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们的高考故事

2022-07-02 13:18
科教新报 2022年21期
关键词:首长文科考场

又到一年高考日。高考是令很多人都难以忘怀的经历,作家们亦是如此。无论是金榜题名还是名落孙山,或多或少地影响着一个人的生命轨迹。那些年他们的梦想和现实、心情与状态、得或失,无不代言着我们每一个人——

路遥 这样容易的题都做不出,实感内疚

1973年7月24日,正值中小学的暑假期间,延川县的招生考点设在延川中学——我的母校。参加考试的近1000名报考者中,北京插队的知青占了很大比例。

考试两天,一共考了三门——语文、政治一张卷子,写一篇批判文章;数学一门;理化一门。在理化试卷的卷面上,我写下了这样一段话:“本人由于职业和工作的关系,7年未能复习化学,只在考试前翻了一下书,这样容易的题都做不出,实感内疚,如果复习时间放长一点的话,还可以做出的……”

延川县招生办不久公布了考试成绩,我的语政是83分、数学是22分、理化是30分,平均分数45分。

王小波 爱做数学题 但背东西就困

1978年我去考大学。在此之前,我只上过一年中学,还是12年前上的。家里人劝我说:你毫无基础,最好还是考文科,免得考不上。但我就是不听,去考了理科,结果考上了。

我对事情实际的一面比较感兴趣:如果你说的是种状态,我马上就能明白是怎样一种情形;如果你说的是种过程,我也马上能理解照你说的,前因如何,后果则会如何。不但能理解,而且能记住。因此,数理化对我來说,还是相对好懂的。现在回想起来,幸亏我没去考文科——如果考了的话,要么考不上,要么被考傻掉。

我当年的“考友”里,有志文科的背功都相当了得。有位仁兄准备功课时是这样的:十冬腊月,他穿着件小棉袄,笼着手在外面溜达,弓着个腰,嘴里念念叨叨,看上去像个跳大神的老太婆。你从旁边经过时,叫住他说:来,考你一考。他才把手从袖子里掏出来,袖子里还有高考复习材料,他把这东西递给你。不管你问哪道题,他先告诉你答案在第几页、第几自然段,然后就像炒豆一样背起来,在句尾断下来,告诉你这里是逗号还是句号。这位仁兄最后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一所著名的文科大学——对这种背功,我是真心羡慕的。

至于我自己,一背东西就困,那种感觉和煤气中毒以后差不太多。

余华 不管能否考上,先填了志愿再说

我是1977年高中毕业的,刚好遇上了恢复高考。

我记得当时在高考前就填写志愿了,我们班上有几个同学填写了剑桥大学和牛津大学,成为当时的笑话。不过那时候大家对大学确实不太了解,大部分同学都填写了北大和清华,或者复旦、南开这样的名牌大学,也不管自己能否考上,先填了再说,我们都不知道填志愿对自己能否被录取是很重要的,以为这只是玩玩而已。

高考那一天,学校的大门口挂上了横幅,上面写着: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教室里的黑板上也写着这八个字,两种准备就是录取和落榜。一颗红心就是说在祖国的任何岗位上都能做出成绩。我们那时候确实都是一颗红心,一种准备,就是被录取,可是后来才发现我们其实做了后一种的准备,我们都落榜了。

后来我就没有再报考大学,先在卫生学校学习了一年,然后分配到了镇上的卫生院,当上了一名牙医。空闲的时候,我就站到窗口,看着外面的大街,有时候会呆呆地看上一二个小时。后来有一天,我在看着大街的时候,心里突然涌上了一股悲凉,我想到自己将会一辈子看着这条大街,我突然感到没有了前途。就是这一刻,我开始考虑起自己的一生应该怎么办?我决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于是我开始写小说了。

麦家 高考“超常”发挥

高中大家都在发奋读书,我虽然也发奋,但成绩在班上一直处于中间。1981年,我参加高考,当时的高考录取率大概只有3%,按我平时的成绩肯定是考不上的。结果那年高考,我们班上54名同学只考上了三人,其中有我。为什么我平时成绩一般,高考考得那么好?完全用运气来说有点说不通,因为高考三天,后面两天我都在发烧。

我上的是解放军工程技术学院,这是当时军队的重点大学,录取分数很高,院方到我们学校招生时,初定的调档线比录取线高出40分。我属于险胜。但是,那些高分的佼佼者被院方带去医院作体检后,可以说是溃不成军,检测视力的“山”字表简直像一架机关枪,一下子撂倒了20人中的14人,加上其他关卡卡掉的,最后只剩下2人。于是,又重新划了调档钱,比前次降了一半。这对我来说还是不够,还差得远。

那天,我去到医院参加体检。天很热,医院里的气味很难闻,我出来到楼下,在一棵小树下乘凉。不一会,出来一个戴眼镜的同志,50来岁,他显然是来乘凉的。他友好地对我笑笑,和我攀谈起来,我这才知道他就是负责招生的首长。我向首长表示,我很愿意去他们学校,就是成绩差了。首长问了我的考分,当他获悉我数学是满分、物理也有98分时,他认真地问我是不是真的想上他们学校。我激动地说:是真的。五分钟后,我改变了体检路线,转到四楼,接受了有军人在场监督的苛刻的体检。当天下午,我离开医院时,首长握着我手说:回家等通知吧。第五天,我接到了由首长亲自签发的通知书。

阿乙 为了高考我吃了多少猪心

我高考分数只到省专档,只有三所学校,另外两所在省外,涉及金融行业,预估招生分数比本科线高,我只能去读本省的公安专科学校。我从来没有做过读警校的准备,我也不觉得自己适合做警察。但是,我已经厌烦学习了,为了高考,我吃了多少猪心,喝了多少补脑汁,还得了神经衰弱,我已经彻底厌倦学习了。

出于对复读的恐惧,我去读了警校,并且在毕业以后做了五年警察。我现在倒不后悔这一段经历,因为写作的大部分资源就是这一段时间积累的。

从考上大学的18岁开始,我一直不怎么学习,直到26岁,有一个朋友批评了我,或者直接说他讥讽了我,我才手不释卷,直到如今。我生活的时候生活得很激烈,读书的时候读得很刻苦,像是一匹傻马,就是在平地上走,头也是点来点去的。

格非 考前想退缩

1981年的夏天,整个镇江地区举行了一次据称难度超过高考的模拟考试。考试结束后,我在校园里碰到了教导处的罗主任。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叫出我的名字,把我吓了一跳。

“你的身体似乎不太好,”他说,“我已经注意你很久了,要补充营养,麦乳精要天天吃,吃不下也得吃。要多休息。书嘛,就不要看啦,放心回宿舍睡大觉。你想想看,高考虽说很难,但整个镇江市成千上万的考生,总不至于只录取两个人吧?”

他见我仍然站在那里发愣,就干脆对我说:“这次模拟考试,你是镇江地区的第二名……”

我回到宿舍之后,果然照罗主任的吩咐蒙头大睡起来,这一睡可不要紧,高考前就再也爬不起来了。考试前一天晚上,我的体温升到了40摄氏度。寝室里乱哄哄的,弥漫着汗臭和麦乳精的气味,考生的父母们正在给他们的儿子做最后的战前动员。

我知道自己明天上不了考场了。我的意志坍塌了。我想起了母亲,想起了她让我去学艺的那个木匠师傅。我不再憎恶他了。当个木匠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干什么都行,反正我不想上考场了。

大约十一点钟,罗主任来到了我的床边,他把校医也叫来了。他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他说不到长城非好汉,他说自古无场外的举人……

罗主任让校医给我往静脉里推射了一针葡萄糖,又让人将我架到他的家中,逼着我当他面喝下三大碗稀粥。

现在,我已无法回忆起这个夜晚是如何度过的,第二天早上我又是如何走进考场的。我只记得,当我从考场回到学校,罗主任正在门前生煤球炉,他又上上下下地打量我,对我说:“如果你想放弃高考,现在仍然来得及。”

随后,我们都笑了起来。

袁凌 我可以辜负自己,我辜负不起父母

1997年,我第二次走进高考考场。内寒外热,我感觉自己的肩上千钧压来。我怎么能轻装上阵?来自乡村的孩子,面對的不仅是个人的理想,更多的是父母的期待。那个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我可以辜负自己,但我辜负不起父母。

在等待分发试卷的那一刻,我有些恍惚,恍惚里一会是父母那在丘陵皱褶深处的黄土地上躬耕的劳作身影,一会是梦寐以求的大学象牙塔,二者交相叠现。

试卷在手,我抛弃一切的私心杂念,沉入第一场语文考试。语文,历来是我的长项,洋洋洒洒,一路刺杀下来,顺畅得如同一次小小模拟考。尤其是写作文题,我一气呵成,论辩清晰,文采飞扬,字迹俊秀。那一刻,通体舒泰,有些飘飘然,很多的担忧一瞬即逝。扫视周边的考生,发现他们个个神色慌张,汗水细密,有些甚至连头发都湿透了。我心想,今年的语文没这么难吧。不敢大意,我抓紧最后的十五分钟,又全部检查了一遍,感觉还是那么的美妙。等到时间一到,就离开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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