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军的嗣响(外一篇)

2022-05-30 17:53施维奇
安徽文学 2022年8期

施维奇

正是生机勃勃的初夏,紫红、粉白的夹竹桃开在路边,花事繁盛。去庐江第二日,昨天今晨的雨停了,雨后空气清新,我们往沙湖山,探寻淮军将领遗存。

在车上说起淮军,我首先想到肥东少荃湖,因为咸同之乱,是李鸿章受命编募淮勇四营,由此肇启淮系一时风云。没想到听文联主席介绍,在庐江这片土地上,还曾涌现出刘秉璋、吴长庆、吴赞诚、潘鼎新、丁汝昌等五大督抚。不说不知道,一听吓一跳,我说哦,原来是淮军将军县。

历史的长河有磅礴澎湃的大江东去,也会有波谲云诡的低迷曲折,但为国家的存亡、民族的奋进作有点滴事功,人民不会忘记,都会留下炽热而凝重的记录。对淮军及淮系集团将领的研究,一度沉寂,甚或噤若寒蝉。近年来方兴未艾,历史评价日趋客观,毕竟淮军是中国近代史上一支重要的国防军事力量,淮系集团对中国近代化进程所起的推动作用不可替代。历史最终是公正的。

穿过牌楼社区的民巷,绕过一个门口堆放着纸板、铜线和磅秤的废品回收站,便见一座江淮流域晚清风格的古建筑,门口石碑写明:吴公祠,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砖木硬山,青砖白灰,屋基为厚重青石垒砌,屋宇宏阔,梁柱粗大,雕梁画栋隐约可辨。虽然废弃已久,瓦顶塌陷,破败不堪,壮丽气象依然可见,只是当年前后三栋,每栋五间,如今仅存一栋,城建道路拓宽已把前两栋拆掉了。推门而入,房梁上厚厚的灰尘沙沙直落,霉黄的纸箱子数量众多,错落无致,码到梁底。一问才知一直作为国有粮库,后来改做商品库房,倒是仓储的实际功用保护了古迹免遭彻底破坏。管理员大嫂面露难色,效益差强人意,每年修葺花费不菲。我转到墙拐角,一株脸盆粗的樗树枝繁叶茂,冠盖小半屋面,挂满绒绒的青果。

心中的遗憾是难免的。

古迹如此,人何以堪!岂料还有更大的不堪。

岱鳌山北麓,一处关刀地。山下大化村莲花堆的农人都是吴氏后裔,几十年前为护墓平了坟头,埋了墓碑。此日事先砍断荒草,挖开黄土,提一桶水曲蹴在坑里擦洗,历历露出半截的碑刻。史志记载吴廷香墓前的石香案、石香炉、石狮等所有文物已荡然无存,零星石材散落于田埂地沟。

吴氏宗祠遗址,族人记忆里的汇顺堂,濒临吴河湾,三进气势恢宏,墀头斗拱,滴水瓦当,雕画精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改成小学,随后拆取木石建设乐桥中学,当年数百群众肩挑手提运送了几个月,一些大的运不走的石料修路造桥。如今只有六个石鼓、一副户对遗弃在草丛中,门前双狮的狮头埋填在村头河桥里;西屋坍塌,砖墙窟窿内草树离离,杂树梢比山墙还高。

我们寻找的沙湖山其实只是一块岗坡,吴长庆墓草刺没人。雨后天晴,有不少大黑蚂蚁在红沙地上奔忙,如赳赳武夫。沙湖村许多村民都称呼吴长庆为“吴老帅”,一些老人去世后也葬在这片高地上,距离吴长庆墓冢只有两米左右。吴老帅名气大,曾有盗墓贼光顾挖洞一两米深,还是村人用土回填。

沙湖村吴长庆故居,作家温跃渊八年前来时青砖遍地,而今残垣断壁,不敢相认。规划院在内屋地面新挖一长溜槽沟,探查原址墙根,翻出的黑土堆在沟沿,起伏如丘。后门豁口横拦一块木板,抵挡鸡鸭犬豕的入侵。从豁口望过去,但见院内一株南竹、两棵桂花,说是故物,甚是繁茂。

这里是吴氏发祥地。青草萋萋,繁华锦绣不在,魂兮归来,在永恒的溪流中重返故里,也是另一种方式的见证。

庐江吴氏,有吴赞诚的乌蒙吴和吴长庆的岱鳌吴之别。吴赞诚墓前的水泥地成了农家的油菜晒场;而冶父山、高台山和小李山沙水环抱的燕窝地,潘鼎新墓了无踪影。我们只在香樟树下找到两块断碑,倒是当年孤单的朱姓守墓人,繁衍出一座独木成林的大村子。沧海桑田,白云苍狗,以再一种方式重归和见证。

在生机勃勃的初夏,在庐江乡镇村野间,我们心情复杂地探寻淮军将领遗存,遗憾和不堪时时伴生。我的心很沉很沉地往下坠,直到参观丁汝昌纪念馆、刘秉璋陈列馆,访谒武壮公祠,方才豁然开朗,如释重负。

丁汝昌纪念馆、刘秉璋陈列馆分别是在丁氏宗祠、刘氏宗祠的原址上修缮或复建而成。刘秉璋墓园也是满眼竹翠,一枕松涛,园区还建有刘文庄公祠,陈列生平主要事迹。安徽省报告文学学会会长周志友说:“饱经世变又回来的,才是最宝贵的。这些祠堂,由传统的社会教化和基层治理中心,正在转变为当今的乡村教育场所和公共文化空间。宗族作为乡村治理的辅助,同样在发挥积极的作用,而祠堂文化一脉相传的情感认同,正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乡民对国家管理的遵从,从而成为乡村治理中重要的元素。”

我想,正如乡村历史的嬗变一样,时代发展必然带动传统的扬弃、传承与创新。家族制度和家族观念是中国最古老的遗产之一,认祖归宗的文化心理,祠堂独特的文化底蕴,有益于实现对个体的教化,培养对族群的认同,在家族内部有效集聚资源,联结血脉关系。尽管二十世纪以来在外观形态上受到冲击改造,但其内在机制深植于传统文化与民族情感的土壤之中,根深蒂固,一旦条件允许,就会再现活力与作用。现在,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与时俱進、更具开放性和创新性的公共文化空间,维系历史,传承文明,弘扬华夏传统的民族精神,昭彰着、凸显着它们的现实意义和生命力所在。

在吴武壮公祠,院内广玉兰盛开。三进大殿巍巍矗立在城区东大街,石板如切,巨柱驮梁,徽雕彩绘精湛,龙凤云纹精美,门楼照壁井然壮丽,祭殿廊庑恢宏壮观。我在祠内看到一幅油画,武壮公戎威凛然,提剑倚马而立,马是枣红马,左右文武二人,袁世凯握刀,张謇捧檄。画面传神,我端视良久,想起吴长庆朝鲜戡乱建功,智擒大院君李罡应,讨治乱党,迎获王妃,挫败日本欲以朝鲜兵变而行干涉之举的图谋,心中顿起慷慨之气。张謇在朝期间作《壬午东征事略》和《朝鲜善后六策》名满京城。至今,在韩国首尔华侨中学后山吴武壮公祠内,一块《大清光绪八年壬午七月建威将军提督广东水师庐江吴公长庆随征宾吏将士题名》碑,首列“幕宾优贡江苏通州张謇字季直”,随后是袁世凯等将领。这块碑刻已经成为戡定“壬午兵变”的历史见证。庐江殿内高悬一块匾额:“怆怀袍泽”,是袁世凯对吴长庆提携之恩的感念。墙壁还有张謇挽联两副,一联:师事文正公友事文肃公邑邑将军风概岂期流辈共,功在名臣传学在儒林传桓桓夫子生平徒使后人知;二联:卫青天幸李广数奇千载同符常使英雄留恨事,葛亮星沉临淮法在孤军无恙相期生死报公知,以李广难封的典故,为吴长庆“一生遗憾未封疆”而鸣不平。

世事变幻,如同草蛇灰线,断而不断,连而不连,似断似续,起伏不已。吴保初,吴长庆之子,清末四公子之一,著有《北山楼集》。典衣留客,诗文有劲气。一生笃于友朋,不避危难,荐举梁启超,屡以身家遮蔽章太炎等革命党人,戊戌六君子遇难,他愤然作《哭六君子诗》以悼:“圣朝不杀士,尼父吊三仁。西市诸君子,东林旧党人。涓涓流碧血,扰扰窜黄巾。未必逢天怒,阴霾黯紫宸。”……我喜欢这样去抚摸历史的肌理,如嚼橄榄,甚觉有味。

其实,武壮公祠名字错了,应该称“吴武壮公祠”,因为仅有清一代,武壮公不止一个,肥西就有周武壮公。为什么明知不准确还用?原来是省保公布的名字,据说为了维护其严肃性,就这么叫吧。省保是这个名字,虽然错了,却是有严肃性的,不这样叫,虽然对了,也是不严肃的。这是什么逻辑?!正确反而没有严肃性,错的倒十分严肃了!如此逻辑,匪夷所思,让我瞠目结舌,不寒而栗。

此行四日,每日早餐,在宾馆都能吃到特色的传统小吃庐江米饺、小红头。据说当年入朝平乱,江淮将士不适朝鲜麦面食,吴老帅便用家乡的油炸米糕,结合北方饺子,发明了油炸大米饺。小红头也是这样发明的,当时叫糖油烧卖,都是庆军将士重要干粮。庐江小红头,以细白面、棉白糖、鲜板油,再加少许桂花、金橘、青红丝、豆粉等原料制成,油糖滋润,金黄酥松,细腻香甜,而且顶端染一点红,如盛开的石榴花,这几日更是让我大快朵颐。

庐江淮军将领遗存,点多线长,一路听季宇先生说淮军四十年,大开眼界。季宇先生深有感触地说:“有的地方由于历史文化资源缺乏,不惜造景、抢名人,以及编造故事来吸引游人,而我们身边有这么多资源,如不加以保护利用,岂不惜哉?”

抢救性发掘、保护,刻不容缓。我想安徽省报告文学学会这次采风活动,通过实地考察,了解遗存现状,并与县乡文史工作者交流互动,对于挖掘淮军将领史料,保护历史古迹,弘扬淮军将领爱国爱民情怀,提升庐江地域文化建设,不无建设性意义。

过几年,且再去看看!

大潜山下

十月的大潜山,层林尽染。繁茂苍郁中,豪门深宅的刘老圩,静静地矗立在山脚下。林木翕合,明亮的秋阳从枝叶间洒下,仿佛穿过悠远的时间而来,斑斑清影带着历史的幽深与清凉。

白水泱泱的金河从大潜山流出,环绕圩堡,古老的建筑,连同蓝天白云、青山红枫,一起倒映在水中,其中的鱼儿在睡莲间蹀躞,不时锦尾一卷,哗啦跃起,惊飞落在圆叶上的蜻蜓与黄蝶。四周的围墙厚石高垒,过外吊桥进圩,想不到还有一道内壕沟,依旧是绿水滔滔、吊桥和门楼,视野里才见气势恢宏的庭院。百年老宅,集防御、生活、休闲为一体,是淮军将领故里圩堡群的突出庄园风格,呈现出江淮之间一种独特的圩堡文化。

始建于1868年,建筑均为排山排柱,雕梁画栋,一些厅堂的地基、石础倾塌在荒草中,被保护起来,没有原址复建,从中依稀可以看出当年钟鸣鼎食、火树银花的气度与格局。废墟也是一种美,有时袒露时间腐蚀的痕迹,比怀念辉煌更有意义。

尽管原建筑现多不存,当年刘铭传亲手栽植的数十株广玉兰,至今仍然高大挺拔,蓊茂郁秀。而百年沧桑之间,古木还有神奇之处,两棵两棵地同根生长,仿佛同胞兄弟,并立参天。这样的一种植物,我还是有些惊奇的,真的很少见到。由此也想到天地间的一些事物,无论过去、未来和现在,从来就是一个整体,它们的根深深地扎于大地,内在的血肉联系是任何强力和意志都无法割裂的。

庭院深深深几许,穿行于圩堡迂回的甬道,那份宁静神秘的气息依然存在。故居的西北有座霸王墩,为古人类遗址;东南的大堰波光潋滟,是当年取土烧砖瓦形成,那么大一片水面,能取多少土?能烧多少砖、盖多少楼?堰中有岛,上面是一座读书楼,无桥与外相通,彼岸送餐的小舟系在树上,无人自横。安心读书,有水月可看,有鸟鸣可听,有花树可依,而无衣食之忧、市声聒耳、琐碎烦神,这样大福,睡着都会笑醒了,只是哪里去找,何以修得?

盤亭四面环水,却有石桥可通,位于驱邪镇宅的“钢叉楼”的后面,是刘铭传专为陈列国宝“虢季子白盘”特地建造的。我上中学时随族爹写大字,《金文六种》最是头疼,“桓桓子白”总是篆不好,只是知道“四”字可以写成四横,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欣喜。那是我第一次接触篆书。这次到刘老圩,我又知道了,虢季子白盘是我的乡贤从战火中保护下来的。说起来,我对金文的认知是从《虢季子白盘》开始的,这真是一种缘分。虢季子白盘,殷周时期盛水器,铸刻在青铜器底部一百一十一个铭文,朴茂凝重,瑰丽奇伟,有着强烈的形式之美。

国宝多难,幸得刘铭传藏护,功莫大焉。从陕西宝鸡眉县出土的那一天开始,数千年辗转不知所终。1864年4月,时任直隶提督的淮军将领刘铭传,驻扎在常州太平天国护王陈坤书的王府中。午夜,万籁俱寂之中,突然传来金属悦耳的叩击之声。刘铭传秉烛寻音,转到马厩之内,听到马笼头的铁环碰击马槽发出清脆的金属声,拨开草料,这件被用作马槽的稀世珍宝终于重见天日。他将铜盘送回合肥老家,并专门盖亭收藏,轻易不肯示人。抗日战争时期,为了保护铜盘,其后人将它深埋地下一丈多深,才躲过了战乱。1950年元月,由其曾孙护盘进京,献于国家。从此,这件国宝一直珍藏在中国国家博物馆。

夕阳冉冉,依山面水,刘铭传墓园笼罩在一片落日余晖之中。牌楼庄严耸立,两侧对联:“凿山冶铁作驰道,俯海列炮屯坚营。”是摘自梁启超《游台湾追怀刘壮肃公》的诗句。大潜山东北之麓,刘铭传生平展馆收藏着大量文献资料,让更多人能深入了解其事功和精神。

1884年,中法战争爆发。当法军的铁蹄侵入台湾之时,也把刘铭传推向了台湾的历史舞台。刘铭传临危受命,带领“铭”字营的江淮子弟以及台湾人民抗法保台,粉碎了侵略者吞占台海的企图,捍卫了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此一捷报中外报纸均大幅报道,是启发台湾精神的一道曙光,亦是烽火年代的珍贵欢欣。”我在馆藏资料中,读到时人如此动情的评价。

有清一代,特别是嘉道以后,淮军将领刘铭传、唐定奎等任职台湾,对海防形势的稳定和当地社会经济发展所起的积极作用,使得合肥与台湾的联系有着特殊的意义。中法战争的硝烟,让台湾作为东南沿海七省门户的战略地位更加凸显。l885年,清廷颁旨,使台湾正式成为中国的一个省份,刘铭传被任命为台湾首任巡抚。

作为台湾首任巡抚,刘铭传生前和身后的故事很多。在1885年至1891年的七年任期內,置定三府、一州、十一县、四厅,基本奠定了今天台湾地方行政区划的基础。创办新式学堂,“千万间大厦宏开,遍鹿岛鲲洋,多士从兹承教育; 二百年斯文远绍,看鸾旗鼍鼓,诸君何以答升平?”练新军,开煤矿,办电讯,每一项都关乎民生,可以说,是台湾走上近代化发展的第一缕曙光。纪念馆展板上录有数则史家定评,著名台湾历史学家连横称之“溯其功业,足与台湾不朽矣”。

抚台新政,为开发台湾数百年之所未见,最值得称道的是台湾铁路的修建。他深知铁路是国家“血脉”,断不能听任外人垄断。1887年,刘铭传在台北设立铁路总局,经过将近四年的艰苦施工,台北至基隆段铁路于1891年竣工通车。“十五年生面独开,羽毂飙轮,从此康庄通海屿;三百丈岩腰新劈,云梯石栈,居然人力胜天工。”台湾铁路是中国自行集资、自行兴建、自行控制的第一条铁路。纪念馆里陈列着复制的火车头,笛声鸣响,清亮激越,在琳琅满目的展厅久久回荡。

刘铭传对台湾的贡献、热爱已经深深地植根于两岸民心。今天,在台北市中心的新公园内,巍然矗立着刘铭传的铜像;为纪念其功绩,还特别设立铭传大学、铭传中学、铭传小学及刘铭传路。走进大潜山下的刘老圩,圩外门楣上写着“大潜山房”,一副 “解甲归田乐,清时旧垒闲”的楹联,分列两旁。但他晚年归养故里,难得乐闲。展读他的《筹造折》,开篇即言:“每念中国大局,往往中夜起立,眦裂泣下。”忧患之情跃然纸上,后来的事件也证明他这种针对性极强的忧患意识是极可贵的。丧权辱国的《马关条约》签订,消息传来,得知自己一生中花最大精力创置的台湾省被割让给日本,刘铭传忧思郁结,悲愤交加,病情迅速恶化,病逝时留下《乙未冬绝笔》:“历尽艰危报主知,功成翻悔入山迟。平生一觉封侯梦,已到黄粱饭熟时。”

傍着逐渐清淡的晚晖,一路走来,碑石的苔痕斑驳,让我从触摸中感到一种来自历史深处的苍凉。不由得在心里感喟,刘铭传生于封建末世,眼见祖国被列强瓜分,力主变革图强,抵御外侮,举办洋务,希望民族振兴,国家强盛,在台湾近代化的过程中,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他的一片爱国热忱,是永远值得缅怀和纪念的。随后又想,他出身行伍,身处闭塞守旧的十九世纪末,何以有此异于一般常人的思想与识见?可以说,源自大潜山下的这方热土,必定给予他一生的精神滋养。刘铭传是海峡两岸的一种历史文化标识,实际上,在故乡的情感世界里,对于刘铭传的怀念早已沉淀为某种特殊情愫。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不能忘!

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大陆;大陆不可见兮,只有痛哭!

天苍苍,野茫茫;山之上,国有殇!

大潜山上的巨大风轮,已淹没在黝黑的夜色中,看不见了。山下农庄,灯光昏黄,是谁酒酣胆开,涕泪满襟,高声诵起于右任的诗《望故乡》?

夜空群星毕现,天地如此幽邃与辽阔,像一条割不断的河,静静地流淌。

责任编辑 黄月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