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好：善战受宠的将军王后

□ 黄益群

1976年，河南安阳小屯西北发现殷墟宫殿宗庙区唯一保存完整的妇好墓。

从丰厚的陪葬品可以判断出墓主高贵的身份，而其中的铜钺更表明她是个能征善战的女将领。

妇好就是甲骨卜辞里称为“母辛宗”的女子，她生活在公元前12 世纪前半叶武丁重整商王朝时期，是一名杰出的政治活动家、军事家，也是武丁的王后。她有着非凡的见识和身份，甲骨文关于她的记载有200 多条。

学识渊博，主持政务

《左传》记载，“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商代是神权时代，尊神尚鬼是政治生活的突出特点。由于当时的社会生产力低下，人们对于大自然认识还太少，把世间万事万物的发展变化统统归于鬼神在暗中操控支配，所以不遗余力地大肆祭祀。这些占据极其重要地位的占卜与祭祀除由商王亲自主持外，还由一些神职人员掌控。主持这项最高神职权利的祭司除了要具有广博的学识外，还必须位高权重，而妇好得以参与其中，足见商王室对她的信任。卜辞有记录“妇好允见有老”，意即妇好被委托接见商朝中德高望重的长老。除此之外，妇好还经常受命主持祭天、祭祖先、祭神泉等各类祭典。在殷墟遗址发掘的妇好墓中，出土了大批用于宣享和祭祀的青铜器，器上多刻有“妇好”的铭文，可见其受命主持祭祀盛典的规模之大以及参与祭祀活动的频繁。

在考古发掘的文物中，还有一些刻有“妇好整治”的龟甲，证明妇好还是商王朝的卜官，她根据焦纹的纹理定向判断祸福吉凶，决定事情该不该做，并将占卜的结果和以后会发生的情况写在同一块甲骨上。妇好主持祭祀时朗读祭文，身为卜官的她又能刻写甲骨文字，可谓才艺超凡，由此可看出她在商王朝奴隶主统治集团中是一位地位至高的政治活动家。

女中豪杰，军事统帅

盘庚迁都于殷，商朝从此走上复兴的道路。传到武丁时代，“殷国大治，天下咸欢”，成为商代国势最为强盛的时期。那时，商王朝以河南安阳一带为中心，河南中部、北部及河北南部为其直接统治区，称为王畿，王畿以外为商王朝控制区和更远的商王朝文化影响区，与商王朝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封国、诸侯和众方国都分布在这一广泛区域内。他们与商王朝的关系时好时坏、时叛时服，作为武丁的妻子，妇好多次受武丁派遣与之交战，为国家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

战争需要大量的士兵，妇好作为军事将领，经常为商王征集兵员，不仅在王畿内，还到对商王朝有义务的部落和方国中广泛征集。《殷墟书契前编》记载：“甲申卜，殻，贞乎妇好先登人于庞。”登，征集的意思，庞是地名，这句话的意思是武丁卜辞问：命令妇好为王的先导，从庞这个部族征集兵员吗？

史料记载：武丁时期发动较大的战争包括对土方、羌方、巴方、夷方的征讨，妇好参加并指挥了这些重大战争。距商朝都城正北一千多里外的游牧部族土方，经常在商朝的边境掳掠人口财物，当地百姓深受其害。商王虽然进行过多次征讨，都未能制服。为彻底消除后患，妇好奉武丁之命率兵出战，貌似强悍的敌军一战即溃，妇好跟踪追击，彻底挫败了土方。

妇好墓出土的鸮尊

妇好墓出土的夔鋬象牙杯

妇好墓出土的青铜偶方彝

妇好墓出土的铜戈

羌方在商王畿的西部，是商王朝最主要的敌对之国。《库方二氏所藏甲骨卜辞》记载：“辛巳卜，贞，登妇好三千，登旅万，伐乎（羌）。”就是说妇好带领所属的三千人马连同其他士兵一万人征伐羌国。这是卜辞记载商朝对外战争中使用兵力最多的一次，可见武丁对妇好期望之高。此战中，妇好不负众望，调度指挥有方，且身先士卒，很快便击败敌人，大获全胜。这次战役大大削弱了羌人的势力，使商朝西北边境得以安宁。羌方的归附与服从奠定了中华民族的文明进程，这一场战役具有伟大的划时代意义。

巴方是商王畿西南的一个重要方国，经常侵犯中原。武丁对巴方展开征讨，大败巴军，将其残兵败卒驱赶到妇好设置的埋伏圈，悉数予以歼灭。这是中国战争史上记载最早的伏击战。

夷方位于商朝的东南方向，国力虽不强盛，却也派兵侵袭商朝边疆，杀人掠物。武丁委派妇好带领人马来到前线，她按兵不动，暗中窥探敌军动态，等到事态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猛然间全线出击，打得敌人措手不及。

妇好不仅自己握有重兵，而且还有指挥其他军事将领征战的权力。有卜辞记载：“壬申卜，争贞，令妇好从沚，伐巴方，受有佑？”沚，武丁朝著名的军事将领，卜辞的意思是，王命令妇好带领沚伐巴方会受到神灵的保护吗？另有卜辞曰：“贞，王勿，妇好从沚，伐巴方，弗其受有佑？”这一句从反面卜问神灵，如果不让妇好带领沚伐巴方，会受到神灵的保佑吗？还有卜辞“贞，王令妇好从侯告征夷”，可见，商朝战场上妇好的身影无所不在。妇好墓中出土的四把铜钺，其中两把重十余斤，器身装饰着古朴的虎纹，还刻有铭文“妇好”两字，显示了妇好作为军事统帅的权威。

妇好的丰功伟绩也为其赢来了嘉奖，商王武丁为其划分了封地。在这块封地上，妇好拥有大量的田地和独立的嫡系部队，是当时最富庶的地方之一。她只需每年向武丁缴纳一定的贡品，如同一方诸侯。卜辞记载，“妇好示十屯”，意思是妇好进贡了20 片牛肩胛骨，商代的屯同纯，左右两片牛肩胛骨为一纯；又有“好入五十”，这次妇好进贡的是卜甲，占卜用的龟甲，在古代非常珍贵，被称为“宝龟”。妇好一次就进贡了50 件龟甲，财大气粗显而易见。

妇好在疆场上的英姿让敌人闻风丧胆。在她死后，商人还向妇好的在天之灵告敌国的状：“庚子卜，殻贞：贡方于好。”意思是求妇好能惩罚贡方，这是商人认为妇好的在天之灵仍然有能力对付敌国，对其敬畏之心显而易见。武乙、文丁时期的卜辞里还有一条记载了祭祀妇好时发生的罕见天象：“癸未燊好，火雨。”这条里的“燊”是祭名，意思是燊祭妇好的时候，天上下了“火雨”，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流星雨。这应该是我国历史上较早的一次关于流星雨的记载。

志同道合，比肩颉颃

史料记载，商王武丁有60 多个妻子，只有3 人拥有王后的地位，妇好是第一位，也是武丁最爱的一位。商王武丁对她的重视程度在甲骨文的片段中可窥一斑。妇好出征讨伐敌军，武丁会占卜：“妇好亡咎？”意思是妇好不会有灾祸吧？妇好凯旋，武丁会占卜：“妇好其来，妇好不其来？”意思是，妇好应该回来了吧？每当妇好单独出征，凯旋的时候，武丁总是抑制不住喜悦，出城相迎。

妇好作为商王武丁的妻子，生育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商人把怀孕叫作“受生”，卜辞中就有：“丁酉卜，宾贞：妇好有受生？王乩曰：吉，其有受生。”这里就是问妇好是否怀孕了，回答是妇好怀孕了。妇好要生育了，武丁就会占卜“妇好娩嘉？”妇好能够顺利分娩吗？其中，有一条记录得非常详细：“己丑卜，殻贞：翌庚申，妇好娩？贞：翌庚申，妇好不其娩？”意思是己丑这天占卜，卜官殻贞问：“到了第二天的庚申日，妇好是否会分娩？”两条卜辞以正反两面来卜问神灵。还有很长的一段卜辞：“甲申卜，殻贞：妇好娩嘉？王乩曰：其惟丁娩，嘉；其惟庚娩，弘吉；三旬又一日甲寅娩，不嘉，惟女。”意思是甲申日占卜，卜官殻贞问：“妇好分娩顺利吗？”武丁亲自判断说：“如果是在丁日分娩，顺利；如果是在庚日分娩，大大的吉利；如果是到三旬另一天的甲寅日分娩，不顺利，而且生的孩子是女的。”预测妇好生育，武丁都亲自占断卜兆，可见对妇好的关心。

妇好生病，武丁则会心焦如焚，占卜“妇好其延有疾？”武丁经常向天神祈祷，以求妇好长命百岁。然而由于长期征战，妇好终因积劳成疾而离世。

妇好的去世让武丁十分痛心，他将其葬于自己处理军政事务的宫室旁，以便随时能看到她。

有一次，武丁梦中见到妇好，他就占卜“王梦妇好，不唯孽”。武丁觉得自己力量不能深达幽冥，他时刻惦记着已经天人永隔的妇好，便常常叫来卜者询问：“妇好，有娶乎？”卜者则回答“唯祖甲娶”“唯祖乙娶”“唯成汤娶”，听到这样的指示，武丁就率领儿孙们为妇好举行了多次大规模的祭祀活动，将她的魂灵先后许配给了三位先王，让她在幽冥中能得到三位先人的关怀和照看。每当国家有战事和庆典活动，武丁都要亲率子孙大臣为妇好举行大规模的祭礼，请求她的保佑。

妇好是中国历史上一位不可多得的巾帼英雄。商朝从中兴走到极盛，人们一直以为武丁居功至伟，直到妇好墓的发掘，大家才惊讶地发现，原来武丁的身后还有一位这样伟大的女性。

如今，妇好的形象被后人雕刻在安阳这片土地上，伫立在洹河南岸。她仿佛穿越了历史的千古烟云，永久地安然地注视着这片她曾经生活过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