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女性精神图谱之五—— 落花风雨满衣清泪：李清照

徐晓民

李清照是宋代婉约词派的代表，被称为“千古第一才女”。她所处的时代，正值北宋末年、南宋初年，兵荒马乱，她对国破家亡有切肤之痛。半世风雨，满衣清泪，是这位女词人一生的真实写照。

李清照的父亲李格非是济南人，以文章得苏轼赏识，他是苏轼的学生，是“苏门后四学士”之一。他不但有才华，还特别倔强、正直，很有个性。宋代可以兼职兼薪，李格非在山东郓城为官时，郡守看他清贫，就让兼任其他官职，李格非谢绝了，可见李格非清廉自守。宋章惇为相时，召李格非为检讨，检讨为掌修国史之官。但李格非却拒不就职，结果被外放为广信军通判，是个负责掌管粮运、家田、水利等事项的官。在此期间，一个道士妖言惑众，他摆谱，外出一定乘车，许多人被他迷惑了。李格非路遇此道士，遂命左右差役将道士从车里揪出来，追究他欺骗老百姓的罪责，一顿杖刑，然后将道士驱逐出境。

关于李清照的母亲有三种说法。一种说法是宋代状元王拱辰的孙女，也善于写文章，此说法出自《宋史·李格非传》;一种说法是宋代宰相王珪的孙女，此说法出自《王文恭公珪神道碑》，这个王文恭就是王珪;第三种说法，李格非有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是王珪的孙女，第二任妻子是王拱辰的孙女，是对前两种说法的杂糅。至今，关于李格非的妻子还没有定论，但无论是王拱辰的孙女，还是王珪的孙女，都是名门之后，文化修养一定都非常高，李清照的文学修养得益于父母的熏陶。

李清照出生于这样一个官宦之家，那是一个理学盛行的时代，理学对妇女的行为有严格的规定，但她却不拘于理学的禁锢，既有个性，又有豪气。李清照喜欢饮酒，“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沉醉不知归路”。她也喜欢博戏，写有《打马图经》《打马图经序》，“予性喜博，凡所谓博者皆耽之，昼夜每忘寝食”。打马是什么？现在已经失传，有人说是赌博，像赌球一样，打马就是今天的麻将;也有人说打马不是赌博，而是棋艺游戏，棋子叫“马”，棋盘谓之“打马图”，就是棋艺游戏。不知哪种说法更准确。总之，李清照沉醉其中不能自拔。宋代对赌博的处罚其实是很严厉的，对赌博的人不但罚没赌资，还要打一百棍子，按盗窃罪惩处。李清照的饮酒也好，博戏也罢，都是对宋代理学的抗争。

李清照一生经历过三次大的磨难。

第一次磨难，宋朝廷党争，父亲落难，公公身亡，备受打击。经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李清照嫁给了赵明诚。两家门当户对，都是书香门第、官宦之家，李格非当时是礼部员外郎，赵明诚的父亲赵挺之则是吏部侍郎。李清照是才女，赵明诚则醉心学术，痴迷文物考古，两个年輕人志趣相投，生活美满幸福。1086年，李格非遇到了人生的重大转折。宋神宗驾崩，10岁哲宗继位，高太后垂帘听政。高太后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召回旧党首领司马光，在黄州的苏轼也被起用。李格非被提拔进入国子监做太学录，后又升为太学正。但八年后，高太后去世，哲宗亲政，新政被废止。哲宗25岁驾崩，徽宗继位，蔡京当上宰相，他是司马光、苏轼等元佑党人的死敌，而李格非则属于元佑党人，于是丢了官，被打回原籍。而赵挺之则攀上了蔡京，站在了元佑党人的对立面，步步高升，一直做到宰相之职。李清照给公公写了一首为父亲求情的诗，详细内容没有流传下来，只留下一句话“何况人间父子情”，以求打动赵挺之，但赵挺之却无动于衷。外面党争激烈，赵明诚与李清照的情感却日深。此后，蔡京跟赵挺之又成了对手，赵挺之和众人扳倒了蔡京，很多罢官的人官复原职，但却没李格非的份。没过多久，蔡京党羽抓住赵挺之的把柄，赵挺之被罢相，蔡京重回相位。赵挺之罢相五天后就死了。蔡京赶尽杀绝，将赵挺之亲朋故旧一扫而光，罢官的罢官，抄家的抄家。赵明诚和李清照也从汴京回到了青州。君须怜我我怜君，一面风情深有韵。青州的十多年里，夫妻二人专心研究金石书画文物，度过了幸福而快乐的时光。

第二次磨难，是国破夫亡。北宋灭亡后，1127年，赵构在应天府即商丘当上了南宋的第一个皇帝，即宋高宗。这一年，李清照夫妻准备带着十五车书画文物南下。同年八月，南宋朝廷起用赵明诚为江宁知府。赵明诚轻装赴任。李清照独自一人带着十五车书画文物继续南下，第二年春天到达江宁，夫妻团聚。这年十二月，金兵攻陷青州，李清照夫妻留在青州十几间房子的收藏文物化为一炬。国破家亡，痛彻心扉。南渡第三年二月，江宁城内发生兵变，赵明诚带着两个同事仓皇而逃，结果被罢官。于是，夫妻离开江宁，再次逃难。逃难途经乌江，李清照写下了“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名句，抨击了南宋朝廷的软弱，表达了以死报国的壮志豪情。同年五月，赵明诚再次接到朝廷旨意，被起用为湖州知府。夫妻再次分别，赵明诚赶去江宁，参见驻跸在那里的宋高宗。七月末，李清照接到赵明诚的信，原来，丈夫途中中暑，到了江宁就病倒了。李清照快马加鞭赶到江宁，守候在丈夫的病榻前，八月十八日，赵明诚撒手人寰，留下了哭成泪人的李清照。“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

第三次磨难，第二次婚姻，她嫁给了一个卑鄙小人。1132年，也就是赵明诚去世一年多，李清照来到了杭州，认识了一个叫张汝舟的人。张汝舟不但长得风流倜傥，对李清照还关心备至，让颠沛流离的李清照感到温暖。于是，两个人很快结婚了。结婚后，张汝舟露出了本相，他以为李清照身为宰相的儿媳妇，赵明诚又是金石专家，必然有许多值钱的宝贝。但结婚后，双方都发现被骗了。此时李清照的收藏品几经磨难所剩无几。于是，张汝舟对李清照不是恶语相向，就是拳脚相加。李清照发现张汝舟的官是靠“妄增举数”骗来的，就是靠作假增加考试次数来骗取官职。于是，李清照告发张汝舟“欺君之罪”，张汝舟被削去官职，流放柳州，李清照也离了婚。但按照宋代法律，李清照告的是丈夫，虽然胜诉，但也要入狱。在赵明诚一位远房亲戚的帮助下，李清照在狱中呆了九天就出狱了。1134年，金兵又大举南侵，宋高宗仓皇出逃。多病年老的李清照也逃往金华，她在浙江度过了她人生的最后岁月，想来也一定凄凄惨惨戚戚吧！物是人非事事休！李清照给我们留下了一个传奇，也留下了一首首精彩瑰丽的词章，更留下了多难的人生经历。

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编辑/闵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