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心理师:十三种情绪的正确打开方式

2022-07-13 08:10SCARLETT
ELLE世界时装之苑 2022年7期
关键词:恐惧疫情

SCARLETT

恐惧大概是疫情中最主要的情绪了,愤怒、抑郁、无助……都像是恐惧的连锁反应。重大的灾害直接破坏了人类的基本安全感:因为它危及了人的存在和生命。在生命之初,婴儿时期的我们是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那时的我们因弱小而恐惧,所以需要被母亲非常好地照料。随后我们获得并泛化了一种安全感:不只妈妈是安全的,爸爸、同学、老师、大地、空气都是安全的!我很自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然而当疫情来临时,我们发现原本赖以呼吸的空气里是可能有病毒的,会侵蚀我的,并且还因此必须让渡一些生活的自由,怎么能不恐惧?

因为我们这几代人没有面临过现在的局面,缺少一种相应的心理准备。当我们无法预期事情的开端和走向,就会感到失去控制,意识到自身的渺小,随之被更深的恐惧淹没。恐惧本身并不是消极的,情绪都有信号作用—告知我们正在发生什么,动员我们的身心去应对挑战。只不过人们不太喜欢恐惧,总是想方设法地绕开它,这样的绕开恰恰使我们缺少应对恐惧的经验。

讨论恐惧之时可能要做一个区分,我们恐惧的“疫情”到底是什么—是一个声音的命名,还是实在的危险?多数人并没有感染的经历,疫情却似出现在每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从未现身又不断返回,已经脱离了新冠病毒本身而被意识形态化了。我们害怕的也许是疫情这个“能指”,对于每个人来说它已经变换出了不同的含义,这也是我们重新去理解自己的一个契机。

疫情过后需要疗愈的可能是整个社会,自杀比率延迟性增高、疫情中配不到药的人病情加重、二次创伤……许多心理危机正在发生。北京大学第六医院的陆林院士说过:“新冠疫情對人类心理健康的影响至少持续20年。”话虽如此,人类都是从灾害之中走过来的,一个好的社会系统会给民众带来安稳的感觉,宏观层面的复苏、专业人员的关怀、公民的责任与团结、艺术的疗愈……我们需要一层层地修复。作为土生土长的上海人,我了解这座城市,它经历了那么多历史事件,并非是脆弱而不堪一击的。

人们会慢慢适应,因为我们有一种“心理弹性”,能 让那些掌控感和熟悉感回到身边。中国文化的抗逆性是很强的,有许多智慧珍藏在我们的“集体潜意识”中,像《易经》里许多的卦辞、爻辞,都是古人对于变动、不安的提示,在我们多灾多难的历史中一代代传承下来。

因为职业的特殊性,我们需要去接受别人的恐惧。不论自身恐惧与否,面对来访者时不能把自己的门关上。在临床当中,我们帮助来访者哪怕是绕个弯,最终还是要回到恐惧本身,充分地体验并接纳它,从而掌握应对甚至使用恐惧的方式。

人们压抑了对疫情的恐惧、焦虑,却在另一个层面—即身体层面表达了出来。健康的人需要用一些“心理防御机制”去稳定自己,以免完全丧失社会功能。如果是严重的精神病人,可能是更直接地表达害怕:世界都要崩塌了!

这些也是人们努力在拿回控制感的证明—有太多事要去应对,那我就多吃一点、少睡一点。只不过这种努力对精神来说,强度太大。中国人的囤积习惯其实是件挺奇怪的事儿,《周易》里讲储存准备的“屯卦”—可能是它的某种文化原型。当然,不同时期囤的东西不一样,像杂志、专家访谈这种积极的心理资源,也是可以囤一点的。

“创伤”有时候是在无意识层面的,囤积行为就是对于灾害、创伤的本能反应。从前我们还责备父母怎么不喜欢扔东西、在家里囤那么多东西干嘛?经历过这次灾害,我们知道家里有点囤货还是好的(笑)。

我们以战斗—逃跑—冻结反应来理解—愤怒是选择“战斗”,是一种力量,愤怒恰恰表明他是怀着希望的,期待生活环境变得更好;抑郁/悲伤却是丧失希望的,“我战斗了、呐喊了没有人回应,那我就躺下来好了”;装聋作哑和自我麻痹就像小动物遇到危险时的“冻结/装死”……这些都是不同的自我保护策略,不要去责备他们。疫情中这些情绪是很正常的,2020年我们在对全国各地7万多人的调查中发现:武汉疫情爆发后的1个月里,35%的人出现了明显的抑郁或焦虑。

就去理解和涵容这样的情绪吧—情绪需要宣泄和表达。上海的心理援助工作让我对人的内心世界生出一种敬畏,人与人的痛楚有时并不相通。电话那一头的人最初的诉求可能是“我没有食物”“家人没法看病”“方舱条件太糟”……心理工作者也许做不了什么,只能去容纳他的情绪,允许他在那个情绪状态中待一会儿。如果你去扭转、拒绝他的感受,就像你在否定这个人一样。对社会而言,也希望媒体能够涵容民众的情绪。

当小动物遭受威胁的时候,有时是战斗,有时是逃跑,有时会呆住甚至装死。人也一样,若是没有找到好的应对策略,就可能以“躺平”来节省能量—为了防止自己乱动,他需要先呆着不动,以便能够感受一下,思考一下……你也可以把这视作休息,但这个休息不是为了永远的休息。

在时代的“内卷”中,可以看到“欲望”被不断制作的过程—你买了一套房,可能想买第二套,社会化的欲望对我们提的要求越来越高。“躺平” 恰好是人在被榨干之后的思考—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我想,大部分人之所以“躺平”,都经历了痛苦的抉择过程—必然是现实条件与自身条件之间出现了巨大的冲突。人们被卷入了一场高负荷的马拉松、军备竞赛,每个人体质不同,累了以后自然倦怠。这是有佛学色彩的,求而不得、只能放下,所谓佛系就是此意。

陈劲骁: 什么样的信息更容易被接受呢?如果回看朋友圈刷屏数据和阅读量,我们就会发现哪一类文章更容易被用来刷屏:有夸大化和确定化的信息、有许多简单结论的文章。大家可能有这样的习惯,读一篇文章会急着去找那些被高亮的句子和结论,对于如何得出这个结论并不感兴趣。这是大众的一种心理—全面的观点并不那么抓人,阴谋论反而容易被加速传播—虽然说我们是理性人,但是人往往不那么理性。

我在法国生活的时候,发现法国人特别爱争吵,细枝末节的事情也会引用观点摆证据,把争吵的过程看得十分重要,势必通过不断执行、打磨和辩论获得意见…… 而我们的民族是很不擅长争吵的,多数人惯于听信来自权威的某个意见。这就要联系到教育方式了:从小父母可能告知我们何为对错,我们服从便可。西方人更多地反思为什么我要去做这件事?在得出结论之前有一个内在的辩论空间。而我们,有时只想得到一个结论。

还是要确立一个屏蔽机制。从心理学的角度而言,坏消息传得更快。人们倾向于记住那些有危险性的事情,这是进化的设定。然而一有风吹草动就做出反应,我们的资源和能量很快就会耗尽—你需要掌握一个合适的参数,塑造自己的过滤器。

上海疫情最早在徐汇区爆发时,让人措手不及,身为医生并坚信上海的精准防控及安全性的我,也曾短暂地失去过信心,被负面信息淹没……后来才返回来思考,与环境做一定的隔离。虽然我也十分关注疫情的走向,但提醒大家—不要把大量时间放在对疫情信息的追逐上去,要有明确的工作和生活计划,专注地做每一件事—做核酸就专注地做核酸;在团购就专注地团购;工作之余可以阅读、看电影,为自己创造放松的环境。

面对这么多信息,一些意见领袖的声音就显得格外重要,他们的话会被认定为权威去信奉。这些人能否对他们的声音负责就是关键。也有令人遗憾的现象—人们需要权威替我们形成意见,我们去认同,就显得是在坚持自己的主见;当情况失控后,权威又可以轻易被推翻,成为大众话语的牺牲品……这或许是因为我们内在缺乏一种真正的信仰。

当我们习惯网上交流,以“虚拟人生”会面,真实的人格没有露面的机会,则受到越来越少的滋养。久而久之彼此以真实人格互动的风险增加了,不得不藏得越来越深。当然,作为临床工作者,那些完全不孤独的我们少有机会见到,所以不能够替他发声,說“你只是还没感受到你的孤独而已”!我猜肯定有人活得也挺好的,很适应这种时代特性。

亚里士多德说“喜欢孤独的人不是野兽就是神灵”。若非自闭,人是需要与他人交流的,所以隔离会带来精神压力。可是人也有内部对话的需要,独居意味着更安全的情感表达空间。选择独居之人可能对亲密关系有一种抗拒—因为与他人生活在同一个空间下,更根本的人格面具需要被拔除,自身更真实的、更让人难以忍受的部分会出来。

还是要区分孤单、孤独和独居。“孤单”是一个人没有能力去与人建立关系,想依赖别人却没有办法去依赖;“孤独”却是主动、从容的。2021年有研究表明,中国的独居人口近亿、45%的单身人群是主动选择的结果。这是社会自然发展出来的生活方式。我特别认同“宏观群居、微观独居”的说法,大家在邻里之间或社交媒体上对话、参与活动,酒阑人散后,就回到自己独居的状态,做回自己。一个成熟的人,“依赖”和“独立”两部分都是需要的。

有些人先天气质就是高敏感的,在婴儿阶段就能够看出,一些婴儿对外界刺激没什么反应,另一些婴儿却对细微的变动反应强烈。如果一个人恰好使用了先天的能力,嗅觉发达之人成为品酒师、对情绪敏感之人成为助人者……那运气不错。然而有些高敏感是“创伤”引起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让一个人的生命很难舒展。毕竟,哪儿有那么多蛇呢?高敏感未必是病,但若经由心理帮助降低这种过于亢奋的情感,他的内在压力会更小,外在会更灵活。

赫尔曼· 威特金提出的两种认知方式中,“场依存型”的人极易受到环境的影响—即我们讲的敏感。甚至有一个叫“超感性”的病理现象,周围的每一种声音、信息、形象不断在他脑中萦绕,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睡着。我在学生时代也为“敏感”所困—敏感一方面是一个咨询师需要拥有的优秀特质,意味着我可以轻易地共情他人,明白来访者在讲什么,另一方面也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很多困难,让我整个人特别不放松。渡边淳一有本书叫《钝感力》,他认为当今社会大家都变得敏感了,需要迟钝一点。

或是“外貌焦虑”,如何理解这样的现象呢?

太多的焦虑,意味着你有太多欲望,没有找到一个真正的欲望的表达(方式)。欲望的本质是匮乏的,了解多少知识都没有穷尽,整完鼻子還想整眼睛……你不会因为拥有它们,就会感到安心。

过度本身—在传统的中国人看来就是一种麻烦,不管是哪种过度。

当社会充满朝气、蓬勃发展时,人们不太会焦虑;而身处于不断竞争、内卷、前途暗淡的社会,人可能就会“躺平”,因为他不能承受这种焦虑。如果社会对“成功”的定义不这么狭窄—志愿者、社会工作者、基础工作者都可以被认为是成功的,年轻人也不会这么焦虑。

焦虑无法被消除,但是可以转移到一个更有意义的渠道上。

恰恰相反,对于解答的追问是必要的!精神分析是一种勇者的游戏(笑),你明知道那个东西可能是无解的,但并不代表我们不去追问它—“它是如何不可能的?”—这才是关键的。

可能是自我疗愈,也可能是自我预防。追星啊、吸猫啊、看剧啊……从中储蓄一些积极情绪。内心没有快乐的东西的话,我们就会有更少的希望。对我而言,“深度阅读”是最好的消遣—你应该锚定在那些使自己稳定的习惯上。我每年都会重读我们学派的经典之作《梦的解析》。精神分析本身,也是对自身无意识的一种“深度阅读”。 深度阅读会延展人的思维,当你的思维足够深—就能在纷繁复杂的现象背后看到那些确定不疑的东西,以免你的心被那些风声和潮水推来推去。

艺术不能当饭吃,不能创造财富,我们却都需要艺术!人们可能借艺术去重新拼接自己,经由画作、电影、纪录片去表达情绪,尽管一些作品看起来是克制而冷静的。明星呢,有时也是人们的一种自我理想,好像TA在替我表达某种我无法表达的东西。人们看偶像剧时也是凭借想象为自己构建了理想化的生活情境。只不过,小心迷失在这种情境中,忽略了生活中多数人并不是那么完美的。

一个有意思的差异是,欧美人可能更喜欢有肌肉有力量感的男明星,偏好“男性化”的男性、“女性化”的女性,亚洲的审美则是偏中性气质的。原因之一是我们的文化可能对于“性”更压抑,而中性气质的艺人没有那么明显的性的特征。再如年轻人为什么要嗑cp ?一部分是因为在形象上,直接指向性的部分被压抑掉了。

ELLE:有人说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自恋”了,是这样吗?

受欧美文化的影响,大致是这样。积极的一面是人们更愿意彰显自我、实现价值;消极的一面则是个体会把自己孤立出来,获得了虚假的掌控感,却斩断了生命能量的流动,变得更孤独。传统中国也“自恋”:是一种更模糊、暧昧的自恋。

“自恋”一词源自希腊神话里名为水仙花(Narcissus)的美少年,少年的傲慢惹怒天神后,天神让他爱上了湖中的倒影:一个镜像的自己。“自恋”对日常来说可能是消极的词汇,当代精神分析学家却拓宽了不少积极层面的自恋,还是要辩证地去看待。

拥有健康的“自恋”,确定自己是有价值的和被爱的,是人的一种需要。许多青少年的焦虑就与“自恋”的受挫有关,如果在成长过程中没有被无条件地支持,孩子的价值感和信念感很容易被破坏—总认为自己不行、不够成功,感到羞愧和焦虑。能否形成稳定的“自恋”是孩子成长中最大的挑战,是非常不容易的过程。

有些缺点是“假的”。比如说身高183cm是好的,体重100斤以下是美的,跟这些一比都是不足的。当人不知道自己要什么的时候,很难抵抗这些由“看不见的手”营造的标准,他只要看到有人排队就排进去,可能一开始在A队,一看B队人多就转而去排B队,看起来很努力,不过是在很努力地排队。可能讲得有点直接,对我而言呢,“直言”就是一种修行。因为临床上假的见多了,假努力、假成功……连躺平都有假躺平呢。

在我们的社会中是比较难去表达攻击性的。从地缘政治学上来讲,我们是农耕社会,在几千年的发展中是和平多于战争的;而西方文明是建立在各种战争和政权更替之上,是来自于不断地攻击、一方打败另一方的。法语里有一句话“所有人对抗所有人”,对他们来说攻击性是不可怕的。然而,我们的社会中有一个被预设的最好的状态:父母希望孩子考上公务员、结婚生子、买房买车—朝着那个理想化的状态往前走—不需要攻击!同时,我们的生活中也没有表达攻击的渠道,孩子不能攻击父母,员工不能攻击上司……攻击性无法被表达,就会压抑形成各种疾病和症状。如此,弹幕上一些诙谐的话语,倒是年轻人独特而幽默的攻击方式。

一种风潮吧,一些媒体鼓励“受害者”认同,越来越多人便喜欢使用:“我弱所以你要帮我”—既吸引了眼球、降低了内疚感,也无须负责。

当集体的恐惧和焦虑出现,群体甚至社会可能“退行”,变得极端而偏执—是不是有人来加害我们?人们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位置上,也是出于自我保护。

:疫情期间很多热线都是咨询亲子教育和冲突问题的。对孩子来说,在家上网课,嗅觉、触觉等感官通道都被封闭了,是挺单调乏味的。再加上学业压力,孩子就容易情绪不稳定。若是有多动症、孤独症的孩子,在隔离期间更易出现问题。另一面,家长也有工作重压,这时候就很考验家庭的沟通能力,好的沟通的前提是,能识别和管理好自己的情绪。

在一个屋檐下也要努力营造私人空间、维持边界,而不是从早到晚“大眼瞪小眼”。别看是一家人,社交距离太近也冲突难免。如果矛盾已经点燃了,至少有一方要意识到这个问题—去车里躲是不行了,那就为自己申请一个独处的空间,以免攻击性不断放大。

我感受到最多的还是温情,普通人之间的守望。我听到过一个故事:一对九十多岁的阳性老夫妇要转运出去,邻居很为他们担心,就说年纪大了要不就居家隔离,我们愿意连坐,老人却说我不想连累大家,我走吧。疫情带来的不只是人性中让你失望的部分,还有人性中美好的一面,不需要过分偏激。

风险也都在,收益也都在,需要你找到一个合适的距离,在新的位置上建立关系,确是很大的考验。坦率地来讲,作为临床工作者,我没有一个针对“ 群体”的药方。就我个人而言呢,我依然是靠深度阅读去克服的—那些文本经历了这么多灾难与战火依然存活,就证明了有些东西谁也不能破坏。

重建“规则”可能是重塑民众信任感的关键。在一个小家庭中,父母赋予了我们规则,学会规则的人将明白现实如何运作。若无规则会混乱无序,规则不明确会产生不信任—例如封控期间,某些人利用规则漏洞去敛财、去逾矩,人们就会困惑:真正的规则在哪里?我应该遵循怎样的准则?相反,一些社群之所以互相信任,是因为在资源供给的过程中组织有序、规则清晰。即使我们可能无法达到绝对完善的法则,也需要朝着这一步迈进。

线下当然更有乐趣了,吃饭可以碰个杯,喝多点可以勾肩搭背;线上的话,云喝酒、云打牌没有这些乐趣,会有不真实感。但它是不是毫无价值呢?当然不是,线下面要见还得有个路上的时间,这边直接开视频就有,那也挺方便。

网络的确扩宽了沟通的可能性,尤其对于所谓“社交恐惧”的人来说。可问题仍然存在,当我们经由影像去交流,恋人运用文字去恋爱,身体的温暖和拥抱就感受不到了。当网络足够替我们去表达之时,我们还需要身体吗—还是说,身体只是一个空壳了。

可能还是需要父母去调整。心智成熟的家长能观察、承受自己的情绪,思考自己的目的及如何达到,且不会在恐惧、愤怒之下做出草率的行为。父母还是要懂一点心理学,了解自己和孩子的心理,才能为孩子提供稳定的环境。

那就充分利用线上视频的方式,幸好可以这样,放在以前要靠鸽子送信,那真是……陈劲骁: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来说,孩子的出生,从脐带被剪掉的那一刻就完成了与母亲的第一次“分离”,往后他会经历各种各样的分离:很多人却恰好是在那些时刻,没有真正地完成分离。也许在断奶的时候,母亲粗暴地不给他喝奶了,却没有跟他讲“用奶瓶吃奶也是一样的,我还是会去满足到你的”。所以一些人长大后体现出极度的分离焦虑,男朋友出去两天,就觉得哎呀不行了,是不是跟别人跑了……如果她来到咨询室,我们需要重新赋予这些分离意义,这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伴侣之间不需要相互救赎。救赎这个事情最好是交给专业人员。伴侣是共同成长、共同应对新的议题,从而使自身更完整。很难说这个时代的人是否更难与人建立安全的依恋关系,这需要数据。每一位专家都有他自己熟悉的区域,他的观点超过这个区域之后将失效,我提醒所有读到这个访谈的人注意这一点。

过去的伴侣更多的是经济合作的关系,现在的年轻人则更在意观念契合、共同语言、情绪价值。面对父母催婚,他们会说“给我一个结婚的理由”。如今,许多生活需要都能被社会服务(保姆、育儿师、快递、外卖、咨询师等)所覆盖,不再是两个人相互扶持才能生活得更好—再者,即便找到了匹配的伴侣,在时代的浪潮里,面对职业发展、住地迁徙、个人选择……两个人是否能一直保持匹配呢?

“相互救赎”是个挺有意思的提法。其实男性和女性本就不是互补的,不是我们想象的“阴与阳”的方式—一方补全了另一方—达到完美的关系。女性想要的东西,男性可能给不到;男性也一样,或许他想要的伴侣是一个好妻子的形象,但女性有自己的事业和追求……在某些方面就无法达到和解。

首先自己要做一个相对心理成熟的人—了解自己的内心、对情绪行为认知有自我调控能力、能与环境和谐相处……才能跟别人有良好的亲密关系,恋爱和婚姻都是如此。

理想是不可能的。很多人幻想完美的爱情,“爱情三角”中的每一个角都要去达到。而我们正是要认识到这样的完美关系是不存在的。

我个人是享受婚姻的,但我无法代表所有人。我的来访者们经过咨询,有的进入了婚姻,有的离开了,问题不大。重要的是他们自己有没有成长?我们不会为别人选择某一条正确的路。不论是与自己的关系还是和别人的关系,都是动态的、在不断调整中的,这可能是我们一生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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