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中文教育初探

任燕飞 肖俊敏

摘要：随着中文教育在英国外语教育中地位的不断提升，汉语推广事业也在英国不断发展，目前英国孔子学院与孔子课堂的数量已位居欧洲之首。本文以英国谢菲尔德为例，通过分析该地区中文教育的现状、汉语文化的普及程度与中文教学理念等，深入探讨了海外中文教育对于传播中华文化和维系华裔文化根脉的重要意义。

关键词：中文教育;教育理念

一、前言

英国谢菲尔德的中文教育可以追溯到20世纪七八十年代。1982年，谢菲地区第一所华文学校雪埠中文学校（Sheffield Chinese School）正式成立，那时的华文学校主要以粤语教学为主。1995年，星星中文学校（Star Mandarin School）成立，普通话教学开始逐渐推广。2007年，谢菲尔德大学孔子学院正式成立，星星中文学校并入其中成为孔院青少年部。谢大孔院的成立使得中文教育在谢菲地区取得了长足发展，极大地推动了中华语言文化在海外的传播，同时也维系着中华文明在华裔间的传承。

二、当地学校的支持和响应

中文教育在英国，尤其在谢菲这座城市方兴未艾，中文教育的普及，为中华语言文化的传播做出了突出的贡献。

在谢菲尔德当地的中小学，中文教学得到了普遍推广。无论是在如Westbourne School，Birkdale School这样在谢菲地区首屈一指的私立学校，还是在如Eckington School ，Tapton School这样的大型公立学校，上到学校的管理层，下到各班师生，都对中文教学表达了浓厚的兴趣和大力支持。笔者于2018年4月至7月间在位于谢菲尔德峰区的一所公立学校Bradfield School教授初级汉语课程，虽然只是每周二一个小时的课后兴趣班（after-school club），但Bradfield School却为中文课程提供了非常优越、友善的教學环境，学校主动要求承担中文老师的通勤费、课时费，教职员工亦为中文老师提供便利和辅助，每节课都会有两位学校老师坐在教室里和学生们一起学习汉语。学生用学过的有关颜色、食物、动物的词汇做着奇妙的排列组合，组成新的词语（如：将“白”、“蛋糕”“巧克力”组合成“白巧克力蛋糕”，通过“牛奶”一词推测是否有“羊奶”一词）;他们在课下自己探索，在作业本上工工整整写下“零”和“鼠”这样在课堂上暂未涉及的复杂汉字，学习兴趣十分浓厚。师生们对于汉语的热情也坚定了一线教师传播中华文化的责任感和使命感。

三、汉语文化与市民生活紧密结合

在谢菲尔德，中文元素无处不在的。汉语、汉字、汉文化已经融入市民生活的方方面面：谢菲尔德当地农贸市场里卖的“pork rib”从来不忘在下面用汉字多写一行“排骨”;土耳其烧烤店门口的广告牌上常年用汉字写着“学生九折”的字样;偶尔乘坐出租车，司机也要用中文说几句“你好”、“谢谢”、“再见”。每到农历新年，谢菲尔德市政厅都会举办华人春节联欢晚会，晚会得到了谢菲尔德市政府和曼城领馆的大力支持，并深受当地民众喜爱，十五年来已经成为谢菲尔德这座城市的传统。来自谢菲当地数十所中小学和北京大学附属小学的生肖画作将市政厅装点一新。谢菲尔德大学孔子学院，谢菲尔德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谢菲当地的华人商会、艺术团体，以及来自中国的文艺团体等都会联合奉上精彩的文艺表演，吸引着成百上千的英国当地市民参与其中。

四、中华语言文化的传承

海外中文教育的意义不仅在于传播中华文化，讲好中国故事，让世界听到中国的声音，同时也在于传承中华文明，维系华裔子女的文化根脉。在谢菲尔德，有22所周末语言学校或夜校，为来自世界各地不同文化背景的族群提供辅助性的本族语言教育，其中当属谢菲尔德大学孔子学院青少年部——星星中文学校规模最大。星星中文学校现有一千余学生，其中近80%为华裔，其在华裔家庭当中的影响力可见一斑。海外中文教育对于旅居英国的华裔家庭有着深远的意义，星星中文学校不仅只是一个教学机构，它也是华裔家庭交流感情和交换信息的大社区（community）。海外中文教育使得在英国出生或长大的华裔青少年儿童能更好地理解父母的语言、文化和情感，加深对中华文化的认同;中文学校的存在更为华裔家庭提供了情感寄托，拉近了旅英华裔和祖国的距离。在星星中文学校里，很多来自中国的家长都不辞辛苦，每周六坚持送子女来学习中文，有的甚至是从别的城市赶火车来到谢菲尔德，只为了宝贵的两小时中文课。家长们有的利用假期带着孩子回到中国，有的则是鼓励孩子去中国参加“寻根之旅”，寻找自己的文化根脉。总之，海外中文教育在华裔家庭倍受重视，而中文学校也成了华裔子弟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教育机构。

五、汉语教师现状

作为一名汉语国际教育领域的研究者，笔者热切关注着海外汉语教师的职业发展和身份认同等问题。在谢菲尔德大学访问期间，结识了许多汉办外派教师和志愿者，以及在谢菲尔德工作的本土教师，因为个人研究项目的关系，笔者有更多机会与老师们展开深入的探讨。老师们在实践中逐步形成并不断反思自己的教学理念，调整自己的教学行为，优化自己的教学方法，实现自我的职业发展。他们多元的实践理论无疑也开拓了中文教育国际化视野，加深了笔者对于中文教师这一职业的理解。诚然，目前的汉语教师队伍整体现状不如人意，人员流动大，身份认同，职业生涯都是影响师资队伍稳定性的因素。在这方面，更多的利好政策应该及早出台，以强化、优化、稳定化海外汉语教师队伍，破解当下师资队伍建设中的困局。

六、中文教学理念的休克和重建

在海外教授汉语最有趣的地方，也是这一职业最有魅力之处在于老师们常常会经历教学理念的“休克（shock）”和重建，并从积年累月的教学经验中构建出各具特色的“个人实践理论”（personal practical theory）。C老师从事对外汉语教学近20年，曾外派到多所海外高校和孔子学院任教。十多年前他第一次出国任教时，那些在中国课堂上习以为常的“师道尊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观念却在异国他乡的课堂遭遇了严重的水土不服。老师并非理所当然应该受到尊重，相反，学生付出了时间和金钱，他们有权享有教师所提供的优质的教学服务。渐渐地，C老师萌发出新的想法和理念：教育其实是服务业，只是这一服务的性质比较特殊。对于教师而言，学生既是你的服务对象，又是你加工出来的产品，你要照顾好他们的情绪，以便让他们掌握知识和技能，这样才能提高产品质量，所以教师的服务相对来说比较难。

在谈及自己的教学理念时，C老师认为，年轻时候的他更加注重教学的目的性，即希望学生“学必有所成”，只有学生通过他的指导在短时间内有显著提升，他才觉得自己的工作是有意义的。然而海外中文教学环境的复杂性，生源的多样性，让C老师逐渐意识到学生学能的差异性，以及教师期待和实际教学效果之间的差距，进而形成“播种者”的理念。所谓“播种者”是指你播下一万颗种子，但是能够发芽的只有一千颗，能够成长起来的只有一百颗，最后能得到收获的有十颗，这十颗里可能只有一颗能成为“汉语通”这样的人才，但重要的是，你把种子播下去了。也许将来有一天，学生被公司派到中国去工作，也许他认识了一个中国朋友，也许他和一个中国人结婚了，也许他要去中国做生意，甚至有一天他退休了，这颗种子都会找到机会去发芽。学习必有所获，但成材不必在当下。C老师的教学理念重构之后，感觉豁然开朗，对于教学工作的热情也更加高涨，与学生的关系也更加和谐。

七、中文教学理念的变革和创新

多元的工作环境，以及与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文化背景的学生和同事相处的经历，让老师们对于汉语国际教育这一事业以及对外汉语教师这一角色都有了更为丰富的理解。R老师在星星中文学校教授华裔青少年儿童学习中文已有近5年时间，她将“严师出高徒”的理念与青少年成长的心理特征相结合，对教师的角色做出新的解读。她发现，初到英国工作的新手教师在针对青少年汉语学习者的教学中常有怯于批评、惩罚学生的现象。然而R老师却根据自己在英国多年的教学经验，以及作为母亲的经验，指出“原则”和“规矩”在青少年学生成长中的重要性，孩子恰恰是因为“严师”的“管束”而有了心理上的安全感。M老师在参加英国当地组织的华文教师培训的过程中进一步明确了“Put your feet in others’ shoes”的教学理念，从而能更加体谅学生，站在学生的视角看待问题。T老师曾在一所国际中学教授汉语课程，教学之初，她总是尝试着与学生做朋友，然而在与来自美国的校长进行沟通的过程中，她对处理师生关系有了新的理解——Be friendly， but not friend，师生之间保持适当的距离也是教师“专业性”的体现。K老师则根据自己在尼泊尔的亲身经历，提出对外汉语教学不仅是语言教学，更是情感体验。她多次强调“鼓励”、“交流”和“應用”为学生带来的积极的情感体验在其成长轨迹中的重要作用：若干年后，学生可能已经忘记某个具体的中文单词怎么读，可他却会记得生命中曾有那么一刻，他所有的同学用中文为他演唱生日快乐歌，这份刹那的感动将可能伴随学生终生，而这正是教育的意义。

八、结语

英国的中文教育历经数十载风雨洗礼，方有今天的辉煌成就。据统计，截至2018年，英国有中文学校130多所，中文教师3000余人，在中文学校就读的华裔和非华裔学生3万多人。作为汉语国际教育研究者，如何通过实践，做到民心通，接地气地教授汉语，分享中国文化是笔者关注的方向。在这一事业上，倾注了许多人的精力，希望中文能在孩子们心中种下一颗小小的种子，有一天他们也许会因为曾经品尝过的“鱼香肉丝”，曾经哼唱过的“中国话”，曾经吟诵过的“床前明月光”，而多一分对中国文化的热爱和探索中国文化的好奇心。为了这份小小心愿，我们将秉持初心，砥砺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