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房子

燕茈

好多年没有造房子了，夏玲又来到河边的大树下，安静地找来树枝、树叶、芒花……不停地编织，和泥巴。她造的小房子有两间房，有厨房。她再细致地捏着家具，捏了好多好多书……还在小房前面造了个小花园，她要在这里照看花朵。早晨，榕树叶在窗前飘落;晚上，深黑色的树枝随风摇摆，萤火虫和星星在树枝间捉迷藏。

夏玲坐在阳光下看着小房子发呆，她闻到了草叶淡淡的芬芳，抬头看天，天很蓝，云很白。她的心中泛起了无限温柔，回忆串成了线，一点一点连接着过往。

每年暑假，讯哥都会从城里回来，住在他外婆那。讯哥外婆家在夏玲家隔壁，每次回来都会给夏玲带个布娃娃。夏玲就给讯哥唱童谣：

“萤火虫，萤火虫，下来吃饭。

吃什么菜？

苦瓜和猪肉。”

讯哥笑，“萤火虫不吃苦瓜和猪肉的。”

夏玲嘴巴一瘪，想要哭。讯哥哄她，“好好好，那就请萤火虫下来吃苦瓜和猪肉。”

夏玲咯咯地笑着：“长大后我要给讯哥当媳妇。”

夏玲的妈妈听见“噗嗤”一声笑了，“讯哥才不要你这个丑丫头呢。”

夏玲歪着脑袋问：“讯哥，我是丑丫头吗？”

“怎么会，玲玲最可爱了。”讯哥摸摸她的头。

夏玲的妈妈给了他们每人一个鸡蛋，一把红枣。

到了晚上，夏玲将红枣全部塞进讯哥衣服的口袋里。将鸡蛋剥了壳，递给讯哥。

“讯哥，你吃。”

“我吃过了，玲玲吃。”

“不，讯哥吃。”

“那你先吃一口。”

夏玲就轻轻地咬了一小口，剩下的送到讯哥嘴里。

讯哥一口给咬了大半个，嚼了嚼就吞了。夏玲捏着小半个鸡蛋说：“讯哥再咬一口。”讯哥就一口咬了过去，还差点儿噙住了夏玲的手指头。夏玲快乐地笑着。从那以后，他们每天都要一起玩耍。

后来，同村的豆豆、冬婷加入了他们的阵营。他们喜欢造房子，在河边的草地上，在大树下。他们分工合作，采来芒花、布荆、捡来瓦片……四个小伙伴一整天地忙忙碌碌，将房子盖得有模有樣。房子造好后，又到田野和泥，捏泥巴，她将捏好的床、桌子、电视柜等家具一一摆放在小房子里，然后摆上一些小花，将 “家”布置得温暖雅致。他们给小房取名叫“我们的家”。

天空是一大片纯纯粹粹的蓝，他们在房子门前拜堂成亲，夏玲是讯哥的媳妇;冬婷是豆豆的媳妇。夏玲和冬婷的头上戴满了花，披着红色的头巾，咯咯地笑着做新娘，然后住进“新房”。

那是很美的岁月吧？那时男孩女孩一起玩过家家……那些简单而轻盈的幸福，这么近，又那么远。

年复一年地造房子，年复一年地拜堂成亲，直到他们开始羞红了脸。他们便不再玩这个游戏了。暑假结束，冬婷给讯哥送去一篮子鸡蛋，夏玲看见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说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一赌气将篮子摔在地上。

冬婷眼睛红红的，哭得很伤心。

“你怎么回事啊？”讯哥大声训斥。夏玲不吭声。

讯哥推她，她不动。

讯哥使劲推她，她哇地一声哭了。豆豆跑来问好好的怎么就哭了？她不吭声，继续哭着。

“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男子汉？”豆豆骂骂咧咧，然后和讯哥扭打在一起。

好！你就那么向着她。夏玲拔腿就跑，将准备送讯哥的一袋子红枣全部撒在河里，恨恨地说：“你走，让冬婷给你当媳妇吧！我不要你了。”一阵风吹来，将她的话和眼泪都吹散了。

之后呢？

夏玲怎么也想不起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她就不想了。

“哎呀，造房子呢？”找寻过来的豆豆笑了笑，“以前我们经常在小房子前面拜堂成亲，我总是希望和我拜堂的人是你。”

夏玲微笑不语，原来童年在最开始的时候就已经选择了它的情感阵地。

“回去吧，明天是我们的大喜日子。讯哥和冬婷两口子也会来呢。”

“你拉我起来就回去。”夏玲撒娇。

豆豆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夏玲低头害羞。

阳光下，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背影双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