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动汇率持续期的国别差异:计量识别、经济解释与政策含义

2022-05-18 19:42李淼郝玉青路继业
商业研究 2022年2期

李淼 郝玉青 路继业

内容提要: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作为宏观经济政策框架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中国经济运行和宏观政策效果具有重要影响。本文基于155个经济体1980-2016年的面板数据,利用生存分析模型中非参数、半参数技术系统研究浮动汇率制度持续期在不同发展阶段经济体中的差异性。研究发现:非参数估计的主要结果表明浮动汇率制度在发达经济体的持续期最长,在发展中经济体的持续期居中,浮动汇率制度持续期在新兴经济体最短。发达经济体金融发展程度越高,其退出浮动汇率制度的风险越低。新兴经济体贸易集中度、经济发展程度和金融发展程度提高,其退出浮动汇率制度的风险均增加。发展中经济体估计结果表明其政治、经济和金融因素具有较大波动性,这些因素能通过不同渠道和机制对其汇率制度选择产生影响。

关键词:汇率制度选择;持续期;K-M估计;Cox比例风险模型;时依协变量

中图分类号:F82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148X(2022)02-0030-10

收稿日期:2021-06-04

作者简介:李淼(1979-),女,辽宁本溪人,上海师范大学旅游学院副教授,管理学博士,研究方向:宏观经济、旅游经济与旅游体验;郝玉青(1995-),女,山西大同人,哈尔滨哈银消费金融有限责任公司,经济学硕士,研究方向:宏观经济;路继业(1979-),男,本文通讯作者,河南洛阳人,汕头大学商学院教授,经济学博士,研究方向:汇率制度选择、货币理论与政策。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项目编号,72173074;广东省基础与应用基础研究基金自然科学基金面上项目,项目编号:2021A1515011624,2022A1515010774;广东省科技专项资金项目,项目编号:2020-47;汕头大学科研启动经费项目,项目编号:STF19010。

一、引言

汇率制度(exchange rate regime)指一国货币当局关于汇率水平确定、汇率变动方式等所做的一系列安排和规定。汇率制度对一国经济内外均衡和宏观经济政策效果具有重要影响,对于大部分发展中经济体,汇率制度甚至是其唯一重要的宏观经济政策框架,汇率政策会对其他宏观经济政策的制定和效果产生重要影响[1]。

19世纪初至20世纪70年代以前,固定汇率制度是最重要的汇率制度,1973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浮动汇率制度并未被大部分经济体广泛采用并且在不同发展阶段经济体中表现出较为显著的差异性特征。本文基于Ilzetzki等(2019)[2]、Habermeier等(2009)[3]提供的基于事实分类法的汇率制度分类数据,绘制了101个发展中经济体、25个新兴经济体和29个发达经济体在1970-2016年的汇率制度演进。从图1可以发现:(1)部分发展中经济体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的初期转向浮动汇率,但20世纪90年代中期以来选择浮动汇率制度的发展中经济体快速减少,大部分发展中经济体选择固定汇率、爬行钉住或宽幅波动汇率制度。(2)相对于发展中经济体,有更高比例的新兴经济体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初期轉向浮动汇率制度,但大部分新兴经济体在20世纪90年代退出浮动汇率制度,并且绝大部分新兴经济选择了爬行钉住或宽幅波动这类中间汇率制度。(3)部分发达经济体在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不仅选择浮动汇率制度,并且浮动汇率制度在发达经济体表现出较高可维持性和较长持续期,这一特点在图1右下角子图中表现得更为显著。因此,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以来浮动汇率制度的可维持性或持续期在不同发展阶段经济体间表现出较大差异性:浮动汇率制度在发达经济体中的持续期较高,在发展中和新兴经济体中表现出较低持续期。

2015年8月11日,中国货币当局为进一步增强人民币汇率弹性,为人民币加入IMF特别提款权(SDR)做准备,启动以“优化银行间外汇市场人民币兑美元中间价报价机制”为核心的新一轮汇率形成机制改革,被称为“8.11汇改”。“8.11汇改”初期,中国货币当局主动放弃对开盘价的干预,但随着人民币贬值和外汇储备的快速消耗,中国货币当局于2016年1月宣布,人民币汇率中间价设定会同时参考上一日收盘价和一篮子货币,并于2017年5月26日进一步在人民币兑美元中间价报价模型中引入逆周期因子。2018年1月暂停了人民币兑美元中间价报价模型中的逆周期因子,但后又因人民币面临升值压力重启逆周期因子。人民币兑美元汇率中间价的形成机制从“收盘价”到“收盘价+一篮子货币”,再到“收盘价+一篮子货币+逆周期因子”。中国货币当局为遏制人民币升值压力,自2021年6月15日起将金融机构外汇存款准备金率由5%提高至7%。这些调整实际上表明中国货币当局的汇改从最初偏向自由浮动汇率又回到有管理浮动这一中间汇率制度。

实证文献对汇率制度演进与选择进行了充分研究,但早期文献主要利用离散选择模型展开研究,该方法对汇率制度演进中所特有高持续期特征识别不足。Dreyer(1978)[4]利用多元离散选择模型对88个发展中经济体转向灵活汇率制度的趋势进行研究,并发现经济规模越大的经济体更倾向于选择更具灵活性的汇率制度。Savvides(1990)[5]在二元选择模型中引入反映不同类型冲击和稳定化策略的变量,并对39个发展中经济体汇率制度选择进行研究。Savvides(1990)[5]证明政策制定者会同时考虑实际汇率与汇率制度选择,即选择浮动汇率制度的经济体也维持了较低的汇率波动性。Hagen和Zhou(2007)[1]最早将反映汇率制度演进持续性的状态依存特征引入多元离散选择模型,通过随机模拟方法识别状态依存并发现状态依存对汇率制度演进具有重要影响。路继业和张娆(2021)[6]将状态依存特征引入新兴经济体汇率制度演进的研究,通过Halton Draws方法识别状态依存并发现只有真实状态依存对新兴经济体汇率制度演进产生显著且稳健的影响,虚假状态依存和非状态依存因素对新兴经济体汇率制度演进的影响不显著,也不稳健。

20世纪90年代以来,实证文献开始关注持续期特征对汇率制度选择的影响,并主要通过生存分析模型识别这一影响机制。Klein和Marion(1997)[7]最早关注汇率制度持续期对其贬值概率的影响。Wong和Leung(2005)[8]利用汇率制度持续期解释亚洲国家的汇率制度演进。上述研究主要是利用Probit或Logit模型进行研究,这类模型由于无法处理数据中“删失问题”(censoring)从而導致其估计结果有偏(bias)。生存分析模型(survival analysis)能有效处理数据删失所带来的估计结果有偏问题,并且Blomberg等(2005)[9]较早利用生存分析模型研究汇率制度演进中的持续期问题。Lin和Ye(2011)[10]利用生存分析模型研究发现金融部门发展水平较高的经济体有较高概率退出钉住汇率制度。Tamgac(2013)[11]发现持续期具有非单调性特征,并且时间对钉住汇率制度持续期有显著影响。Bandaogo和Chen(2020)[12]利用生存分析模型研究“资本流入突然停止”的持续期问题,并发现外汇储备与短期外债的比重提高会降低“资本流入突然停止”的持续期。

基于上述事实和文献最新进展,本文以浮动汇率制度为核心,通过识别不同发展阶段经济体浮动汇率制度的持续期,试图从经验上解释浮动汇率持续期的国别差异,并对中国汇率制度演进中出现的新事实提供解释,这对汇率制度选择理论的完善与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二、数据说明与描述统计

本文数据来自Ilzetzki等(2019)[2]、Chinn和Ito(2006)[13]、Lane和Milesi-Ferretti(2018)[14]、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经济展望数据库(IMF WEO)、国际金融统计数据库(IMF IFS)、世界贸易方向统计数据库(IMF DOTS)、世界银行世界发展指标数据库(World Bank WDI)和系统和平中心数据库(Center for Systemic Peace),共155个经济体1980-2016年的面板数据。

(一)被解释变量

本文的被解释变量是一经济体放弃原有汇率制度安排的概率,即该经济体退出某一汇率制度的风险。具体地,本文以Ilzetzki等(2019)提供的事实分类法汇率制度分类数据为基础构造被解释变量。Ilzetzki等(2019)提供两种汇率制度分类数据:一种是汇率制度粗略分类法,将汇率制度分为6类;一种是汇率制度精细分类法,将汇率制度分为15类。本文进一步将精细分类法中1-4合并为固定汇率制度,5-12、15合并为中间汇率制度,13、14合并为浮动汇率制度。

(二)解释变量

本文根据“汇率制度选择的新政治经济学理论”“蒙代尔-弗莱明模型”“害怕浮动理论”“货币危机理论”“最优货币区理论”和“不可能三角理论”引入了表1中的14个变量,并将上述14个变量进一步划分为政治变量、经济变量和金融变量。

(三)统计性描述与相关系数检验

表2给出了14个解释变量在发展中、新兴和发达经济体中的样本统计性描述,从表2中的结果可以发现:(1)发达经济体的通货膨胀(CPINF)均值最低,标准差最小,这表明发达经济体能够有效控制通货膨胀;(2)新兴经济体的经济增长率(RGDPG)均值最高,发展中经济体次之,发达经济体最低,这与新古典增长理论对不同起点经济体间增长率存在差异的预测一致;(3)发达经济体的资本账户开放程度(KA_OPEN)、外汇储备充足程度(RESERVE)和金融发展程度(LDCPSGDP)均高于发展中和新兴经济体;(4)发达经济体货币错配程度(NFA_GDP)的均值为正,不存在货币错配问题,但发展中和新兴经济体存在显著的货币错配问题。

本文相关系数检验结果发现①:(1)经济发展程度(LNLEVEL)与经济规模(LSIZE)相关系数最高,为0.70;(2)广义货币增长率(NOMSHK_T)与CPI增长率(CPINF)相关系数较高,为0.65;(3)金融发展程度(LDCPSGDP)与经济规模(LSIZE)、经济发展程度(LNLEVEL)相关系数较高,分别为0.62和0.68。对于不同发展阶段经济体而言,广义货币增长率(NOMSHK_T)与CPI增长率(CPINF)能够刻画不同的政策体制,如泰勒规则或通货膨胀目标制,因此,本文保留了这两个变量。同时,为避免计量模型中出现多重共线性问题,本文剔除了经济规模(LSIZE)变量。

三、生存分析模型设定与估计方法

由于关心时间变量对汇率制度持续期的影响,生存分析模型聚焦于生存时间(survival time)分布函数的估计与推断。在正式开始进行实证分析前,本文首先对构成生存分析的基本函数与概念进行简要介绍。

(一)生存函数

四、非参数估计结果与Cox模型设定检验

(一)非参数模型估计结果

本文首先利用生存分析中非参数模型研究浮动汇率制度持续期的国别差异问题。在本文研究中,风险函数ht给出某经济体已经维持浮动汇率制度t期条件下,在t时刻退出浮动汇率制度的概率;而生存函数St给出浮动汇率制度持续期超过t期的概率。

本文分别估计不同经济体分组下浮动汇率制度的Kaplan-Meier生存曲线和Nelson-Aalen累积风险曲线,这两组非参数估计结果能够对浮动汇率制度持续期在不同发展阶段经济体中的差异性给出初步刻画。从图2中Kaplan-Meier生存曲线的估计结果可以发现:风险率在不同经济体分组中均表现出负的时间依赖性,即随时间增加,发展中、新兴和发达经济体退出浮动汇率制度的可能性均增加;浮动汇率在新兴经济体维持时间最短,浮动汇率在新兴经济体最长生存时间不到20年;浮动汇率在发达经济体的生存时间较长,有超过25%的发达经济体能够维持浮动汇率制度达到35年以上。

从图3中Nelson-Aalen累积风险曲线的主要估计结果可以发现:累积风险率在不同经济体分组中均表现出正的时间依赖性,即随着时间的增加,发展中、新兴和发达经济体退出浮动汇率制度的可能性均增加;发展中经济体退出浮动汇率制度的风险高于新兴和发达经济体,生存期在未达30年时累积风险已达到较高水平;浮动汇率制度累积风险在发达经济体最低,发达经济体浮动汇率制度生存期较长,并且其退出浮动汇率制度的可能性也较小;新兴经济体的退出浮动汇率制度的累积风险虽然低于发展中经济体,但新兴经济体浮动汇率制度的持续期最短。

上述不同发展阶段经济体浮动汇率制度持续期的非参数估计结果初步证明了本文要解释的核心问题,即布雷顿森林崩溃以来浮动汇率制度的可维持性或持续期在不同发展阶段经济体间表现出了较大差异性:浮动汇率制度在发达经济体中的持续期最长,在发展中和新兴经济体中表现出较低的持续期。本文的非参数估计结果进一步发现:不仅浮动汇率制度在发达经济体中持续期最长,并且浮动汇率制度在发展中和新兴经济体间的持续期也存在差异性,浮动汇率制度持续期在新兴经济体最短,其相应的退出风险率也较高。

(二)Cox比例风险模型设定检验

为对上述非参数估计结果给出进一步经济解释,本文将利用Cox比例风险模型这一半参数模型研究不同变量和因素对浮动汇率持续期的潜在影响。Cox比例风险模型要求协变量对生存率的影响不随时间改变而变化,即风险比值ht/h0t为固定值。因此,需要使用比例风险检验以检查解释变量是否满足上述Cox比例风险模型的假定:如不满足,可在扩展Cox模型中指定时依协变量,可以将时依协变量定义为时间t与相应协变量的乘积,也可以是其他变换形式来进行估计。具体地,与(11)、(12)相联系,引入带时依变量Cox模型的风险函数为,

hjt=h0texp{xj1β1+xj2β2+…+xjkβk+gtzj1γj1+zj1γj2+…+zjmγjm} (16)

表3给出浮动汇率制度下Cox模型比例风险假设检验的主要结果。表3中,CA、LNLEVEL、LDCPSGDP的检验结果在5%以上显著性水平显著,NFA_GDP检验结果的显著性水平也接近5%,这表明上述变量不满足比例风险不变假定。因此,本文在后续估计中将POLITY2、ACTOTAL、CA、NFA_GDP、ZHOUGON、LNLEVEL、LDCPSGDP作为时依协变量(time-varying covariates,简称TVC)且风险函数为(16)式的Cox比例风险模型。

五、Cox比例风险模型估计结果与稳健性检验

表4给出了本文浮动汇率制度持续期Cox比例风险模型的估計结果,表4中MAIN和TVC分别为13个非时依协变量和7个时依协变量的估计结果。

(一)在不同样本分组中的估计结果

1.发达经济体主要估计结果

发达经济体参数估计结果中统计上显著的变量相对较少。表4中发达经济体解释变量的估计结果(MAIN)中13个解释变量中仅5个变量显著,分别是CA、RESERVE、TRADEOPE、LNLEVEL和LDCPSGDP。CA(-26.916*)和LNLEVEL(-1.870**)估计结果为负,这表明随着发达经济体经常账户状态改善和经济发展程度提高,发达经济体退出浮动汇率制度的风险将下降。这与本文要解释的部分发达经济体倾向于选择浮动汇率制度并且浮动汇率制度具有较高持续期的典型化事实一致。

发达经济体部分解释变量与时依协变量估计结果符号相反,这说明部分解释变量对发达经济体汇率制度选择的短期影响和长期影响不同。表4中发达经济体解释变量估计结果中CA(-26.916*)、LNLEVEL(-1.870**)和LDCPSGDP(1.959**)与TVC中时依协变量估计结果CA(1.089**)、LNLEVEL(0.057**)和LDCPSGDP(-0.081**)完全相反。这说明上述解释变量对发达经济体退出浮动汇率的短期和长期影响不同。

金融发展程度(LDCPSGDP)在长期中对发达经济体汇率制度选择影响与本文要解释的典型化事实一致。表4发达经济体时依协变量(TVC)中LDCPSGDP(-0.081**)的估计结果为负且在5%显著性水平上显著。上述估计结果的含义是,随着发达经济体金融发展程度提高,发达经济体退出浮动汇率制度的风险将下降。这与本文要解释的部分发达经济体倾向于选择浮动汇率制度并且浮动汇率制度具有较长持续期的典型化事实一致。

2.新兴经济体主要估计结果

新兴经济体参数估计结果中统计上显著的变量数量相对较少,但具体变量发生变化,这说明新兴经济体汇率制度选择的影响因素、机制与发达经济体不同。表4中新兴经济体解释变量的估计结果(MAIN)中13个解释变量中仅6个显著,分别是POLITY2、ACTOTAL、CPINF、TRADEOPE、ZHOUGON和LNLEVEL,其中,POLITY2、ACTOTAL、CPINF、ZHOUGON仅在新兴经济体中显著。上述结果表明,政治因素、通胀水平和贸易地理集中度不仅在新兴经济体的数据有较大波动性,并且这些因素会显著影响新兴经济体汇率选择。

新兴经济体部分解释变量与时依协变量估计结果符号相反,时依协变量估计结果均能对浮动汇率制度在新兴经济体具有较短持续期给予解释。表4中新兴经济体时依协变量(TVC)估计结果中显著的是ZHOUGON(1.101***)、LNLEVEL(0.039**)和LDCPSGDP(0.172***),其中,仅ZHOUGON和LNLEVEL符号发生变化。上述新兴经济体时依协变量估计结果有三个重要含义:一是各解释变量在短期和长期中均能对新兴经济体汇率制度选择产生持续、相似影响;二是ZHOUGON、LNLEVEL和LDCPSGDP的TVC估计结果均为正说明随着贸易集中度、经济发展程度和金融发展程度提高,新兴经济体退出浮动汇率制度的风险增加;三是LDCPSGDP的TVC估计结果不仅与发达经济体估计结果相反,与经典理论的预测也不一致,这说明金融发展程度对新兴经济体汇率制度选择有独特的影响机制。

3.发展中经济体主要估计结果

发展中经济体参数估计结果中统计上显著的变量相对较多。表4发展中经济体解释变量的估计结果(MAIN)中13个解释变量有9个变量显著,分别是POLITY2、ACTOTAL、CPINF、RESERVE、NFA_GDP、TRADEOPE、LNLEVEL、NOMSHK_T和LDCPSGDP。上述估计结果表明发展中经济体的政治、经济和金融具有较大波动性,均能通过不同渠道和机制对其汇率制度选择产生影响。

发展中经济体部分解释变量与时依协变量估计结果部分出现显著性水平变化,部分出现符号变化,但时依协变量估计结果与前文非参数估计结果发现的浮动汇率制度持续期在发展中经济体和新兴经济体存在差异性有内在一致性。表4中发展中经济体时依协变量估计结果中POLITY2、ACTOTAL、CA和ZHOUGON与其MAIN中估计结果的显著性水平发生变化;NFA_GDP、LNLEVEL和LDCPSGDP与其MAIN中估计结果相比较符号发生变化。表4中发展中经济体时依协变量LNLEVEL估计结果为正,其含义为随着发展中经济体经济发展程度提高,发展中经济体退出浮动汇率制度的风险将增加;NFA_GDP、ZHOUGON和LDCPSGDP的时依协变量估计结果为负,其含义为随着发展中经济体货币错配程度改善、贸易集中度提高和金融发展程度提高,发展中经济体退出浮动汇率制度的风险将降低。上述估计结果表明既有因素使发展中经济体继续留在浮动汇率,也有因素使发展中经济体退出浮动汇率,这与非参数估计结果中发现的浮动汇率在发展中经济体持续期高于新兴经济体持续期具有一致性。

(二)稳健性检验

为确定本文表4中Cox比例风险模型的估计结果不受随机趋势或确定趋势的影响,本文以刘晓辉和张璟(2015)方法为基础,引入欧盟(EU)变量,即是否为欧盟国家的虚拟变量对原有样本进行细分。具体地,本文在增加新变量的情况下对样本进行第二次估计,观察解释变量对汇率制度生存期的影响是否发生改变。表5报告了稳健性检验的估计结果,可以发现回归结果中的关键系数符号无变化,各系数显著性甚至系数大小变化均较小。因此,本文表4中估计结果基本稳健。

六、重要结论、经济解释与政策含义

(一)重要结论

本文基于155个经济体1980-2016年面板数据,利用生存分析中非参数、半参数模型对浮动汇率制度持续期在不同发展阶段经济体中的差异性进行系统研究,并得出如下结论:第一,非参数估计的主要结果发现浮动汇率制度在发达经济体的持续期最长,在發展中经济体的持续期居中,浮动汇率制度持续期在新兴经济体最短,其相应的退出风险也较高。第二,发达经济体半参数模型的参数估计结果统计上显著的变量较少,解释变量与时依协变量估计结果符号相反,这说明部分解释变量对发达经济体汇率制度选择的短期和长期影响存在差异。第三,发达经济体LDCPSGDP的半参数模型估计结果表明,随着发达经济体金融发展程度提高,发达经济体退出浮动汇率的风险下降。这与本文要解释的部分发达经济体倾向于选择浮动汇率制度并且浮动汇率制度具有较高持续期的典型化事实一致。第四,新兴经济体半参数模型的时依协变量估计结果表明,随着贸易集中度、经济发展程度和金融发展程度提高,新兴经济体退出浮动汇率制度的风险在增加,这一估计结果也与浮动汇率制度在新兴经济体持续期最短的事实一致。第五,发展中经济体半参数模型的参数估计结果统计上显著的变量较多,这表明发展中经济体的政治、经济和金融具有较大波动性,均能通过不同渠道和机制对其汇率制度选择产生影响。第六,发展中经济体LNLEVEL的时依协变量估计结果为正,而NFA_GDP、ZHOUGON和LDCPSGDP的时依协变量估计结果为负,这一估计结果表明既有因素使发展中经济体继续留在浮动汇率制度,也有因素使发展中经济体退出浮动汇率制度。这与浮动汇率制度在发展中经济体持续期高于新兴经济体持续期具有一致性。

(二)经济解释

本文利用规范的实证研究方法对浮动汇率制度持续期存在国别差异现象进行系统研究,并对浮动汇率制度持续期在发达经济体较长、新兴经济体最短、发展中经济体居中的现象给出如下经济解释:第一,经济运行环境是否平稳对政策制定者能否长期选择浮动汇率制度具有重要影响。本文统计性描述中发达经济体CPINF和RGDPG具有最强稳定性,更进一步,发展中经济体参数估计结果显著的变量较多而发达经济体显著的变量较少,这也说明发达经济体政治、经济变量的变异较小。因此,只有经济运行环境较为平稳的发达经济体才能够长期选择浮动汇率制度并获得较高经济绩效。第二,经济制度或框架是否成熟,也对浮动汇率制度能否平稳运行具有重要影响。本文的估计结果发现,发达经济体金融发展程度越高,其退出浮动汇率的风险越低,而新兴经济体金融发展程度越高,其退出浮动汇率制度的风险越高。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发达经济体拥有成熟的宏观调控框架,能够利用泰勒规则或通货膨胀目标制来干预和稳定经济运行。即使在金融市场高度发展、高度开放的情况下,这些制度安排与发达经济体的宏观经济结构和运行特征能够实现良性互动,促进宏观经济稳定发展。但是,新兴经济体由于经济制度或框架不够完善,金融市场高度发展会放大各种冲击对其实体经济的影响程度,因此,新兴经济体有较强动机通过稳定名义汇率(偏离浮动汇率制度)以提高其经济绩效。第三,非浮动汇率制度被非发达经济体大量、长期采用,可能的经济机制是当经济中的体制和机制不完善时,降低名义汇率波动性会提高其他宏观政策工具的有效性,并相应提高宏观经济稳定性。非发达经济体的一个重要经济特征就是经济中存在大量摩擦和扭曲,如金融市场不发达和长期存在货币错配。在上述经济和金融条件下,仅通过调节货币供应量和名义利率等政策工具不足以保证宏观经济稳定,而对外贸易是大部分非发达经济体重要的经济增长渠道和政策传导渠道,因此,降低名义汇率波动性是保持非发达经济体宏观经济稳定的重要条件。

(三)政策含义

本文基于上述重要结论和经济解释可以得出如下政策含义:第一,最优汇率制度选择并不必然遵循由固定到中间再到浮动的唯一路径,政策制定者应根据经济发展水平,制度与机制的完善程度选择恰当汇率制度。第二,只有具备成熟金融市场、监管框架和宏观调控能力的发达经济体才能在浮动汇率制度下获得较高经济绩效。第三,对于仍处于经济发展阶段的中国,应在金融市场、监管框架和宏观调控能力更为成熟的条件下,再考虑由目前的有管理浮动汇率制度转向自由浮动汇率制度。中国2015年“8.11汇改”以来逐步增强人民币汇率稳定性的政策调整有内在合理性。在目前以及未来的一段时期,有管理浮动这一中间汇率制度仍是稳定中国经济的更合理政策选择。

注释:

① 限于篇幅,本文并未报告相关系数检验的具体结果,备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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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stract:Based on the panel data of 155 economies from 1980 to 2016, this paper uses the non-parametric and semi-parametric techniques in the survival analysis model to systematically study the differences in the duration of the floating exchange rate regime in the economies of different development stages. The research finds: The main results of the non-parametric estimation find that the floating exchange rate regime has the longest duration in developed economies, the duration of the floating exchange rate regime is in the middle in developing economies, and the duration of floating exchange rate regime is the shortest in emerging economies. The higher the degree of financial development in developed economies, the lower the risk of exiting the floating exchange rate regime, which is consistent with the fact that floating exchange rates have a relatively long duration in developed economies. The higher the value of Emerging economies′ trade concentration, 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financial development, the higher the risk of its exit from the floating exchange rate regime, which is consistent with the fact that floating exchange rate regime of emerging economies has the shortest duration. The estimation results of developing economies show that their political, economic, and financial factors have greater volatility. These factors can influence their choice of exchange rate regime through different channels and mechanisms. This article finally draws important conclusions, economics explanations and policy implications.

Key words:exchange rate regime choice; duration analysis; K-M estimation; cox proportional hazard model; time-varying covariates

(責任编辑: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