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之歌

☉徐 玲

看一座城市的经济发展水平，除了关注GDP（国内生产总值）总量之外，人均GDP也很重要。按2020年的GDP和常住人口计算，深圳的人均GDP超过了北京、上海的，排在一线城市之首。不过，根据国家公布的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深圳多出来的30%的常住人口，足足有400万人，因此，2020年深圳的人均GDP又低于北京的了。这说明，对人均GDP来说，常住人口是一个关键变量。但其实，用常住人口来计算一座城市的人均GDP，还是不够准确，因为非常住人口同样在为这座城市创造GDP。特别是，如果一座城市的非常住人口很多，那么，只用常住人口来计算人均GDP，就会导致高估这座城市的经济水平。

怎么才能知道一座城市的非常住人口有多少呢？前面说了，光是统计常住人口就已经够难了，可能会有30%的误差，想要统计非常住人口就更难了，在目前的条件下还做不到。那么，有什么办法，可以估算非常住人口的规模呢？

中泰证券首席分析师杨畅曾经提出一个办法：用城市生活垃圾的“吨均GDP”来替代“人均 GDP”。所谓“吨均GDP”，就是每吨生活垃圾所对应的GDP。道理是这样的：同等经济发展水平的城市，居民生活方式和消费习惯差别不大，所以，人均产生的生活垃圾数量也应该差不多。一座城市在一段时间内产生的生活垃圾数量，就反映了这段时间的实际居住人口，包括常住人口和非常住人口。

杨畅做了一个计算，按2017年的GDP和常住人口，深圳的人均GDP比上海的高出45%；而根据城市生活垃圾计算出来的“吨均GDP”，深圳的只比上海的高出10%。这不太可能是因为深圳人比上海人更爱扔垃圾。最合理的解释是，深圳的非常住人口比上海的要多得多，他们没有被算入“人均GDP”的那个分母当中。如果按“吨均GDP”来看，深圳的真实人均产出还是比上海的高，但差距没有原来以为的那么大。

另外，杨畅还计算出，从2016年到2017年，西安、广州、杭州、武汉这4座城市，虽然“人均GDP”涨了，但“吨均GDP”却跌了。这反映出人口在向这4座城市集中，但还没有充分就业，这些新增人口没有创造足够的产出，导致生活垃圾的增长比GDP涨得更快，所以“吨均GDP”下跌了。你看，用生活垃圾数据来分析宏观经济趋势，是不是很开脑洞？

其实，生活垃圾不只可以用来分析宏观趋势，还可以用来分析商业情报。有一本经典社科名著，叫作《垃圾之歌》，里面提到最早的、有据可查的垃圾分析案例，出现在20世纪30年代。当时，美国费城一家面向大众的都市报纸，想说服做汤罐头的巨头康宝浓汤在他们家报纸上刊登广告。但康宝浓汤认为，他们的产品是面向富人的，一般的中产阶级家庭舍不得花钱买，登了广告也没用。这家报纸不死心，就去费城的富人区和中产阶级社区做垃圾采样，结果发现：中产阶级社区人均消耗的汤罐头比富人区要多得多。富人家里一般有保姆，会给他们用新鲜材料做汤，反而是忙碌的中产阶级喜欢购买汤罐头。这才说服了康宝浓汤。

《垃圾之歌》里说道：“垃圾不会撒谎，人们所拥有的和所丢弃的，往往比他们自身更能精确、详尽、真实地说出他们所过的生活。”

（萱 陶摘自“得到App”，小黑孩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