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她温柔甜美(二)

2022-08-21 13:59画盏眠
花火彩版A 2022年4期
关键词:沈醉游艇钓鱼

画盏眠

渤浪湾的沙子被光照得像金,白浪拍岸,日照在渐变的碧海蓝天间散发出了漫无边际的光晕。

沈醉带乔皙去海边别墅换了差人提前备好的沙滩装。他们出别墅时,两艘游艇已经停在了岸旁。

先前在室内,沈醉没注意,如今走在室外,他才发现沙滩裙遮挡得虽多,并不妨碍乔皙的锁骨、后背露出大片肌肤——细腻莹润,白得发光。

待会儿游艇上其他人都是男性,只有乔皙一位女性。

出于尊重女士的考虑,也出于避免问题的考虑,沈醉叫住她,让别墅保姆送了两件崭新的防晒外罩出来。

乔皙接过,边穿,边道:“其实刚刚有涂防晒霜。”

沈醉换了宽松的白色T恤、沙滩裤,整个人的气质也从温润变成了散漫、随意。他推了一下架在高挺鼻梁上的墨镜,语气漫不经心:“海边的紫外线比其他地方强。”

乔皙偶尔太忙或者犯懒时连防晒霜都不涂,由衷地夸奖:“沈导细致。”

他活得细致。

他觉得她看穿了自己的目的,又觉得没看穿,再觉得她看没看穿也无所谓,说话时却莫名有些不自在:“还行。”

说话间,他们上了游艇。

三个男人在客舱玩扑克,沈醉把乔皙带过去,他轻轻踹了最边上那人一脚,给乔皙介绍:“这是我发小——黎嘉洲,”然后他介绍中间那位,“贺清宴,”他再介绍最里面的那位,“堂妹夫季礼,”再然后,他给三人介绍,“这是我,”顿了下,他说,“朋友,乔皙。”

黎嘉洲朝乔皙点了下头,转而调侃沈醉:“朋友。”

乔皙抿嘴笑。

“就是朋友,”沈醉帮黎嘉洲拿了手牌,“你好好说话。”

贺清宴反身从冷柜里拿了两罐汽水,一罐给沈醉,一罐给乔皙,对沈醉道:“阿洲不过重复了一下你的话,你紧张个什么劲,”他问乔皙,“对吧。”

乔皙仍是笑。

“贺清宴,你不挑事能死啊。”沈醉作势要捶贺清宴,手却被挡住了。

季礼端着副主持全局的样子对乔皙道:“他们闹惯了,乔总不要介意。”

她莞尔:“不会。”

沈醉赞扬:“看看人家季礼多成熟、稳重,”于是他开始数落剩下两人,“再看看你们,一个黎嘉洲,一个贺清宴,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

结果,季礼下一句话脱口而出:“只是阿醉以前从没带过朋友过来,大家觉得惊喜。”

沈醉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最像人的最不做人吗?

季禮和黎嘉洲曾经也是不八卦的潇洒人,他们用实际变化向沈醉证明,婚姻真的会把人的棱角磨平。

他沈醉光明磊落,骄傲坦荡,再次发誓绝不涉足情场,变得像好友一样“狗”。

乔皙看向他,眉眼弯弯的:“是吗?”

他不想让局面尴尬,随口道:“不是,你别听他们乱说,我朋友蛮多的。”

黎嘉洲抽了沈醉手里的牌:“你朋友多少,我们不知道,但一个都没带来过,人家季礼哪有乱说。”

沈醉辩驳:“哪里没乱说。”

贺清宴悄悄赢了牌:“你举个例子。”

沈醉妄图蒙混过关:“去年夏天吧,也是在这,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季礼道:“做饭阿姨。”

“是吗?”沈醉毫无被揭穿的气弱,“那春天,二月还是三月。”

贺清宴道:“保洁阿姨。”

沈醉假装思考,更加囫囵:“那十月?二十岁出头的,金发大波浪。”

黎嘉洲毫不留情:“那是冲浪教练,我一拳打死你。”

沈醉举例不成,开始反咬:“我怀疑你们诓我,反正你们诓我也不是这一次两次了。”

贺清宴道:“诓没诓,你心里没点数吗?”

沈醉呵呵笑:“我懒得和你们鬼扯。”

乔皙本就抱着打入沈醉的朋友圈刷脸的目的,其他人玩笑开得越大,她的进度条越快,脸上的笑意愈发无辜、融洽。

以往沈醉他们四人分乘两艘游艇,今天沈醉带了乔皙,另外三人沉迷于扑克,沈醉刚好可以带她乘坐另一艘游艇出海钓鱼。

他清者自清,巴不得早点远离“狗群”。

乔皙求而不得,满脸写着乐意。

“他们和我太熟了,什么玩笑都开,你别介意。”上到另一艘游艇后,沈醉对乔皙抱歉。

“当然不会,”她用含光的眼眸看他一眼,柔柔地说出满分答案,“我们是清者自清。”

他心里愉悦,面上却没露痕迹。

他自持地“嗯”一声,一边带乔皙参观游艇,一边给她介绍:“前甲板可以钓鱼、晒日光浴,左边墙壁上的按钮按一下可以升遮阳板,艏尖舱有储鱼池、饵料箱,随取随用。”

她兴趣颇高:“好。”

他带她去另一个地方:“前座舱里是驾驶室和通讯室,驾驶员和管家在里面,后座舱是厨房和贮藏室,保姆在厨房。”

她看一眼:“嗯。”

他又带她下了几级台阶:“下面这层是客舱,前面是客厅,后面是游戏室、洗手间和睡房,”他抬腕看表,下午一点多,“保姆在做午饭,你累的话可以休息一会儿,午饭做好,我叫你。”

乔皙道:“我没有午睡的习惯。”

这是真话。

午睡这种投入时间却零回报的事情对于她而言太奢侈。

沈醉作为主人对客人颇为周到:“那我们上去。”

两人再回到甲板,管家已经备好了躺椅和钓具。

乔皙望着久违的鱼竿,微微有些出神。

沈醉去艇尖[1] 帮乔皙调钓竿角度:“钓竿最前面有个红外感应器,有鱼游过或者咬饵时会闪烁红光——”

他没得到回复,回头见她还在原地没跟上来,渐渐反应过来:“我让管家准备的两副,没考虑到女生怕晒,不爱钓鱼。”

他的“不好意思”尚未出口,她精神意识归位,带着笑容走过去:“我想试试。”

他怔了下,回神:“OK,”他继续帮乔皙调整钓竿,“这个把手是控制方向的,滑轮用来控制钓鱼线的长短……”

他的声音低而温缓[A2] ,清晰好听。

她的视线不自禁地顺着他修长白净的手发生转移。

他的身材比例极好,宽肩窄腰,是行走衣架。他的肩胛漂亮,线条舒展流畅,喉结弧度稍显锐利,随着动作起伏滚落,再朝上,本就轮廓分明的五官被阳光衬得恣肆、帅气,照影[3] 明晃晃地投落,贴着墨镜在俊脸上晃动,从高挺的鼻梁到削薄的唇……近看比远看更勾人。

她故意拉近距离,拉近了又有点挪不开眼睛。

工具就工具吧,还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

好看也没问题,正好训练她本就强大的定力。

她想着,俯身靠得更近些。

他没得到反应,再次回头:“乔总。”

他毫无征兆地闯入她漆黑发亮的瞳眸。

海风拂来,将他身上清冽的植物香和她身上浅淡的甜香糅合在一起。

呼吸交错间,两人的距离显然过近,他的脸和她的脸仅隔一拳,她的眼睫毛扑闪时,映在了他的眼里。

他蓦地转开脸,语速飞快:“你要走就告诉我,我找人接你回去或者我送你回去,可能无聊——”

她做了这么久的铺垫,根本不给沈醉缓和空间,她眼神干净地追着他,柔软无辜的腔调将直球又准又狠地打出去。

“可是有你。”

乔皙以往的谈判对象分两种:一、钱能搞定的;二、很多很多钱能搞定的。

很明显,沈醉两种都不是。

乔皙只能赌一把,赌传说中很好用但她不喜欢也没用过的美人计。

她纯新手,不确定自己的媚眼有没有抛好,边球有没有擦对,但冲沈醉一上午相亲六次,对女士温柔体贴,她觉得多多少少能搞出点事情。

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沈醉的温柔当真出于教养,体贴当真出于礼貌。

她还没开始下一步。

察觉她的话超出正常工作社交范围的沈醉沉默了片刻,回看她,道:“乔总这话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好的,垃圾美人计,首战失败,再用是狗。

乔皙心里奔涌而过一万个“呵呵”表情包,面上不见丝毫松懈。

“是吗?”她一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那我以后多看看说话之道之类的书,力求表达更准确。”

他担心自己和她刚准备建立的友谊出现问题,觉得自己有必要明确细节,又觉得多说反而会有更大的问题,于是低头帮她把钓竿调整好了:“我去拿水,乔总喝什么?”

他不着痕迹地在称呼上拉开点距离。

她秉承着“只要自己不尴尬,沈醉就别想让自己尴尬”的原则,格外轻松地说:“橙汁,谢谢!”

海风轻轻,游艇晃晃,海面波光粼粼。

一长一短两根钓竿在日照下折射出耀眼的光。

沈醉和乔皙躺在甲板的沙滩椅上等鱼咬钩,屏息凝神仿若一副静美的画。

倏然,纤细小巧的钓竿竿尖急速颤动,乔皙眼睛一亮,快步过去,生疏但极有条理地抬竿收线,钩上果然咬着一条巴掌大小、通体淡红的鱼。

她惊喜地将鱼取下,拿到沈醉面前:“这是什么?”

他隔着墨镜看一眼:“真鯛,”他语气愉快地肯定道,“很难钓到,乔总厉害。”

她收下赞美道:“第一条一般有新手光环,之后就该我看沈导的表演了。”

他道:“今天一天都有光环,乔总等着丰收就好。”

她表示怀疑:“真的吗,我不太信,我运气一向不好。”

他轻笑:“乔总试试就知道了。”

不知是他的嘴开过光,还是她从老爸那里继承的基因好,十分钟不到,她竟然钓到了第二条,是很难钓到的青斑。

他薄唇勾着点弧度:“我就说。”

她真的有点开心:“真好。”

然后是他的第一条,她的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

他的第二条,她的第六条、第七条、第八条、第九条。

中途有条花鲈颇重,把钓竿压成了拱状。

乔皙起竿费力。

沈醉好心道:“需要帮忙吗?”

她很有干劲地脱口而出:“不用,我自己可以。”

说完,她就后悔了。

多好的装柔弱的机会啊!

多么完美的破防助攻啊!

他过来帮自己,自己站不稳,跟着游艇摇摇晃晃不小心跌到他的怀里,自己很正直地站起来,他或心如擂鼓或面红耳赤,反正就会有个不一样的反应。

她想着,手就松了点力。

她酝酿着情绪,刚要娇滴滴地喊“沈导”,花鲈在空中腾跃出两道漂亮的弧线,然后扑通一下蹦到了甲板上的储鱼桶里。

水花四溅,居然没有溅到人身上。

乔皙:……???

沈醉笑道:“我就说乔总运气好。”

乔皙嘴角的弧度灿烂[4] 又僵硬:“啊哈哈哈,好,好。”

下午五点,沈醉和乔皙都钓得差不多了,躺在沙滩椅上闭目晒太阳。

夕阳暖融融地照在身上,触手可及的小圆桌上放着冰镇汽水、西瓜、薄脆鱼片和小蛋糕,他们想起了吃一口,没想起就不吃,舒服得不像样。

乔皙已经从勾引遭受滑铁卢和错失良机的双重挫败中缓过劲来,主动找话聊天:“我爸爸特别爱钓鱼,小时候一到周末他就带我去家附近的湖边。他钓鱼,我就搬张小板凳坐在旁边写作业,陪他钓。”

沈醉道:“挺好的,我爸爸陪我的时间很少。”

她接着道:“然后有一次他钓上来一条特别大的鲤鱼,”她比画了半米,“大概这么大,可能有二十斤,我觉得惊奇,就要去抱,谁知刚抱上,鱼就从我的手里挣脱了。我着急去追,结果脚踩滑,不小心掉到湖里。我爸当时在和人聊天,要不是他背后长了眼睛突然回头找我,看到我在湖里,想也没想就跳下来,我估计就凉了。”她笑着轻拍胸口,“感谢爸爸,帮我捡回一条狗命。”

“父亲的本能,”沈醉同样淡笑,“然后呢?发生这种情况,你爸爸可能再也不钓鱼或者你从此开始恐水,再也不敢去水多的地方?”

“都不是,”她眉眼弯了弯,“我学会了游泳,水性变得特别好。”

他微怔一下,调侃:“乔总从来就这么特别吗,克服困难,迎难而上。”

她实事求是:“我不喜欢被制约的感觉。”

他笑着说:“和我一样。”

钥匙和闸门的缘分一旦匹配,话题就像开闸泄流般源源不断。

两人从沈醉早上起不来床,所以天天旷课,剑桥大学肄业,聊到乔皙本科念金融专业,绩点第一,本可能成为投行精英,结果她认识十年的游戏好友唐素团队缺人,她刚好暑假无聊,飞过去帮忙,顺便“面基”,谁知就走不掉了。

从沈醉的兴趣广泛且一样比一样烧钱——天文摄影、赛车、游艇、无人机、景观酒吧、人工智能酒店种种——拍《弑宴》绝非实现导演梦,只是他闲得无聊、没试过拍电影加上过年打牌输给季礼一笔钱刚好用来还债,聊到乔皙第一次赚一百万元时,极其浮夸地去商场圆梦“这个,这个,这个不要,其他的都包起来”,钻石一定要选最闪的,奢侈品logo一定要露出来。

他嘴里噙着笑:“有点可爱。”

她笑着怼:“别说我,你第一次买车的时候绝对也是这样,这个,这个,这个不要,其他都要了,而且造型越乖张越好。”

他不否认:“猜得很对。”

她小得意又傲娇:“那是。”

然后,他们聊到现在。

乔皙蛮喜欢现在的工作,工作一两年会休息一两个月。

沈醉恰好相反,《弑宴》之后,休息一两年会工作一两个月。

她很会聊天,每个话题的起承转合恰到好处。

他不是防备低的人,但好像不知不觉就说了很多。

她的脑子里宛如装着一台精密的打字机,将他口述的每个细节打出来保存入档,嘴上则分外放松地感嘆自己上次聊这么多还是和唐素。唐素真的是她超好的朋友,她后来有了很多包包,最常背的还是唐素送她的人生第一个Birkin。

沈醉也想到了以前,说自己和那三条狗关系不错,他们送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礼物——羽毛镯子——自己戴了快十年,前不久搬家不小心弄掉,才换了腕表戴上。

乔皙笑着要去看他的表。

乔皙觉得自己突破了沈醉的防线,他不过如此,哪有传说中堪比登天的难搞定。

当她以“朋友之间交换礼物”为名,状似随口试探他的新家地址时,他随口一句“有心就好,不用麻烦”让她蓦地清醒。

突破什么?好搞定什么?

他跟她说的话,跟季礼、黎嘉洲、贺清宴都能说。

并非她特别、他和她相见恨晚,只是海钓无聊,他沈导礼貌、绅士、不拂女士的面子而已。

她越想,细节越多。

聊天都是她先说,他后说,她问一句,他答一句,而且没有什么内容是不能被外人知晓的。

他可能拿她当朋友,但也只是无关紧要的朋友,连他主动道出的“知己”都像客套。

对,还有称呼。

她偶尔会故意将“沈导”模糊为“你”或者“沈醉”,他没点破,却一直叫她“乔总”,没有一次是“乔皙”。

她自己已然是很温柔、很无懈可击的人,谁承想沈醉有过之而无不及。

半轮残阳如倾倒的颜料盘般在海面涂抹了一层艳丽的光。

沈醉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去驾驶室吩咐驾驶员返航。

乔皙趁空托了五重关系买到一个全新限量版的羽毛镯子,委托对方今晚在自己回市区后当面交给她。

对方为难,说有事,乔皙开了个令人难以拒绝的价码,对方立马回“我随时有空,等您消息”。

乔皙道了谢,然后冷静地思考自己最后搞定沈醉的机遇。

美貌没用,那只能是靠内在。

用她的过往经历和不服输的精神打动他,她在看似无意、实则故意间都试过了,他嘴上夸,大概率内心毫无波澜。

那剩下的选项只有一个——价值观。

出发点越小、越精巧、越准确,越能直击心脏。

在水吧目睹沈醉相亲之后随口一提的恋爱观让他主动和她握了手,那现在,蓝天、白云、海浪、游艇……

她搜寻的目光停留在甲板的储鱼桶上。

钓鱼是一门学问,考验耐心、技巧和秉性。

有的人钓鱼在于钓,有的人钓鱼在于鱼。

乔皙不用想都知道“排场五千万,钓得鱼两斤”的沈醉属于前者,那她完全可以在他从驾驶舱出来的时候凹个绝美的造型,然后放掉自己桶里的鱼。

如果他不问,说明她猜对了,他钓鱼在于钓不在于鱼,她适时给他一个一眼万年的灵魂契合的wink。

如果他问了,她就秀一段自己钓鱼在于钓不在于鱼的发言,即便他钓鱼在于鱼不在于钓,她也能和他发生思想上的碰撞。

两相互补,完美至极。

开舱门的声音顺着海风传到乔皙的耳里,她怀揣着顺利在望的激动,火速抱起一个储鱼桶来到艇尖[5] ,按计划坐上甲板,凹一个绝美的造型。

乌黑的秀发随风飞扬,纤细匀称的小腿在艇外轻晃,她温柔恬静,把桶里的鱼一条一条地放归大海。

“走吧,你自由了。

“恭喜回家。

“……”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乔皙的身边。

对方沉默。

她心里的小人疯狂地撒花旋转。

看到放鱼了吗!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对方无声。

她抿了抿唇,找个契机开口,声音如海浪击石般清脆、悦耳:“我以前做事还蛮急功近利的,成王败寇,简单粗暴。”

她现在也这么觉得。

“现在吧,”她道,“就觉得很多事情的过程和意义远比结果重要。”

——并不。

沈醉没接话。

她继续:“比如看结果,一天早上是八点,傍晚是十八点,看意义,才有朝与暮。”

他仍旧没接话。

她不着急,很懂走位地看了眼身旁已经空掉的桶,看了眼自己的脚尖,再看向海面:“再比如钓鱼,旁人我不知道,也不在意,之于我而言,钓鱼的乐趣远大于拥有鱼的乐趣,很多人生不曾明确的时刻在看似空白的等待中会得到答案,很多抱憾的过去会在平静中得到安抚,很多似是而非的勇敢也能在这样的时刻被确定。”

然后她及时打住,脸上含着点几不可察的笑意,等待沈醉的回应。

是不是找到了红颜知己?

是不是在一个毫无征兆的时刻被叩开了心扉?

当然,一见钟情、怦然心动也没问题。

她自认有道德底线,不吊胃口,不养鱼,会在《见江山》导演合同签完后给沈醉一个委婉但明确的拒绝。

他很好,可她的字典里没有爱情。

好了,来吧,让她倾听他的心声吧!

她嘴角上扬,美眸含光地看向他。

他斟酌措辞:“乔总的想法,我认同,有些事情,意义大于结果。”

她暗喜。

——继续。

他又沉默几秒:“只是,乔总,”他的视线落在她身旁某处,委婉但明确地指出,“你错拿了我的桶,放的是我的鱼。”

“……”

乔皙抬头看天空,湛蓝的天空忽然浮现出沈醉的笑脸。

她低头看海面,清澈的海面好像荡漾出他的笑脸。

在托马斯三百六十度回旋[6] 跳海和强行失忆间,她,乔皙,当代打工人楷模,不完成KPI,誓不罢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7]

她的后背僵了一下,很有节奏感地回头,宛如才发现他过来般,脸上扬起一个诧异又明媚的笑:“沈导什么时候过来的?”不待他回答,她垂眸看向储鱼桶,“咦”一声,语气更无辜地说,“好好的储鱼桶怎么说空就空了?”

不光声情并茂,说完,她还很有细节地拍了储鱼桶一下。

沈醉:“……”

要不是目睹全程,他差点就信了。

既然目睹全程,他没有让真相蒙尘的道理,于是先就近回答了第二个问题:“鱼是被你放空的。”

乔皙:“……”

沈醉没注意她表情的僵硬,语气平缓地接着回答了第一个问题:“我是在你放鱼的时候过来的。”

乔皙:“……”

好好的帅哥怎么长了张嘴?

虚与委蛇的时候,他那么游刃有余,这种时候看不出来问题不需要回答?

她怀疑他是故意的,但她没有证据。

她微笑的眼神中包含了复杂的信息,沈醉回以屏蔽的笑意。

她不恼,保持嘴角的弧度起身,顺手写了“一个蹲太久,腿麻,跌到沈醉怀里”的剧本。

如果他抱住她,那最好不过。

再不济,他搭把手,她也能顺着他的手状似无意实则故意地变成与他十指相扣。

他绅士,那她给绅士一个机会。

他让她进退维谷,那也请他帮她拉回进度。

互惠互利,非常完美。

她一边大脑飞速运转,一边总结失败,抓住机遇,以手扶额,轻晃身形,为跌倒做准备。

某人看到了,可以准备伸手了。

好,她在心里数数。

三、二、一。

他当然看到了。

然后,他将一把日日夜夜遭受风吹雨淋、被磨得黝黑发亮的钢铁三叉戟递到了她手里。

“……”

返航途中,乔皙异常沉默,沈醉也没说话,两人对坐舱中,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海风透过窗的缝隙吹得衣服猎猎作响。

她想到什么,忽然转回头道:“对啊,在于钓不在于鱼,过程大于结果,所以放的是我的鱼还是你的鱼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就是这样!

她越说越觉得合理,腰杆都不由得挺直了些。

他看向她:“乔总想了这么久就说出来这么一句?”

“……”

她被溫柔刀割了一下,笑容仍然稳定:“没有啦,有感而发而已。”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状似随口:“我看乔总的表情像在做题。”

她差点就给他精准的措辞能力跪了,嘴上却无辜:“哪有,”她轻轻抬手在脸旁扇了两下风,“可能是空调的热风对着吹。”

“座舱里没开空调。”他没给她留余地。

她不恼,反笑,就这样顶着发红的耳朵用明亮盈盈的眼望着沈醉:“那就是沈导的眼神有同样的功效。”

她对自己设下的埋伏深感满意。

而他一秒没停,直接将具有热风属性的眼神挪到舷窗外。

乔皙:“……”

她不说谢谢应该没关系?

二十分钟,游艇泊岸。

天色如墨,覆着明黄灯带的海边别墅,犹如月亮浸在墨海。

乔皙和沈醉刚进别墅,黎嘉洲就迎了上来。

他接过沈醉手里的储鱼桶,看了眼,有些嫌弃:“怎么这么少?”

乔皙心虚着,还没开口解释,沈醉回道:“你行,你上。”

“我就随口一说,怎么这么冲。”黎嘉洲埋怨一句,把储鱼桶拎去了厨房。

乔皙还没来得及感动,刚到一会儿的沈醉的奶奶盘腿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边玩消消乐,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相亲相得怎么样?”

沈醉先给乔皙拿了双拖鞋,再自己换了双:“我的态度非常认真,但人家看不上我。”

老太太哼了一声:“半小时不到,全部相完,叫认真?”老太太背对着他,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男儿先修身齐家再治国平天下,你看看人家黎嘉洲,小孩都会打酱油了。再看看你,快三十岁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活该人家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你老光棍阿巴阿巴[8] 。”

沈醉朝老太太走去:“我也在努力,可缘分不到,我有什么办法。”

老太太:“你在敷衍我。”

他揽着老太太的肩:“我哪敢敷衍您。”

老太太拂开沈醉的手:“你哪里不敢。”

“我哪都不敢,”他为自己鸣冤,“我今天穿了西装,打了领带,提前等人家,体贴礼貌。人家说话,我听着;人家问话,我回答。真的,不信,您问乔总。我相亲的时候,她就在我旁边,她可以给我做证,”他说着,双手指向乔皙,“来,奶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乔总乔皙。”

老太太放下手机,应声回头。

正津津有味吃瓜的乔皙猝不及防把瓜吃到自己头上了:“?!”

敢情“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丑竟是我自己?!

沒有这种说法吧

生造词

什么意思,什么的影子?

弧度用灿烂来形容?

同上

没看懂

后者是指低头看海面吗?这里说的不是很清楚

什么梗?没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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