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深化改变货币政策冲击的效果了吗?
——基于两部门新凯恩斯价格粘性视角

2022-07-14 12:11石微巍
中央财经大学学报 2022年7期
关键词:粘性冲击货币政策

彭 刚 李 超 石微巍

一、引言

随着经济的发展,经济体会经历一个从制造业部门向服务业部门转型升级的过程,在该过程中,服务业增加值份额、就业和产出比重不断提高,产业内部的投入产出结构也随之改变。制造业部门与服务业部门的中间生产环节中均需要投入制造品和服务品两种生产要素,但服务品在两个部门投入占比逐渐上升,并随时间的积累呈现出服务密集化的生产特征,Galesi和Rachedi(2018)[1]称之为服务深化,并在发达国家找到一系列数据来佐证此观点。中国四十余年的改革历程中,服务业发展取得长足进步,服务增加值占比从1978年的24.6%上升至2020年的54.5%,从事服务行业的劳动人口占比由12.2%上升至47.7%(1)数据来源:作者根据《中国统计年鉴2020》数据计算得到。,中国制造业部门和服务业部门是否也存在这样的服务深化过程?服务深化过程的原因又是什么?

制造业部门和服务业部门的服务深化过程提高了服务品作为一种投入要素在两者中间生产过程的投入比例,由于服务品相对于制造品有较高的价格粘性,服务品投入比例的扩大使得两个部门以及经济总体的价格粘性上升。具体地,食品、工业消费品等制造品相对于教育、医疗等服务品有更高的市场化程度、更充分的市场竞争,加之存货周转,制造品的价格相对于服务品的价格调整频率更高(渠慎宁等,2012[2];Nakamura 和 Steinsson,2008[3])。另外,服务品的生产过程相对于制造品能够吸纳更多的劳动力就业,提高了服务部门的工资价格粘性,进一步使得服务品价格不易调整。制造品和服务品的价格粘性差异使得两个产业部门和经济总体在服务深化的同时提高了部门间和经济总体的价格粘性。

两个产业部门与经济总体的价格粘性上升意味着部门价格和总价格在面临货币政策冲击时不能充分调整。以中央银行降低利率刺激部门需求和总需求为例,部门需求和总需求上升会推高部门价格和总价格,引起一定的通货膨胀。但由于服务深化增加了部门和总价格的价格粘性,部门价格和总价格不能充分上涨,从而降低部门和经济总体的通货膨胀。如果此时产业部门和经济总体尚未达到潜在产出,需求的增加会刺激实际产出增加。部门价格和总价格粘性越强,积极的货币政策冲击对部门实际产出和实际总产出的影响越大、所付出的通货膨胀代价影响越小(侯成琪和龚六堂,2014[4])。

如果近四十年来中国长效的服务业发展伴随着服务深化过程,那么服务深化在多大程度上改变了货币政策冲击对产出和通货膨胀的影响?又能否找到相应的经验证据?探索产业结构变迁与货币政策冲击效果两者间的关联不仅对如何优化产业结构,还对如何采用恰当的货币政策稳定产出和通货膨胀具有重要参考意义。

本文拟在两部门新凯恩斯模型的基础上,从制造业部门和服务业部门的中间投入产出结构出发,揭示服务深化的原因及其对货币政策冲击效果的改变,补充以往文献从增加值的角度探索经济结构变迁对货币政策的影响。本文的主要贡献在于:探索中国服务深化是否存在和货币政策冲击是否因之改变的经验事实,通过构建两部门新凯恩斯模型揭示服务深化的原因,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模拟分析实际总产出、总通货膨胀、部门实际产出、部门通货膨胀在服务深化的作用下对货币政策冲击响应程度的改变。

二、文献评述

20世纪80年代后期,美国及其他主要发达国家产业结构经历了由制造业部门向服务业部门转移的过程,同时期这些国家的经济波动减小,产出、就业、物价等主要宏观经济变量呈现平稳化态势。很多学者试图将产业结构变迁与经济平稳化联系起来,从产业结构变化的角度来解释国民经济的周期波动。Burns(1960)[5]指出,美国早期工业化的推进,尤其是制造业、采矿业、建筑业、货运等战略性产业的发展,因其生产经营的不稳定性给经济周期波动造成重要影响。但随着经济的发展,制造业在国民经济的增加值份额逐渐下降,尤其是重工业的收缩和第三产业的扩张,很大程度上减少了经济周期波动(Carvalho和Eabaix,2013[6])。利用两部门增长模型进行数值模拟,这样的结构变化至少可以解释美国经济波动的28%(Moro,2012[7])。如果对产出波动进行细致的行业分解,产业结构变动,尤其制造业相对份额下降,对产出波动的解释能力高达50%(Eggers和Ioannides,2006[8])。利用数据实证检验也能找到相应的经验证据,尽管这一比例有所下降但仍维持在30%(Burren和Neusser,2013[9])。以上的文献认为制造业和服务业在国民经济中增加值的份额变化直接就可以解释经济波动下降的典型事实,并不需要依赖于其他中间变量来发挥作用,但也有文献指出有些中间变量至关重要,例如不同部门产品价格的粘性差异。

张云和张四灿(2018)[10]、张四灿和张云(2020)[11]通过三部门的新凯恩斯模型认为,产业结构变迁对于经济波动的抑制作用主要包括四种机制。其中,产业结构升级引发部门和经济总体的价格粘性提高,能够降低中国宏观经济波动20%左右。张居营和周可 (2019)[12]进一步指出,不同部门产品价格粘性存在差异,这一假设的引入对于从产业结构变迁解释经济波动具有重要意义,服务业、工业、农业的产品价格粘性依次递减,产业结构升级后增加值占比大的服务业部门推高了整个社会的价格粘性,在面临货币政策冲击时,价格粘性的增大缓和了价格调整,平抑资本投入的波动幅度,改善劳动力要素投入,从而实现产业结构升级对中国经济波动“稳定器”效应。将这类模型应用到美国和英国的产出和通货膨胀案例中,结论依然成立,甚至产业结构升级和价格粘性增加对抑制产出和通货膨胀的波动表现出更高的解释效力,达20%~40%(Flamini等,2012[13])。事实上,部门间价格粘性差异的引入不但合理且具有充分的现实基础,Nakamura 和Steinsson(2008)[3]利用详尽的微观价格调查数据对美国各大类商品的价格进行分析,发现各大类商品价格粘性具有显著性的差别,食品、工业消费品相对于医疗、教育等服务品价格调整频繁,而后者的价格经常保持稳定。欧元区和中国也存在类似现象(Vermeulen 等,2012[14];渠慎宁等,2012[2];霍东星和方显仓,2020[15])。

不同部门产品存在价格粘性差异的合理假设增强了从产业结构变化的角度来解释产出和通货膨胀波动的能力,但这一类文献对产业结构变化的关注点主要集中在产业增加值的变动,没有进一步分析产业内部的投入产出的变化,产业结构变动对经济周期的影响也主要局限在实际总产出、总通货膨胀。事实上,产业结构的变化不但使得货币政策对总通货膨胀、实际总产出等经济变量产生的影响发生改变,而且对部门的实际产出和通货膨胀的影响也有所变化(张成思,2009[16])。侯成琪和龚六堂(2014)[4]认为,货币政策冲击对各部门实际产出和通货膨胀的影响取决于各部门的价格粘性水平。部门价格粘性越高,积极的货币政策冲击所造成的部门通货膨胀越小,对产出刺激越强。鄢莉莉和吴利学(2017)[17]也有类似发现。

Galesi和Rachedi(2018)[1]认为产业结构在增加值层面的长效变化必然引起产业内部投入产出的变迁,并且两者存在重要关联,若从产业内部变化对经济总产出、总通货膨胀和部门产出、部门通货膨胀的波动做出解释,则意味着将产业结构变化对经济波动的解释推向了更加细微的层面。改革开放四十年来,我国经济总量快速增长,经济结构不断优化,产业内部投入产出也发生了诸多改变。如何将产业结构变化深入到产业内部投入产出的变化,并将这种变化对经济周期的波动影响从总产出和总通货膨胀推向部门产出和部门通货膨胀,目前这一类文献还相对缺乏。因此,本文拟通过经验数据来分析中国产业内部投入产出是否变化,以及这种变化是否改变了货币政策冲击对产出和通货膨胀的影响,并利用两部门新凯恩斯模型来探索产业内部投入产出变化的原因及其改变货币政策冲击效果的机制,以期对以往文献做相应的补充。

三、服务深化及其改变货币政策冲击效果的经验事实

(一)服务业发展与服务深化的典型事实

改革开放四十多年来,我国的产业结构逐步优化(何平等,2014[18];韩永辉等,2016[19];穆怀中和吴鹏,2016[20]),资本和劳动力不断向服务产业集中。主要表现为服务业的增加值占比,总产出占比和服务业吸纳就业人数比重不断提高。图1反映了我国从1978年到2020年服务业的基本情况。从1978年以来,服务业的增加值占比从24.6%一直上涨至54.5%,吸纳就业人数比重由12.2%上升 至47.7%,总产出占比从20%提升到35%。这表明服务业利用较少的物质投入带动近一半的劳动力就业和超过一半的财富增加,服务业的发展日趋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主要动力。

图1 1978—2020年服务业相关变量的占比

服务业的长效发展伴随着服务品作为一种要素在制造业部门和服务业部门的中间生产环节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利用World KLEM data数据库关于中国部门的投入产出表(2)World KLEM data数据库提供包括世界多个重要经济体在内的可横向对比的宏观经济变量数据库和投入产出表。此处涉及的投入产出表的数据来源主要包括World KLEM data数据库和中国国家统计局。前者覆盖1981—2010年每年的中国投入产出表,参见http://www.worldklems.net/data.htm;后者提供2012、 2017年投入产出表及2015年延长表,参见http://www.stats.gov.cn/。后者对产业的划分层面更加细致,但为了与前者相匹配已根据经济含义进行了整理归类。,并按数据库提供的北美产业分类系统(North American Industry Classification System),可将产业部门分为能源产业部门、制造产业部门和服务产业部门。本文重点关注后两者,计算服务品在制造产业部门和服务产业部门中间投入中所占的比例,可得到1981—2017年制造业部门和服务业部门服务深化的变迁过程,如图2所示。

图2 制造业部门与服务业部门的服务深化过程

图2表明从20世纪80年代以来,服务业部门和制造业部门都在不同程度上经历着服务深化的过程,尽管这一过程十分缓慢,甚至有些年份服务深化程度还会下降,但总体上服务品作为一种要素在制造业部门和服务业部门的中间投入产出结构中比重一直在提升。制造业部门的服务深化过程相对平稳,从1981年的11%缓慢上升至2017年的19%;而服务业部门的服务深化发展相对较快,从1981年的35%上升至2017年的59%。这也表明服务业部门的中间生产过程更加依赖于服务品的投入。制造业部门和服务业部门在中间生产环节越来越倚重服务要素,这种服务密集化的特征使得整个经济体平均而言服务化程度也在加深,尤其是在2004年以后提升的趋势明显。

(二)服务深化与货币政策冲击效果的改变

1.不同部门产品价格粘性差异的原因。

在微观企业定价机制中,不同的企业会因为所在的行业属性差异而有不同的价格调整策略,价格调整频率直接影响产品的价格粘性(Bils 和 Klenow,2004[21];Klenow 和 Kryvtsov,2008[22];Nakamura 和 Steinsson,2008[3])。根据对美国的微观企业的估计,服务行业中的企业价格更具有粘性,它们维持上一期的价格时间平均约为8~13个月;制造行业的企业维持上一期价格的平均时间仅为3个月左右。渠慎宁等(2012)[2]在比较中国食品、工业消费品及服务品的价格波动情况时,也发现服务品的价格不易发生变化,具备很强的价格粘性特征。服务品的价格相对于制造品不易调整的原因主要包括如下几个方面:(1)服务品大多数不可贸易、不可储蓄,且产品间的异质性特征明显。垄断竞争的市场结构使得企业可以根据边际成本制定较高的加成定价,不需要频繁更改菜单适应需求。但流水线上的制造品往往标准程度高,企业间竞争激烈,需要经常根据市场需求频繁调整价格。(2)制造品相比于服务品更容易面临存货积压的问题,需要灵活调整价格以保证降低库存成本。(3)由于工资价格存在粘性,服务业部门相比于制造业部门能吸纳更多的劳动力就业,从而服务业部门工资价格的粘性更强,其产品价格更不容易调整。

2.服务深化提高部门和经济总体的价格粘性。

如果将经济部门划分为制造业部门和服务业部门,这两个部门的生产环节中都需要利用对方部门的产品和自身部门的产品作为生产要素进行生产。这意味着制造业部门的生产需要投入本部门生产的制造品,也需要投入服务部门生产的服务品。同理,服务部门也需要投入服务品和制造品作为要素进行生产。由于服务品价格粘性高于制造品,因此,在任何一个部门的生产过程中,服务品作为一种要素投入占比提高,会导致该部门的价格粘性上升,该部门在生产过程中调整产成品的价格能力随之减弱。

上一节中,本文利用投入产出表发现制造业部门、服务业部门以及整个经济体在中间生产环节中服务品要素占比都有所提升,呈现出服务密集化的特征(也即服务深化)。这意味着,制造业部门、服务业部门乃至整个经济体都会因为服务深化的原因提高部门间和整个经济体的价格粘性,降低调整价格的能力。

3.货币政策冲击效果改变的经验证据。

服务深化推高了两个产业部门和经济总体的价格粘性,使得制造业部门、服务业部门以及经济总体在面临中央银行的货币政策冲击时,部门价格和总体价格与服务深化之前相比更加难以调整,从而改变了两个产业部门和经济总体的产出和通货膨胀对货币政策冲击做出的响应。这里有两种政策情形,情形一:假设中央银行降息实施扩张性的货币政策来刺激投资和消费,总需求和部门需求的增长尽管推高物价,产生一定的通货膨胀,但是由于经济总体和部门价格粘性的增加,刺激政策所引起的通货膨胀的程度与未发生服务深化价格灵活调整的情形相比,同样规模的降息扩张所引发的通货膨胀要小很多。与此同时,降息扩张提升了总需求和部门需求,在经济总体和部门间实现潜在产出之前,经济总体和部门间的实际产出均会因为需求扩张得到提升。情形二:假设中央银行提高利率实行紧缩货币政策来削减投资和消费,总需求和部门需求减少抑制物价,但是由于服务深化使得价格粘性增强,总价格和部门价格下降程度与未发生服务深化价格可以灵活调整相比小很多,这也意味着实际总产出和部门产出也不会下降很多。

可以通过一组回归结果对服务深化改变货币政策冲击效果提供一些经验支持。由图2可知,2004年全社会的平均服务深化程度上升比较慢,2004年以后比较快。以2004年为时间分界,将数据划分为两个样本:服务深化较低的样本区间(1996—2004年)和服务深化较高样本区间(2005—2020年)。控制相关变量的条件下,对比服务深化程度不同的两个样本,对于相同的名义利率冲击,二者的实际总产出、总通货膨胀的脉冲响应有何差别。具体地,利用中国1996—2020年的实际总产出、消费者价格指数、名义利率的季度数据(3)这里的名义利率指的是中国银行间同业拆借期限为3个月的当期利率(月度数据)。这里样本选择区间为1996—2020年,是因为季度实际产出、CPI环比指数和3月期的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数据最早的可追溯时间分别是1992年、1995年和1996年。实际产出是通过将名义产出以1978年为基准通过平减指数得到,CPI季度数据和3月期的银行间同业拆借利率季度数据是根据其月度数据对应转化为季度数据得到。三个数据均来自中经网,https://db.cei.cn/。,通过指数平减和季节效应处理,计算得到实际总产出增长(Δlny)、总通货膨胀(Δcpi)和名义利率增长(Δr)。然后构建一个三元、AIC准则选定为二阶滞后的SRVAR模型(4)SRVAR模型是包含有符号约束的一种VAR模型,该模型好处在于可以避免出现价格之谜(Sims,1992[23])即紧缩性货币政策下出现物价不降低反而升高的问题,这里采用 Uhlig (2005)[24]的符号约束建议加以构建。。与此同时,不加符合约束的模型中,也要考虑会对货币政策效果产生影响的其他因素,例如政府债务,金融发展水平、汇率等(张雪莹等,2020[25];刘玄和王剑,2006[26];郝大鹏等,2020[27])。通过对比实际总产出增长与总通货膨胀对名义利率波动的脉冲响应在两个样本区间(1996—2004年和2005—2020年)的差别来说明服务深化程度对货币政策冲击效果的改变,如图3、图4所示。

图3 1996—2004年实际总产出与通货膨胀对名义利率的脉冲响应

在图3的脉冲响应图中,实线为实际总产出增长和总通货膨胀对名义利率增长做出的脉冲响应,阴影为响应冲击的置信区间。当中央银行考虑提高名义利率,抑制总需求来收缩经济,当名义利率正向偏离一个标准差,实际总产出和总通货膨胀均会下降。其中,实际总产出初期下降0.3%,随着利率冲击逐渐减弱,实际总产出得以恢复到初始水平,该过程大致维持12期;总通货膨胀也受到利率上升的冲击,初期约下降0.32%,随着冲击作用逐渐减弱,总价格逐渐恢复,约14期后回到初始水平。

图4的脉冲响应图中,当名义利率同样正向偏离一个标准差时,实际总产出与总通货膨胀均有所下降。其中,实际总产出初期保持不变,随后收缩下降约3%,维持10期后恢复初始水平;总通货膨胀初期下降约2%,随着利率冲击逐渐减小,物价下降约10期后恢复。

图4 2005—2020年实际总产出与通货膨胀对名义利率的脉冲响应

对比图3和图4可知,当控制变量均相同的情况下,中央银行提高名义利率,使得名义利率在两个样本期内都正向偏离一个标准差,图3所对应的服务深化程度较低的样本期(1996—2004)实际总产出和总通货膨胀下降幅度均大于图4对应的服务深化程度较高的样本期(2005—2020),这说明同样的紧缩性货币政策冲击在图4对应的样本期(2005—2020)的收缩效果更弱。由于两个样本期除服务深化水平高低有所差异,其余变量均相同,这说明紧缩性货币政策在两个样本中效果差异的原因主要在于服务深化水平不同。具体地,图4对应服务深化程度高的样本期(2005—2020)在面临利率上调的紧缩性货币政策时,总需求减少,物价随之下降,实际总产出减少,但由于服务深化的作用使得价格的粘性增强,价格不能充分地下调,从而与服务深化程度较少的图3相比,物价不至于下降太多,实际产出也不会大幅下降。

通过对1978—2020年产业结构变迁的观测,本文利用投入产出表得出制造业部门、服务业部门以及整个经济体在中间生产环节中所需要投入的服务品要素占比越来越大,整个经济体呈现服务密集化也即服务深化的趋势。由于制造品和服务品的价格粘性存在差异,服务品与制造品相比更难调整价格,制造部门和服务部门以及整个经济体服务品要素投入日趋密集化(也即服务深化)使得两个产业部门和整个经济体的价格粘性增强,价格灵活调整的能力下降。当面临中央银行的货币政策冲击时,服务深化造成的价格粘性增强改变了货币政策冲击的效果。在下一部分,本文将在新凯恩斯的框架下来说明服务深化的发生机制,通过校准模型参数,数值模拟出服务深化如何改变货币政策的冲击效果。

四、理论模型

为了从产业内部的投入产出变化来说明服务深化提高产业部门和经济总体的价格粘性,进而改变货币政策冲击对实际产出和通货膨胀的影响效果,本文根据两部门新凯恩斯模型对部门的中间生产结构做了一些的假设:①经济体由制造业部门和服务业部门组成,两个部门又由若干家企业构成,制造企业生产的制造中间品和服务企业生产的服务中间品都是通过投入劳动和中间复合品来生产得到,其中,中间复合品由制造中间品和服务中间品按CES形式加总合成。这意味着不管是制造中间品的生产还是服务中间品的生产都需要投入劳动、自身生产的中间产品和另一部门生产的中间产品。②制造中间品和服务中间品的定价策略遵循Calvo(1983)[28]粘性价格模型,制造中间品的价格粘性大于服务中间品(张云和张四灿[10],2018;张四灿和张云,2020[11];张居营和周可,2019[12])。这意味着无论是制造业部门还是服务业部门的生产环节中,服务中间品作为要素投入占比上升,则该部门价格粘性升高,调整价格的能力减弱。对于模型的家庭部门和中央银行部门则遵照两部门新凯恩斯模型的一般设定。

(一)家庭

经济体中存在无限期的代表性家庭,家庭的效用由消费Ct和劳动供给Nt决定,并采用CRRA形式,家庭的终生效用函数为:

(1)

(2)

其中,ω为服务品消费的份额,ν为服务品消费与耐用制造品消费的替代弹性。

制造品有两重作用,一方面可以直接作为一种生产要素投入参与到生产领域,另一方面作为一种可消耗的耐用品在家庭中被消费,折旧率为δ,并满足如下的累积运动方程:

(3)

家庭在如下的预算约束下最大化一生效用:

(4)

从而,家庭规划对应的拉式函数可以写成:

(5)

整理一阶条件有:

(6)

(7)

(8)

(9)

(10)

(二)企业

1.最终品厂商。

服务业部门的最终品由各种服务中间品通过CES函数加总得到:

(11)

类似地,制造业部门的最终品由各种制造中间品按照同样的方式加总得到:

(12)

其中,ε是中间品之间的替代弹性。

服务业部门最终品厂商的利润函数为:

(13)

(14)

同理,制造业部门的最终品厂商对制造中间品的需求函数为:

(15)

(16)

(17)

2.中间品厂商。

中间品厂商利用两种要素:劳动力(N)和中间复合品(I)(以下简称为复合品)并采用CD生产函数加以生产,服务中间品的生产函数为:

(18)

(19)

由中间品厂商的成本最小问题可得中间品厂商的条件要素需求函数,以服务中间品厂商为例,其规划问题对应的拉氏函数为:

(20)

(21)

(22)

同理,对于制造中间品的条件要素需求函数有:

(23)

(24)

为了刻画出服务中间品作为一种中间要素投入在制造复合品和服务复合品的生产中占比随时间推移不断增加的重要特征,假定复合品由制造中间品和服务中间品按照CES加总得到。服务复合品的函数结构如下:

(25)

类似地,制造复合品函数如下:

(26)

考虑服务复合品的利润问题,有如下规划:

(27)

根据对应的拉氏函数,整理一阶条件可知服务复合品的要素需求函数为:

(28)

(29)

将要素需求函数回代到利润函数中,并令均衡时刻服务复合品的生产利润为零,服务复合品的价格可以写为服务中间品和制造中间品价格的函数,即:

(30)

类似地,制造复合品的要素需求函数为:

(31)

(32)

对应的制造品的价格也可以写作服务和制造中间品价格的函数:

(33)

服务中间品和制造中间品作为中间投入在复合品所占份额随时间变化反映出服务部门和制造部门中间生产过程的深刻变革,它将以往文献(Carvalho,2006[29];Bouakez等,2009[30],2011[31],2014[32];Imbs 等,2011[33];Pasten 等,2020[34])研究产业结构变化对经济周期的影响推向更加细微的中间生产环节。

考虑中间厂商利润最大化的最优价格决定,中间厂商的利润函数用制造中间品为计价物品,以服务中间厂商为例,可以写为:

(34)

(35)

从而服务中间品厂商的最优重置价格为:

(36)

同理,对于制造中间品的最优重置价格也有:

(37)

(38)

(39)

(三)市场出清条件

1.最终品市场。

由中间产品合成加总的最终服务品和制造品全部构成家庭部门的消费或形成投资:

(40)

(41)

2.中间品市场。

中间产品的总产出有三个去向:一是作为原料被用来生产自身部门的复合品;二是作为原料被用来生产其他部门的复合品;三是作为原料用来合成最终产品。从而有出清条件:

(42)

(43)

3.劳动力市场出清。

由家庭供给的劳动力恰好满足服务和制造两个部门的需求,由于只有中间产品的生产才需要劳动力,从而有:

(44)

(四)货币政策冲击

名义总产出为服务部门和制造部门的名义产出之和,即有:

(45)

为了分析货币政策冲击对实际产出的影响,将基年的价格设定为1,则实际总产出即为部门实际产出之和,总的价格指数即为名义产出的GDP平减指数,可以分别表达为:

(46)

(47)

it=ρiit-1+(1-ρi)(i*+φππt+φyxt)+εt

(48)

(五)服务深化的稳态特征

服务中间品在复合品中的比重随时间增长即服务深化,它并不需要借助其他条件,而是来自制造和服务两个部门间的生产率差异。事实上,这也是Baumol(1967[35],1985[36])中的基本结论,即如果服务部门的生产率慢于制造业部门,则会导致服务部门价格上涨,劳动力向服务部门集中,进一步致使服务部门产出占比上升。

为了得到服务深化的稳态表达式,需要对中间品和复合品的生产函数做两点假设:①中间品生产函数中,两个部门的劳动收入份额为零,也即αs=αm=0,这意味着中间品的生产仅为技术(A)和复合品(I)的线性函数。②在两个部门的复合品函数中,服务中间品在两个部门的占比相同,也即ωs=ωm。据此,稳态时两个部门的服务中间品在复合品的占比表达式为:

(49)

(50)

当且仅当替代弹性小于1时,两个部门的服务深化程度与相对生产率成正相关关系。在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形下,制造部门的生产率相对于服务部门提高,服务中间品作为一种要素在中间生产环节的占比越来越大,制造部门、服务部门甚至整个经济体均会经历一个服务深化的过程。然而服务中间品与制造中间品的替代弹性小于1,它作为论证服务业成本病的关键假设已经被很多文献 (Nordhaus,2008[37];宋建和郑江淮,2017[38]) 论证成立。

五、服务深化改变货币政策冲击效果的理论分析

(一)参数较准

模型参数的校准一方面来自相关的文献,另一方面来自对数据的估算,在保证参数与典型事实相符合的同时,也让参数与1981年到2010年部门投入产出结构变化相匹配。

首先,利用1981年和2010年37部门的投入产出数据,其中包括部门总产出和中间投入,按照北美产业分类系统(North American Industry Classification System)将37个部门划分为3类,能源业部门、制造业部门和服务业部门,重点关注后两者。为了和模型的设定保持一致,总产出由中间投入和劳动组成。计算各部门的中间投入占其总产出的比重,剩余份额即为劳动报酬的份额,并对其求平均值。其中,制造业部门平均中间投入占比为0.753 1,则劳动收入份额αm为0.246 9;服务业部门的平均中间投入占比为0.461 4,劳动收入份额αs为0.538 6。

服务深化依赖于制造中间品和服务中间品的替代弹性,相关文献(Nordhaus,2008[37];宋健和郑江淮,2017[38])认为两者之间的替代弹性小于1的事实无可争议。这里引用胡绍波等(2019)[39]利用2003年到2014年全国及区域数据对两者替代弹性的估算结果,农业部门、制造业部门和服务业部门三个产业部门之间的替代弹性均小于1。其中,制造业部门和服务业部门之间的替代弹性全国平均水平为0.605,东中西部略有差异分别为0.375、0.676、0.770。2009年之前的替代弹性为0.436,2009年之后为0.437。这里本文将制造中间品和服务中间品的替代弹性设定为0.5,对应的将消费领域中制造品和消费品的替代弹性设定μ为0.4,这样的取值落在Duarte 和Restuccia(2010)[40]得到的最大替代弹性v为0.8和Herrendorf 等(2013)[41]得到的v为0.002的区间之内。

货币政策冲击遵循泰勒规则,规则的参数设定与单强等(2020)[42]对中国货币政策的经验模拟一致。设定名义利率惯性系数ρi=0.8,对通货膨胀和产出缺口的调整参数分别为φπ=1.2,φy=1。货币政策冲击的标准差为0.1。新凯恩斯的框架下,部门的价格存在粘性,根据Bils和Klenow(2004)[21]、Klenow和Kryvtsov(2008)[22]、Nakamura和Steinsson(2008)[3]的估计,服务部门价格调整周期中位数约为8至13个月,制造部门约为3.2个月。不妨将服务部门的价格调整周期设为12个月,制造业部门为3个月,这意味着φs=0.75,φm=0.25。

关于折旧率的选取,根据田友春(2016)[43]对中国1990—2014年多个产业部门的折旧率估计,服务部门和制造部门的加权平均折旧率区间分别为[5%,7%]、[9%,10%],社会总折现率为[7%,8%],这里取折现率δ=8%。为了得到资本调整成本,本文将通过一个SVAR模型判断名义利率的变动对于制造部门和服务部门产出的变化对比来决定资本的调整成本大小。利用2012—2020年制造部门和服务部门的通胀、实际产出和名义利率的数据,通过 SVAR模型,假设提高货币政策冲击使得名义利率提高一个单位,会使得部门实际产出和通胀下降,制造部门的产出下降的幅度是服务部门的约2.7倍。为了使得模型与数据相匹配,设定资本调整成本为χ=2.7。

(二)服务深化对货币政策冲击效果改变的图像模拟

由式(43)可知,当制造业部门和服务业部门的相对生产率提高时,制造中间品与服务中间品的替代弹性小于1是服务深化的必要条件。将满足该条件记作“存在服务深化”,并在下面的图像模拟中,图例统一用带圈的虚线表示;不满足该条件的记作“不存在服务深化”,图例统一用长虚线表示。为了研究服务深化的特征及其对货币政策冲击效果的改变,将对比以下内容:①存在服务深化与否,服务中间品在两个部门的复合品占比是否升高,据此可以得到图5;②对比存在服务深化时,两个部门的通货膨胀、边际成本对货币政策冲击的响应与不存在服务深化时有何区别,据此可以得到图6和图7;③对比存在服务深化与否,总通货膨胀对货币政策正向冲击的响应有何区别,据此可以得到图8。

图5 部门相对生产率与部门间的服务深化程度

图6 部门间通货膨胀率与部门相对生产率

图7 部门间边际成本与部门相对生产率

具体地,图5中的(1)和(2)分别表示服务中间品在制造复合品和服务复合品的比重随部门的相对生产率变化的趋势图。在(1)和(2)中,存在服务深化的带圈曲线值均随着部门的相对生产率的提高而上升,表明服务中间品在制造复合品和服务复合品的占比均随部门的相对生产率提高而增加。对于不存在服务深化的长虚线则表现为水平状,不随部门的相对生产率变化,这意味着服务中间品在制造复合品和服务复合品的占比与部门的相对生产率无关。这主要是因为不存在服务深化时,制造复合品和服务复合品由原来的CES函数退化为CD函数,服务中间品在其中的占比变为常数,不再是相对生产率的函数。

图6中的(1)和(2)分别表示当中央银行考虑降低名义利率,制造部门和服务部门的通货膨胀对货币政策冲击的响应在存在服务深化与不存在服务深化的区别。在图6的(1)和(2)中,随着部门相对生产率提高,不论制造部门和服务部门是否存在服务深化,两个部门的通货膨胀均有所下降,但存在服务深化的情形比不存在服务深化的情形通货膨胀下降幅度更多,并随着部门生产率扩大。其中,对于制造部门而言,没有服务深化时通货膨胀的下降幅度约为有服务深化时的2/3。对于服务部门而言,没有服务深化时通货膨胀的下降程度约为有服务深化时的70%。存在服务深化与否,两个部门的通货膨胀对积极货币政策冲击的响应截然不同的原因在于:当中央银行实施积极货币政策时,降低利率刺激部门间的投资和消费,部门需求上升使得两个部门产生一定程度的通货膨胀,但部门相对生产率提高加深了两个部门间的服务深化程度,进一步增加了制造部门和服务部门的价格粘性,降低部门间的价格上调能力,从而降低了制造部门和服务部门的通货膨胀水平。值得注意的是,图6的(1)和(2)中,当不存在服务深化时,应对扩张的货币政策冲击,通货膨胀也会有所下降。这可能是因为虽然服务深化的通道被关闭,但是服务品作为消费品在最终产品环节(家庭消费领域)增加值占比上升,进而提高部门价格粘性,降低了正向货币冲击下通货膨胀的程度,尽管这一作用相对较小(Carvalho,2006[29];Bouakez等,2009[30],2011[32],2014[32];Imbs 等,2011[33];Pasten等,2020[34])。

在面对积极货币政策冲击时,服务深化是如何通过增加价格粘性使得制造部门和服务部门的通货膨胀程度下降,这里通过两个部门的边际成本随部门相对生产率提高而变化来加以解释,如图7所示。图7中(1)和(2)分别表示中央银行考虑降低名义利率,制造部门和服务部门的边际成本对货币政策冲击的响应在存在服务深化与不存在服务深化的区别。其中,对于制造部门,存在服务深化时其边际成本下降程度是其不存在服务深化时的6倍。而不存在服务深化时,应对货币的正向冲击该部门的边际成本几乎没有下降。在服务部门,不论存在服务深化与否,当利率下调时,该部门的边际成本均会随部门相对生产率提高而下降。存在服务深化与不存在服务深化相比,虽然前者的边际成本下降幅度约为后者的10%,但是两者的绝对数值差别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值得注意的是,图7的(1)和(2)中,当不存在服务深化时,应对扩张的货币政策冲击,两个部门的边际成本也会有所下降。原因与上面对通货膨胀的分析近似,可能是增加值层面的产业结构变化导致(Carvalho,2006[29];Bouakez等,2009[30],2011[31],2014[32];Imbs 等,2011[33];Pasten等,2020[34])。

图8表示的是当中央银行考虑降低名义利率,总通货膨胀对货币政策冲击的响应在存在服务深化与不存在服务深化的区别。图8表明,当经济体存在服务深化并且深化程度随部门相对生产率提高而上升时的总通货膨胀与没有服务深化时相比,通货膨胀的程度更低,并且后者的下降幅度约为前者下降幅度的60%。尽管没有服务深化时,服务品作为消费品在最终产品环节(家庭消费领域)增加值占比上升也会提高经济结构的粘性,进而降低正向货币冲击下通货膨胀的程度(Carvalho,2006[29];Bouakez等,2009[30],2011[31],2014[32];Imbs 等,2011[33];Pasten等,2020[34]),但这一作用与服务深化作用相比较小。

图8 总通货膨胀与部门相对生产率

(三)服务深化对货币政策冲击效果改变的量化模拟

为了进一步量化服务深化对货币政策冲击效果的改变和其他因素对货币政策冲击效果的改变,并对二者做相应的对比,我们利用是否满足制造中间品与服务中间品的替代弹性小于1这一服务深化的必要条件来构建一个基准模型和反事实模型。在基准模型中(存在服务深化),以1981年为时间起点,2010年为时间终点(5)考虑选择的时间点是1981年和2010年的理由有两条:一是可获得的、且具有时间连续性的产业部门投入产出表从这一年开始,其本身可以近似作为中国经济改革的开端。选择2010年是因为World KLEM data数据库对于中国连续的投入产出表暂时更新到2010年,虽然中国国家投入产出协会公布了2012和2017版的投入产出表,但是这样不连贯的数据对于采用DEA方法来校准部门相对生产率比较困难,另外,选择2010年则可以回避因为2008年之后各国普遍量化宽松的政策的影响。二是1981年属于改革开放初期,制造业部门和服务业部门的相对生产率差异不大,几乎不存在服务深化,但积累到2010年,两个部门的相对生产率差异较大会形成较高的服务深化水平。,并对两个时刻施加相同规模的正向货币政策冲击(不妨令名义利率下降1%),对比1981年各宏观变量(实际总产出、部门实际产出、部门通货膨胀、部门边际成本)对冲击的响应与2010年这些变量对冲击的响应,同一变量的响应差别即为服务深化对货币政策效果的改变;作为对比,在反事实模型中(不存在服务深化)重复该过程,同一变量的响应差别即为其他因素导致的货币政策效果改变。基于此,本文可以比较服务深化对货币政策效果的改变与其他因素对货币政策效果改变的大小。根据以上得到表1。

表1 各宏观变量对货币政策冲击的响应

在表1中,总通货膨胀在基准模型(存在服务深化)中,当名义利率下调1%,通货膨胀率由1981年的1.23%下降至2010年的0.67%,下降了0.56%。在反事实的模型(不存在服务深化)中,总通货膨胀虽然也从1.06%下降至0.79%,下降了0.27%,但下降幅度远小于存在服务深化时的情形。由此可见,服务深化缓解了由于名义利率下调而造成的通货膨胀程度,可以解释下调程度的一半左右。另外,实际总产出也在服务深化的条件下对于货币政策刺激有更显著的响应,表现出更高的增长,从1981年的1.55%增长到2010年的1.85%,增长了30个基点,对应的无服务深化情形下实际总产出只增长20个基点,前者较后者多增长了10个基点,约占增长总额的1/3。由总通货膨胀和实际总产出对于货币政策冲击的响应变化可知,经济总体的服务深化提高了整个经济体的价格粘性,使得面对名义利率下降时,货币政策的产出刺激作用更加明显,同时为之付出的通货膨胀上升的代价更小,这表明对货币政策的冲击效果在服务深化的影响下发生显著改变。

服务深化的作用对货币政策冲击效果的改变不但显著地表现在经济总体层面如总通货膨胀和实际总产出中,还表现在部门实际产出和通货膨胀上。在基准模型中,名义利率下降1%时,服务部门和制造部门的通货膨胀分别由1981年的0.41%、1.40%下降至2010年的0.40%、1.30%,下降幅度均为10个基点。在反事实模型(不存在服务深化)中,两个部门的通货膨胀仅下降10个基点和2个基点。部门通货膨胀下调主要通过部门的边际成本通道,服务深化提升了部门间对服务中间品的使用,增强部门间的价格粘性,降低了两个部门边际成本对名义利率下降的刺激反应,进一步表现为部门通货膨胀的下调。具体地,在基准模型中,服务和制造部门边际成本分别下降10个基点和14个基点,但在反事实模型中,两者只分别下降5个基点和3个基点。服务深化还进一步提高了部门实际产出,制造部门和服务部门的实际产出分别提高25个基点和1个基点,而当没有服务深化时,名义利率的下降却几乎没有带来任何实际产出刺激变化甚至还有可能面临实际产出衰退。

六、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通过对中国产业结构变迁的梳理,发现产业结构由制造业部门向服务业部门转型升级的过程中,伴随着两个部门中间生产结构服务日益密集化的特征。具体表现为服务品和制造品同作为两个部门的生产要素,但两个部门对服务品的使用占比随时间累积不断提高。由于服务品的价格粘性高于制造品,两个部门对服务品的使用比例逐渐提高使得两个部门的价格粘性增加,同时经济总体的价格粘性也随之升高。部门和总体价格粘性升高降低了应对货币政策冲击时的价格调整能力,继而改变部门和总体的实际产出和通货膨胀对货币政策冲击的响应。利用1996—2020年的实际产出,消费者价格指数和名义利率数据找到了一个经验性的证据。

为了说明服务深化提升部门和经济总体的价格粘性进而改变货币政策冲击效果的机制,利用两部门新凯恩斯模型阐述了服务深化的动力来源于制造部门和服务部门的生产率差异这一外生变量,并且该结论的成立仅依赖于制造中间品和服务中间品替代弹性小于1的合理假设。本文根据是否满足这一合理假设构建了基准模型和反事实模型。在基准模型中,两个部门的生产率差异扩大,服务深化发生,进而提高两个部门和经济总体的价格粘性,当面临名义利率上升的货币政策冲击时,制造部门和服务部门的通货膨胀通过边际成本的渠道快速下降。但在制造中间品和服务中间品替代弹性等于1的反事实模型中,服务深化以及通货膨胀经边际成本渠道快速下降的现象均不存在。为了量化服务深化对货币政策冲击效果的改变,对比1981年和2010年稳态时刻的实际总产出、总通货膨胀、部门实际产出、部门通货膨胀及边际成本对名义利率下降1%的脉冲响应在基准模型(存在服务深化)和反事实模型(不存在服务深化)的区别。结果发现,在基准模型(存在服务深化)中,2010年的实际总产出和部门实际产出相对于1981年提升更多的同时,总通货膨胀和部门通货膨胀却有所下降,并且这种下降主要依赖边际成本下降渠道。这意味着1981年到2010年30年服务深化过程使得同样的刺激性货币政策冲击以较小的通货膨胀代价获得了更大的产出刺激,这一刺激作用不但在实际总产出和总通货膨胀上成立,在部门实际产出和通货膨胀上也成立。

本文通过一个经验性证据和理论模型说明了长期的经济结构变迁尤其是产业内部的投入产出结构变化对货币政策冲击效果的影响。服务深化提高经济体的价格粘性,进而改变了货币政策冲击对实际产出和通货膨胀的作用。当中央银行实施积极的货币政策时,服务深化在刺激实际产出增加的同时降低了通货膨胀的程度。当实施紧缩性货币政策削减需求时,由于价格粘性的增加,降低了实际产出和物价收缩程度。这一发现可以为产业结构调整和货币政策实施提供一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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