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活的生命力

2022-07-23 15:08周宾旭
雨露风 2022年6期
关键词:女性意识生命力

周宾旭

摘要:中国早自新文化运动以来,女性意识觉醒,女性话语权问题在近些年也得到高度关注。其中以闫平为代表的当代女性艺术家也成为中国艺术中的一部分。本文将从闫平的创作背景出发,通过对其油画创作的分析,总结出其创作思路与特征,并以此探讨“女性意识”对艺术创作的影响,以期为当代女性艺术家的创作提供思路。

关键词:闫平;女性意识;女性艺术;生命力

女性艺术家似乎天然带着“女性艺术”“女性主义”的符号。但女性在古代传统艺术中缺少自我性格的表达,自身被赋予美好祈愿、生育繁衍、家族兴隆、财富绵延的形象。东方女性绘画审美站在男性创作者的角度,大部分保留的是贤良淑德,有博爱精神的女性形象。[1]男性艺术家们在女性四周竖起高高壁垒,只愿将“她”当作绘画的客体存在,正如此,他们才无法也不愿去塑造并完整表达女性形象。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在一定的政治背景下,社会开始号召“男女平等”“男女都一样”,在这样的思想的洗礼下,女性艺术开始过分强调“女性男性化”或者“无性别化”,这样的成长显然是受到外力影响,如此导致当时的女性艺术根本没有成长出属于自己的语言、语境,也并未逃离男性世界的衡量尺度。一个无法用自己的语言来建造现实,必然是走向沉默与死亡,女性艺术的生命力走向消亡。[2]46

直到20世纪90年代女性艺术才迎来转机,从“女画家的世界”画展开始,女性艺术才逐渐从男性话语里分离开,女性意识的成长开始从内在出发,从自我开始探寻女性价值。而正因为这种探寻是主动的,并非被动,女性需要从个人经验出发,体验多重感情,站立在生命的角度,而这一切都赋予了性别的身份,女性艺术的探寻之路开始回到性别之上,得以焕发生机。

一、女性艺术的生命力

女性艺术的生命开始于承认两性的差异。正如嘉若尔·格利根在《不同的声音》中所说“女人有自己的心理世界,他们不必以男人的标准作为自己的参照。如果强求用男人的标准来要求女人,女人必定受到某种程度的损害”。从主观上说,大多数女性比男性更为敏感,对于某一事物的思考更倾向于从直觉上出发,这也让大多数女性更为感性,在艺术上更倾向于精神性表达或者个人化表达,甚至有超现实的味道。从客观上讲,正如波伏娃在《第二性》中所说:“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形成的。”女性身上的符号如“柔弱”“温和”“娇媚”等都是社会无意或者有意所培养的,同样也是男性和社会给予女性的限定,女性艺术依旧困顿于此。

可也正因为有性别差异,走出以上困境最好的方法便是从自我探寻出发,即个人经验开始,从限定与困顿中寻找到自我,最后走向无性别化的独立生命。

二、“画上”的生命力——闫平的美学语言

闫平艺术的生命起源于“无性别”思想。她作为新中国出生的第一代人,从小接受的是“妇女能顶半边天”“男女都一样”等这样的思想,这让她从小就觉得自己与男生并无差异,这是社会给予她的最初塑造。[3]5直到她毕业成家后生下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母亲后她开始对于女性产生思考,这也就是生理上赋予女性的特殊性给予她成长。这种矛盾却在闫平身上得到很好的自洽,并延伸到她的画面之中。

闫平作品的最大最直观的感受恐怕是力量感,而这很大程度上是其画面的肌理性语言所带来的。直线型的笔触,厚重的色层呈现的沟壑感使得画面带来浑厚的直观感受,可再看却又觉浑厚之中流露一股子柔和之意,这种刚毅却不失柔美的矛盾视觉感受便是基于其色彩语言带来的调和。

闫平的作品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其独特的色彩体系。那具有象征意义的鲜艳狂放色彩与粗犷的肌理语言相得益彰,使其颜色艳而不媚,极具个人风格魅力。在色彩的搭配上也极具深意,使得整个画面看似浓艳却又不失高雅格调,这种奇怪的协调感在于她不会让整个画面处于同一色度,而是有选择性地让一种或者几种颜色提高饱和度,结合大面积的灰调来降低画面的“俗味”。再者纯黑粗犷的轮廓线条又将画面从上往下压,少了轻浮,多了沉稳,成功让整个画面的色彩处于一种既矛盾又和谐的氛围之中,让画面具有极强的表现力的同时又不失格调。闫平的这种色彩的选择与运用是基于西方后印象派色彩理论的同时,又吸收了中国的墨色观念,展示了中国油画的写意性。

闫平是最早领悟油画的写意性的艺术家之一。她将写意性着重落在了那个“写”字上,让她的作品拥有第三个最大的特征——书写性。闫平的画给人一种一气呵成的气势感,让人观她的作品犹如看一幅酣畅淋漓的写意性山水画一般,稳稳地把握住了中国画特有的“气韵”,这也让她的作品区别于国外抽象表现主义艺术家,具有明显的中国特色。那飞扬夺目的线条,或勾或点、或撇或捺、或直或弯,变化多端,如中国文人笔下的狂草,在随意之中带有理性,收放自如,每一笔都服务于画面的色彩与造型。

当然,她的“写”并不仅仅是写线条,她的色彩同样是写出来的,“写”构建出了她的整个写意的语言体系,包括造型、构图、平面性、色彩、肌理等各个方面,成立了属于闫平自己的美学语言,这便是她作品生命力来源之一。

三、“画里”的生命力——闫平的价值取向

闫平的美学语言塑造的是她生命力躯壳,而她作品的內容则是驱动生命的那颗心脏。正如前文所言,女性艺术的生命起源于性别差异,延续于性别符号的摆脱。从为人母的个人经验里创造的“母与子”系列到女性特定视角下创作的“花卉”系列,再到脱离女性固有符号创作的“戏班子”系列,既见证了她自我的成长,也是整个女性艺术从女性化到无性化的体现。而这种成长是非外力的,依靠的是女性意识的升华,是具有生命延续力的。

(一)自我的价值:“母与子”系列

“母亲”的身份让闫平产生了对于女性的思考。“直到毕业后当老师、成家,然后当妈妈,才慢慢产生对于女性的思考,在此之前我就像男孩子一样。”女性的个人经验中,为母体验成为让她们作为女性最为强烈的感受,闫平当然也不例外。[3]

当时她正独自在中央美院学习,她将孤身一人的孤独感与对孩子的思念转化为创作冲动,加之儿时缺少父母陪伴与关心,母亲与孩子的情感联系是她所需要的且感兴趣的。她这种独特且个人化的感受沉淀出了她个性化的创作内容。“母与子”本身便是一个大众化的题材,但是在她画面中却充满了属于自己的个人化印记——一边是凌乱拥堵的颜料管、画笔、画架等,而另一边却是给孩子喂奶、洗澡、唱摇篮曲等温馨的场面,这两者鲜明地表明了艺术家既为画家又为人母的双重身份。也正是这样的真诚与真实才能如此打动人,她曾说:“我是女人,首先是母亲……我喜欢做女人的感觉,就是生活本身和艺术创作混在一起的感受。”[4]

女性的思维结构中,“感性”占了绝大部分,使得大多数女性艺术家是体验型艺术家,她们擅长与传达个人感受,这也是大多数女性艺术家喜爱表现生活或与生活相关联的题材的原因之一,她们的艺术作品中常常蕴含着由日常生活所带来最为直观的生命力。[5]闫平“母与子”系列作品所站立的出发点便是她自己,画面中母亲的形象不是一个客观对象,而是她自己。正是这样的转变,才让女性艺术充满了自身的魅力与生命力,母与子之间细腻情感的捕捉与对生活处处的留意,这是天性所赋予女性独特的礼物,这也是再伟大的男性艺术家所不能传达的真实,在这些细腻而独特的情感中,女性逐渐开始找到了自己的“语源”。

(二)女性的价值:“花卉”系列

“为母”是大多数女性的一个人生主题,闫平通过她为母的个人经验创作出“母与子”系列作品让她的女性意识所觉醒,之后她开始从个人逐渐上升至“女性”这个符号群体,“花卉”系列便是最好的代表。

“花”这个创作母题在男性视角下一直是作为客体存在,与此相反的是在女性艺术家笔下“花”成了自喻的意象,这大概率源于自古文人墨客将女性比作花的习惯。女人与花成为对等符号,这也让花变为女性艺术家情感投射的客体,如朱冰《天堂玫瑰》,王季华充斥整个画面的花朵形象以及奥基芙《红色美人蕉》《红罂粟》等作品中带有女性性器官隐喻的花瓣与花蕊。

闫平也爱花,但她并非描绘花这一主观客体,而是将其精神化,赋予花动态的生命。她笔下的花朵都极富野蛮的生命力,无论是百合花,还是向日葵,或是芍药等它们都是张牙舞爪的,或开或败,都分外美丽,带着极强的女性生命的象征意义——无论是哪一年龄阶段的女性都是如此美丽。这一系列作品像是一则寓言,画面中的花朵似乎沉浸在自身的世界里,周围的陪衬再变,它依旧充满生机灿烂地绽放,亦如闫平对于女性这个主体的思考与祝愿。

(三)人的价值:“戏班子”系列

《戏班子》系列灵感来源于其年轻时候在农村插队的经历。她将视角对准了农村中地位卑微的地方杂技班子,或许是在他们身上也看到了同自身相似的矛盾点。台前的杂技演员嘴里说的是阳春白雪的唱词,台后的演员们却又极具生活气息,她们动作粗鲁,周身弥漫生命的野蛮气息,这样的矛盾感却叫闫平感动。她的视角也逐渐从“女性”这一特定符号中剥离开来,聚焦于“人”与“生命”这一纯粹且永恒的命题上,但却是站在女性视角来看待外在世界的,蕴含着她对人生的思考,更是她绘画艺术成熟的标志。

她的作品是诗意的,同时又是极具生命力的。就像她的作品中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桃红色,她将桃红运用得极为恰当,有时是画面色彩的主角,有时只是点缀,甚至只在色彩调和过程中出现,但这抹颜色绝不会在画面中缺席。桃红色是对肉体颜色的隐喻,是肉体浪漫化的代表,桃红之于闫平,便是生命诗意化后的色彩。

四、女性意识与女性艺术的“母与子”关系

女性意识是女性艺术魅力之所在,同时也是女性艺术的生命之源,女性艺术家们从中诞生,从中汲取创作营养疯狂成长,却也不自觉困顿于这所极具魅惑力的性别陷阱里。归根结底在于“女性意识”这四个字已是一种对女性的限定,而艺术的创造应当是无限的。[2]51“女性意识”是男性主导的社会给女性所下的浅薄且片面的定义,是给女性的成长所套上的模具,优秀的女性艺术家最后的走向应当是不断逃离“女性”给予自己符号定义,因为拨开“性别”这层面纱,男性与女性都是“人”这个大我罢了。

永恒生命的源动力不是女性意识,而是女性创作者个人。你可以从中而来,却需要不断远离,就如同母与子的关系一般。女性艺术需要包涵更为宽泛的概念,它不仅仅是为女性而呐喊,更应当是对社会,对人文的关怀,最终沉淀于人类历史之中,两性观念得到消解。

闫平的创作历程中价值取向或许给众多的女性艺术家带来新的启示:女性不应当是文化构建下的一部分,而应当是文化构建的参与者。[2]51

参考文献:

〔1〕许如男,覃会优.绘画艺术创作中女性意识的情感表达趋势[J].西部皮革,2021,43(04):114-115.

〔2〕贾方舟.自我探寻中的女性话语九十年代中国女性艺术扫描[J].美术研究,1996(02):45-51.

〔3〕杨简茹.油画领域女艺术家创作现状观察:以闫平、喻红为例[J].美术观察,2019(07):5-8.

〔4〕常凤霞.生活的抒情、诗意的表现——闫平绘画的女性视角[J].大众文艺(理论),2009(19):49-50.

〔5〕李春艳.女性意识的萌動与表达——当代中国女性油画家创作略论[J].美术,2018(07):142-1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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