税式支出、官员激励与制造业绿色转型*

2022-07-28 13:14李小奕
税收经济研究 2022年3期
关键词:晋升官员制造业

◆李小奕

内容提要:在“三期叠加”的新常态背景下,如何充分利用相对有限的财政资源来推动制造业绿色转型是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阶段面临的重要课题。文章基于中国制造业面板数据,考察税式支出对制造业绿色转型的动态激励效应。研究发现:地方政府税式支出能显著激励制造业绿色转型。运用中介效应模型分析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激励制造业绿色转型的作用机制,结果显示,关注地区科技创新能力综合政绩的官员晋升激励考核模式是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激励制造业绿色转型的一条有效路径,政府官员寻租激励是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抑制制造业绿色转型一个重要渠道。进一步研究发现,在中国西部地区、大型企业和高政府治理能力的地区,税式支出激励作用尤为突出。

一、问题提出

制造业绿色转型是我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关键,也是经济结构调整优化的重点内容。财政作为国家治理的基础与重要支柱,是中国政府进行宏观经济管理的政策性工具。地方财政的税式支出作为完善市场经济机制的一个抓手,在加快经济高质量发展、调整产业结构转型等方面具有强大优势,对中国制造业产业结构转型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与导向性意义(张同斌和高铁梅,2012)。税式支出是政府在特定经济行为中给予不同纳税人税收优惠而形成的支出或者放弃的收入。政府通过税式支出政策鼓励或限制生产要素在制造业内部不同行业间流动和重置,影响微观市场主体投资偏好和资本的重新组合,引导制造业不同行业之间的相互替代和变迁,进而促进高技术化、低污染和高附加值制造产业聚集,最终助推制造业产业结构绿色转型。然而,现实工作中存在激励制造业转型的税式支出没能达到预期政策效果的现象,甚至出现负面激励作用,引发学术界对政府税式支出“看得见的手”部分替代市场机制“看不见的手”产业结构调节作用的广泛质疑。在当前政府税式支出等财政产业政策干预“有效与无效”两面案例存在和税式支出产业政策广泛实施的背景下,理论界讨论主题已从“该不该实施”逐渐向“如何实施”转变。Aghion等(2012)认为,当前的问题已经不再是政府是否有需要实施税式支出的产业政策,而是政府应如何设计和实施相关税式支出政策以推动区域经济增长和提升区域全民众福利的问题。

我国政府为了激励制造业绿色发展,提升其在全球价值链中分工位置和国际竞争力,应对日趋严峻的高能耗、重污染和低效益问题,谋求制造业向绿色高技术生产方式转变,地方政府对符合地区产业政策规定资质的制造企业提供巨大生产性税式支出资助。那么,中国地方政府巨额的税式支出是否发挥了产业政策宏观调控功能,激励了中国制造业绿色转型?在中国官员激励机制下,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是如何影响区域制造业绿色转型的?税收支出是否具有区域、企业规模等激励效果的差异?这些问题亟待解答。另外,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源于地方的公共预算,在当前地方政府财政收支缺口逐渐扩大的背景下,如何充分利用地方政府相对有限的财政资源来激励制造业转型?同样是当前理论界和政府聚焦的重要问题。因此,揭开地方政府税式支出与中国制造业绿色转型关系刻不容缓。

二、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制造业转型实质上是生产资源优化配置的问题,政府税式支出通过“定向诱导”和“租金创造”的乘数效应发挥导向性功能(刘尚希,2015),进而对制造业产业结构转型调整产生作用(杨得前和刘仁济,2017)。制造业转型的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是在特定经济制度背景下,地方政府以税式支出的形式对实施绿色转型的制造企业提供的补偿,通过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改变现有生产资源要素相对价格,引导生产资源重新配置与积累,进而推动符合本地区比较优势高的技术制造产业发展(李小奕,2021)。获得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支持的制造企业,预算约束得以放松,能够增加绿色转型研发创新投资和设备更新改造投资,提升了企业劳动生产率,最终增加区域先进制造产品总产出水平,而不符合地区产业政策未得到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支持的制造企业产出水平则会相对下降,不同制造企业间产品总量份额的相对变化反映到制造业产业层面上,总体表现为制造业产业结构转型变迁(胡小梅,2016)。Antonelli和Crespi(2013)认为地方政府税式支出为制造业转型提供可靠资金来源,增强制造企业转型过程中研发创新能力,并在一定程度上克服由于外部冲击而陷入融资困境的可能性。曲振涛和林新文(2019)考察税式支出对制造业转型升级的激励效应,发现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对劳动密集型行业技术创新具有激励效应,并且能够通过技术创新途径加快制造业转型进程。Lopez(2011)基于资源依赖和信号传递双重视角,从政府税式支出收入效应、技术效应、组织效应和规模效应四个方面研究对制造业转型的影响,结果表明四种功能效应均显著促进制造业转型,减少生产型的环境污染。此外,基于中国政府官员特殊激励机制,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并非针对所有制造企业平均实施,地方政府一般向符合政绩诉求发展的部分制造企业提供税式支出资助,抢占分工的制高点和提高地区经济增长率。中央政府将生态环境与制造业产业结构转型作为重要经济发展目标,刺激了地方政府在制造行业间实施差异化的税式支出以提升符合地方官员政绩诉求偏好的制造业产量,推动本辖区内制造业倾斜式发展和制造业产业结构绿色转型调整(林爱梅和窦海林,2021)。据此,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假设1:在中国现有的制度背景下,地方政府税式支出能够显著激励制造业绿色转型。

税式支出作为地方政府对生产要素资源重新配置的重要手段,其对国家宏观经济发展质量具有引导和激励作用(张同斌和高铁梅,2012;曲振涛和林新文,2019)。由于地方政府对税式支出对象选择决策具有较大的自主权,因而政府税式支出成为地方官员实现政绩诉求、影响区域经济发展质量的重要工具(李政和杨思莹,2018)。在当前中国财政分权的政治体制下,地方官员对辖区内产业发展具有较强话语权,其行为会影响所属地区的产业发展以及企业投融资决策风险。在中国地方官员晋升考核的现实背景下,地方政府官员通常会将政治晋升的政绩诉求内嵌入辖区产业发展,使得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成为影响产业发展和实现官员晋升的重要手段。

在中国制造业产业结构转型调整进程中,地方政府及官员扮演着重要角色(秦黎和章文光,2018)。中国干部晋升治理机制具有对上级负责的特点,地方官员政治晋升由上级考核和任命(周黎安,2007)。地方官员为适应中央政府偏好会自觉调整自身行为,以寻求政治晋升。GDP增长指标在很长时间里成为中国地方官员政治晋升绩效考核的关键指标(李政和杨思莹,2018)。地方官员围绕GDP增速展开竞争,引发地方官员“为发展而竞争”的行为(周黎安,2007),造成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对象选择主要是关注能够在官员任期内兑现GDP增长的具体项目,而对于长期高风险固定资产更新改造和转型研发创新项目关注甚少,最终使得制造业转型项目难以被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政策有效覆盖,导致需要长期创新投资的制造转型升级迟迟无法实现。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纠正单纯以GDP增速作为政绩考核的偏向,明确提出逐渐完善涵括科技创新、就业、生态环境、经济增长等与经济发展质量相关的综合政绩考核指标体系。技术创新可以有效缓解产业发展资源与环境约束,提高区域制造业集约化水平,是制造业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可持续动力(胡安军,2019)。此外,现阶段中国经济发展受到严重的要素资源与生态环境制约,中央政府更加关注生态环境问题,提升地区科技创新能力推动产业绿色发展正逐渐被地方政府嵌入辖区经济发展的实践中,地方官员逐渐从“为GDP增速而竞争”转向为“关注科技创新能力的综合政绩而竞争”,关注地区科技创新能力的综合政绩成为地方政府及地方官员政绩诉求的重要内容。因此,提出如下研究假说:

假设2:关注区域科技创新综合政绩的地方官员激励考核模式在“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制造业绿色转型”中起到正向激励调节作用。

地区官员寻租激励是指地方官员为谋求个人利益而运用政治权力谋取私利的行为。众多应用经济学文献研究发现地方官员寻租会导致区域生产资源配置扭曲,抑制区域创新与产业转型(李小奕,2021;李政和杨思莹,2018) 。由于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属于稀缺性资源,而且分配过程存在严重的信息不对称,很可能导致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在配置过程中产生腐败行为。曲红宝(2018)、余明桂等(2016)研究发现,制造企业依赖与地方政府官员建立的“寻租关系”获得更多政府财政资源。卢现祥和尹玉婷(2018)研究人际关系在政府补贴中的作用,发现与政府建立人际关系的企业能够占取更多财政补贴资源,但政治关联获取地方政府税式支出不利企业创新效率提升。同时,官员政治寻租激励的腐败行为加剧地方政府税式支出生产要素配置的扭曲程度,政府稀缺性财政资源被配置给了有政治关联或贿赂多的企业,而不是生产率高或者急需转型的制造企业,生产资源的错配又反过来促使越来越多的企业将资金用于与政府建立政治关联或进行行贿而非转型升级的长期创新投资上,这一恶性循环抑制了区域制造业转型升级(李小奕,2021;胡安军,2019)。杨思莹和李政(2018) 研究发现官员寻租激励的腐败行为导致资源错配,显著抑制企业创新效率提升。曲红宝(2018)研发发现地方政府税式支出腐败行为对制造业内部的资源错配具有显著影响,抑制地区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可见,地方政府税式支出资源配置过程中的官员寻租激励的腐败行为不但可能增加制造业转型的交易成本和经营风险,而且同样加剧了地方政府税式支出生产资源错配的可能性,抑制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对区域制造业转型的激励作用。因此,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假设3:地方官员寻租激励的腐败行为在“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制造业绿色转型”中起到负向激励调节作用。

三、研究设计

(一)动态计量模型设定

地方税式支出激励制造业绿色转型是一个动态调整过程。制造业绿色转型不仅受到当期经济社会因素的影响,还受到前期政策调整与经济发展的惯性作用。上期制造业绿色转型水平会影响本期。制造业绿色转型存在路径依赖惯性。因此,借鉴原毅军和陈喆(2019)、李小奕(2021)的实证分析策略,运用SYS-GMM模型,构建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激励制造业绿色转型的动态回归计量模型。具体计量模型设定如下:

其中,upgrading表示地区制造业绿色转型,用制造业绿色全要素生产率(gtfp)来衡量;tax表示地方政府税式支出,采用国际上普遍认可的“1-B指数”同“制造企业科技经费支出”乘积作为地方政府税式支出衡量指标。controls为控制变量组,包括经济发展水平(pgdp)、对外开放程度(open)、环境规制(genv)、地区资源禀赋(resource)、人力资本(education)和地区资本存量(capital)。region为地区固定效应,year表示年度固定效应,ε为随机误差项。

(二)数据来源与统计分析

因我国2007年实施新的财政收支分类改革,2007年、2008年各类年鉴中均没有单独列示制造业科技经费支出中来源政府资金的统计。鉴于收支数据口径可比性和西藏地区部分数据缺失,实证分析样本采用除西藏和港澳台地区外的30个省级行政区2009—2019年的面板数据。其中,用于构建制造业绿色转型的数据来自《能源统计年鉴》、《中国工业统计年鉴》和《中国环境统计年鉴》。地方政府税式支出、中介变量和特征变量的数据源自于《中国科技统计年鉴》《中国检察年鉴》和各地区统计年鉴。为消除价格波动的影响,数据以2000为基准进行平减,所有非相对数据全部进行对数化处理。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见表1。

表1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

四、回归结果与分析

(一)基准动态激励效应回归结果分析

系统GMM估计需要对回归方程的误差项作序列相关性检验以及对回归方程的工具变量作有效性检验。表2为地方政府税式支出规模对制造业绿色转型动态激励效应的回归结果,由列(1)可知,AR(1)均显著而AR(2)不显著,说明该动态模型构建是合理的。Sargan检验概率为1.000,表明模型工具变量的选择是有效的。此外,制造业绿色转型滞后项系数显著,说明动态面板模型构建整体上是合理和有效的。由表2列(1)回归估计结果显示,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对制造业绿色转型影响系数为0.119,并通过5%的统计水平检验,表明地方政府税式支出与制造业绿色转型之间呈显著正相关,也就是说地方政府税式支出规模扩张有助于推动制造业绿色转型,地方政府税式支出与制造业绿色转型之间表现为显著的“挤入效应”,即在我国现有的制度背景下,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扩张能够显著正向激励制造业绿色转型,研究假设1成立。从控制变量组的估计系数看,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与制造业绿色转型之间呈负向关系,这可能是因为我国经济发展是以“环境”换“数量”的方式实现经济增长,经济的发展并非有助于制造业绿色转型;资本存量、对外开放程度对制造业绿色转型影响为负向效应。自然资源禀赋的系数为负,表明中国制造业绿色转型确实面临“自然资源诅咒”问题。环境规制、人力资本与制造绿色转型呈正向关系,其与胡安军(2019)研究结论基本一致,说明环境规制和人力资本是中国制造业绿色转型的重要源泉。

表2 地方政府税式支出与制造业绿色转型

(二)区域异质性动态激励效应分析

中国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人力资本、创新能力、市场化程度和资源禀赋差异明显,为了更精准地揭示中国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对制造业绿色转型激励作用的区域异质性效果,按照中国地域分布和经济发展水平情况将样本划分为东、中、西部地区,再根据区域样本进行实证回归分析。表2第(2)—(4)列汇报了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在不同地区对制造业绿色转型的激励效果,从表2列(2)—(4)可以看出,东部地区的税式支出抑制制造业绿色转型,西部地区地方政府税式支出与制造业绿色转型之间呈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而中部地区呈负向影响,但不显著。

综上可知,地方政府税式支出的扩张对东、中部地区的制造业绿色转型的影响均呈抑制作用,而对西部地区的制造业绿色转型激励作用具有显著正向促进效应,可见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对激励效应在中国东、中、西部地区存在显著差异。这可能是因为,一方面,相较于东、中部地区,西部省份经济发展和创新能力相对落后,大部分制造业处于全国价值链的低端,整体盈利能力差,缺乏转型升级技术改造资金。另一方面,西部地区市场化程度较低,生产资源要素配置市场发挥作用的空间相对有限,西部地区的制造业转型调整,更多地依赖地方政府产业政策的干预。适当扩大地方政府税式支出规模,有助于增加制造企业研发与固定资产改造资金支持,提升企业生产率,实现制造业清洁化、高技术和绿色化发展,进而能有效助推西部地区制造业产业结构的绿色转型。

(三)企业规模异质性动态激励效应分析

以《中国工业统计年鉴》大型制造企业与中型制造企业为研究对象①按《中国工业统计年鉴》,大型企业指主营业务收入超过4亿元的企业,中型企业是主营业务收入介于2000万至4亿元的企业。,不同企业规模下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对制造业绿色转型激励效应回归结果见表3第(1)、(2)列。由表3可知,无论大型企业还是中型企业,地方政府税式支出与制造业绿色转型、清洁化转型和高级化转型之间均呈显著正向关系,但不同的制造企业规模影响弹性系数与显著程度不一样。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对大、中型制造企业绿色转型影响弹性系数分别为1.0858、0.193,且均通过5%显著水平统计检验。可见,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扩张对大型制造企业激励作用明显大于中型制造企业。这可能因为,一方面,规模较大制造企业更易获得转型研发创新所需要的生产要素资源,抗转型研发创新失败的风险能力更强,因而相对容易在行业中保持技术领先地位。另一方面,在现有官员激励制度下,地方官员为了追求政绩诉求,税式扶持资金一般更倾向于大型国有制造企业和重点行业制造企业,获得政府税式支出支持的大型制造企业降低了研发创新成本和风险,为制造业绿色转型提供必要基础条件。可见,基于不同制造企业规模,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激励效应具有明显异质性,在给定条件下,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对大型制造业绿色转型激励效果更为明显。

表3 地方政府税式支出与制造业绿色转型(企业规模、政府治理能力异质性检验)

(四)政府治理能力异质性动态激励效应分析

中国地方政府存在天然介入经济运行的动机与能力。林毅夫(2014)认为一个有为政府应通过完善软、硬件公共基础设施,激励企业选择比较优势的产业,促进制造业产业结构性突变。政府治理水平通过影响微观主体交易成本,进而对企业转型产生作用。参照唐鹏飞(2017)的做法,运用数据包络DEA非径向、非角度的SBM-VRS模型计算中国30省市地方政府治理能力。依据治理能力均值,将样本分成政府高治理能力地区和低治理能力地区。表3列(3)、(4)汇报了不同政府治理能力下,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对制造业绿色转型激励作用异质性效果。由表3列(3)、(4)可以看出,在政府治理水平较低的地区,地方政府税式支出的增加对制造业绿色转型激励作用呈显著负面影响,而在政府治理水平高的地区,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增加促进制造业绿色转型。即在政府治理水平高的地区,适度的税式支出财政扩张会促进制造业绿色转型,然而在治理水平低的地区,财政扩张可能带来腐败,甚至生产资源配置扭曲,从而给制造业绿色转型带来负面的激励效果。综上分析可知,地方政府税式支出的激励效应与制造业所处的区域、制造企业规模和政府治理能力密切相关,在给定条件下,西部地区、大型企业和政府治理能力较高的地区,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激励制造业绿色转型积极效应更为显著。

(五)稳健性检验

1.增加控制变量。尝试增加一组新的控制变量以检验基准结果的稳健性。考虑地方官员的本地晋升与异地交流晋升可能导致腐败程度存在差异,引入一个二元哑变量,如果省长或省委书记是本地直接晋升的取1,是异地交流晋升的为0,控制地方官员不同晋升方式带来的影响。此外,考虑城镇人口占地区总人口比重,以控制城镇化发展水平的影响。这些变量控制有助于减少遗漏带来的偏误,以及确保满足工具变量外生性条件。表4列(1)显示,除了回归系数大小变化,显著性和相关关系没有发生变化,其与基准回归估计结果基本一致。

2.置换地方税式支出代理变量。为了使估计结果更加稳健,借鉴安同良和千慧雄(2021)的处理方法,使用地方政府制造业税式支出占一般公共预算支出比值的对数作为税式支出代理变量进行稳健性测试。实证重新估计结果见表4列(2),税式支出与制造业绿色转型弹性系数始终保持显著为正,这进一步验证了基准回归结果稳健性。

3.改变计量方法。采用广义最小二乘估计法(FGLS),FGLS估计能够有效消除样本同组之间的异方差、组内自相关和组间同期相关带来的影响。表4列(3)汇报了FGLS的回归估计结果,结果显示地方政府税式支出与制造业绿色转型依然是显著的正相关关系。因此,可以肯定基准结论是稳定可靠的。

表4 地方政府税式支出与制造业绿色转型稳健性检验(增加控制、转换代理变量与改变计量方法)

五、作用机制检验

本部分主要从地方官员晋升激励和寻租激励两个视角,探析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激励制造业绿色转型的具体路径。税式支出作为地方政府对生产要素资源重新配置的重要手段,其对国家产业结构调整具有引导和激励作用(张同斌和高铁梅,2012;曲振涛和林新文,2019)。由于地方政府对税式支出规模和支持资助对象的选择决策具有较大的自主权,因此政府税式支出成为地方官员实现政绩诉求、影响经济发展质量的重要工具(李政和杨思莹,2018;李小奕和左英姿,2021)。在中国财政分权政治体制下,地方官员对所属地区产业发展具有较强话语权,其行为会影响所属地区的制造产业发展、企业投资与融资决策风险。在中国现有财政分权政治体制下,地方政府将官员晋升政绩诉求内嵌入管辖区内产业发展中,使得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成为影响地方产业发展、实现官员晋升的重要手段。同时,税式支出资源配置过程中的地方政府官员寻租腐败行为增加制造企业的交易成本和经营风险,而且还加剧地方政府税式支出生产资源错配的可能性。那么,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对制造业绿色转型的激励作用是否受到官员晋升激励和寻租激励的影响呢?借鉴李小奕(2021)中介效应模型的设计思路,构建如下回归方程:

其中,中介变量promotion表示地方官员晋升激励,参考程仲鸣等(2020)处理方法,以关注科技创新能力的晋升激励综合政绩指数来度量地官员晋升激励程度。晋升激励综合政绩指数采用地区GDP增长率、地区科技创新能力及地区失业率三个维度分别赋值,再进行相加而得,即当地区科技创新能力和GDP增长率大于所在区域板块平均值时为1,否则为0,而失业率小于所在区域板块均值时为1,否则为0。policy表示地方官员寻租激励,采用地区公职人员贪污腐败的立案数与公职人数总数比来表示。其余变量与基准回归模型(1)定义一样。

(一)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晋升激励与制造业绿色转型

表5考察了官员晋升激励对制造业绿色转型的中介效应。表5列(1)中估计结果显现,地方政府税式支出能显著提升区域地方官员晋升综合竞争力。进一步,根据列(2)和列(3)可知,地方政府税式支出估计弹性系数α2、β2、ψ2在统计学水平显著为正,官员晋升激励中介变量估计系数ψ3在1%水平显著为正,因此可以推断出地方政府税式支出能通过官员晋升激励对制造业绿色转型产生正向的激励影响,即存在正向中介效应。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对制造业绿色转型估计弹性系数从0.119下降到0.0349,说明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对制造业绿色转型水平激励的积极效应部分被官员晋升激励所吸收,间接效应为0.0394(0.119×0.198)。总的来讲,地方政府税式支出通过地区官员晋升激励能显著支撑制造业绿色转型水平提升,地方官员晋升激励是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激励制造业绿色转型提升的一条重要路径。

(二)税式支出、寻租激励与制造业绿色转型

表6考察寻租激励在地方政府税式支出与制造业绿色转型间桥梁作用的回归结果。由表6列(1)可知,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对寻租激励的回归估计弹性系数α2为正,并通过5%的统计显著水平,也就是说地方政府税式支出的扩张会刺激官员寻租动机。由列(3)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回归系数为0.104,在1%统计水平下显著,因此可以认为来自寻租激励的部分中介效应显著,中介效应为-0.00082[0.119×(-0.0685)],即地方政府税式支出规模扩张加剧了官员寻租动机,必然会对制造业绿色转型水平提出产生影响。寻租激励ψ3在1%水平显著为-0.0685,说明地方官员寻租激励阻碍制造业绿色转型实现。

六、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文章基于2009—2019年中国内地30个省级行政区面板数据,运用系统GMM模型实证考察税式支出对制造业绿色转型激励的动态效应。研究发现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有助于激励制造业绿色转型,运用中介效应模型从地方官员晋升激励和寻租激励的视角分析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激励制造业绿色转型的作用机制,结果显示关注地区科技创新能力的综合政绩的官员晋升激励考核模式是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激励制造业绿色转型的一条有效路径,而政府官员寻租激励则是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抑制制造业绿色转型一个重要渠道。此外,进一步从区域、企业规模、政府治理能力不同的角度探究了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异质性的动态激励效应,发现在中国西部地区、大型企业和高政府治理能力的地区税式支出激励作用更加突出。

基于上述研究结论,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第一,从实证分析的结果来看,尽管地方政府税式支出的扩张有利于激励中国制造业绿色转型,但激励效应具有明显区域、企业规模与政府治理能力异质性特征。随着中国经济增速放缓,地方财政压力加剧,地方政府税式支出规模和结构需要进行适度的调整,明确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政策范围,做到不越位,也不缺位,尽可能“因地制宜”,避免各地税式支出规模、具体方式“一刀切”的做法,做到注重不同类型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方式的优化组合,调整政府补贴支出规模,提升地方政府补贴支出效率,切实降低制造企业经营成本,助推中国制造业绿色转型。

第二,关注地区科技创新能力的综合政绩,将其作为地方官员晋升激励机制的重要部分,是地方政府税式支出激励制造业绿色转型有效路径。因此,地方政府应对制造企业科技创新项目加大政府税式支出政策支持力度,通过不同的税收优惠政策方式,最大限度推动制造企业开展转型科技创新活动,有效发挥地方政府税式支出对制造业转型科技创新的积极作用,促进区域制造业整体转型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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