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孔子学院遇冷看网络文学海外传播

谢敏

摘要：近年来，网络文学“主流化”倾向渐趋明显。伴随着“一带一路”与海外网络文学传播网站的推动，我国的网络文学正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成为继美国好莱坞、日本动漫、韩剧之后的世界第四大文艺现象。反观同样是作为文化传播载体面向海外传播的孔子学院在海外频频遇冷，相较于孔子学院的海外传播，网络文学在传播者、传播内容、传播方式、受众等方面则似乎更加具有优势。

关键词：网络文学;孔子学院;文化输出

一、网络文学出海简介

2001年，起点中文网的前身“中国玄幻文学学会”的部分作者在机缘巧合之下開始将网络小说由原来的港台实体出版扩展到东南亚的一些出版机构。由于文化接近性的因素，中国的网络文学出海首先选择了东南亚，《鬼吹灯》《诛仙》等网络文学作品在东南亚受到了众多海外读者的追捧。而言情小说的大量出海则始于晋江文学城在2011年所签订的越南版权合同，由此言情网络小说开始大量走出国门，如《步步惊心》《斗破苍穹》等，《花千骨》作为国内盛极一时的电视剧也一度在东南亚引起“花千骨”热潮。2017年，作为起点中文网国际版的起点国际正式推出，阅文集团进一步开启了网络文学海外传播的企业、行业和产业“出海”战略的全方位布局。

网络文学海外传播发展如此迅速有着多方面的原因。首先，国家政策的扶持是推动网络文学面向海外形成热潮的重要力量。国家新闻出版社于2015年1 月就提出加大网络文学健康发展的扶持力度，全方位支持网络文学创作的优质发展和网络文学项目的精品化研发。其次，海外翻译网站的纷纷建立和不断发展壮大为网络文学的海外传播提供了更加广阔的平台。武侠世界网站于2014年由美籍华人赖静平创立，被誉为全球第一个网络文学翻译网站。2017年，随着起点中文网的国际版起点国际在海外建立，海外网络文学阅读平台进一步得到完善和补充。其次，我国大量文学网站的巨大数量的网络文学作品储备也为网络文学海外传播提供了无与伦比的内容优势。随着网络文学海外传播的不断发展，传统的文化传输模式也在遭受着一定程度上的挑战。

二、孔子学院海外遇冷

与网络文学一样，作为对外传播物质载体的孔子学院在某些方面承担着与网络文学相同的功能，即传播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由孔子学院在海外的发展来看，1987年，“国家对外汉语教学领导小组”在经历了10多年的发展后，于2014年在首尔开办了世界第一所孔子学院。欧洲的第一所孔子学院是2015年在斯德哥尔摩大学开办的孔子学院。美国则来自于2005年在马里兰大学开办的孔子学院。这两所孔子学院在欧洲的建立，标志着我国的文化传播的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开始进入欧美市场。据统计，截止到2019年12月，我国已经在全球154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551所孔子学院，以及1193个孔子课堂。孔子学院作为文化传播载体成为了中国向世界输出优秀传统文化的利器。但我们必须清醒的认识到，近年来，孔子学院在世界范围内，特别是在欧洲与北美受收到了大量的反对的声音，这些看似喜人的成绩背后存在着巨大的危机，我们在感叹我们文化自信提升的同时也必须意识到，我国的孔子学院在海外正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2015年6月，瑞典斯德哥尔摩孔子学院宣布关闭，由此欧洲的第一家孔子学院走向了灭亡。反观美国，总共100多家孔子学院遍布美国各个州，但现在还在开办当中的也仅仅只剩下40多家，并且剩下的孔子学院也在陆续的关闭之中。为何孔子学院在海外的传播过程中频频遇冷，我们的优秀传统文化应该以何种方式实现“走出去”？向世界推广中国的优秀传统文化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面对已经呈现出雪崩之势的孔子学院，网络文学海外传播的异军突起似乎正向这一问题的解决迈出了一大步。

三、网络文学海外传播优势

面对孔子学院在海外不断地遭遇挑战，网络文学海外传播又具有哪些方面的优势呢？网络文学海外传播的优势首先在于传播者的不同。以网络文学的海外传播来看，网络文学的海外传播的传播者主要以译者为主。海外网络文学翻译网站，列如武侠世界网站的译者主要是通过那些长期生活在美国的华裔翻译来实现。作为长期在海外生活的华裔，他们的审美偏好和审美角度都比国内的翻译者更加具有优势。他们更加了解国外的读者以及他们的社会文化背景。例如武侠世界网站的创立者任我行就是以为拥有者海外华裔身份的译者，由于在挑选文本时更加注重文本中的叙事背景，任我行在武侠世界网站建立之初选择翻译的第一部网络小说便是更加具有西方故事背景和叙事脉络《盘龙》。《盘龙》这部具有西方色彩的网络玄幻小说在人物设置等各个方面都延续了西方背景，从而在武侠世界网站上受到了广大海外读者的追捧。

相比较起孔子学院而言，网络文学海外传播所具有的译介优势是得天独厚的，作为喜爱网络文学的传播者更具有主观能动性去翻译一部自己喜欢的网络小说。反观孔子学院的海外传播，孔子学院的海外传播者主要是通过中国国内开办的汉语国际教育等专业来培养汉语教育人才。然而，在面对生长于不同语境与社会历史背景的学子们时，国内的汉语教学人才很难因材施教。根据一位开罗大学孔子学院教师的自述，她表示开罗大学孔子学院的学子们对于课本的理解通常是死记硬背，记忆困难的词汇对于埃及学生们来说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他们从小就接受宗教经典的背诵任务，就算不理解课文的意思，他们也可以凭借自己的记忆背得一字不差。另外，通过孔子学院学生的名字我们也可以从侧面了解到他们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接受度。在海外，孔子学院学生的汉语名最常见的是“李小龙”，除此之外还有“孔子”“妈祖”“黄狮”“猛龙”等。作为孔子学院海外传播的传播者，对外汉语教学人才面临着巨大的困境，囿于宗教文化等各方面的差异，传统的中国式汉语教学人才已不能适应海外汉语教学的需求。而由于汉语学习的巨大难度，对于国外的汉语教学人才培养则更加艰难。

第二，传播内容与传播方式也是网络文学海外发展迅猛的重要原因。在网络文学出海的初期，武侠世界网站通过对起点中文网的一些作品进行翻译，比如《盘龙》《我欲封天》等。这些网络文学作品通常都是已经在国内出版的作品。译者们通过对这些作品进行挑选、翻译进而发布到海外翻译网站。由于译者的稀缺，海外读者们可能对某一喜爱的作品需要进行长时间的等待更新。但是，随着2017年起点国际在海外建立，目前起点国际已经初步实现了部分作品国内国外同步更新，进一步缩短了国内外读者阅读的“时间差”。反观我们的孔子学院，以开罗大学的孔子学院教师的自述来看，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以来，埃及开罗大学的汉语专业发展了四十余年，但是其汉语语法教材大多数来自于中国，埃及本土化的教材少之又少。而中国的文学教材则更像是一份复印资料，上面找不到任何有关作者和出版社的版权信息，老师和学生拿到的全是黑白的影印本。从传播内容的即时性可以看出，网络文学海外传播相较于孔子学院海外传播的优势并不是空穴来风。网络文学海外传播所借助的是现代年轻人普遍使用的网页、手机移动端口进行传播，有利于大众方便快捷的接收。而孔子学院的教学模式则更加偏向于线下的指导。这就好比互联网对教育不平衡地区学生的帮助巨大一样，网络文学的海外传播所借助的载体更加符合受众的审美与偏好，也更加有利于受众利用碎片化的时间进行学习与接收。这是传统的课堂式的模式所无法达到的。

第三，文化输出形式的不同，由传统的“灌输式”走向“潜移默化式”。进来，网络上热议的话题“李子柒是不是文化输出”值得引发我们的思考。李子柒视频的主要内容是围绕农民的衣食住行而展开，她的视频内容通常是满满的烟火气息与朴实质感。不过，值得我们特别注意的是，李子柒之所以如此广泛地被讨论，在于她在国外甚至比在国内还要“火”。李子柒YouTube的粉丝目前已经超过700万，最火的一条视频已经达到了3100万的播放量。有中国网友这样比喻：“李子柒在油管的影响力基本上相当于1000个中国国际电视台。”“李子柒一个人的影响力相当于10所孔子学院。”在中国国内对她还颇有质疑之时，外国网友们已经开始纷纷模仿她了。由李子柒的视频传播来看，我们必须反思我们以往的文化输出形式。一直以来，我们对外传播的形式局限于包饺子、剪窗花，在全世界各个地区开办我国的孔子学院并且大规模地引进外国留学生去、在纽约的时代广场播放我们的传统文化宣传广告……在当代中国，我们把大多数目光投注在官方力量对于传统文化传播的推动，对海外民间力量的关注却极少。但是我们不得不承认，作为民间自发形成的翻译网站，武侠世界网站每天有超过150万访问量，比中国的起点网站还有高，其用户来自世界120多个国家。电影《哪吒：魔童降世》上映前其导演饺子说：“经济强势之后，自然就是文化强势”。传统的“灌输式”文化输出模式让西方人对孔子学院说不，我们的传播方式让外国人难以接受，他们对于这种强迫式的文化宣传很反感。我们在海外广泛地开办孔子学院最主要的目的是向全球推广我们的优秀文化。然而，在具体的实践过程中我们似乎缺少了一些边界感。为了追求效果的明显，我们将中国传统文化相关的项目，列如，书法、国画、唐诗、宋词、茶艺、汉服、剪纸、京剧、传统舞蹈等等，一股脑儿地塞进了我们的孔子学院，让我们的文化以一种狂轰滥炸的方式，向外国人来进行推广、宣传和教授。这些传统项目都是中国的优秀传统文化没有错，但是，这些项目在国外我们更应该因地制宜的去选择。要知道，面对与我们有着不同生活观念与文化背景的其他民族的同胞，我们一味地采取“灌输式”的方式去推广我们的传统文化，试图让他们喜欢和接受，势必会引起对方的反感，甚至会怀疑中国在向他们进行意识形态和价值观念的灌输。

从李子柒与网络文学海外传播可以看出，我国的文化输出形式正在由传统的“灌输式”走向“潜移默化式”。以武侠世界网站为例，任我行在最初的文本选择上，倾向于选择类似于《盘龙》类型的具有西方色彩的中国玄幻网络小说，更加契合西方人的生活背景和审美观念。他们可以将玄幻小说中的修真、斗气等理解为他们传统意义上的魔法，把网络文学中的故事人物理解为“第五勋爵和第三勋爵”，可以把中国网络小说中的武术理解为炼金术。网络小说中的设置与他们传统审美不产生冲突，即便是他们不了解的中国传统技能，他们也可以用符合自身语境的专有词汇来进行替代。但这一切的基础在于网络文学的通俗易懂，以便于激发起读者深入了解的欲望。

世界著名的语言学家瑞恰兹，听说孔子相当于柏拉图，而孟子则相当于亚里士多德。于是，瑞恰兹便以《孟子》为课本学习汉语。其结果是，他花费了巨大的精力，最后却根本无法与正常人进行交流。但是，与他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通过逛街、吃饭等活动，在人际交往当中学会了一口流利的汉语。其实，网络小说在海外发展迅猛的秘诀就在这里。网络文学的作者由于没有经过传统的文学写作训练，没有传统文学写作上的条条框框，写作的过程当中及其自由，并且许多玄幻类型的网络小说都是用巨大的篇幅来描写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叙事情节简单易懂，非常适合海外大多数低语境国家，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也更加易于接受。对于孔子学院“灌输式”的文化传播模式来说，网络文学海外传播的模式似乎更加易于让人接受。在文化传播过程中我们只有在引起受众的兴趣的基础之上才能实现更加有效的传播。

结语

由于孔子学院海外传播的不断遇冷，在中国传统文化的输出需求中网络文学海外传播异军突起，从传播者、传播内容、传播方式等方面相较于孔子学院都更加有利于中国传统文化传播。作为继美国好莱坞、日本动漫、韩国电视剧之后的世界第四大文艺現象，已呈现出井喷式发展的中国网络文学有望在未来取代孔子学院的部分功能，成为今后中国文化输出的新载体。中国网络文学足迹遍布全球，作为一种新兴的文化现象正在以不可阻挡的趋势引领世界文化潮流。作为“当代世界四大文化奇观”之一的中国网络文学在中国文化传播的过程中即将扮演更加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