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6岁少年认知共情与欺凌角色行为的关系:一个有调节的中介模型

2022-08-02 08:48徐霜刘泓妤郝泽生叶逢璐洪芳牛玉柏
人类工效学 2022年3期
关键词:因变量攻击行为共情

徐霜,刘泓妤,郝泽生,叶逢璐,洪芳,牛玉柏

(浙江理工大学心理学系,杭州 310018)

1 引言

校园欺凌(School Bullying)也称霸凌或欺负,最早由Olweus提出,是指对无力保护自己的弱小的学生造成身体或心理伤害的反复的攻击性行为[1]。校园欺凌现象普遍存在且十分严重。日本超过一半的学校存在校园欺凌现象[2],美国36%的6-12年级学生报告遭受过欺凌[3]。校园欺凌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欺凌者会有更多的酗酒、家暴和犯罪的风险,受害者会经历更多的抑郁和焦虑[4],以及各种心理健康和学业适应的问题[5]。此外,仅仅目睹欺凌事件就可能对旁观者的心理健康造成严重的消极影响[6]。因此探讨中小学生欺凌角色行为的现状及发生机制对于预防欺凌的发生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

校园欺凌事件中存在着不同的角色,过去二十年相关研究的关注点从欺凌者和受害者转移到旁观者[7]。旁观者分为不同的角色,包括:跟随者,指协助、跟随欺凌者的儿童;强化者,指通过某些行为方式来强化欺凌者的儿童;助人者,指帮助受害者的儿童;局外人,指什么也不做,回避欺凌情境的儿童[8]。尽管参与欺凌事件的方式不同,但无论是欺凌、协助欺凌还是制止欺凌,都与个人的情感和认知因素有关,如共情、道德敏感度、道德推脱等[9]。

共情是指理解和感受他人情绪的能力[10],包括认知共情与情感共情两个维度[11]。认知共情着重于推断他人的情绪状态[12];情感共情则是对他人情绪状态的体验和反应[13]。神经生理学的研究证明,情感共情与认知共情是两个相互独立又相互补充的成分,它们在发展趋势[14]、个体差异[15]以及影响机制[16]等方面有差别,同时认知共情是情感共情发生的先决条件,情感共情可以看作是认知共情的深入[17],它们在欺凌中的作用也并不相同[18]。

根据社会认知理论的观点,欺凌行为是一种有意识的决定,几乎所有的欺凌都是由于欺凌者错误的归因所导致的[19]。而认知共情较低的儿童少年不能很好地理解受害者的处境,他们更可能通过重新定义不道德行为来推卸责任,摆脱内疚和自责感,实施欺凌行为。因此,提高认知共情能力会促进青少年公正动机和道德意识的发展[20],从而使儿童少年表现出更多的帮助行为与更少的欺凌行为[21]。元分析的结果也支持认知共情与攻击态度、攻击行为之间显著负相关的结论[22]。那么认知共情与欺凌角色行为是否也存在这种关系呢?这是本研究试图探讨的第一个研究问题。

此外,在个体认知因素中,道德控制的失败也是青少年攻击行为出现的重要风险因素,它主要是由道德推脱引起的[21]。道德推脱是指个体脱离道德标准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认知重建,以减少负性情绪的产生。道德推脱水平高的青少年会有更多的欺凌和促进欺凌行为[23],以及更少的内疚感和帮助行为[24]。研究者还发现,共情与道德推脱之间相关显著,即共情能力越强,越不容易产生道德推脱[25]。而道德推脱作为一种认知机制,仅有情感共情并不会使个体的道德推脱水平明显下降,认知共情在其中的作用更大[26]。并且道德推脱在认知共情与身体、言语和关系欺凌等不同欺凌形式之间均存在显著的中介作用[21]。那么,道德推脱是否在认知共情与欺凌角色行为之间起着中介作用呢?这是本研究试图探讨的第二个研究问题。

根据共情的多维取向理论,除了个体的认知因素外,共情的情感维度以及它们的相互作用也会对预防欺凌行为的发生产生重要影响[9]。共情利他假说认为,共情引发的情感(如同情、怜悯、担心等)会唤起人们的利他动机[27],使人们更少卷入到欺凌事件中[28]。并且情感共情可以调节道德推脱与攻击行为之间的关系,即情感共情较高的学生,他们的道德推脱对攻击行为的影响会更小[29],此时情感共情起抑制效应。情感共情还可以调节认知共情对网络欺凌的影响[15],此时情感共情起促进效应。那么情感共情在认知共情、道德推脱与欺凌角色行为之间是否也存在着调节效应?这是本研究试图探讨的第三个研究问题。

2 对象与方法

2.1 研究对象

方便选取杭州市某两所九年制公立学校的六、七和八年级学生242人,回收有效问卷221份,有效回收率91.32%。其中六年级学生76人,七年级学生79人,八年级学生66人,年龄范围在12-16岁之间,平均年龄13.48±0.82岁。

2.2 测量工具

2.2.1 基本共情量表

由Jolliffe和Farrington于2006年编制[30],李晨枫,吕悦,刘洁等人于2011年修订[31],包括认知和情感两个维度。5点计分,1表示“完全不同意”,5表“完全同意”,分数越高表明认知和情感共情能力越强。本研究中分量表的Cronbach's α系数为0.75和0.72。

2.2.2 道德推脱量表

由Bandura,Barbaranelli,Caprara等人于1996年编制[24],王兴超和杨继平于2010年修订[32],包含道德辩护、委婉标签、有利比较、责任转移、责任分散、扭曲结果、责备归因和非人性化八个维度。5点计分,1表示“非常不同意”,5表示“非常同意”,分数越高表示个体道德推脱水平越高。本研究中各分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74~0.81。

2.2.3 欺凌参与角色行为问卷

由Demaray,Summers,Jenkins等人于2014年编制[33],邱小艳,杨偃成,刘小群等人于2020年修订[34],包括欺凌行为、促进欺凌行为、受害行为、捍卫行为、事不关己行为五个分量表。5点计分,0表示“从不”,4表示“7次以上”,分数越高表明该分量表的行为出现越多。本研究中各分量表Cronbach's α系数为0.83~0.91。

2.3 数据处理

采用SPSS 19.0对数据进行描述性统计分析、相关分析、回归分析和有调节的中介效应分析等。

3 结果

3.1 共同方法偏差检验

采用Harman 单因子检验法检验数据的共同方法偏差[35]。结果发现,共有3个特征根大于1的因子,且第一个因子的解释率为36.62%,小于40%的临界值,说明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

3.2 各变量描述性统计及相关分析

在控制年级和性别后,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和偏相关分析结果如表1所示。结果表明,道德推脱与捍卫行为、情感共情的相关性均没有达到显著水平(Ps>0.05),与其他变量均呈显著相关(Ps<0.05);认知共情与受害行为的相关性没有达到显著水平(P>0.05),与其他变量均呈显著相关(Ps<0.05);情感共情与认知共情呈显著相关以外(P<0.05),与其他变量相关性均没有达到显著水平(Ps>0.05)。

表1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与偏相关分析结果(r)

3.3 道德推脱在认知共情与欺凌角色行为之间的中介作用

首先采用SPSS宏程序PROCESS的模型4检验道德推脱在认知共情与五种欺凌角色行为之间的中介作用[36]。结果表明,在控制了性别和年级的影响后,认知共情可以显著预测道德推脱,a=0.15,t=-2.14,P=0.034;之后分别以五种欺凌角色行为作为因变量,将认知共情和道德推脱同时放入回归方程。结果发现,以欺凌行为作为因变量时,认知共情和道德推脱的预测作用显著,c’=-0.07,t=-2.27,P=0.024,b=0.24,t=8.20,P<0.001。偏差校正的百分位Bootstrap方法表明,道德推脱的中介作用显著,ab=-0.04,95%的置信区间为[-0.076,-0.003];以促进欺凌行为作为因变量时,认知共情和道德推脱的预测作用显著,c’=-0.07,t=-3.15,P=0.002,b=0.14,t=6.41,P<0.001。Bootstrap结果表明,道德推脱的中介作用显著,ab=-0.02,95%的置信区间为[-0.046,-0.002];以事不关己行为作为因变量时,认知共情和道德推脱的预测作用显著,c’=-0.10,t=-2.85,P=0.049,b=0.14,t=4.04,P<0.001。Bootstrap 结果表明,道德推脱的中介作用显著,ab=-0.02,95%的置信区间为[-0.051,-0.001];以受害行为作为因变量时,道德推脱的预测作用显著,b=0.18,t=2.97,P=0.003,而认知共情的预测作用变得不再显著,c’=-0.07,t=-1.20,P=0.232。Bootstrap结果表明,道德推脱的中介作用不显著,ab=-0.03,95%的置信区间为[-0.073,0.001];以捍卫行为作为因变量时,认知共情的预测作用显著,c’=0.28,t=4.04,P<0.001,而道德推脱的预测作用不显著,b=-0.08,t=-1.13,P=0.260。Bootstrap结果表明,道德推脱的中介作用不显著,ab=0.01,95%的置信区间为[-0.006,0.038]。

3.4 情感共情在认知共情与欺凌角色行为之间的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由3.3的结果可知,道德推脱在认知共情与欺凌行为、促进欺凌行为和事不关己行为之间存在中介作用,为了进一步检验情感共情对中介作用的调节效应是否显著,采用SPSS宏程序PROCESS的模型1和模型59检验情感共情的调节作用。检验有调节的中介模型需要建立三个回归方程:(1)方程1估计调节变量对自变量与因变量之间的调节作用;(2)方程2估计调节变量对自变量与中介变量之间的调节作用;(3)方程3估计调节变量对中介变量与因变量以及自变量对因变量的残余效应的调节作用[36]。分别在三个因变量上建立这三个回归方程,检验结果见表2-表4。由表2-表4可知,方程1中认知共情可显著反向预测欺凌、促进欺凌和事不关己行为,而认知共情和情感共情的交互项对这三种行为的预测作用不显著,说明情感共情不能调节认知共情对三种欺凌角色行为的直接作用。方程2中情感共情与认知共情的交互项对道德推脱的预测作用显著,并且方程3中道德推脱可以显著正向预测三种欺凌角色行为,根据Hayes的观点,情感共情对道德推脱在认知共情与三种欺凌角色行为之间中介效应的调节作用显著,情感共情在模型的前半路径上起调节作用[37]。而方程3中情感共情与道德推脱的交互项对三种欺凌角色行为的预测作用不显著,说明情感共情在模型后半路径上的调节作用不显著。

表2 情感共情在认知共情与欺凌行为之间的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表3 情感共情在认知共情与促进欺凌行为之间的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表4 情感共情在认知共情与事不关己行为之间的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为了进一步考察情感共情是如何调节认知共情与道德推脱之间的关系,将情感共情按照正负一个标准差的上下分成高、低两组,并进行简单斜率检验(simple slope test),检验结果见图1。结果表明,当情感共情较低时,认知共情对道德推脱的预测作用并不显著,Bsimple =-0.04,t=-0.49,P>0.05;当情感共情较高时,认知共情可以显著负向预测道德推脱水平,Bsimple =-0.35,t=-3.25,P<0.01。

图1 情感共情在认知共情对道德推脱影响中的调节效应

4 讨论

4.1 认知共情与校园欺凌角色行为之间的关系

本研究发现,认知共情与欺凌、促进欺凌和事不关己行为呈显著负相关,这与以往的研究结果一致[38-39]。虽然以往有研究者认为认知共情水平高的欺凌者更加擅长“读心术”,更容易掌控他人,表现出更多的欺凌行为。但本研究却发现,认知共情水平低的少年更有可能会出现欺凌和促进欺凌行为。这可能是因为他们的观点采择能力较差,不容易理解自己的行为给他人带来的痛苦,更容易实施欺凌行为,或是更热衷于协助欺凌者实施攻击行为,或者装作没看见,拒绝帮助受害者。旁观者介入模型认为,旁观者介入共包含了五个阶段,分别是注意发生什么事、解读事件是否紧急、认同干预是一项责任、知道必要的干预策略以及实施干预行动[40]。这其中的三个阶段都与认知共情能力有关,这可能是认知共情水平低的旁观者没有采取帮助行为,甚至还协助欺凌者侵害的原因。

此外,认知共情与捍卫行为呈显著正相关,这与以往的研究结果一致[41],即认知共情越高的旁观者越可能在欺凌事件中采取帮助行为,这表明培养少年的认知共情能力有助于促进他们亲社会行为的发展。

4.2 道德推脱的中介作用

本研究发现,道德推脱在认知共情与欺凌、促进欺凌和事不关己行为中存在部分中介作用,这表明,认知共情水平低的少年更可能通过道德推脱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认知重建,避免出现内疚、自责等负性情绪,从而实施欺凌或协助欺凌者实施欺凌行为,这与以往的研究结果一致[42-43]。本研究结果支持了道德推脱理论,即道德推脱合理地切断个体行为或决策与其内在道德标准之间的联系,使得个体在欺凌中不但不实施帮助行为,甚至在做出不道德的攻击行为时,也能轻易摆脱内疚与自责[19]。在欺凌事件发生时,认知共情水平低的少年可能较少考虑受害者遭受的痛苦,将自己的欺凌行为解释为“男性力量的象征”,从而造成更严重的欺凌;旁观者也可能采用“责任转移”的道德推脱机制,从而允许自己不卷入到欺凌事件当中。

4.3 情感共情的调节作用

本研究还发现,少年的情感共情可以调节道德推脱在认知共情与欺凌、促进欺凌以及事不关己行为之间的中介作用,该调节作用发生在中介路径的前半段,即情感共情调节了认知共情对道德推脱的影响。该结果支持了情感共情对认知共情的促进作用[15],即对于情感共情水平较低的少年,他们的亲社会动机很弱,不管他们是否意识到受害者的处境,都会表现出明显的道德推脱现象,此时认知共情无法预测他们的道德推脱;而对于情感共情水平较高的少年,他们的亲社会动机更强,当注意到受害者的不利处境时,更可能遵循道德标准的要求,采取相应的帮助措施,而不会置之不理,此时认知共情可以显著改善他们的道德推脱现象,产生促进效应。

此外,情感共情不能调节道德推脱对欺凌角色行为的影响,这可能是因为道德推脱对欺凌角色行为的影响更大[19],无论情感共情是低或是高,道德推脱的少年都更可能参与欺凌行为,研究结果也支持了道德推脱理论的观点。因此,为预防校园欺凌事件的发生,教育工作者既要加强对少年认知因素的关注,保证他们能够理解欺凌中受害者的不利处境;同时也要注重对少年共情关注能力的培养,促进他们亲社会动机的发展,并传授合适的干预方法,从而使少年能够更加严格地按照道德标准正确地应对校园欺凌。

4.4 不足与展望

第一、本研究在调查对象选取方面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推广研究结论需要更加慎重;第二、本研究采用自我报告法测量欺凌角色行为,未来可以采用行为观察法和社会测量法等多种研究方法来补充和丰富相关研究;第三、家庭和社会因素也会对少年的攻击行为产生影响[44],未来可以更深入探讨外界环境和个体内在因素是如何共同影响少年的欺凌角色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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