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格里拉对话,时隔两年大幕重启

2022-07-13 09:08刘琳
世界知识 2022年13期
关键词:香格里拉印太冲突

刘琳

2022年6月12日,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魏凤和在第19届香格里拉对话会上就“中国对地区秩序的愿景”发言。

6月10日至12日,第19届香格里拉对话会在新加坡举行,中国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魏凤和率团出席。这是该对话因新冠疫情停办两年之后首次恢复举行线下会议,在国际形势因俄乌冲突而剧烈变化的背景下倍受瞩目。

本届香格里拉对话会有42个国家的共约500名代表参加,其中包括60多位部长和高级国防官员,部分国际组织也派代表出席,总的规模和规格甚至超过疫情前。基于美西方主导的背景,香格里拉对话会尽管以“亚洲安全峰会”为正式名称,但每年都会邀请来自欧美国家的防务高官与会。美国历来重视香格里拉对话,此次派出国防部长、印太司令部司令、海岸警卫队司令等军方高层人士出席。美国的盟友日本、澳大利亚、加拿大、英国、法国、荷兰等国的防长和防务高官也出席会议,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还到会发表主旨演讲。

今年的对话共设七次全体会议和三场特别平行会议。由于两年来国际形势剧烈变化,会议议题丰富,涉及美国“印太战略”、地缘政治竞争、军事现代化、缅甸问题、海上安全局势等,全面反映了亚太地区的安全现实。尽管议题设置没有在字面上提及新冠疫情、俄乌冲突、中美博弈,但这些作为会议大背景的核心要素都隐含其中,比如:“管理多极地区的地缘政治竞争”是探讨多极趋势下的大国竞争问题;“亚太和欧洲防务的共同挑战”将亚太安全和欧洲安全绑定在一起加以讨论,指向近年美“印太战略”和北约的频密互动,以及北约的“全球化”趋势;“军事现代化和新的防务能力”议题反映了亚太和欧洲各国在俄乌冲突背景下谋求进一步提升军事能力的走向,以及由此加剧的军备竞赛风险。

香格里拉对话会创办20年来,除作为多边平台,还为各国展开密集的双边、三边及小多边战略和防务外交提供了机会。在今年的会议期间,中美、中日、中澳举行了双边防长会晤,均为中国与三国时隔两年多后首次举行防长面对面交流,也均取得积极成果,对于三组双边关系的缓和起到一定作用。美国与东盟防长之间、日澳等美盟友伙伴之间以及“五国联防”组织(由英国、澳大利亚、新西兰、新加坡、马来西亚五国在冷战期间组成的防务联合体)防务部门领导人也举行了会谈,引人注目。多边框架下的小范围互动提升了香格里拉对话会的价值,为增进各国防务部门之间的沟通交流发挥了重要作用。

此次香格里拉对话会的最大看点,还是中美“论剑”。疫情前,中美交锋就已经成为香格里拉对话会的最大看点,中美都利用该平台提出对亚太地区安全架构的构想,争取区域国家支持,也向地区传递政策信号。时隔两年,中美再次“同台互动”,而且是在国际形势增添诸多变数的情况下,令外界更为关注。在香格里拉对话会因疫情暂停的两年间,中美关系在很多方面都发生了新的重要变化,比如,俄乌冲突后美试图在话术上将中俄进行“捆绑”,“污名化”两国战略合作,加剧了中美关系走向阵营化对立的危险,同时美在掏空其“一个中国”政策、实质性支持“台独”方面采取了更多举措,中美围绕台湾问题的斗争不断升温。此外,拜登政府加紧推进“印太战略”,强化“四国机制”(QUAD),构建美英澳三方安全联盟(AUKUS),启动“印太经济框架”(IPEF),并且加大对东盟的“外交攻势”,以“一体化威慑”“太平洋威慑倡议”为牵引加强“印太”军事布署,使得中美战略竞争态势更加严峻。

此次香格里拉对话会上,中美两国防长分别就“中国对地区秩序的愿景”和“美国印太战略的后续步骤”发表演讲,阐述各自对地区架构、地区秩序的看法,美防长奥斯汀系统阐释了美“印太战略”的军事部分。从内容上看,两国防长的阐述基本延续了各自立场,在台湾、“印太战略”等问题上针锋相对,但也均表达避免危机失控演化成正面冲突的意愿。两国防长在双边会晤中进行了“坦诚、积极、富有建设性的沟通”,同意管控风险,防范危机,避免“意外事件”发生。尽管两国分歧日渐深刻,能否采取实质性的行动实现危机管控常态化仍有待观察,但能够坐下来谈本身就有积极意义,后续如能通过军事外交渠道商讨恢复两军交流合作事宜,将更具建设性。

2022年6月10日,正在新加坡出席第19届香格里拉对话会的国务委员兼国防部长魏凤和与同期参会的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举行会谈。

俄乌冲突及其对国际秩序的影响不可避免地在本次香格里拉对话会上成为热点话题。本次会议举行时,俄乌冲突持续已有100多天,战争长期化的趋势日益明显。会议特别邀请了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发表视频演讲,同时延揽更多欧洲国家与会,但未邀请俄罗斯,有意向国际社会发出支持乌克兰、孤立俄罗斯的信号。多国防长认为,俄乌冲突从根本上改变了全球安全形势,对国际秩序规则构成严重破坏,引发“地缘政治地震”,所有地区的和平稳定均面临更大风险和威胁,全球合作与善意出现倒退,“步入新的历史性的潜在威胁时刻”。

本次会议的讨论和沟通行为也反映出美国亚太与欧洲盟友之间的战略融合趋势更为明确。近期关于北约“全球化”的讨论不绝于耳,4月北约外长会更是首次邀请澳大利亚、新西蘭、日本、韩国外长参会,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还将于6月出席北约峰会,这将是日本领导人首次出席这一峰会。日、韩对扩大与北约、欧洲的合作展现积极姿态。日本尤其积极地在亚太和欧洲国家之间“穿针引线”,大力助推美“印太战略”,并有意加入AUKUS。岸田在主旨演讲中全面阐述了“岸田和平愿景”,表达出要提升日本在本区域“外交和安全角色”的意愿。韩国防长李钟燮在发言中表示,韩国新政府立志要把韩国建设成为“全球枢纽国家”,将在关注朝鲜半岛局势的同时,与其他国家包括欧洲国家拓展合作。对欧洲来说,英国前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赛德韦尔重申英国致力于“印太”地区安全,将继续开展“航行自由行动”,与盟友举行联合演习,并通过AUKUS、“五国联防”等机制加强在“印太”的存在。法国、荷兰也表达了类似立场。

海上安全议题依旧颇受关注。过去十年,海上安全几乎每年都被设置为香格里拉对话会的议题,本次会议也将“海上安全:从行为准则到危机管控”作为三场平行会议的议题之一。考虑到在今年会议召开前不久,澳大利亚、加拿大两国炒作其在南海、东海上空活动的军机遭中方“拦截”事件,议题更具针对性,美国及其盟友延续所谓维护“航行和飞越自由”论调,指责中方军事应对“不专业”,渲染“中国威胁”。东盟国家则基本回避南海问题,只有马来西亚防长希沙姆丁在发言中表示,马一直主张通过外交手段处理南海问题。他也强调,如果处理不当,南海问题可能成为“这个时代最致命的冲突”。总体看,东盟选择淡化南海争端和分歧。

面对世界地缘政治格局的激烈变动以及大国博弈的加剧,地区中小国家积极发声,明确表达拒绝在大国间选边站队、希望维持“大国平衡”的立场,敦促大国之间开展积极合作,这恐怕与俄乌冲突带给各方的启示有关。俄乌冲突表明,和平来之不易,必须倍加珍惜,多数亚太国家都不愿看到本地区轻启战端,小国更担心自身命运被大国竞争劫持。亚洲国家的这种认知及相关表态淡化了本次香格里拉对话会的大国对抗色彩,体现了中小国家在地区安全中的独特作用。印尼防长普拉博沃在发言中呼吁以“亚洲方式”管控地区分歧,马来西亚防长希山慕丁强调“东盟自己决定自己要走的路”,柬埔寨国防部官员也表示保持中立才是东盟该走的路。

新加坡国防部长黄永宏在总结今年对话会时也谈到,中美防长能面对面会晤,令东南亚国家和其他亚洲国家感到舒心,虽然一次会晤不可能从根本上改变双方的立场,但“这是一场对话,是一段旅程。”黄永宏还指出,亚洲的核心议题不是所谓“民主与专制的对决”,区域国家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比俄罗斯和欧洲之间的更为密切、更有成效,也更互惠互利,加强接触、强调包容和多边主义才是亚洲安全之道。

近期中国与所罗门群岛签署安全协议,引发对大国在南太地区战略博弈的关注。出席本次香格里拉对话会的斐济防长塞鲁伊拉图表示,气候变化而非地缘政治才是斐济面临的最大安全威胁。这位防长的平实话语揭示了深刻的内涵:不应只将目光放在大国竞争上,气候变化等全球性问题正在威胁人类的安全,甚至某些国家的生存,是继续争斗还是携手应对共同挑战,需要每个国家认真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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