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伪去中心化：NFT的过山车之旅

马点秋

勇士队球星库里花18万美元购买的虚拟网络猿猴头像

北京时间6月17日，勇士队以103比90战胜凯尔特人队，时隔4年再度捧起总冠军奖杯。

成为NBA历史上打出单次总决赛场均30分5篮板5助攻5三分的第一人后，库里无可争议地当选了该赛季的总决赛最有价值球员（FMVP）。

而在去年8月，父母婚姻丑闻刚曝光的那段日子里，“萌神”库里花18万美元为自己买了一个来自虚拟网络的猿猴头像。一张看似普通的JPG图片，缘何价格如此之高？只因其是一枚NFT。

NFT，作为2021年加密货币市场的掌心明珠，当选了《柯林斯英语大词典》的当年度词汇。在周杰伦百万美元“无聊猿”头像被钓鱼网站盗取、《每一天：最初的5000天》画作被拍出6934万美元天价、买家购买画作后烧毁制成NFT价格翻了三倍等看似非常“离谱”的新闻之后，就连最近非常火的健身直播博主刘畊宏，也和好友周杰伦旗下的潮牌PHANTACI联合推出了名为幻象熊的NFT项目。

然而王权没有永恒，其热度终于在今年第一季度降了下来。根据NFT数据网站NonFungible的统计，今年4月NFT的平均日销量仅为3.6万件，相较去年9月的最高点下降了76%;销售总额也下降了22%。那么，一直以来备受争议的NFT—那个由无数绚烂多姿的艺术作品和百亿美元市值所包裹的巨大泡沫，如今真的到了破裂边缘了吗？

像素头像系列CryptoPunks

聚焦头部光环

NFT，是Non-Fungible Token，即非同质化代币的缩写。其本质是一个位于区块链数字账本上的数据单位，每一枚“代币”可以用于指代某一个独特的数字资料，用来作为虚拟商品所有权的证明，是区块链技术的一种应用。

与比特币等“同质化代币”不同，每一枚NFT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分割的。这一技术始于在2014年由Kevin McCoy和Anil Dash在纽约市新博物馆所做的一项技术演示。当时两人将一个名为“量子”的数字作品做了SHA256加密运算，得到其唯一的哈希值后，把这一数值通过一笔Namecoin加密货币交易“上链”到区块链中永久保存。

这项技术在当时被称作“货币化图形”，但并未引起广泛的反响，仅被视为早期区块链无数技术创新中的一个，等待着属于它的时刻的到来。

这一沉寂就经过了三年，直到2017年以太坊ERC-721标准的提出，才为NFT的规范化大规模上市铺平了道路。

同年，在这一标准下推出的CryptoKitties加密猫咪项目，以“云养猫”作为噱头，短短一個月的时间就受到了大量用户的追捧，交易、繁育虚拟猫咪带来的流量，一度占据到以太坊的20%，导致了严重的网络拥挤事件。

交易、繁育虚拟猫咪带来的流量，一度占据到以太坊的20%。

而动辄数百倍的价格涨幅，也让人们看到了埋藏在这一技术背后的巨大财富。NFT的发展从此走上快车道，各行各业纷纷上线自己品牌的NFT产品：如奢侈品牌巴黎世家为堡垒之夜游戏角色Doggo设计的NFT服饰;可以升值还可以脱衣的“NFT女友”;由22个NFT图层构成、拥有者可以改变图层元素从而影响主图的“可编程”NFT“最初的晚餐”。

各类新奇的想法和方式层出不穷。长期以来困扰在线艺术家的版权问题，仿佛终于迎来了完美的解决方案，连一个12岁小孩利用一个暑假做出的NFT系列表情包，都卖了35万美元。

然而，NFT市场的头部效应仍然明显。截至2021年底，像素头像系列CryptoPunks和“无聊猿”系列作品Bored Ape Yacht Club分别以18亿和17亿美元的市值稳坐当年NFT市场的头两把交椅，并高出了第三名一个数量级。

而在一单单天价NFT交易的背后，往往也都是生意。去年3月拍出天价的，加密艺术家Beeple的作品《每一天：最初的5000天》，被证实是由世界上最大的NFT基金、新加坡Metapurse公司的创始人MetaKovan购得。

刘畊宏与潮牌PHANTACI联合推出的幻象熊NFT项目

乌克兰基辅市中心的加密货币交易所

其在2020年底发行的1000万枚与Beeple艺术作品绑定的B20加密货币，在这笔天价交易成交后的三小时内，暴涨了89%。

而币圈大佬孙宇晨花1050万买来的NFT头像，其实源自其创办的波场Tron旗下的Tpunks头像项目，相当于把左口袋的钱放进了右口袋。

相较之下，同样在去年3月以290万美元成交的，由世界上第一条推特所铸成的NFT就没这么幸运了。虽然其拥有者Sina Estavi称其为“数字时代的蒙娜丽莎”，但在一年后的今年4月，当Sina Estavi欲将其以4800万美元的价格放在NFT市场OpenSea上出售时，最终仅收到280美元的最高报价，跌幅高达99.99%，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大冤种”。

NFT背后所隐含的巨大风险可见一斑，但仍有许多购买者执拗地认为，自己在进行“价值投资”。

NFT的狂热支持者普遍认为，现阶段的NFT艺术品给人的感觉，就像在逛街的时候看到了一个包包，到电商平台一看，发现只此一款，而且注明了拥有者是某某。

诚然，限量发行与所有权广播这样的体验，能给予拥有者非常大的满足感。但在未来NFT数量剧增的背景下，其稀缺性必将大打折扣。目前已创作的NFT数量超过900万枚，但活跃买家人数仅有200万，市场已明显显露出供过于求的迹象。

而且NFT目前看来，在全球范围内都缺乏法律的支撑，这就使得大多数NFT作品仅仅具有“标识”的作用，物品的著作权等版权，往往掌握在作者和发行平台手中。买家无法将其用作商业用途，同时在技术层面，也并不能阻止他人复制和使用自己所拥有的艺术品，产生的许多纠纷仍然需要依靠版权法与物权法中的条款进行裁定。

监管的缺位也让很多人有了钻空子的念头，去上架他人的艺术作品谋求巨额利益。而这种行为若被发现，现阶段往往也仅能在平台做下架处理，并不能对侵权行为追究责任。

同时，区块链技术所声称的“加密”特性，完全基于用户所掌握的“私钥”，一旦买家的存储设备遭到破解，或访问钓鱼网站导致私钥泄露，NFT被转卖，就意味着买家永远失去了对其的所有权。

去中心化网络的特性，将导致买家没有任何将其追回的可能，更不要说每笔NFT交易，都需要全球范围内加密货币网络上多个服务节点对其进行确认，每笔交易的平均耗电量达到340千瓦时，无疑是对能源的巨大浪费，和全球“双碳”目标的大背景背道而驰。

名为《白痴》的画作在被铸造成NFT后烧毁

而这一庞大复杂的网络体系，仿佛也不如人们期待的那样固若金汤：乌克兰最大的加密货币矿场，在俄乌战争初期便成为了俄罗斯的重点打击对象，被俄罗斯的弹道导弹摧毁，具体损失至今未明。

虽然去中心化网络的初衷确实很美好，但在面临全球范围内的大规模战争、自然灾害等重大灾难性事件时，其安全性仍然要被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尤其是各国的数据中心建设越来越庞大、算力越来越集中的当下。

从这一点来看，NFT所仰仗的加密货币网络，甚至可以说是“中心化”的，而可以脱离平台和数据中心、由个人随意储存的黄金，仿佛才是真正的“去中心化”货币。

真正的去中心化，需要一个不受任何外界环境影响的、无法被关闭的网络体系，以目前的技术水平看，这还仅仅留存在人们的想象中。所以，在看到那条名为《白痴》的画作在被铸造成NFT后烧毁的新闻时，笔者的第一反应是，其纸质版的留存时间也许会比电子版更长。

专注于数字艺术品的NFT市场，更像是一场击鼓传花的巨型骗局。

况且，NFT化的实物艺术品，也仅仅是几张高分辨率照片和一个所有权证明，其所包含的信息量远远不能和实物相提并论。

在国内，NFT往往被称作“数字藏品”，在各大平台自有的联盟链上运营，如阿里巴巴旗下的“鲸探”、腾讯旗下的“幻核”等。各联盟链之间互不相通，无法在以太坊等公链上进行交易，往往仅支持个人收藏及使用，转赠等交易行为也受到诸多限制。

但这仍然无法阻止人们对于NFT这一新兴技术的巨大热情，所售商品往往在几秒钟内被抢购一空。

NFT的未来，可能会如同许多人所期望的那樣，变为人们进入元宇宙的钥匙，成为现实世界中门票、金融产品等物品的持有凭证，甚至是房产、汽车等交易不可抵赖的证明，但目前看来，专注于数字艺术品的NFT市场，更像是一场击鼓传花的巨型骗局。大多数人购买NFT，都只是一种单纯的投机行为，期待下一个接盘的“傻子”出现。

尽管如此，NFT技术在2021年留下了自己的烙印，并将在未来不断迎接新的实践、挑战和改变。

责任编辑吴阳煜 wy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