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生活一往情深(访谈)

2022-06-23 02:29菲奥娜叶丽隽
诗歌月刊 2022年6期
关键词:家乡绘画诗歌

菲奥娜 叶丽隽

菲奥娜:为什么选择诗,而非其他文体?

叶丽隽:生活着、感受着、痛苦着、追求着、渴望着、怀疑着、体悟着……我感觉,诗歌就是这样进入我的生活,我也就是这样进入诗歌的。诗歌是最为贴近我心灵的一种表达方式,每当我灵魂艰涩、无语之时,它便开始娓娓道来。

菲奥娜:你还记得你的第一首诗吗,它是怎么发生的?

叶丽隽:在我读高中的时候,看到了同学带来的一份《诗歌报》,上面的诗歌猛地震撼了我:语言新颖、陌生,表达先锋、锐利,迥然有别于教科书上的现代诗歌。我几乎是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我在高二期间写了第一首诗歌,题目是《青鸟》。

菲奥娜:在你的诗里,饱含着强烈的丽水和其他地方的气息。你能谈谈你和你的城市之间的关系吗?以及你想通过写作让它“不朽”的艺术冲动?

叶丽隽:丽水是我出生和成长的地方,我与她血脉相连,息息相通,尽管她贫穷、偏僻,陷于群山之中。在我辗转各地之后,说起自己的家乡,只知道要回归它、爱它、沉浸于它,却说不出更多的所以然。也许,家乡的一切早已存在于我的五脏六腑。

菲奥娜:这些年来,你和丽水之间的这种特殊关系在你的写作中发生了什么变化?你和家乡的亲密感也发生了变化吗?如果有,是以什么方式?在某种程度上,你的诗歌揭示了乡村生活和城市经历之间存在的紧张关系。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作为一个诗人,你在写作中不寻求两者的调和,而是以各自的困难和情感共鸣来接受它们。你有什么想法?

叶丽隽:与家乡的关系确实有过变化。幼小和年轻的时候,我向往着繁华的都市和传说中的远方。那时生活的匮乏和自身的不成熟让我羡慕和向往大城市,努力着想去文化和艺术的中心。而当我真的经历了大城市的生活和高等学府的深造,特别是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诗歌写作之后,家乡的呼唤却日益强烈。这里有我的根、我的亲人、我的记忆。几乎是经历了人生的种种,近乎返璞归真时,才发现我原本就属于这里,山国之地,僻静之所,恰好保持了较为完好的原生态山水。命运使然也罢,中年之心也好,总之,我不再抗争,而是驯服地爱上我的出生地。而今,我在家乡寂寞地生活,准时上下班,很少外出,自在安然。这种感觉很踏实。有些矛盾是永远无法调和的,但是作为个人,可以尽自己的能力去完善,去做得更好。我参加了家乡的一些志愿者服务活动,因为它不完美,它的明天,需要每一个家乡人的自觉和努力。

菲奥娜:你对诗歌的修改过程是什么样的?它与你在绘画中的修改过程有什么不同?

叶丽隽:我写作诗歌艰难的时候多,顺畅的时候少,一首诗歌写成之后,几乎不怎么修改了,成功也罢,失败也好,一般不再作二次加工。绘画倒是不一样的,在把握住整体和局部关系的前提下,可以不断地修改,直至更加准确和精美;或者摈弃客观,更加地写意,契合自己内心的诉求和表达。

菲奥娜:哪些作家或诗人是你经常访问的?

叶丽隽:我喜欢的作家和诗人外国的多些,时至今日,沉淀下来的主要有卡夫卡、费尔南多·佩索阿、阿尔贝·加缪、耶胡达·阿米亥、希梅内斯、纳博科夫、詹姆斯·K.巴克斯特、珍妮特·温特森等。

菲奥娜:说到书或音乐,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

叶丽隽:喜欢的书籍很多,最深入我心的是加缪的《西西弗的神话》、耶胡达·阿米亥的《开·闭·开》、卡夫卡的小说及系列随笔、希梅内斯的《小银和我》、詹姆斯·K.巴克斯特的组诗《秋之书》、佩索阿的诗集和随笔。我喜欢中国的古典音乐,时至今日,我觉得一些传世的名曲俨然已是绝响,难以逾越;西方音乐里,摇滚、古典、交响乐、流行音乐等,只要是喜欢的,都听。后来发现自己偏向于黑人音乐,可能是因为我喜欢黑人身上那种隐忍的、蓄势待发的东西。

菲奥娜:你是一个接受过正规视觉艺术训练的画家,你也当了很多年的美术老师,但你似乎更注重诗歌而不是绘画。视觉艺术在你的写作生涯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作为视觉艺术家的教育和工作对你写诗有什么影响?

叶丽隽:学画的经历多少有助于我拓展诗歌写作的维度。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诗画原本是不分家的。由于我出生于一个下放女知青和农民组成的贫困家庭,学画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过程也显得曲折和不容易。我大学的专业是美术教育,属于学得全面而不精的那种,毕业后分配到一个乡镇中学当美术老师,寥落的现实和我原来的追求有了很大的落差。渐渐地,在我隐忍的生活表现下面,有一个难以按捺的人,她要表达——诗歌,就是这个时候强悍地生长起来。因为学画时对事物观察的经验,在诗歌写作时,自然而然在潜意识里会有时空、角度、色彩、远近、主次的把握。如同一幅画总有一个意指,不管聚焦还是散点透视,一首诗总是有一个隐形的主轴或者核心,“诗画同源”,我深以为然。画面感不仅存在于绘画中,也存在于每一首诗歌中。绘画和诗歌最终都指向作者的内心表达,失去这个内核,任何作品都会苍白无力。艺术总是触类旁通的,一些技法可以举一反三。当然,前提是要经过专业的训练,要有一定的审美认知能力,加上创作时的全身心投入,才能在潜意识中灵活地运用。我会主动地涉猎和汲取各类能触动或激发我的作品,绝对不能让自己停滞,那将会导致死水一潭。我认为“在冒犯中,常有新意”,我希望自己一直保持对事物新奇的能力。

菲奥娜:是否有一些艺术作品一直在为你的藝术成长提供灵感?

叶丽隽:说实话,对艺术品的喜爱和追求一直随着时间和阅历的改变而改变,在不同时期,不同的艺术品给予我不同的、丰富多彩的滋养,但若要论起给予我艺术成长持续灵感的事物,那应该是生活,以及生活带来的痛和美。

菲奥娜:当你说“生活”的时候,我想你一定是在想那些曾推动你去寻找艺术意义的具体细节或事件。你能否介绍具体情况?

叶丽隽:当我谈起“生活”,真是难以解释。就像生活本身,万象多变,难以准确地一言以蔽之,所以每次写到生活,我都很感慨,没有一个确切的定义,也许,这就是生活吧。

菲奥娜:让我们谈谈你对大自然的强烈亲和力。在你的诗集《我的山国》中,对山川的“阅读”不仅促进理解和拥抱更大的自然,这也是一个谦卑自己,实现自我认识的过程。你觉得呢?

叶丽隽:是的,确实是这样,人在山面前会很渺小,当你气喘吁吁地攀爬时这种体验尤为深刻。人很多时候会恃才傲物,自视甚高,险峻的山峰和大自然会教育你,让你更好地认清自己的局限。

菲奥娜:你现在在生活和艺术中看重什么?

叶丽隽:我想我是一个对生活一往情深的人,再艰苦的时期,我也想好好地生活,好好地热爱美好的事物,艺术的魅力在于永远也无法用言语和词汇说清,正是这难以言说的美始终激励着我要努力,去探索那无穷。我的绘画几乎半途而废,在练习的阶段就停滞了,诗歌写作也一直在试错途中,但至少它们带着我的印记和气息,记录着这片古老的大地上,一个普通人的欢乐和迷惘、求索和叹息。

菲奥娜:你目前在做什么?

叶丽隽:我目前在丽水市文联供职,主要从事与文学相关的工作。至于我个人,一方面是尽己所能,扶老携幼,一方面就是学习、思考、写作。我写得越来越慢了,思考,也常常受阻。现实的生活往往超出我们的想象。我发现,年龄越是增长,我越是无知。我在学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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