暧暧空中灭,何时见余晖

2022-07-15 01:50范子烨
名作欣赏 2022年7期
关键词:刘裕参军陶渊明

范子烨

陶渊明是一位诗人,也是一位慈父。根据他的《责子》诗序,他有五个儿子:“舒俨、宣俟、雍份、端佚、通佟,凡五人。舒、宣、雍、端、通,皆小名。”可谓记载详实。《责子》《命子》二诗以及《与子俨等疏》,都表达了陶公对孩子们的关爱,殷殷嘱托,情深意长。宋蔡梦弼《杜工部草堂诗话》引古汳高元之《荼甘录》云:

陶渊明《 命子》 篇则曰:“夙兴夜寐,愿尔之才。尔之不才,亦已焉哉!”其《责子》篇则曰:“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告俨等疏》则曰:“鲍叔管仲,同财无猜;归生伍举,班荆道旧。而况同父之人哉!”则渊明之子未必贤也。故杜子美论之曰:“有子贤与愚,何其挂怀抱。”然子美于诸子,亦未为忘情者。子美《遣兴》诗云:“骥子好男儿,前年学语时。”“世乱怜渠小,家贫仰母慈。”又《忆幼子》诗云:“别离惊节换,聪慧与谁论。”“忆渠愁祇睡,炙背俯晴轩。”《得家书》云:“熊儿幸无恙,骥子最怜渠。”《元日示宗武》云:“汝啼吾手战。”观此数诗,于诸子钟情尤甚于渊明矣。山谷黄鲁直乃云:“杜子美困于三蜀,盖为不知者诟病,以为拙于生事,又往往讥宗武失学,故寄之渊明尔。俗人不知,便为讥病,所谓痴人面前,不必说梦。”

高元之是南宋学者,他的文化随笔《荼甘录》已经亡佚了,但其论析陶、杜慈父情节的这段文字却被蔡梦弼保存下来了,非常值得我们回味。这段话所引《与子俨等疏》,本质上是中古时期流行的诫子书,其“同父之人”的说法,表明陶公五子非同母所生,所以这番叮咛可能与五子之间的矛盾有关,当然,最值得关注的是高氏关于陶渊明《责子》诗与杜甫《遣兴》诗的比较,这两首诗的原文如下:

白发被两鬓,肌肤不复实。虽有五男儿,总不好纸笔。阿舒已二八,懒惰故无匹。阿宣行志学,而不爱文术。雍端年十三,不识六与七。通子垂九龄,但觅梨与栗。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责子》)

陶潜避俗翁,未必能达道。观其著诗集,颇亦恨枯槁。达生岂是足,默识盖不早。有子贤与愚,何其挂怀抱。(《遣兴》五首其三)

清仇兆鳌在注释中引用了《责子》诗的前四句和《命子》诗“夙兴夜寐,愿尔斯才。尔之不才,亦已焉哉”四句b,而陶渊明《饮酒》二十首其十一“颜生称为仁,荣公言有道。屡空不获年,长饥至于老。虽留身后名,一生亦枯槁”云云,仇氏对“颇亦恨枯槁”一句的注释,引用了 “颜生”二句和“虽留”二句。仇氏以陶解杜,他的注释都是非常准确的。从表面上看,杜甫这首诗很容易被理解为是对陶渊明的批评和嘲讽,高元之所言就有这种意思。但是,仇氏指出:

彭泽高节,可追鹿门。诗若有微词者,盖借陶集而翻其意,故为旷达以自遣耳,初非讥刺先贤也。

“鹿门”代指东汉隐士庞德公。《后汉书》记载庞德公“携妻子,登鹿门山,采药不返”。仇氏认为这首陶诗是借陶集而另翻新意,以抒发旷达的情怀,乃是一种自我排遣的文字形式,其对陶渊明并无“讥刺”之意。在这首杜诗之末,仇氏引用了黄庭坚的精彩论断:

子美困于山川,为不知者诟病,以为拙于生事,又往往讥议宗文、宗武失学,故寄之渊明以解嘲耳。诗名曰《遣兴》,可解也。

仇氏的观点,即源于黄氏此论。由此可见,仇氏与黄氏,不仅知杜,而且知陶。知人论世,解读诗心,能够达到如此境界,实属不易。其实,父亲对孩子的批评,实际是表扬、夸赞的另一种方式,尤其是呈现于文字的时候,因为这是要给人看的,这就如同我们平时经常听到一些人说自己的孩子这不好那不好的——他自己说可以,别人说则不可以。这就是人性。

《命子》诗作为陶公自述家世和族史的诗作,是他在身体衰微之际写给长子陶俨的,可与《与子俨等疏》并读。沈约《宋书》卷九十三《陶潜传》将它作为信史文献来使用,足见其重要性:

悠悠我祖,爰自陶唐。邈为虞宾,历世垂光。御龙勤夏,豕韦翼商。穆穆司徒,厥族以昌。纷纭战国,漠漠衰周。凤隐于林,幽人在丘。逸虬挠云,奔鲸骇流。天集有汉,眷予愍侯。于赫愍侯,运当攀龙。抚剑夙迈,显兹武功。参誓山河,启土开封。亹亹丞相,允迪前踪。浑浑长源,蔚蔚洪柯。……顾惭华鬓,负景只立。三千之罪,无后其急。我诚念哉,呱闻尔泣。卜云嘉日,占尔良时。名尔曰俨,字尔求思。温恭朝夕,念兹在兹。尚想孔伋,庶其企而。厉夜生子,遽而求火。凡百有心,奚待于我。既见其生,实欲其可。人亦有言,斯情无假。日居月诸,渐免于孩。福不虚至,祸亦易来。夙兴夜寐,愿尔斯才。尔之不才,亦已焉哉。

诗人称“悠悠我祖,爰自陶唐”,称“于赫愍侯,运当攀龙”,称“桓桓长沙,伊勋伊德”云云,以彰显其家族之起源与功业。渊明先称浔阳陶氏来自于陶唐氏(即尧帝),随后又提到了三位陶氏人物:汉愍侯陶舍(公元前202 年前后在世)、汉丞相陶青(公元前195 年前后在世)和晋大将军长沙郡公陶侃 (259-334)。“启土”一句,典出《尚书·武成》:“惟先王,建国启土。”“亹亹”一句,典出《毛诗·大雅·文王》:“亹亹文王。”“桓桓”一句,典出《毛诗·周颂·桓》:“桓桓武王。”“天子”一句,典出《尚书·尧典》:“帝曰:畴咨若时登庸。”“临宠”一句,典出《毛诗·曹风·鸤鸠》:“其仪不忒。”《毛诗·鲁颂·閟宫》:“享祀不忒。”无论周武王、周文王,还是尧帝,在后世均有圣王之目,陶渊明用这些历史巨人来比拟其先人,其心志之高傲令人震撼,比较而言,平生颇为狂傲不遜的谢灵运(385-433)的“述祖心态”则平淡得多。《宋书》卷六十七《谢灵运传》载谢氏《山居赋》云:

览明达之抚运,乘机缄而理默。指岁暮而归休,咏宏徽于刊勒。狭三闾之丧江,矜望诸之去国。选自然之神丽,尽高栖之意得。

谢灵运自注:

余祖车骑建大功淮、肥,江左得免横流之祸。后及太傅既薨,远图已辍,于是便求解驾东归,以避君侧之乱。废兴隐显,当是贤达之心,故选神丽之所,以申高栖之志。经始山川,实基于此。

此外,《文选》卷十九谢氏《述祖德诗》,也正好与其《山居赋自注》的以上叙述互相印证。谢氏的这些诗赋不过是彰显其祖父谢玄(343-388)将军功成身退、归隐江湖的美德而已,并没有多少夸饰之辞。而所谓以塚中枯骨骄人,实乃六朝人之通病,高雅如陶公者,不仅未能免除此种恶习,而且将其推向极致了。但事出有因,《晋书》卷六十六《陶侃传》:

媵妾数十,家僮千余,珍奇宝货富于天府。……梦生八翼,飞而上天,见天门九重,已登其八,唯一門不得入。阍者以杖击之,因坠地,折其左翼。……及都督八州,据上流,握强兵,潜有窥窬之志,每思折翼之祥,自抑而止。

如果说广纳妻妾、搜罗钱财之类的事情算作“生活小节”的话,那么,“潜有窥窬之志”即暗中有夺取晋朝江山的想法,就是大问题了。尽管可能是古人对陶侃的“恶搞”,却也足以说明浔阳陶氏在政治方面心志不凡。这也正是陶渊明以圣王比拟自己先人的原因。陶渊明一生五次为官,其中有三次是在军队中担任参军,尤其是担任桓玄的参军,对他的一生产生了重大影响。韩国李周铉教授有一篇题为《有关六朝时代参军的膨胀和分化局面的考察》的论文,他指出,南朝有四位皇帝从参军之职开始创业,“在整个两晋南朝时代,参军起家的事例占总体的21% 以上”。参军是军队中掌握核心军事机密的人物之一,这个角色是相当重要的,宋武帝刘裕早年就是北府军事首脑刘牢之的参军。所以,陶渊明说自己为穷而仕,这显然是假话。在后来以刘裕为代表的北府军事集团和以桓玄为代表的荆楚政治集团对峙、拼杀的过程中,陶渊明的政治立场始终是坚定不移的,这与那些墙头草式的人物,譬如从桓玄集团投向刘裕集团的傅亮之流确有不同。《宋书·陶潜传》说:“潜弱年薄宦,不洁去就之迹,自以曾祖晋世宰辅,耻复屈身后代,自高祖王业渐隆,不复肯仕。”陈培基认为,“这是史臣隐晦地交代了陶潜当过桓玄官吏的史实”,“明确告诉人们,陶潜的不复肯仕,是与刘裕有关”c,这一观点是非常中肯的。宋少帝景平元年 (423)年冬,陶渊明作了一首四言诗《答庞参军》,诗中第四段说:“嘉游未斁,誓将离分。送尔于路,衔觞无欣。依依旧楚,邈邈西云。之子之远,良话曷闻。”其“旧楚”的说法,直接来自桓玄。《晋书》卷九十九《桓玄传》说桓玄从建康败逃,回到老巢江陵,对殷仲文说“以天文恶,故还都旧楚”。陶渊明写这首诗的时候,距桓玄于元兴二年(403)九月建号楚国,已经整整二十年了,诗人抚今追昔,深感物是人非,曰“依依”,曰“邈邈”,其对往昔“桓楚”岁月的眷怀昭然可见。陶渊明的“桓楚情结”是由陶氏与桓氏的家族关系决定的。他的曾祖父陶侃与桓玄的父亲桓温是好友,而据陶渊明《晋故征西大将军长史孟府君传》,他的外公孟嘉曾经担任桓温的参军,孟嘉与桓玄的岳父刘耽的关系非常密切,同在桓温幕中共事(刘耽也是桓温的参军),而陶渊明那位在朝中担任太常的族叔陶夔与孟嘉、刘耽的关系也非同一般。陶渊明对这一切毫不遮掩。在门阀政治的背景之下,陶渊明对刘裕的“功业”也并不买账。刘裕先于义熙十二年(416)十月克复洛阳,“修复晋五陵,置守卫”,后于晋安帝义熙十三年(417)九月收复长安,修复晋帝陵墓(《宋书》卷二《武帝本纪》) ,陶渊明《赠羊长史》诗“九域甫已一”一句,即指此事而言。但从这首诗,我们看不出诗人为国家统一而狂喜的情绪,更找不到对刘裕的赞美之辞,反而表现出对秦汉之际的著名隐士“商山四皓”异常强烈的仰慕之情。但是,对刘裕的罪恶,陶渊明绝不放过。东晋元熙(420)二年六月,刘裕废晋恭帝司马德文(385-420)为零陵王,明年,以毒酒一罂授张祎,使酖杀之,张祎自饮而亡。随后刘裕又命士兵翻墙进奉毒酒,零陵王拒饮,被士兵用棉被活活闷死。陶渊明为此作《述酒》诗以极为隐晦的语言叙述了刘裕的罪恶。这是中国诗史上最难读懂的作品之一。然而,早在元兴二年(403)十二月,桓玄在篡位之后,即将晋安帝司马德宗(382-418)废为平固王,并依照陈留王处邺宫故事,迫使其迁居到浔阳。作为浔阳人的陶渊明对此似乎无动于衷。陶渊明的时代是一个没有爱国者的时代。军事强权与门阀政治笼罩了一切,个人的家族利益超越了国家利益和大众利益。至于宋朝以后的文人把陶渊明奉为忠君爱国、愤怀禅代的精神楷模,如明代黄文焕称他:“忧时念乱,思扶晋衰,思抗晋禅,经济热肠,语藏本末,涌若海立,屹若剑飞。”(《陶诗析义自序》)如此以“忠君爱国”界定陶渊明的政治选择,纯属无端拔高,其实是荒唐可笑的。

从传世的《陶渊明集》来看,其大多数作品都是归隐之后所作,对个别归隐之前的作品,他后来也做过调整,如《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诗题本身就足以表明这首诗并非写于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之时。而具有浓郁的自传性是陶诗最突出的艺术特点,对自我形象的强力塑造是陶渊明一贯的文学追求。因此,陶诗中的陶渊明与历史生活中的陶渊明肯定有差别。同时,陶渊明的一生也是一个动态的发展过程,担任高级军事参谋的陶渊明不同于躬耕垄亩的陶渊明,两鬓斑白的陶渊明也不同于雄姿英发的陶渊明:

忆我少壮时,无乐自欣豫。猛志逸四海,骞翮思远翥。荏苒岁月颓,此心稍已去。值欢无复娱,每每多忧虑。气力渐衰损,转觉日不如。(《杂诗》十二首其五)

晚年的陶渊明也并未忘却过去,他的心灵世界很不平静:

白日沦西河,素月出东岭。遥遥万里辉,荡荡空中景。风来入房户,夜中枕席冷。气变悟时易,不眠知夕永。欲言无予和,挥杯劝孤影。日月掷人去,有志不获骋。念此怀悲凄,中晓不能静。(《杂诗》十二首其二)

陶渊明“不获骋”之“志”是什么?显然不是归隐田园,因为此时他已经置身田园之中了。此时,他的内心世界是非常寂寞非常冷阒的:

万族各有托,孤云独无依。暧暧空中灭,何时见余晖?朝霞开宿雾,众鸟相与飞。迟迟出林翮,未夕复来归。量力守故辙,岂不寒与饥?知音苟不存,已矣何所悲!(《咏贫士》七首其一)

知音已经不在了,自己的悲哀也无从倾诉,于是,心灵的孤独意绪幻化为天空中飘荡的一朵无依的孤云。谁是诗人曾经拥有的真正知音?或许就是桓玄。桓玄其人虽然被后世视为乱臣贼子,却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晋书·桓玄传》:“年七岁,温服终,府州文武辞其叔父冲,冲抚玄头曰:‘此汝家之故吏也。’玄因涕泪覆面,众并异之。及长,形貌瑰奇,风神疏朗,博综艺术,善属文。……自祸难屡构,干戈不戢,百姓厌之,思归一统。及玄初至也,黜凡佞,擢俊贤,君子之道粗备,京师欣然。”他的情商、智商和才华都很高,这对陶渊明肯定是有吸引力的。但正如上文所言,陶渊明投身于桓玄幕府,主要是由当时的门阀政治所决定的。所谓门阀政治,就是以家族利益为核心的利己型政治,与柏拉图提倡的那种以公共利益为核心的利他型政治风马牛不相及。美国学者赫伯特·马尔库塞在《爱欲与文明》一书中引用弗洛依德的观点说,一切思想都“纯粹是一条曲折的道路,其出发点是对满足的记忆,而最终点是这种记忆的同等的贯注”d。陶渊明的思想发展经历了一个极其复杂的过程,对于早年从军以及从政的经历,他通常以“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归去来兮辞》)之类的表述来掩饰其在从军以及从政之时的满足感,并将其归隐田园之后的满足夸写到极致,以此平衡其内心的痛苦。同时,作为一位思想家,陶渊明的思想也不同于陶渊明本人,在人类历史上,思想、思想者以及相关思想的个人与社会实践,从来都是存在着巨大差异的。

桓玄的覆亡导致了浔阳陶氏门阀政治的彻底失败,但是,正是由于这种失败才使陶渊明归隐田园,绝不与刘裕合作,从而在田园生活中实现了自己的文化创造,一位伟大的田园诗人在东方古国的诗坛上冉冉升起。但是,我们必须看到,陶渊明不仅是一个诗人,也是一个军人,还是一个官员,陶诗中不仅有芬芳的菊花和挺拔的青松,还有寒光闪闪的兵器,不仅有归隐田园的情志,还有运筹帷幄的机心。诗人、军人、官员、隐者、思想家、知识分子以及两个女人的丈夫和五个男孩的父亲,这就是陶渊明。陶渊明有爱也有恨,有超越也有世俗,有欢乐也有悲伤,有真话也有谎言。所以,言陶者和研陶者的首要之务是通观其全人,而实现这一目的基本途径是通读《陶渊明集》,一个字也不要漏掉,否则,就难免盲人摸象之弊。其实,陶渊明的诗文本来就属于人类文学史中比较艰涩比较艰深的作品序列,正如黄文焕所言:“古今尊陶,统归平淡,以平淡概陶,陶不得见也。析之以炼字炼章,字字奇奥,分合隐现,险峭多端,斯陶之手眼出矣。”(《陶诗析义自序》)如果感到陶诗通俗易懂,那么,这实际上可能意味着读者没有读懂或没有通读其全部作品。平淡是陶诗的表象,是陶渊明有意设置的艺术陷阱。这是我读陶的基本经验。同时,面对陶渊明的自我描述,还必须保持清醒的理性,以实事求是的学术精神进行观照。记得有一次游览福州市的三坊七巷,在参观郎官巷内的严复故居时,我偶然看到了严复在1894 年11月8 日所写《与长子严璩书》的片断: “我近来因不与外事,得有时日多看西书,觉世间惟有此种是真实事业,必通之而后有以知天地之所以位、万物之所以化育,而治国明民之道,皆舍之莫由。但西人笃实,不尚夸张,而中国人非深通其文字者,又欲知无由,所以莫复尚之也。且其学绝驯实,不可顿悟,必层累阶级,而后有以通其微。及其既通,则八面受敌,无施不可。以中国之糟粕方之,虽其间偶有所明,而散总之异、纯杂不分、真伪之判,真不可同日而语也。”多读西方人的著作,对我们培养客观的眼光和冷静的头脑确实是大有裨益的,而这正是研究文化的人所必备的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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