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午年吴大澂致汪启信札

李文君整理

摘 要：故宫博物院藏有湖南巡抚吴大澂致其幕员汪启信札二十六通，从未对外刊布。这些信札，均作于甲午战争时期，内容主要涉及北上湘军的军需供应，是解读北上湘军后勤保障的第一手资料。这些信札，对研究甲午战争中清军的军费支付方式、武器采购、后勤供应情况等，均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

关键词：吴大澂 汪启 信札 军需供应 湘军

中图分类号：K877;K25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8705（2022）02-97-108

故宫博物院收藏有吴大澂致汪启信札二十六通1，系二十世纪五十年代由国家文物局调拨入藏，此前从未公开对外刊布，不为学界所知。现以书写时间为序，将其整理发布，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作简单注解，以惠学林。

一、寄信人与收信人

寄信人吴大澂（1835—1902），江苏吴县（今苏州）人，字止敬，又字清卿，号愙斋，同治七年（1868）进士，历任陕甘学政、河南河北道、吉林三边帮办大臣、广东巡抚、河东河道总督等职。光绪十八年（1892）闰六月十二日，补授为湖南巡抚，八月初七日到任2。甲午战争中，吴大澂自请带湘军北上，光绪二十年（1894）八月交卸启程。在辽南与日军作战失利后，于光绪廿一年（1895）四月回长沙接任巡抚，旋被免职，十月，交卸回乡3。戊戌政变之后，因被认为是翁同龢一党，被革职永不叙用。

收信人汪启，字葆田，江苏无锡人，吴大澂幕员，善于管理钱谷，长期跟随吴氏。就目前所知，同治十一年（1872），吴大澂就曾题屏幅拓本赠汪葆田4。光绪五年（1879）吴大澂任河南河北道时，汪启就在幕中任副库储5，后又随吴氏到吉林任职6。光绪九年（1883）六月廿八日至廿九日，吴大澂亲笔为汪启之母书写寿序7。光绪九年（1883）十一月，刚从吉林调到天津的通政使司通政使吴大澂向朝廷上折保荐人才，朝廷有将“同知衔汪启，著发往直隶，交李鸿章差遣委用”的批复8。光绪十年（1884）冬，吴大澂出使朝鲜，汪启也是随员之一1。光绪十四年（1888）十二月，吴大澂保奏郑州黄河决口合龙有功人员时，也保奏了汪启，“汪启著俟选缺后，免补直隶州知州，以知府在任候选，并赏戴花翎”2。光绪二十年（1894）八月，吴大澂从长沙北上时，汪启随行。光绪二十一年（1895）二月，专门上折保举汪启等人3。吴氏率湘军驻扎山海关备战时，在天津设立转运局，驻天津河北大王庙吴楚公所，由汪启总办局务，负责后勤军需供应4。光绪二十一年（1895）正月三十日，因军事需要，汪启随转运局迁移到石山站（今属辽宁凌海）5 。吴氏战败被免职后，汪启先是返回长沙，为吴氏“赶办销册”6。吴氏离任后，汪启又应宋庆邀请北上，在毅军营中主管钱粮，还兼“新建陆军粮台”7。

对汪启其人，目前学界还没有专文进行研究。只有白谦慎先生在《吴大澂和他的艺术家幕僚》一文中，给予提及8。对吴大澂致汪启信札，还无人进行研究。这二十六通信札，有二十五通作于甲午年（光绪二十年，1894），是吴大澂从驻军的山海关写给在天津后方负责军需转运工作的汪启;一通作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是吴氏从前线双台子写给石山大本营的汪启。这些信札，主要与东征相关，是反映吴大澂东征的第一手材料。目前所见的吴大澂东征史料，主要有《吴愙斋中丞电稿》《王同愈日记》《晏安澜年谱》等。《吴愙斋中丞电稿》，本为中国历史研究院近代史所收藏的“吴大澂档”9的一部分，曾收入《中日战争》（第六册）10，电稿收录了吴大澂致总理衙门、翁同龢、李鸿章、刘坤一、盛宣怀、汪启等人的电报稿全文，最早一封是光绪二十年（1894）十一月十九日吴氏致汪启的电报稿。而本文披露的二十六通信札，有十八通作于十一月十九日之前，完全可以视作是电报稿的“前编”，其价值不言而喻。另外，受制于载体与保密需要，电报的文字简炼，许多细节不详，而信札内容详尽，信息量更大，私密性也更高，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王同愈与晏安澜，是吴大澂出关前亲自请调的两位得力助手，他们也都留下了相关的材料。王同愈的《栩缘日记》，先后收录于《中日战争（第六册）》11与《王同愈集》一书中，载有光绪二十年（1894）十一月初九日作者从北京出发，赶赴山海关，到光绪二十一年（1895）三月初八日，从辽南前线回到北京的过程12。金兆丰撰《晏海澄先生年谱》卷一所引晏安澜在前线所撰《虚舟东行录》部分，详细记述了从光绪二十年十二月十二日晏安澜从北京启程，赶赴辽南前线，到光绪二十一年三月初八日返回京城的过程13。与前述电报稿一样，王与晏的记载，也缺少光绪二十年（1894）十一月之前的部分，且他们二人更多是负责督察士兵操演一事，对军需支应接触不多，故二人的日记与年谱，并不能取代信札的价值。另外，吴大澂在东征期间写给其兄吴大根的四通信札14，写给翁同龢的七通信札15，均部分描述了吴军的情况，但因数量有限，所反映情况并不多。

相比于上述东征材料，这二十六通信札的史料价值，主要包含以下幾个方面：一是军队的招募与训练。二是军需供应。三是武器采购。四是军费筹集。五是各类问题的暴露。六是其他生活细节。军队的招募与训练方面，吴大澂所部，从最初的刘树元与余虎恩所部的十营，到最后的四十二营湘军，从其在两湖地区的招募，水陆两路北上，到打靶训练等，在信札中均有反映。军需供应方面，从军粮购买、军帐与营房、军马采购、订做军服、购买驮骡与车辆、军旗、军乐队，再到铁锅、饭碗等炊事用具，铁锹扁担等劳动工具，事无巨细，在信中均有详尽的反映。武器采购方面，从西洋各国的火炮、新式步枪机枪、子弹，到中国的腰刀，通过各种渠道，纷纷运来。军费筹集方面，有户部的拨款，有湖南湖北地方的垫款，还有汇丰等银行的贷款，虽然左支右绌，却也要维持下去。暴露问题方面，对当时存在的问题，如户部资金紧张，器械与装备不足，部队行军速度缓慢，军士训练不够，湘军与宋庆的毅军，淮军之间的矛盾，湘军将领内部的不同意见，吴氏对所部将领的看法各异等，均直接陈述出来，吴氏个人虽然对战局持乐观态度，但带领这样一支问题重重的军队出战，其他各部又不能给予积极配合，其失败虽不是事先注定，但也绝不让人意外。其他生活细节方面，一些在电报中不宜谈论的私事，在信札中也有体现。如吴氏让汪启从天津代购刚进入中国市场的洋火炉，对装裱慈禧太后御笔寿字的具体要求，向京城汇寄年敬银，给苏州南仓桥寄家信及银两，吴昌硕与暴式昭在吴氏幕府中的情况等。这些看似琐屑之事，却是别处难得一见的材料。

二、信札考释

（一）九月

1.葆田大兄大人阁下：连接初九、初十日手书二缄，藉悉种种。今日胡戈什1到关，续得十一日来函，并衣箱、帽盒、红茶及帐房二十架，均已照领。卫队到沽2，即令径赴唐沽上车。续交帐房十架，即可派弁送交唐沽，由卫队自行带来。余镇3面奉谕旨，准招十营4，当为奏明。原拟余镇带振字三营，添募四营;刘镇5 带亲军四营，添募三营，合成十四营。今余镇奉旨，准募十营，应于原定七营外，再募三营，统归户部拨领饷银。其开招之始，就近由湖北垫给饷银，俟领到部饷，再行拨还云云。须如此分别奏明，方无纠葛。至湖南所调七营，本省仍须募补，无所谓坐饷6也。手复即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九月十三日卯刻

香帅7内召交卸，未必能速。

2.葆田大兄大人阁下：前发印票二十纸，写明赴唐沽上车，属罗耀庭8派人照料，本拟派员前往，住大沽营内，耀庭谓此事可代照料，毋须派员。不意刘营官9私自赴津，托言统领谕令到津，即统领来此，亦当听我调度。候军装来齐，再赴山海关。如此不听调度，殊属可恨，只有用令箭押送到车，当不敢再违我令也。帐房三十三架已收到，京电亦悉手复。即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九月望日

帐房添做一营，恐湘中带来皆单帐耳。

如晤杏荪1，属其告知满德2电询洋厂，如枪子不足八百万之数，不必等候，即少二三百万亦无不可，但催其迅速装船，勿误到沽之期。一则不致迟延，二则可省子价，饷银略可周转。前据满德面称月内装船，此时尚无消息，必系枪子不够数耳。弟大澂顿首

张玉田3所招洋号各勇，由尊处先给口粮，俟洋号购齐，再行送至渝（榆）关4，此棚将来亦归卫队三哨之内。津局5所招之勇及戈什各口粮，均在卫队一哨内融消可也。

乞嘱许巡捕6将折件应用各物，包作一匣，派勇送来，如京城有信，即交铁路公司带至渝（榆）局，由李道台即树棠，号少卿7转送营内最妥。

河南押解军火委员王巡检已由此间封送程仪银8三十两矣。枪弹点齐，批回亦已印发。

3.葆田大兄大人阁下：昨复一缄，交史俊堂9带回，想已鉴及。皮衣先购二千二百件，想尚易办，此价只可照棉衣例，在口粮内分关扣还。现在饷未领到，动需用款，无米为炊，势难速办。如天津皮衣铺能包做，每件连面子蓝洋搭连布包定若干，较为省事。铺中所图者，件多则利厚，每件所占无几。若自行派员赴京购办，其价未必合算，且各军均须购买，迟则价必增昂，不如早与言定，该铺亦可派人赴各处分头采办也。以后各营，刘镇添募三营，余镇十营已奏明遵旨多添三营尚须续办皮衣六千五百件，魏午庄10六营，只好听其自便，不能兼顾矣。帐房先制四营两哨。余勋臣11之十营，不知何时可到，稍迟再为定做。若由清江12陆路，恐十月未必到齐。至棉衣只可在湖北赶做，上道即须穿用，岂能到津再给？各营除帐房外，铁锅每棚一口，水桶扁担一付，照例开支公款，碗筷向未给过，所费无多，可代备。其馀不能由局给发也。手泐即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九月十八日

刘统领13亲军中左两营，须领锅九十口，饭碗一千二百只，乞照发。

4.葆田大兄大人阁下：昨晚德胜14来营，解到蓝白帐棚六十一架，俱已照收。粮米在芜湖购定四千石，前日已电属续购六千石，大约再添二三千石即可用至正月底矣十月内未必到齐，冬月算廿三营。洋号闻上海尚可购，乞属张弁15赶电购定此时价贵亦无法。手复即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九月）二十日。

以后有便，乞代购食米三四包带来，关上16购米极费事也。

5.葆田大兄大人阁下：各营需用马约五百馀匹，郭副将17带有玉县丞18能相马者，委令戈什刘贵云19同赴张家口喇吗（嘛）庙一带选购。其银交暴巡检式昭1经理，最为妥当。有咨兵部公文一角，望派戈什史俊堂进京，交曾士虎2，向兵部书办议明领票之费，柳门3必有熟识车驾司司官，已函托照呼。俟马票4领出，仍属史俊堂送至张家口，交暴巡检可也。约带银三千两，馀俟马匹到营找给。可由票号汇至张家口，饷到付还。手泐即请台安。弟大澂顿首 九月廿一日

张家口监督咨文，交暴巡检带去。咨北洋大臣一角，即饬投递。

再给三人盘费银一百两，由许鋐5处存折取付，亦交暴方子，令其记账，回营报销可也。

6.葆田大兄大人阁下：今早接诵廿一日手书，承示营制三纸，已将一纸交与云樵6矣。营中应用铁斧、锨、镢等物，可为预备，按营发给。皮袄不做面子，用皂布镶边，加一圆月亦好。先定二千二百四十件，大约尚须添购一万件，正合廿四营之数，即行市稍涨，亦不能不定也。谭子云7胆略过人，冲锋陷阵，是其所长，先令招募护卫亲兵一营，拟为奏请添募四五营，未知能邀俞允否？今日刘云樵谭及傅相8告以京城得胜门外常有马贩往来，亦可就近购买，望属戈什刘贵云先赴京城，酌购数十匹来营应用，与玉县丞分头办理亦可。手复敬请台安。弟大澂顿首 九月廿三日

帅旗门旗五杆，乞为代办。官衔只用头品顶戴湖南巡抚。

7.葆田大兄大人阁下：今日招利船进口，又到八百七十五员名，四营官弁勇丁，均已到齐，幸皆无恙。杏荪代购毛瑟枪9一千二百杆，暂可应用。江阴10所装军械，不日亦可北来，必无他虑。惟核计饷银领到，逐项拨还，便成妙手空空。尚有罗稷臣11代订炮价，约需银五万馀两廿四尊，须俟湖北拨还枪价六万四千两，共十二万八千，先属汇还半价。方可付与补海斯岱12也。余勋臣13添七营，已经奏准，共合二十三营，惟鄂省不能垫饷。招勇之费，余、刘14共需六万，仍电湘中筹垫，下次领饷再拨还。手泐即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九月廿四日灯下

另單附览：拨还海防支应局垫发枪价定银廿五万六千两;续付枪价银廿五万六千两此款俟外洋装船后即须全付;拨还津海关道代付枪价银二万六千六百两哈乞开斯15一千四百杆;拨还津海关道毛瑟枪价银一万二千两;还源丰润16米价银五千两;发马价银三千两;应发四营十月份饷约计一万二千两;定皮衣银二万两。共五十九万六百两。

8.葆田大兄大人阁下：刘贵云来，带到廿七日手书，藉悉一一。玉县丞本系贩马之人，在铁路公司当差，相马系属行家，恐其银钱不可靠，故委一结实可靠之暴巡检专管银钱，可无贻误。刘贵云于马市略知一二，仍令跟踪前去，多一看马之人，不致虚开价值，亦未能保其一钱不占也。谭子云今日奉到电旨，准其招募四五营，明日赴津谒见傅相，即可迅赴山东一带开招，俟部饷领到，先行借给银一万两可也。手复即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九月廿九日

属许鋐给刘贵云两月银十六两，酌给川资。

兹交折差带上皇太后亲笔大“寿”字，乞交锦盛祥1装一大轴，两边须宽二寸许，均用黄绫，属其赶于六七日裱好，弟定于初七日2到津，十二三仍回山海关也。弟大澂又顿首

邸振功3可当哨官，属其随子云4前去，馀弁不准。

9.葆田大兄大人阁下：前日张玉田来关，解到帐房五十六架，昨日仲英5到营，又带到帐房十七架，前后收到蓝白帐房二百四十七架，已分发各营领用，手书均悉一一。毛瑟枪收到四十五箱，每箱二十四杆，共一千零八十杆。已属郭梯阶6试放枪子，均尚合膛。四营并无一枪，得此可备缓急，聊胜于空拳冒刃，不能十分挑剔也。枪价五十万，全数运到，仅够还满德之八千杆，补海斯岱之廿四尊炮，礼和洋行7之千四杆，开哈乞开斯及杏荪之毛瑟枪，均须借用饷银。好在八九月饷均已垫发，只须预备十月四营之饷耳。手复即颂台祺。大澂顿首

帐房清单领到，郭信8已交去。

香帅来电，婚嫁在鄂办，乞转告舍弟9家眷，并不进京也。10

（二）十月

10.葆田大兄大人阁下：初二日接诵三十日亥刻手书，并由许鋐带来公费银五百两，均已收到。续请补发二十万之公文及陶、曾11两令委札，均交仓石12带去矣。仓石因母病乞假回南，十月份薪水已由许鋐带来，而仓石已行，属森卿1垫给一份，容再寄还可也。敝部已有二十八营，而香帅奏请铁字五营、恺字炮队四营2均归敝处节制，已蒙俞允。鄂省给饷三个月，自十二月份起，须由敝处奏请部拨。以后军粮、马匹、皮衣，均须核计四十二营之用。今日电属汪小朴3购足二万四千石，如沪上米價合算，亦可在沪添购。顷已电请先汇银五千三百两，俟小朴来电续购若干，需银若干，再行续汇。皮衣须定二万二千件，乞再与该铺商之，或另招一铺分办亦可。手泐即颂台祺，弟大澂顿首。十月初三日。

另单二纸：一马匹虽购五百五十匹，尚不敷用。拟由京城得（德）胜门外再添数十匹，容再派弁往购。刘贵云札偶尔忘之，兹特检出寄去，如已行，即寄张家口亦可。

一榆关无存械之地，现择空营基址，盖造军械房二十间，委员住房五间，包定工料，约需银七百两，一月内可成。即日动工，此款便中寄来。

一各军将来出关，需用车驮，拟派弁赴保定至获鹿4一带，陆续购买驮骡二千馀头，每营给发五十头，由各营长夫5银两内扣算，约需垫银五万两每头牵扯二十五两，此事甚不易办。

一拟购车五十辆，派员至开平滦州一带定造新车，每辆约需银二十五六两，共需银一千三四百两，此事尚不甚难，大约一月可成，拟派伯英6前往办理。

一拟购车骡二百五十头每辆五套，派弁至奉天北边法库门一带购办，亦尚不难，约需银六千馀两。

以上各条，均须预为布置，此外或有应办之事，随时示及。

营中拟设官药局，属文孝廉7经理，需购药物，托振之8设法代购寄下。

11.葆田大兄大人阁下：刘云樵新募三营，须约万五千金方可启程北上。湘省仅发银六千两，无可筹拨，须由津电汇湘平银9九千两，交江汉关道恽菘耘10转给即可。催令速行，望与票号商之。手泐敬请台安。弟大澂顿首 十月初四日

电稿附上：汉口恽道台菘耘同年鉴，刘镇添募三营，需饷甚急，兹汇去湘平九千两，俟营官黄家茂、傅连升11等到汉，乞转给之，并催速行。澂、支12。

12.葆田大兄大人阁下：连接手书，均悉一一。军械、支应、转运三局，均有专司之人，零星杂务，弟可不问。一心督率操练枪靶，此行军第一要务，不会打枪，如何接仗。他人视为琐屑之事，鄙人以为根本之图，尽心竭力用两月苦功，将来必有效验。又如河工13亲住席棚光景，不如此不能奏功，所谓皇天不负苦心人，此阁下所亲见也。谭道14派杨营官招勇，已募足两营，乞将帐棚锅碗铁镢等件，先发两营，馀俟谭道到津，再行全给可也。手泐即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十月廿四日戌刻（钤白文“二十八将军印斋15”方印）

近日天气甚寒，屋内须用炭火，昨见饶文卿1有一洋火炉，云自天津洋行购来，不过四五元，乞代购一具，不必太大者。洋铁烟筒只用三接，亦可上有转湾式，以便出气似名壁拉气，即交马厨子带回为感。此间支应分局须用银两，属小朴酌备二三千金，寄交庄委员2。各军月饷九十两月，均已给领，现须发冬月之饷，约可迟至月杪再发。恺字、铁字两军，湖北已发三个月，似已发至年底，此间所领部饷，从正月发起可也。部拨五十万，现在所订枪炮，所短无几矣。小口径枪六千，三十八万四千;恰乞开斯3一千四百杆，二万八千两;补海斯岱炮位廿四尊，七万四千;毛瑟枪一万二千，共四十九万八千。顾庭一4处托做铁靶，弟曾电催，并无回音，乞为函询，是否在海光寺5代制，如十付制就，先行送关。再属定造二十付，大小靶各半。大者英尺见方一尺六寸，小者英尺见方一尺，将来各营皆需用也。帐棚须做四十二营，皮衣亦然。虎字营6旗帜、号褂已成若干，余镇来电，先将四营送至德州，大约月内有三四营可抵德也。（钤白文“二十八将军印斋”方印）

13.葆田大兄大人阁下：张玉田解到皮衣一千二百四十件，均已照收。接诵廿三日手书，并悉一一。炮件本极琐屑烦重，不易清理，已属薛叔平7俟仲英解到，细心检点装配，庶免错乱。稻草即可照办，如易收买，每日运送一营，尚不费事。昨有购物单交肖韵8转寄，约计出月初十边迁移，不亟亟也。手泐即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十月廿六日

鄂军帐棚大约亦须代做，俟电询鄂省，再行奉闻。

（三）十一月

14.葆田、小朴两兄大人阁下：前经附片奏明，十月、十一月两月应领二十八营三哨之饷，每月需银八万六千两。昨接杏荪来电，户部电吴军9月饷廿万，须在汇丰10取付，是十冬两月已属有盈无绌。汇丰候总署11知照，即可发银，连前炮价十万，应领三十万两。满德来电，枪子已于三日前全数起运，如果确实，即将汇丰一款，先付二十万，酌留数万不付，防其误期，即应议罚也。鄂省应还十二万八千，已电催。鄂垫魏12饷二万，不必划，余13军六万，湘省所垫皆不划还。即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冬月初三日

15.葆田大兄大人阁下：今日接诵手书，并由胡戈什送到铁锹、铁锄各二百把，荆筐二百个，扁担二百条，麻绳二十三把，已发各营应用。谭子云所招之勇，计算必要多出两营，现为曾重伯14奏添三营，奏明以各营馀勇编集成军。与其令长夫逃至外营，不如我自留之也。今日亲赴唐军门15之礼，胜前营冯副将16营内查回逃勇十七人，皆系骗去，妄称正勇17五两五钱，大旗18八两，安有此理。已将冯营官奏参摘顶。家信乞代寄属小朴在冬月公费扣银四百两。敬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冬月八日

逃勇例应正法，人数太多，心实不忍，从宽插耳箭，以后再逃不恕矣。

16.葆田大兄大人阁下：十一日手书诵悉，钟应奎1解到铁靶十二架，均已收到。此次小靶太多，各营勇丁尚不能打，望即转致庭一2，以后均造大方靶，尺寸须归一律此次大靶略有参差，不必再造小靶也。桌椅等件，全数收齐，拟于十八日移居，与各营均近，督操较便，省得往来仆仆也。曾重伯添三营，魏午庄添四营，已奉电旨允准，惟帐房皮衣又须赶造，局面愈展，照料愈难，枪械亦不敷用，米粮则不缺耳。余勋臣到津，暂勿许其皮衣军米，其意未必愿归节制，或有谕旨准其独当一面，其本领甚大，如弟之书生不知兵者，少带几营尚可藏拙。近有安侍御3参我抚臣未经战事，将领不受约束，请旨训饬。又谓余虎恩宜令总统湘军，似诸将不服鄙人而愿受余镇之节制。若果如此，弟亦不妨以全权让与余镇也。敬请台安。弟大澂顿首 冬月十四日。

勋臣如已到津，不必明言，探其口气如何。四十九营总统，阔哉，阔哉。

围炉日久，易致牙疼，旧存一方，极为灵验，乞代配合一料，约须银六七两。惟京牛黄一味最贵，亦最为要紧，文代耕局内未购此品，须属药铺拣选道地之货，牛黄不可含糊也。锦州购骡，须再寄二三千金，前曾函告小朴，乞再一提。天津有车有骡，亦可派员试购，各处分买，易于集事，明春拔队，须预筹转运也。伯英来信云：正月二十有骡市，可买数百头，未免缓不济急。各军迟迟不能速行，皆因车少之故，须自购百辆，临时方不误事。榆关虽有转运局，宋军4、唐军5、淮军，应接不暇，恐难兼顾湘军。

17.葆田仁兄大人阁下：魏午庄添练四营，昨由户部另拨饷银六万，令午庄自行具领，似与敝处所领月饷未免歧出，或将来魏军自行报销，亦无不可。惟军械、驮骡、皮衣等件，仍须归敝处造报，转觉界限不清，所领军米，支应局无从核扣，应属魏军，按月划还。以后领饷，是否由魏军自行咨部请领，亦须由局详明咨请部示，乞与小朴酌之。汇丰拨款，未必肯照库平6，零星核算，不如径照规银7合作库平列收，如此次收到二十万两，由局详明合库平十九万几千几百几十几两，即行据详咨复户部。至库平与规银如何核算，已由盛道8电请部示，以后照此办理，毋庸向汇丰找平也。重伯招勇费，先给五千，已具领纸批准。皮衣添做七营，须俟湘中勇到再给，重伯用谭子云多招之勇，先成一营;午庄带来馀勇，亦只能凑成一营。前经面禀，馀勇甚多，近日又言馀勇甚少，三营均须由湘添募。大约须元宵前到津。皮衣所穿几日，或将后到五营，但给皮统，曾9二营、魏10三营。省一洋布面子亦可。如衣铺一时不能制齐，先给余军11十营，铁字、恺字为鄂军，与湘营稍别，不妨略迟，但不能不给耳。手泐敬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冬月十七日灯下（钤白文“龙节虎符之馆”方印）

18.葆田大兄大人阁下：昨交重伯太史12带去一缄，当已达览。今日接津海关道来文，知汇丰付款已照库平每万找给银九百两，想不吃亏矣。连日接奉电旨，饬令王连三13所部八百人，刘光材14所部五营，均赴山海关，归敝处节制调遣。他人以兵单为虑，弟则以兵多为虑，心志既恐不壹，精力亦觉难周，即如军械、粮米、皮衣、马匹、驮骡，只能照顾四十九营，他军不能援以为例。枪械即可添购，亦缓不济急也。即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冬月十八日

慈圣1御书“寿”字，乞为付装，仍照前式，两边稍窄，亦不妨也。（钤白文“龙节虎符之馆”方印）

19.葆田大兄大人阁下：洋毡两次收到四千条，拟每营给三百条，而舫仙2所留十营，均有窝棚，无须给毡也。接二十日来书，均悉一一。有人自奉省3进关，一路官民均盼敝营，早一日到早安一日之民心，真若大旱之望云霓，大约过年即须东征也。即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冬月廿二日

西纸4二十刀领到。洋号本已齐备，曾重伯送我洋乐一堂，又须添人学习，好在熟手甚多，所添不过数人。吹洋乐者，口粮须酌加，此系军乐，为他日凯歌之兆，本非行军所用，所费究属无多。兹嘱张雨玉田回津补募，如须领费，乞酌量借给。曾重伯言上海洋行尚有洋号可购，乞一询之。

20.葆田大兄大人阁下：顷接廿三日手书，张弁解到湘平银三千两，即交左子异5转送陈军6支应委员。前至舫仙处送行，晤谈良久，极言钦佩之忱，谓鄙人不惜小费，必可成大功。历事曾文正、左文襄，皆于委员薪水斤斤计较，不肯放松，从无如此之大手笔。湘人蒙福，将士一心，非他军所及。并托鄙人代催转运局接济车马，其意甚为恳切。舫仙与他人时有龃龉，独与鄙人毫无芥蒂，虽不归节制，弟亦无不以至诚相待，乃知天下无不可交之朋友也。锦州收枪无几，改买车骡，今日送来五十头，皆甚壮健口轻，通扯不及二十金，拟再送三千两，嘱宾太山7、丁近仁8代买骡头，必甚合算。手复即颂台祺，弟大澂顿首。冬月廿五日。

书箱收到。小朴均此。保定不能多购，天津亦可分买。

21.葆田大兄大人阁下：昨接廿七日手书，收到告示三百张，又代购银鱼、冬笋、子蟹、铁雀、菊花锅等物，承惠柚子、广橙，谨领，谢谢。前次解来军火，已饬军械局点收。薛叔平向极细心，当无错误，弟可不用心矣。劈山炮近来试过，即二三百步不能中靶，一枪左一枪右，出入在数尺之外，毫无准头。各营现有之劈山炮，许其搭用。湘将多信之，弟亦不加褒贬，因阁下询及，故略陈之。远在湘局，似可不必费此周折也。和局断不能谐，明正敝部必当出关，一与交绥，胜负立见。近读《孫子》十三篇，以古法证今制，临阵益有把握。总之，倭人师老而劳，锐气必减，我以生力军当之，彼竭我盈，孰利孰钝，不待智者而明之矣。手复敬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冬月廿九日。

正作复间，又接廿八日手书。毡条二千，当交薛叔平照收。洋炉四枚，分送幕府，四座皆春矣。昨转电旨，其馀三营误译七营，顷嘱电房更正。所示余镇惶悚情形，知不能出我范围。谭道9办事粗疏，已奏撤统领，交左道10接统。其气虽盛，过于卤莽，性情恐不能改，与其偾事撤参，不如早为更易。今日有汪都司11专人投信，素不相识，本可置之不理，因其在紫竹林1永和楼卧病，其情可悯，乞代送二十金，妥交本人之手，恐其来差不着实，未便交其带回，特其奉托，属信附阅。

（四）十二月

22.葆田大兄大人阁下：今早佛常济2带到手书，藉悉一一。重伯所说英国兵船之枪，顷已电致代购。如毛瑟、马替呢3两种可用，价必不贵，各购五百杆，以马替呢枪给重伯三营，以毛瑟给子异五营，因该营只有林明敦4四百，每营八十杆，不敷操演。精枪不会打抛，弃子弹可惜，须用他枪练有规模，再行换给小口径精枪也。余勋臣今日来晤，满腹疑团，数言而解。先到三营，已令填扎陈军5旧垒，属其再调三营来此，尚有空营三座。铁字五营迟迟不到，其势不能不为之代留矣。洋河八营6，可无意外之虞。仲英妄谭军事，播散谣言，其意欲去彼就此，以二十金薪水为菲薄，真不知足也。购办军火，已属舍弟奉商。即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十二月初三日

余意欲添三营，已为电询常熟7，可准则奏，较为妥当。

唐巡捕带来手书阅悉，床榻铺垫等件照单收到，奏留魏午庄一电，幸蒙俞允。舫仙十营，均有圈棚，较帐房为暖，弟恐其拆毁，许以每营酌给赏号，留之以待后来者，渠意索银三千两，恐不能少，亦可笑也。渠告子异云：木料芦席，每棚费至六七两，人工并不算也。少谷8酌加车马费二十两，何如？弟澂又顿首

23.葆田大兄大人阁下：昨接来电，知熊军门9亦已到津，陈舫仙原驻十营，已令恺字四营、虎字六营填扎，更无馀地。尚有周金声10军门兰亭新筑炮营两座，亦有板屋，留与铁军，可扎两营，系在二郎庙山下，离敝营略远，约有十里。该处又有墙围两处，系李健斋光久11所筑，聊胜于无。此时并不能筑垒矣。如晤熊军门，可先告之。昨接初三日手书，示及汇丰银款平馀12及钉铁木箱各项，详悉一一。三局13随员，略有津贴，至为公普。廉夫14、述之15，薪水为官阶所限，原给十六两，近已加至廿四两，幕府事繁，不妨稍优他员，不能援以为例也。保定购骡，再匯数千，须属多购，此项约须五万馀金，将来归入运脚计算。马匹已报启程，不日可到。手复即颂台祺。大澂顿首 十二月初五日

“寿”字轴领到，上毡五百条，次毡一百五十捆照收。

24.葆田大兄大人阁下：今日接初五日手书，解到恰乞开斯子十万，已由局照收，可供操演之用。昨接翁1电，部款甚绌，购械略减，大约准领二十万。须俟司农2电到，方可具领。前寄运斋3一单内，只可但购恰乞开斯子枪二千杆，子一百万;小口径枪二千，不带弹;所有快炮，不能再购矣。一尺六寸铁靶，只须截铁打眼，顷刻可成，送来即解为要。英枪可购最妙。手复即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十二月初七日

25.葆田仁兄大人阁下：寄去京信两函，托柳门分送二千八百两京松4，托廉生5分送四百两湘平，均交票庄汇京，能于廿六以前汇到，俾可年前分送6也。手泐敬贺岁禧。弟大澂顿首 廿一日

小朴兄均此，岘帅7如年内到关，弟于元旦即行，此日最吉。

（五）光绪二十一年

26.葆田大兄大人阁下：顷有河南候补同知吴丞兴绶8持易实甫9一书，来此投效，该员曾在郑工10当差，察其才具，尚非不舞之鹤，惟双台子11地方甚窄，各店为兵勇住满，几无容身之地书吏亦皆退至石山站，无人缮札，属其回至石山站12，留侍左右，可供差委放赈13需人照料，委札后补可也。手此即颂台祺。弟大澂顿首 二月十二日

The Letters from Wu Dacheng to Wang Qi in 1894

Li Wenjun

Abstract：The Palace Museum contains 26 letters from Hunan Governor Wu Dacheng to his subordinate Wang Qi. These letters written during the Sino-Japanese War of 1894-1895 were never made public before. Because The contents of 26 letters mainly involves the supply of military supplies， which were the first-hand information for understanding the logistics support of the Hunan army in the northeast. These letters are of important historical value for studying the Qing army's military payment methods， weapons procurement channels， and logistics supply during the Sino-Japanese War of 1894-1895， and for better understanding the complex relationships among the various factions of the Hunan army.They have a very important historical value for research work..

Key words： Wu Dacheng;Wang Qi;Letters;Military supplies;Hunan Army

（责任编辑：王尧礼）

作者简介：李文君，1976年生，内蒙古卓资人，故宫博物院故宫学研究所副所长，研究馆员，博士，研究方向为故宫学与明清宫廷历史。

1 故宫博物院藏吴大澂手札册，文物号：新00092816。

2 吴大澂撰，印晓峰点校：《愙斋诗存》，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233页。

3 吴大澂撰，印晓峰点校：《愙斋诗存》，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版，第234～235页。

4 顾廷龙：《吴愙斋年谱》，上海辞书出版社2016年版，第82页。

5 吴大澂撰，李军整理：《愙斋公家书》，《历史文献》（第二十一辑），上海古籍出版社2019年版，第71～72页。

6 吴大澂撰，李军整理：《吴大澂日记》，中华书局2020年版，第223页。

7 吴大澂撰，李军整理：《吴大澂日记》，中华书局2020年版，第298页。

8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光绪宣统两朝上谕档》（第九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6年版，第4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