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在设计中的应用

摘要：在全球化浪潮和科技的快速发展下，新的设计思潮不断涌现，中国特色设计正被无声淡忘。弘扬具有中国特色的设计一直是当代中国设计师努力的方向。中国传统哲学思想是先人留下的精神瑰宝，古老智慧与原则的凝练对指导设计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时至今日仍意蕴丰富。文章以“天人合一”“文质彬彬”“器以载道”的传统哲学观念为例，并结合具体应用案例，探索传统哲学思想在不同时代背景下的表现方式，在传统哲学思想中把握情感意图并立足传统哲学思想进行创新，以新的方式诠释传统哲学思想。在设计愈加注重文化内涵和人文关怀的背景下，运用中国哲学理念指导设计朝可持续设计、人性化设计方向前行，思考传统哲学思想与设计的碰撞融合，使具有中国特色的现代设计得到真正的发展和振兴，将中国文化精髓推向世界。

关键词：传统哲学思想;古代设计;当代设计

中图分类号：J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2）03-0-03

设计是一种以有效处理人与产品、环境之间的矛盾为目的而开展的创作行为。中国传统哲学思想是中华民族思考人与环境、人与社会、人与自我关系的古老智慧与原则的凝练，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核心。传统哲学思想与设计存在天然的交叉点，对当今设计发展起到举足轻重的指导作用。其中“天人合一”“文质彬彬”“器以载道”的哲学理念不仅充分应用于古时造物，而且在现代社会中对可持续设计、人性化设计仍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1 中国传统哲学思想及应用

1.1 传统哲学思想之天人合一

中国古代哲学主张“天人合一、物我和谐”。孟子在《尽心上》中说：“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其天矣。”[1]孟子认为心、性、天本质上是相同的。天与心无隔，天与人合一。在认知事物时从自己的心灵本性入手，才能真正通晓天意。庄子在《齐物论》中说：“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1]此古语强调顺应自然，不应刻意追求自我欲求而破坏自然之道，将自我与天地万物相融。天人合一是天地、人性、自然的广大统一，在中国古代从园林建筑到家居装饰，处处体现天人合一的哲学观。

中国古代园林在建造时十分重视与周围自然环境的相互协调，达到人造物与自然环境和谐共生的境界。南北方园林均擅长借景造景，以“范山模水”的基本创作手法从大自然中汲取灵感，再进行人为堆叠，达到《园冶》中“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艺术境界[2]。层次丰富、妙手曲折的变幻，移步换景、园园相通的精巧使园林景观不仅是客观的欣赏对象，而且能流露出造园者崇高的人格理想与丰富的哲学意境。

“以小见大，含蕴天地”的观念深深根植于一代代人心中。中国古典园林不仅重视园内空间的延展多变，而且注重园外风景山水与园林的关联，使园林突破空间局限，真正融于无限广阔的天地间。汉代屋檐形成大屋顶反宇飞檐之势，正脊与戗脊尽端微微翘起，模仿崇高的山岳，汇聚天地灵气。天井将人的视线引向苍天，站在天井中间，头顶日月星辰，人虽身在屋中，却感觉身在户外，与大自然浑然一体，实现天地人三者统一。

《考工记》记载：“天有时，地有气，材有美，工有巧，合此四者，然后可以为良。”[3]明式家具承载了书中的理念，对天人合一的观念进行完美诠释。明代匠人将天、地、人、物视为和谐统一的整体，在制作家具时关注木材自身的色泽纹理，较少采用传统的彩绘工艺与镂空手法，着重使用打磨、擦蜡等方式，对家具不加以过度髹饰，使木材沉稳厚重的气质与匠人工艺完美结合，达到“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这与清代家具过度雕琢、色泽艳丽、喧宾夺主的刻意装饰形成鲜明对比，注重变化天成，展现自然美的明式家具更显优雅大方。

“天人合一”的哲學思想与现代设计美学提出的可持续设计有异曲同工之妙。随着科技的快速发展，利益的驱使使人忽视社会环境而一味投身生产制造，致使赖以生存的大自然遭到破坏。“天人合一”的哲学观点强调顺应自然，不因刻意追求自我欲求而破坏自然之道，着眼于人与自然的平衡关系，建立长远可持续发展的思考模式，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可持续设计并非仅是保护生态环境，而是一种系统的创新策略。它提倡兼顾使用者需求、环境效益、社会效益与企业发展，实现长期和谐共生。米兰的垂直森林、澳大利亚墨尔本的像素建筑等皆在探求人、环境、社会间的协调机制，践行可持续设计理念。米兰的垂直森林是迄今为止最密集的绿色建筑立面，此生态建筑的外观随季节的变化而变化，居住的不仅是人类与植物，昆虫、鸟类等小动物也栖息于此。该建筑重新定义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在现代化都市中构建出人与自然共同的家。墨尔本的像素建筑能实现供水自足，且色彩丰富、引人注目的外表，不仅可用于遮挡阳光，也能与内部太阳能电池板相配合，使日光最大限度得以利用。

1.2 传统哲学思想之文质彬彬

文质彬彬记载于孔子的《论语·雍也》：“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4]“文”主要强调表面的造型与纹理装饰，“质”指的是内在的功能与实用价值。“文质彬彬”原本用于描述人的才华横溢，气质温和儒雅，行为举止讲究礼仪。衍生到艺术设计层面，主张不偏不倚的中庸之道，强调功能与审美协调统一的思想观念[5]。早在千年以前，中国古代匠人们在注重造型美与装饰美的同时，就已对科学性与实用性进行了初步探索。

西汉的长信宫灯是科学与实用巧妙结合的典范，堪称“中华第一灯”。持灯宫女右手臂衣袖与灯管相连，利用虹吸原理净化烟尘，灯罩能够自由开合，光照方向亮度皆可调节。此灯造型优美，通体鎏金，兼备观赏价值与实用价值。

明式家具不仅注重造型美与装饰美，也强调技艺精良与科学实用，实现“文质兼备”。椅子靠背的设计是基于人体自然状态侧面脊柱呈S形而设计出相应的弧度。搭脑、扶手等部位的尺寸大小与转角弧度皆基于人的头部和手部的尺度比例，力求既具视觉美感也有触觉上的舒适。

文质彬彬的设计思想不仅应用于古代，在现代仍具有重大指导意义。文质彬彬应用于现代设计中遵循了“以人为本”的设计理念，使设计与人体工程学相符，实现了功能性与审美性的相互协调统一。

人体工程学是指从科学的角度入手，对产品之间的协调关系进行研究，设计出与人的特点最相符、最能使人的需求得到满足的产品。人体工程学的概念由美国的罗维率先提出，在德雷福斯出版的《人体度量》一书中得到奠定。设计的目的是为人服务，只有留心关注不同人的喜好与需求，设计出的产品才能得以广泛推崇，从而打动人心。

早期的电话听筒和话筒并不是一个整体，通话时须一手持有听筒一手持有话筒，双手并用进行操作。这种听筒和话筒相分离的蜡烛台式电话存在听筒易滑落、机身易倾倒、通话时无法进行其他工作等问题。因此贝尔电话公司的设计师德雷福斯对传统电话进行改良。他坚持认为设计必须与人体的基本构造相符合，只有满足人的需求，机器才能发挥最高效率。经过多年对人体的比例与功能的潜心研究，他最终根据人脸的形状起伏而设计出集听筒话筒于一体的302电话机，成为现代电话的母机。

在302电话机的基础上，德雷福斯进一步完善，推出500型电话机。将机身材料更换为轻便的塑料，控制了电话机的整体重量。把拨号盘字符移于外侧，符合使用者的视觉习惯，并修改手柄形态令使用者能将其夹在肩膀上进行通话。这些细节的完善，使500型电话机能够满足人体需求，与人的行为习惯达成更有效的配合，充分发挥工作效能[6]。

1.3 传统哲学思想之器以载道

《易传·系辞上传》有：“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7]“器以载道”是传统工艺制作的重要准则之一。中国艺术向来以丰富的寓意见长，器物不但能展现古人的美学观，更能通过有形的器来承载对无形的道的感悟与探索。器承担着传递文化，传达政治观念、道德伦理以及社会秩序的重任，同时也是知识和思想的重要载体，不同时期具有不同文化内涵。

殷商时期，青铜器深受饮酒文化与祭祀文化的影响，处处充满威严诡异色彩。从装饰上看，以动物纹和异化的动物纹样居多，变体纹样象征鬼神，目的是使民众知其奸邪，避而远之，以此强化君主与生俱来的统治地位及与普通百姓不可逾越的鸿沟。统治阶级利用人们对上苍的敬畏，将器物纹饰意义上的天道进行解读，达到教化民众的目的，将器物上承载的视觉语言转化为对君主的敬仰，无形中实现了对权力尺度的把握[8]。

随着时代的发展，帝国消亡、礼崩乐坏、神鬼信仰式微使艺术冲破政治枷锁，形式更自由、多样、浪漫，成为具有商品经济特征的装饰艺术，不再以服务王权、巩固统治为目的，而是注重现实意义，通过艺术来反映人文、生活、自然等。汉唐起，随着吉祥文字图案的出现，器物开始承载着人们的美好愿望。绮丽华美的陵阳公样，祈福避祸的四神纹瓦当，辞藻华丽的文字纹瓦当，到清代讲究“图必有意，意必吉祥”都体现了对幸福美好生活的追求，具有浓厚的情感意蕴。

“器以载道，物以传情”在现代设计中依旧有所体现。北京冬奥会特许商品“冬奥五环珐琅尊”底色分别取自奥运五环的五种颜色，造型以中国古代粮仓为参照进行创作。盖钮引用中国传统如意造型，尊身融入中国传统吉祥纹饰和象征运动员坚韧不拔体育精神的忍冬纹，并创新性运用景泰蓝、錾刻和琉璃三大“非遗”技艺，创意新颖，清丽庄重，承载具有中国特色的冬奥文化和时代印记，让世界各国感受到中华文化的风采。

2 传统哲学思想对设计领域的启示

设计是展现不同时期的文化风貌、地域特色，集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于一体的时代产物[9]。但无论时代如何更替，传统哲学思想如同一根贯穿古今的长线，在设计中的应用与传承从未间断过。受传统哲思的启发，设计将呈现出既具时代气息又有东方传统韵味的新风貌。

2.1 在传统哲思中把握情感意图

要打造深入人心的好设计，须从受众的情感意图中进行深度探索。中国文化历经千年传承，其审美喜好与价值观是国人深沉情感中的核心。天人合一的道家哲学观体现人们血脉中固有的与大自然的天然亲近感。自古以来，人们注重材美工巧，华而不实的产品难博得青睐。器以载道展现出国人内敛、注重意蕴的品性。这些传统哲学思想历经千年传承进入现代人的潜意识层面，进而对行为习惯产生影响。因此只有在传统哲学思想中把握情感意图，才能对产品进行改良，打造出更适合国人的设计[10]。

2.2 立足传统进行创新

传统设计思维虽作为人类长久生活习惯中诞生的内在精神，血脉中存在天然的亲近感，但随着时代的发展，用户对产品的需求也在不断改变，除了美观性，用户对产品的交互性、趣味性等也提出新的要求。若一味照搬傳统的设计思维而与现代人喜好相背离，将难以得到受众的认可。因此，传统思想观念须与如今时代背景相结合，进行选择性创新。同时应深入探求“天人合一”“文质彬彬”“器以载道”等哲学观与现代人使用习惯、思维方式、情绪状况、审美特征的契合点，再利用现代科技手段进行拓展延伸，丰富传统元素的表现形式，以新的方式诠释传统设计思维，将现代化设计与东方传统思想文化融为一体，才能使产品既满足理性功能需求，又在情感上达成共鸣[11]。

3 结语

中国传统哲学思想是中华传统文化的核心，承载着中华民族的精神内涵。“天人合一”“文质彬彬”“器以载道”等传统造物观，不仅在古时指导杰作诞生，而且在今日仍具无限价值。中国传统哲学思想与西方具体系统的思考方式不同，是以悟的方式来感知周边事物。关注天地和谐，整体大义，思考人伦价值是它的主要目的。这种悟性活动是国人特有的探索与实践方式，具有无穷的创造力与包容性。在今后的设计活动中，应根植于中国传统的沃土，传承好传统哲学思想中的文化生命力，找到传统哲学思想与现代生活之间的契合点，使中国特色设计以更加昂扬的姿态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参考文献：

[1] 孟子.孟子[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5：337.

[2] 黄海静.壶中天地 天人合一：中国古典园林的宇宙观[J].重庆建筑大学学报，2002，24（6）：1-4.

[3] 闻人军.考工记译注（修订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21：41.

[4] 孔丘.论语[M].南昌：江西人民出版社，2016：343.

[5] 张露露.“文质彬彬”美学思想对当代设计的启示[J].神州，2019（17）：60.

[6] 肖人源，齐玲玲，李飞.从德雷夫斯电话设计看人机工学在产品设计中的应用[J].卷宗，2015（8）：396-397.

[7] 徐丙昕.读懂《系辞》：察动识变赢得始终[M].北京：线装书局，2018：560.

[8] 林汉铮，李于昆.殷商青铜器装饰中的政治权力思想研究[J].武夷学院学报，2017，36（7）：69-75.

[9] 徐明霞，张明，岳广军.传统审美思想在现代设计艺术中的应用与传承[J].艺术研究（哈尔滨师范大学艺术学院学报），2011（3）：144-145.

[10] 徐进波，周起扬.浅析交互设计与传统文化理念的联系及运用[J].中国包装，2018，38（8）：53-55.

[11] 朱爽蕾.中国传统文化元素在交互界面设计中的应用研究[J].大众文艺，2021（4）：57-58.

作者简介：叶子菲（2000—），女，福建福州人，硕士在读，研究方向：数字媒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