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化时代新基建重塑职业教育生态系统的挑战与因应

2022-10-11 07:17陆宇正汤霓
职教论坛 2022年8期
关键词:职业院校职业教育

□陆宇正 汤霓

一、问题的提出

新型基础设施建设作为一种新结构性力量,被誉为数字化时代的“信息高速公路”[1]。近年来,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深入发展,数字化赋能经济社会发展的功能与地位日益凸显。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乘势而上,加快数字经济、数字社会、数字政府建设,推动各领域数字化优化升级。党和政府高度贯彻相关指示精神,加快推进职业教育数字化,充分重视数字技术对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的放大、叠加、倍增作用[2]。2021年7月,教育部等六部门印发了《关于推进教育新型基础设施建设构建高质量教育支撑体系的指导意见》(以下简称《指导意见》),提出“支持职业教育专业教学资源库建设”的重点要求[3]。2022年5月,新修订版《中华人民共和国职业教育法》(以下简称新职业教育法) 正式实施,其中指出要“支持运用信息技术和其他现代化教学方式,开发职业教育网络课程等学习资源,创新教学方式和学校管理方式,推动职业教育信息化建设与融合应用”[4]。“新基建+”模式下数字技术带动职业教育资源发生巨大变革,职业教育数字化发展得以“乘上快车道”。

技术赋能背景下数字技术重塑职业教育生态系统早已得到学界关注,主要呈现出两种倾向:一是“目标导向”,认为未来职业教育的生态系统应使技术工具属性与文化属性达到平衡,实现职业教育“以技成人”的目标[5];二是“结构导向”,即数字化时代职业教育的体系相对稳定,要基于特定结构实现其面向人人的民生功能[6]。然而,职业院校办学与人才培养强调系统中各因子的相互联系、相互作用与功能一致性,仅从目标或结构单方面考虑,无法使职业院校的生态系统达到整体性平衡[7]。因此,新基建赋能下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建设既不能迷失在强调完成率、实现率的“目标崇拜”中,也不应陷入“控制中心”及“非人格化”的科层型“技术泥泞”里。只有从多维、多向的数字技术角度正视职业教育新基建,方能发挥其强大的物质基础作用,推动我国职业教育现代化与数字化转型进程。

基于此,本文探寻职业教育基建的发展历程,直面当前职业教育新基建过程中遭遇的现实挑战,并有针对性地提出新基建重塑职业教育生态系统的支撑技术与应用策略,为职业教育新基建适应技术变革、引领职业教育新样态构建提供理论参考。

二、知微见著:我国职业教育基建的“技术赋能史”

在我国的教育演进史中,职业教育因承载着“职业性”“技术性”的教育特质被冠以“技术之器”与“技术之道”的称号[8],只有将技术作为“实现特定目的的标准化手段和方法”[9],并将其作为一种“环境因素”加以考量[10],方能促成技术推动下职业教育的跨越式发展。而职业教育基础设施建设是职业教育生态系统构筑的基础,因此作为技术的表征与代表,职业教育基建在时代变迁与技术扩散中体现出的历史意义与价值理应被重点关注。

(一)数媒与信息技术双赋能阶段:视听雏形下的教学提升

20世纪20年代,视听教育开始兴起,初期职业教育将改革视野投射到教学资源的更新换代上,新媒体技术的数量和品类开始与日俱增,我国进入计算机辅助下的视听教育启蒙阶段。随着《中小学计算机教育五年发展纲要(1996—2000年)》《全国电化教育“九五”计划》等系列文件的出台,计算机被广泛地投入到教学活动设计中。这一阶段,关于职业教育生态系统及其基础设施建设的讨论主要聚焦于“技术的使用手段”上[11],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分歧。

第一种观点认为 “基建是数字媒体技术的介入”。部分学者认为学校基建与数字媒体技术有着较强联系,技术作为产生于传播革命的媒体,可以与其他教学要素共同为教学目的服务。随着数字媒体技术传入中国,突出情境性与整体性的建构主义教学观极大影响了教学资源的形态,我国教育领域开始呈现出以 “小尺寸电影胶片”“大尺寸透明胶片”“计算机与投影机”等数字化手段的辅助教学形式[12],极大丰富了职业院校教学资源的开发。此时,教学资源成为基础设施的重点建设对象。到20世纪80年代,数字化教学资源的使用范围愈加广泛,其开发、存储、共享、利用的手段越发复杂化,而其地位也与日俱增。

第二种观点认为 “应运用信息技术来重构教学”。一些学者坚持教育中技术手段的应用应特指为信息技术,他们认为技术赋能教学的作用机理源自于信息技术对教育的影响,甚至提出“信息技术等可以部分替代原来实现工业化所必需的大规模基础设施”的观点[13]。此观点将教育教学中的技术理解为信息技术及其应用手段,认为人类历史上的四次教育革命,除第一次是教育从生产劳动实践中分离出来以外,后三次真正意义上的教育革命均源于技术的发展,具体讲是信息技术的大发展[14]。因此,技术进入学校教学的过程同样也是信息技术影响职业教育的过程,此类观点为后期职业教育网络教学资源库及相关信息化基础设施的建设提供了思想雏形。

在该时期,职业教育基建主要呈现数字媒体技术与信息技术“双赋能”的状态。虽然囿于当时技术手段的限制,相关研究视野相对狭窄,主要还是聚焦于教学资源的开发与建设上,出现了基础设施内涵的异化现象,但仍然为后期研究奠定了一定的理论基础。

(二)职业院校信息化环境建设阶段:内涵进阶下的办学提速

自2002年教育部印发《教育信息化“十五”发展规划(纲要)》起,通过基础设施的扩容来建设信息化环境开始成为各级各类学校改革发展的方向,教育信息化开始进入1.0 时代[15]。2005年,为适应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对人才的迫切需求,《国务院关于大力发展职业教育的决定》(国发 〔2005〕35 号)得以颁布,全国范围内职业院校开始重点建设职业教育实训基地,各级政府开始加强对职业教育发展规划、资源配置、条件保障、政策措施等方面的统筹管理[16]。这一时期,我国把加强职业教育信息化建设作为职业教育基础设施建设的首要任务。与视听教育相比,此时我国的职业教育不再局限于课堂层面数媒技术、信息技术辅助教学的功能利用,而是从国家顶层设计角度合理配置基建路径,把建设目光投射到职业院校信息化建设的内涵式发展上。

这一阶段职业教育经历了教育基建的起步阶段,主要是通过顶层设计、开放管理、网络运营等方式,探索职业教育专业建设资源的建设路径。相关研究通过整理专业教学资源库建设项目的遴选过程,发现我国在这一阶段基本确定了由示范院校牵头、校企联合的共同基建方式,其中涉及教学实践建设、专业发展建设、评价体系建设等方面的数字化设施建设,各职业院校还会有针对性地制定包含资源建设、应用成效、资金管理等验收标准[17]。该阶段,我国职业教育基建已不再将教育资源局限于教学场域,而是拓展到职业院校内涵发展层面,规范了职业教育基建内容,基本构建出系统、科学的职业院校办学与基建体系。

与此同时,伴随着2016年《教育信息化“十三五”规划》的出台,职业院校的信息化能力建设成为重点关注的对象。虽然此时建设职业院校智慧校园的配套资金相对匮乏,但通过举债等方式,也基本实现了基础设施的快速建设[18]。部分职业院校虽背负一定债务,但最终通过政校合作等方式,在多方努力下也可以顺利化解“债务危机”。和同时期普通高校的基建扩容一样,职业院校通过基建扩展学校场地、升级实习实训设备后,开始容纳更多学生,培养了大批技术技能人才,促进了区域经济的快速增长,使得地方政府支持职业院校发展的资金日益增加,职业教育的基础设施得到持续性建设,我国职业院校办学与人才培养开始进入提速阶段。“举债基建”的插曲能够充分体现这一时期我国职业教育领域开始意识到信息技术的革命性影响作用,国内各地职业院校通过办学自主权着力探索以信息技术推动教育发展与变革的实践方案。

(三)职业教育生态系统变革阶段:智能领跑下的教育提质

自2018年教育部印发《教育信息化2.0 行动计划》以来,教育信息化全面推动教育现代化发展,我国开启了数字化时代的教育改革路向。在信息技术革命背景下,“支撑教改”“赋能创新”“促进变革”成为教育信息化改革的重点,而新基建以其拉动经济增长、助推数字经济发展、赋能经济转型升级等方面的多重功能,得到社会各界的关注。

一方面,党和政府逐渐重视新基建的落实。2018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公报中首次提出了 “加快5G 商用步伐,加强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物联网等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相关表述[19];2019年政府工作报告强调要加强新一代信息基础设施建设;2020年3月,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务委员会会议中明确强调要“加快5G 网络、数据中心等新型基础设施建设进度”[20];2022年2月,国务院常务会议对工业稳增长作出战略部署,其中重点提出“新基建将成为经济的增长引擎”[21];2022年5月,新职业教育法正式实施,要求支持运用信息技术和其他现代化教学方式,推动职业教育信息化建设与融合应用。目前,新基建已覆盖我国全部32 所本科层次和1486 所专科层次职业学校、7200 余所中职学校,已经建成近2000 个专业教学资源库、5000 余门精品在线课程。经过国家的重点关注,新基建的内涵逐步清晰起来,它成为我国各项事业发展的关键词、热点词。

另一方面,学界也开始产生新基建研究的不同取向,目前主要存在“七大领域说”“三个方面说”“新技术驱动说”以及“新要素说”四种派别[22]。而针对职业教育对新基建发展的功能作用上,多数学者认为,数字化背景下职业教育需完善教育与技能培训体系,通过调整职业院校的专业设置,积极开发新基建类的课程内容,努力使职业教育适应并契合我国新基建的发展要求[23]。通过对职业教育人才供给现状与新基建人才需求的分析,发现当前职业院校对新基建人才供给量完全达不到社会需求量,劳动力市场产生巨大缺口[24]。由此可见,在国家推动新基建的基础上,职业教育重视新基建不仅是“自适应”做法,更是应时而为的抢占先机,希望通过人才培养加快国家新基建体系的构建。

在一定程度上重视教育为经济发展、战略布局提供人力资本的作用本无可厚非,但如果一味强调教育的经济功能就有失偏颇了。正如马克思所言,“手推磨产生的是封建主为首的社会,蒸汽磨产生的是工业资本家为首的社会”[25],生产力的性质和变革决定生产关系的性质和变革。基础设施作为职业教育生态系统的“地基”,其性质与变革同样对现代职业教育的高质量发展具有重大影响。在“热烈”讨论职业教育能为经济社会、技术世界带去什么的同时,我们也需要“冷静”思考新基建能为职业教育改革创新与生态系统重塑带来什么?虽然部分研究认为后疫情时代,新基建使我国形成技术赋能下在线教育的蓬勃发展,为新技术驱动的教育新基建发展带来机遇[26],但此类观点多产生于高等教育领域,职业教育领域的相关研究鲜有涉及,职业教育新基建必须得到更多的重视。

通过对三个阶段职业教育基建的技术赋能史进行追溯,可以发现数字化时代新基建能够引爆更加强大的教育能量。然而,长期以来,技术一直被当做是一种单纯的教育工具,这种窄化的观念束缚了教育与新基建的深度融合。职业教育新基建不能局限于工具理性的简单应用或细枝末节的 “小添小补”,而应作为一种整体性系统变革的契机,这种变革不是数字化时代教育与技术的机械叠加,而是要通过创新思维重构职业教育生态系统。可以预见的是,职业院校一旦率先运用高新技术引发“卡跑式”的新基建改革,将产生无法想象的皮格马利翁效应。职业教育新基建的革命性意义在于凭借技术革命推动现代职业教育高质量发展,即通过高新技术在职业教育领域的全方位应用,为职业院校的办学创造一个全新的发展环境,提供一套全新的人才培养工具,从而为我国职业教育的未来变革提供物质技术基础。

三、挑战之境:当前职业教育新基建面临的“三低”症结

近年来,各国纷纷出台教育数字化战略,试图推动数字技术与教育深度融合。可以预见的是,数字化将成为未来教育的必然趋势,它也将成为我国教育并跑甚至领跑世界教育的新赛道。《指导意见》指出,教育新基建是以新发展理念为引领,以信息化为主导,面向教育高质量发展需要,聚焦信息网络、平台体系、数字资源、智慧校园、创新应用、可信安全等方面的新型基础设施体系[3]。对标教育新基建的权威概念与官方要求,职业教育新基建是在传统基建基础上以高新技术为支撑,通过基础设施助力职业院校数字转型、智能升级、融合创新的一种新型服务样态。职业教育新基建具有推动职业教育基础设施转型升级,提升职业院校教育教学与人才培养质量的功效[27]。然而,直面发展现实,我国职业院校并不能给教育新基建事业提供适合的生长环境,职业教育新基建正遭遇着“三低”挑战。

(一)支撑低:信息网络与平台体系设施未能发挥既定赋能作用

近几年,随着5G 网络与大数据平台在教育领域的普及,先进教育技术手段与硬件基础取得了重大突破,但职业教育的教学方案却未能跟上新设施的变革,具体表现在助力教学实践的适用性不足与教学资源准备不充分两方面。在实用性方面,通过在线平台或虚拟仿真等新设施开展的教学模式主要有在线教学、录播教学、在线双平台/双师协同教学、混合式教学四种[28],市面上数字教育资源平台分为资源型、工具型、辅导型和网校型四类[29],种类较为丰富。然而,通过对职业院校的调查发现①,76.8%的教师反映在开展在线教学与混合式教学过程中,网络卡顿现象明显,教学平台的操作复杂不利于使用,因此多数教师仍倾向于使用传统教学法。部分教师坦言,利用以上新型设施开展教学活动的过程在职业院校中实属凤毛麟角,若是使用也常出现在信息化教学大赛等场合下,即便是大赛中也常会出现“牵强附会”的错用现象。而针对学生学习效果而言,多数在线教学或混合式教学处于演示或观察阶段,导致知识与技能的传授浮于表面,不利于学生的深度学习。而在教学资源准备方面,69.3%的专业课教师认为,自己通过专业教学资源库、大数据平台等设备进行教学内容的准备达不到预期效果,可以看出当前多数职业院校教师难以借助操作要求高的远程设施、数据平台和智能设施来准备、表述以及传授技能要领。同时,相关平台在建设过程中缺少引导性、指导性材料的设置,使相关基础设施出现“支撑失灵现象”。针对一些与职业教育关系密切高新设备(如VR/AR/MR 可穿戴设备、AI 机器人、精准眼动追踪仪等)的教学应用,超八成的职业院校教师还无法熟练、独自开展,相关培训又长期处于缺位状态,这就导致了职业教育新基建的智能化服务、多资源供能功能在职业教育教学场域中失灵现象明显,当前职业教育新基建无法彻底推动职业院校“三教”改革的进程。

(二)融度低:数字资源与智慧校园设施无法得到高效合理配置

职业教育新基建中数字资源与智慧校园相关设施占据着绝对比重,它们主要依托国家教育资源公共服务体系,通过开发新型资源和工具,优化资源供给服务,提高资源监管效率,以此推动数字资源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创新供给模式,提高职业院校的办学供给质量[30]。一方面,我国职业教育基础设施中,数字资源逐步呈现协同性、开放性、融合性的平台化特征,使得职业院校能够通过在线课程、数字教材、虚拟仿真软件等资源紧随信息化发展潮流,丰富人才培养手段。然而,由于数字资源的数量相对庞大,其中的逻辑体系不清晰,致使涉及的人才培养关系极为混乱,造成了智慧校园建设过程中职业院校对数字资源的配置体系缺乏系统性规划,无法有机协调数字资源类新型基础设施融入院校办学。技术技能人才的培养遵循复杂的技能形成规律,这使得建设智慧校园的平台资源更新难度大,职业教育新基建的建设成本高,极可能造成建设质量的滑坡。另一方面,职业教育新基建的责权利划分目前并不清晰,导致了智慧校园新型基础设施的无效供给与配置不均等低融度问题。相关研究表明,校方主体在资源配置上的意识薄弱会在很大程度上导致资源的应用率低下[31]。换言之,若职业院校领导层不向教师提供使用资源、存储资源、共享资源的指导与培训,那对于整所职业院校而言,其资源应用率往往是低下的,基础设施中存储的海量、多维资源将无法高效、智能地组织与配置,更无法实现智慧校园的建设目标。只有进一步完善基础设施的开放融合机制,搭建动态化的资源管理与供给体系,才能为职业院校师生提供智能化、个性化的资源服务。

(三)效评低:创新应用与可信安全设施尚未形成系统评价体系

数字化时代新技术与新设施在职业教育领域的广泛应用为传统的教育评价带来新机遇,主要表现在评价方法的灵活多变、评价模式的自主适配、评价手段的丰富多元三方面[32],而创新技术的应用与可信网络将为职业院校评价体系的完善提供设施支撑。从职业教育治理的数字化转型视角看,审视当前职业院校的新基建进程,其立体化的应然特征表现于各类资源的备案、流通、评价等环节的流程优化上[33],系统、全面的教育评价与基建评价体系凭借监督功能、鉴定功能以及激励功能,在职业教育新基建中占据重要地位。然而,当前职业教育新基建尚未建立完善的全链条监管与评价机制,在评价目标功能、评价指标体系、监管与评价价值标准上较为薄弱。第一,职业教育新基建的评价目的功能狭隘化。教育新基建旨在建设一个具有智能、泛联、韧性、治理、绿色、融合和生态等功能特征的数字教育生态系统[30],但由于多数职业院校在办学与人才培养中极度强化终结性评价的功能,过分关注新设施的普及率,不关注其应用的实际情况,导致职业教育新基建成为形式主义与功利化的追求。第二,职业教育新基建的评价指标体系还不够创新。评价指标体系是将教育质量评价所依据的目标逐步拆解而形成的系统化子群,职业教育新基建评价指标的确立是通过观察测量职业院校信息基础设施、融合基础设施和创新基础设施等建设情况而进行价值判断的过程,其可谓是职业教育新基建中的关键一环。但由于职业教育教学活动的实践性属性,普通教育领域的评价指标体系无法契合职业教育的类型化发展,因此目前多数职业院校在评价指标体系上存在严重的“失效”问题,无法从创新评价应用的角度契合职业教育发展规律。第三,职业教育新基建监管与评价价值标准单一化、片面化。《指导意见》在可信安全新型基础设施中提出了“健全应用监管”的具体要求,但多数职业院校忽视了管理者的数字领导力、教师的信息素养,院校领导者不具备职业教育新基建的整体规划能力与综合设计素养,导致职业院校教师无法将新技术与教学实践紧密融合,最终使得新型基础设施沦为“摆设”[34]。

四、有效因应:新基建重塑职业教育生态系统的“发展蓝图”

通过对职业教育新基建面临的调整进行解剖发现,部分职业院校的数字化改革已陷入“技术形式主义”的建构内耗之中,忽视了“为何要让技术赋能职业教育变革”这一根本性问题。为此,职业教育必须尽快概念数字化转型思维,抓住 “服务课程”“服务教学”“服务学习”“服务资源”“服务评价”等的面向,始终盯牢“应用为王”这一核心理念。“技术问题要由技术来解决”[35],职业教育新基建旨在壮大职业教育新动能,创造职业教育新供给,服务技能型社会的新需求,而这些统统离不开高新技术的支持与加码。大数据技术能支持职业院校海量课程资源与教学资源的分析与决策,VR/AR/MR 技术为班级授课、技能实训、企业实习提供虚实融合场景,数字孪生技术支持从低阶到高阶技能训练所需的高仿真度工作岗位与实操设备,5G 技术能支持各类专业教学终端数据的高速传输,人工智能技术根据各类多模态专业人才培养的运行机理提供智慧的数据评价服务(见图1)。高新技术与职业教育新型基础设施之间存在多方面的契合度,职业教育生态系统在得到新基建的赋能充电后,还需立足发展现状,研判未来趋势,从资源建设、场景开发、设备运行、通信运维、评价保障五个着力点出发,破解新型基础设施在技术支撑度、配置融合度以及效果评价度方面存在的问题,最终实现用数字化思维系统谋划和推动职业教育变革,基于“内容支持、应用牵引、育人为本”理念助力职业教育生态系统,朝着融合创新、智能升级、数字转型方向进发。

图1 职业教育新基建的数字技术支撑逻辑

(一)扩充课程教学资源,创新职业教育知识与技能共享机制

实现职业教育“资源共享、优势互补、合作发展”的优质资源的共享机制,不仅是符合教育发展的必然要求,也是产教融合校企合作的价值选择[36]。数字化时代的到来促使互联网思维逐渐渗透于职业教育改革的多个方面,“开放”与“共享”成为职业教育的未来走向。通过新基建来扩充职业院校课程与教学资源,形成拥有海量数据的专业教学资源库,不仅能够满足师生对优质化、多样化、个性化职业教育资源的需求,而且也是破解我国当前职业教育资源重复建设、资源配置不均、供给机制不健全等问题的“良方”。政府与教育主管部门要着力统筹和引导职业院校积极参与数字资源的建设,发挥数字化时代政府部门整合优质教育资源的“统筹者”角色,把握各职业院校在不同专业、不同课程、不同教学阶段的优势作用,推动形成可持续发展的职业教育资源供给体系,促进职业教育课程与教学资源的跨区域、跨城乡、跨院校流转。目前,国内已形成典型案例,例如湖南省教育科学研究院构建“量身定做、定点投放、定向辐射”的“三定”专递课堂建设与应用模式,使武陵山片区中职学校的70%的专业实现同步授课,共享职业教育优质资源。同时,要切实推进智慧职教平台建设,所建立的职业教育课程与教学资源库还必须发挥社会服务效益,职业院校可以通过与企业交流合作,提供资源库的知识与技能创生服务,开发知识与技能的教育付费与培训服务项目,为构建服务技能型社会的教育体系打下坚实基础。

(二)构建虚实融合场景,夯实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培养手段

世界经济论坛预测,解决复杂问题,具备批判性与创新性思维,是未来工作所需的重要素养[37],职业院校要培养与发展学生的此类技能必须超越单纯的信息传递,基于复杂系统构建虚实融合的教学场景。而职业教育新基建是一个复杂的社会系统工程,需要以复杂系统的思维来认识并驾驭,因此可通过教学场景的融入加强职业院校教学水平的升级。传统意义上,新基建项目的复杂性程度受到“项目本身结构复杂度”“项目实施过程中面临的不确定性”等因素的限制[38],这套理论为虚实融合教学场景的构建提供了一种新的方法论视角。一方面,职业教育新基建要充分考量工作任务的结构,在虚实融合场景中开发与工作过程交织融合的学习任务。以镇江市高等专科学校的汽车手套箱设计为案例,该校按照生产过程与学习任务交织融合理论,结合高素质技术技能人才的培养方案,重新设计并开发了学习子任务、实训子项目以及相应的实施进度计划,将学习任务融入虚实融合场景,分解后的专业教学目标能够做到实际教学进度的可视化、可量化、可评价,保留了企业真实工作的完整性和复杂度,提升了学生解决现实问题的能力[39]。另一方面,要充分考虑工作任务中的不确定性,构建虚实融合教学空间,拓展师生教学场域。由于职业院校的学习内容既包含知识技能,又涉及社会与岗位经验,必然要求职业教育教学场域具有高仿真度,学生需要在仿真场景中解决来自工作现场的真实问题,因此职业教育新基建要涉及校企共同开发的在线课程、仿真实训软件和教学实训案例库等,提高学生解决未来工作岗位任务的综合职业素质。

(三)配置高新技术装备,加码互嵌共生型职业教育实训基地

建设具有辐射引领作用的职业教育实训基地是职业院校实施产教深度融合、校企深度合作的基础条件。面对当前各职业院校遭遇的“人才适应市场能力弱”“政策制度保障和资金支持存在劣势”“人才培养缺失长效规划”等现实问题[40],以数字孪生技术为代表的高新技术成为推动职业教育新基建多样化、个性化发展的必要支撑。数字孪生技术是将物理实体的属性、状态、功能、结构以及行为映射到虚拟世界,实现虚实世界之间的动态交互、实时连接以及双向映射[41]。数字孪生技术因具有高虚实融合性、高虚拟仿真性以及高教学交互性特征,以此为基础打造的实训基地会被配置各种技术装备,形成“教研训培赛创”一体化的互嵌共生模式,集成教育资源的优势与效率。基于数字孪生技术建设而成的职业教育实训基地具有以下特征:一是装配可视化设备,突破传统物理实训空间与设备数量的局限性,破解职业院校实训场地少的难题;二是装配数字孪生平台,实现物理设备和操作流程的全方位虚拟仿真,破除职业院校实训活动开展难的问题;三是装配信息化空间收集装置,分析职业院校教学数据,合理化、智能化提供教学建议,解决职业院校培养周期短、成效不明显的问题;四是装配数字孪生工具,职业院校就算不采购大量费用高、利用率低的可穿戴设备,也可以解锁职业院校实训中心的高自由度体验;五是装配行业智能分析系统,通过实时连接与动态交互功能掌握产业结构调整信息,持续调节和优化实训环节,缓解人才培养与产业需求间存在的结构性矛盾。

(四)布局无损通信网络,打造具备公共服务能力的云上院校

我国职业院校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应对期间顺利开展了“停课不停学”的战略部署,加速了职业院校课堂教学变革进程[28],此期间教学形式主要包括网络在线课程、网络直播教学、学生自主学习、电视空中课堂等,而这均依赖于通信网络技术的普及与支持。随着5G 网络的升级,通信技术的变革彰显出其对职业教育新基建的强大推力,通信网络技术作为高新技术中的重要分支会对职业院校的办学形式、教学样态产生复杂影响。通过打造“5G 技术+云上院校”,将有效促进教育公平,更好地服务技能型社会的构建,是5G 时代职业教育新基建理应具备的价值共识。为此,在职业教育新基建跨越工业时代藩篱的背景下,从学习模式、教学场域、实践空间三个维度深入推进5G 技术支持下职业教育新基建的进程,积极打造具备公共服务能力的智慧型职业院校需要做到以下三点:一是升级职业院校教学终端,构建“处处能学、时时可学”的新模式,促进职业教育领域智慧化学习方式的升级;二是引入优质职业教育资源,构架“虚实融合、海量课程”的知识学习场域与技能训练场域,采用多种形式聘请名师、大师、大国工匠与能工巧匠授课,开展跨区域、跨院校的高灵活度教学;三是构建职业院校学习命运共同体,建设“智慧助学、协同创新”的创新创业与就业指导工场,使参加其中的学生能够便捷快速参与学习和实践。职业院校学生的学习行为只有在高速、无损的知识传播环境下才能获得根本上的改变,基于5G 技术的云上院校将成为职业教育办学的新样态。

(五)组建智慧评价中心,深入推进职业院校数据治理大变革

数字化时代职业院校办学质量管理较为关注数据话语体系的构建,因此完善办学质量的监管与治理成为职业教育新基建的“最后一公里”。随着新基建的深入,“用数据说话,用数据决策,用数据治理”成为职业教育评价实施区别于传统评价的一大显著特征。然而,面对呈指数形式增长的教育信息,仅依靠人工力量难以实现全方位的评价与反馈,这就要求通过人工智能技术形成快捷、智慧、精准的办学质量检测与评价体系,在既保证信息审核客观性与及时性的同时,又要能大大降低人力成本,为推动智慧校园的创新治理提供新思路。从宏观的实施功能上看,基于人工智能技术组建的智慧评价中心能提供相应的智慧治理与服务平台,中心会对职业院校的教室、实训室、车间等场所进行多维一体的信息监测,依托人工智能伴随式的数据采集、深度分析与报告反馈,使职业院校管理层了解院校改革的问题与未来走向。从微观的教学改进上看,基于职业教育教学和技能训练全过程的数据,智慧评价中心将实时采集学生学习过程中的学习状态、知识掌握情况、学习风格类型以及情绪情感等信息,并绘制出教师教学行为与学生学习行为的动态画像,提供精准化、个性化、私人定制化的教学建议与依据,教师和学生可以根据系统生成的动态画像采取下一步改进策略。同时,无论是宏观办学还是微观教学,数据流转与共享过程中都必须关注信息的安全性问题,这就要求职业教育新基建要融合区块链,借助分布式记账方式,防止数据的遗失、盗用与篡改,为人工智能技术在职业院校的应用保驾护航。

五、结语

“十四五”规划明确提出了“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增强职业技术教育适应性”的政策导向和目标要求,增强职业教育适应性必须把数字化转型作为职业教育整体性、系统性变革的内生动力。职业教育新基建的意义在于以数字技术赋能职业教育生态系统的重塑,从而促使现代职业教育朝着高质量发展方向迈进。职业教育新基建在高新技术的引领下,其建设要求始终与时代发展的脉搏同频共振,即实现了从多媒体技术提升教学质量到智慧化办学的演变,从职业院校在技术的被动运用到主动融合的转变,从仅关注硬件设备到软硬件兼顾的质变,引发数字化时代职业教育多模态、高创新、强开放的大变局。新基建概念自问世以来,便受到教育界的重点关注,学者们对教育新基建的功能定位[26]、制度意蕴[18]、行动逻辑[42]等主题进行了深度思考,但职业教育新基建的相关研究还局限于“面向新基建的人才培养”[24]与“亟须关注新基建要求”[23]之类的功能性思考与呼吁号召上,对职业教育新基建自身定位、可能路向以及技术支撑上的研究尚存在空间。限制职业教育新基建发展的根源在于高新技术的运用程度,职业教育新基建亟须从技术角度重塑发展动向,因此本研究弥补了职业教育新基建在技术运用、技术支撑等相关研究上的不足,拓展了职业教育新基建的实践路径。后疫情时代,我国国民经济产业结构布局得到持续性调整,使得劳动力市场人才需求与岗位技能标准发生巨大转变,致使我国职业教育数字化建设将面临更严峻的挑战。依托大数据、人工智能、5G 等新一代信息技术来推动职业教育新基建发展,用技术手段构建多元共治、质量优先的职业教育新生态,为我国职业教育现代化发展提供技术解决方案,是我们需要共同努力的方向。

注释:

①研究数据源于2022年本课题组针对国内职业院校在线教学与在线学习现状开展的调查研究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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