)社会层面要改变不合理的社会规则与社会秩序

戈夫曼指出,污名的存在并非为污名者的问题,而是社会规则和公共秩序的缺陷,污名是社会建构的越轨标签;同时奥尔波特指出刻板印象具有合理化(rationalizing)和合法化(justifying)的功能,宙斯特和巴纳吉(JOST AND BANAJI)将刻板印象的合法化功能分为三个方面:自我合法化、群体合法化、系统合法化,其中刻板印象的系统合法化是指刻板印象为明显体现偏见的社会制度形式提供合理性,使其看起来合法[7]。从这个角度上看,要弱化或消除女性群体的刻板印象和污名化,关键在于改变不合理的社会规则和社会秩序,这就要求社会以及国家各级政府发现社会制度中所存在的弊端,采取措施对其进行修正,从而消除为使系统合法化所导致的刻板印象。

概言之,女性群体可以通过以下几方面提高应对策略的有效性:在行动过程中,注重提高女性个体的社会认同,增强女性个体参与集体行动的积极性;增加正面的群际接触,有利于增进群际间的交流和了解,弱化因无知和思维惰性而导致的刻板印象和无名标签;树立正确的自我认知,减少自我污名所造成的伤害;国家和社会层面要改变不合理的社会规则和社会秩序。

注释:

①Me Too(我也是),是女星艾丽莎·米兰诺(ALYSSA MILANO)等人2017年10月针对美国金牌制作人哈维·温斯坦(HARVEY WEINSTEIN)性侵多名女星丑闻发起的运动,呼吁所有曾遭受性侵犯女性挺身而出说出惨痛经历,并在社交媒体贴文附上标签,藉此唤起社会关注。

②中华田园女权:网络流行词,是指一群表面上积极争取“男女平等”,但是实际上却想要获得远高于自身合法权利的特殊权利。并且无法正确理解“男女平等”,扭曲“男女平等”的意义的群体。有人认为中华田园女权的盛行,一部分原因就是女性对权利的过度解读。

参考文献:

[1]张瑾涛.新媒体时代国内女性主义发展中的问题研究——以社会化媒体平台中女性主义污名化现象为例[J].科技传播,2020(21).

[2]薛婷,陈浩,乐国安,等.社会认同对集体行动的作用:群体情绪与效能路径[J].心理学报,2013(8).

[3]万珺.微博语境中“女权主义”污名化研究[D].海口:海南师范大学,2020.

[4]高明华.偏见的生成与消解  评奥尔波特《偏见的本质》[J].社会,2015(1).

[5]吴欣桐,陈劲,朱子钦.管理研究中的女性形象——基于管理学国际期刊的文献分析[J].外国经济与管理,2020(11).

[6]罗汉,邹月华.媒介,话语与性别:虐童报道中女性形象研究——以“携程亲子园虐童事件”为例[J].新闻爱好者,2020(10).

[7]翟晗.国家想象之镜:中国近代“女权”概念的另一面[J].政法论坛,2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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