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读安妮·普鲁克斯的《船讯》

2022-10-22 15:49杨昭
滇池 2022年8期
关键词:奎尔塔尔

杨昭

“既然杰克能从泡菜坛子脱身,既然断了脖子的小鸟能够飞走,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也许,水比光更古老,钻石在滚热的羊血里碎裂,山顶喷出冷火,大海中央出现了森林,也许抓到的螃蟹背上有一只手的阴影,也许,一根打了结的绳子可以把风囚禁。也许,有时候,爱情也可以不再有痛苦和悲伤。”

IgD型MM的治疗方法与其他类型的骨髓瘤相似,以化疗和自体造血干细胞移植为主[1, 5-6,11]。在应用硼替佐米、来那度胺等新药及进行自体干细胞移植治疗之前,IgD型MM患者的中位生存期不足2年[6];另有文献[12]报道,这类患者的中位生存期只有21个月,3年及5年的生存率分别是36%、21%。大剂量化疗后联合自体干细胞移植可以改善患者的总体生存率,延长其无病生存时间[8, 13-15]。研究[13]表明,单纯化疗患者的疾病总体生存期可达2年,化疗加自体干细胞移植患者总体生存期可达5.1年。

这 是 安 妮· 普 鲁 克 斯(Annie Proulx)的长篇小说《船讯》最后的一个段落,是小说主人公奎尔(或者说是作家本人)从内心里哭出来的诗句。如果说现实是一种窒息,那么文学就是一种呼吸。因为在现实里压抑、憋闷得太久太久,这段文字读来就像是一个溺水者使劲地将头颅顶破了水面,正在贪婪地大口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全然没把现实的残暴放在眼里。这一百多个字就像一卷被强行紧裹起来的钢板,内里蓄满了生命意志不可阻遏的力量。在这段文字里,安妮·普鲁克斯频繁使用了“能”“能够”“可能”“也许”“可以”这样一些字眼,站在心灵而非现实的一边,坚定地宣示生命的内容物不该只有既成的事实和当下的铁律,还应当拥有不屈的抗争、不甘的期待、不灭的憧憬。一个人降生到世间,不是为了来忍受世界的囚禁与欺负,不是为了来品尝艰辛、失败、无助、屈辱、疼痛、心酸、荒谬和绝望的滋味,不是为了来让那神秘而又邪恶的命运在自己身上附体、显形。他/她的使命应当是经历一场独有的人生,并在这种经历中倔强地成为不可被重复或替代的自己。坚忍不拔地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与此同时最大限度地促进和造就别人的幸福,这才是一个人所能秉持的最高的道德原则。

作为一个感性远远大于理性的读者,每当读到特别优秀的文学作品时,我都常常会有一种心惊肉跳的不安感,常常会暗自在心中愤懑地谴责作者:这明明是我的个人隐私,你凭什么就把它们写出来了?!渐渐地,惊心仍在,愤懑却消失了,因为我已意识到人类的心灵是可以相通的,而我的惊心和愤懑,其实不过是一种将自己高度代入文本情境的阅读方法。一流作家写隐秘,二三流作家写显在,末流作家写命题作文。而安妮·普鲁克斯,在我心里属于超一流的大作家。因为她不但写出了我们自己能够强烈地感受到却无法诉诸笔端的某种无意识或某种情绪暗流,还能将那些无意识变成我们读者可以直接面对的意识。更了不起的是,她还能为无形的意识赋形,使之成为鲜明的艺术形象供我们凝视或逼视,成为我们升级自己精神世界的优质换代产品。

王 聪 男,1981年8月出生,河北抚宁人,博士,副教授,毕业于东北大学,主要研究方向为云计算,智能优化算法.

《船讯》开篇的第一个句子是这样介绍主人公奎尔(Quoyle)的:

“奎尔:一圈绳索。”(Quoyle: A coil of rope.)

接着,作家又引用了《阿什利绳结大全》(THE ASHLEY BOOK OF KNOTS),专业地定义了被等同于“一圈绳索”的奎尔:“佛德兰盘是平面状的一盘绳索,放在甲板上,需要时可在其上行走”。这句话其实是在写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奎尔在世间供人踩踏的人生境遇。作家还为佛德兰盘配了一幅插图,画出了麻纤维缆绳盘的粗硬感、纠结感和重量感,犹如奎尔的肖像之一。这部长篇小说共三十九章,大部分章节一开头都会引用《阿什利绳结大全》收录的形形色色的绳结中的某一种,来对位着奎尔的痛苦的复杂形状,使他的心结被具象化为许多种绳结的样子。

然而,痛苦的残忍性还不在于事件本身,更在于无形而又无法摆脱的心态:

“一身荨麻疹,三天两头闹肚子,他挣扎过了童年;在州立大学,他一只手捂着下巴,用微笑和沉默掩饰痛苦。他跌跌绊绊地活到三十多岁,学会了把感情同自己的生活分开,不指望任何事情。他食量大得惊人,喜欢熏猪蹄和黄油马铃薯。”(Hive-spangled, gut roaring with gas and cramp, he survived childhood; at the state university, hand clapped over his chin, he camouflaged torment with smiles and silence. Stumbled through his twenties and into his thirties learning to separate his feelings from his life, counting on nothing. He ate prodigiously, liked a ham knuckle, buttered spuds.)

现任阿里巴巴集团学术委员会主席,湖畔大学教育长,阿里巴巴商学院院长。2006—2017年担任阿里巴巴集团总参谋长,参与了阿里巴巴集团整体战略的制定和执行,包括淘宝、支付宝、阿里云计算、菜鸟等重要子公司的开创和发展。

这是安妮·普鲁克斯的典型句式:突兀、坚硬、破碎、凌乱,却又劲道十足,从原文中更能感受到她用语的这种粗砺特征。这个段落麻利地劈出了奎尔形象克己的基调与放纵的轮廓:捂下巴,是因为他的下巴实在太大、太别扭。这个动作泄露了奎尔充满缺陷感的消极的自我暗示,以及对无望现状的无奈认同;而饕餮般的食量,则标明弱者在其他方面都找不到满足和慰藉时,转而以暴饮暴食来补偿甚至是报复自己的饥渴人生。表面上是耽于食欲,实质却是在自暴自弃,是在放纵自己的软弱。

捂下巴、微笑、沉默、把感情同自己的生活分开、不指望任何事情、无节制地吃……这一切表现或倾向,跟竹节虫伪装成竹枝,跟蜥蜴随周围环境颜色的变化而改变自己的颜色毫无二致。生物之所以要隐藏起自己的原形,是因为它正置身于一个危险的外部环境中。这个外部环境不会主动来适应它,它只能靠主动隐藏、伪装、改变自己来努力适应外部环境,让天敌无法察觉到它,以逃避被猎杀的厄运。奎尔的天敌不是别的,正是他周围那些强势的人们,特别是他的亲人们。母亲对他冷漠到了完全无视他的存在的地步;父亲对他极度失望,极度厌恶;哥哥一见到他就会用最恶毒的话语来咒骂他,再赏他一顿拳打脚踢。奎尔并没有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命运却用活着本身来惩罚他。“一切都源于奎尔最主要的一个失败,长相的失败”。他长得痛苦而羞愧,但他也是个人啊。奎尔不知道自己在世间的一切被动的应对姿态,实际上已为生物社会学中的弱肉强食法则提供了一个生动的案例。

安妮·普鲁克斯写奎尔,厉害就厉害在写出了他的每一种行为后面,都深藏着他自己并不知道的某种下意识的心理驱动力。如果我们不去细细揣摩作者这份深重的写作用心,就很容易将《船讯》这部执意咀嚼人生滋味的命运杰作误读成一部哭穷卖惨赚眼泪的苦戏,就习惯于在我们自己的写作中大肆铺陈和渲染人物在人群中的遭遇,而忘了在人物心底最幽暗之处,也许此刻正在同步上演着一出远比社会生活中的活剧更销魂的大戏。

混凝土生产不能一味地追求降低成本,要注意水泥或掺合料对外加剂的实际需要,在掺配之前要做相容性试验,取得最佳掺量,做到既经济又合理。

奎尔降生到人世中来,本身就是一种失败。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仿佛都是专门为诠释“失败”一词的内涵而量身定制的。不是在具体的哪件事情上失败了,而是人生的所有方面都被打上了失败的印戳。这种失败的自我认识和自我评价就成了对自我的一种羞辱,一种深不见底且无休无止的伤害。

失败是我们人生中极为重大的事情。对我们这些一无所有的弱小者来说,再没有什么比一再失败更为严重的问题了。因为它无情地揭露出了我们的生命一钱不值的真相。由失败所带来的恐惧感、沉重感、下坠感,时时刻刻都不肯放过我们,使我们这些生存竞争中的劣败者的存在价值和意义,被打上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型问号。

在使用FPGA进行设计时,利用其并行优点将N-S,W-E数据传输链路作为两个分立的集群进行并行操作,且对应相应的状态图,其操作规则如下以保证控制器正常运行,N-S数据链路以绿灯亮为初始状态,W-E数据链路以红灯亮为初始状态;N-S链路红灯亮的时间与W-E链路上其他灯亮的总时间相同,且两个链路状态运行完一圈的时间相等,则相应顺序为N-S链路绿-黄-白-黄-红-绿,W-E链路红-绿-黄-白-黄-红。

黑格尔在其名著《精神现象学》中,专门写了“自我意识的独立与依赖,主人与奴隶”一节,通过对自我与他者之间的依赖关系的分析,提出了著名的“主奴辩证法”,即人总是在寻求承认中确定自己的地位的。自我意识之所以存在,只是由于得到了对方的承认。黑格尔认为自我意识最原始也最深刻的动机,就是在别人那里寻求承认。他假设有两个人相遇了,由于两人都要求对方的承认,自己却不愿承认对方,冲突便不可避免:究竟该谁来承认谁,谁配得到谁的承认呢?于是他们开始互殴,开始了后人屡屡想美化却始终无法如愿的肮脏的人类历史。

我们试着来将黑格尔深奥的论述转述成通俗易懂的情形:

两个信奉拳头、石块、棍棒里面出江山的人形动物打得不可开交,英勇得无比野蛮,精彩得无比丑陋。要是其中的一人被打死了,争雄问题只是暂时和表面地消失了,因为活下来的那个人无法满足于自己承认自己,他还迫切地需要对方的承认,而死人是没有承认你的义务的。于是死去的那个人与活下来的那个人实际上都成了失败者,因为他们都没能得到对方的承认。

更多的时候是没有谁被打死,而其中的某人认输了。赢或输,取决于斗殴者对自己的生命的最终的态度:赢家觉得一个失败者的生命是悲惨得无法想象的,是不值得留恋的,不得胜毋宁死。他拼死一搏,终于胜出了;输家则认为生命都没有了一切也就毫无意义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于是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地认了输。

德公公随即让下人带来李驷峋的两名贴身护卫,询问李驷峋下午的行踪。未曾问到第七句,德公公就下达命令:老六李陆峰、老八李霸崖各带一支人马,连夜将牡丹池、文华斋各色人等,统统拘来。

(5)1000 MW机组回热系统优化方案投资费用1075万元/台,年综合运行收益理论测算值306.7万元/台,实际年综合运行收益仅考虑脱硝电价补贴收入约200万元/台,实际静态投资回收期约为5.3 a,具有较高的经济性。

“半夜里,从紫红色的噩梦中浮上来。佩塔尔坐进一辆面包卡车……奎尔好像一直在他们身边飞,焦虑给了他能量……他知道即将发生什么,拼命想拉住佩塔尔的手,把她从面包卡车里拉出来(他希望那个卡车司机出事,这时司机已变成了他父亲)……”正当姑妈的热心在将他往上拽时,佩塔尔之死的重量却在使劲往下坠着他。我在前面说过奎尔的恋母情结投射到了佩塔尔身上,使她成了母亲的替身。这场噩梦中那个乱摸佩塔尔的司机之所以会变成奎尔的父亲,正表明了奎尔潜意识里恋母仇父情结确凿无疑的存在,他是那种情结的玩具。他和女儿小兔、阳光虽然很快就跟着姑妈来到了美洲北部荒凉的纽芬兰祖居之地,但他的心仍然留在以佩塔尔为核心标记的往昔记忆里,确切地说是留在以对生母为隐秘对象的生命之初的模糊追忆里。他的往昔全都是不幸的经验(经历并体验),他深深沉溺于其中,并不真的想挣脱出来。

这就是我所能理解的黑格尔的“主奴辩证法”。

说实话,这种辩证法让我感到有些恶心,原因是:一、人类关系真的只能被预设为一山不容二虎的对抗性关系吗?有的猫猫狗狗相遇了,不也会彼此使劲地闻闻蹭蹭摇摇尾巴吗?二、为什么只想从对方那里索取承认,自己就不能把承认付出给对方吗?宫崎骏和久石让不也能彼此欣赏,互相承认吗?

而真正的文学恰恰深切地牵挂着存活或者生活在这世间的一个个具体的人,无论他/她是胜利者还是失败者。用文学的眼光去看,世间的所有人都是需要给予深切关注的可怜人。莱辛在《汉堡剧评》中就曾经感人至深地说过:“王公和英雄人物的名字固然可以为戏剧带来华丽和威严,却不能令人感动。我们周围人的不幸自然会深深侵入我们的灵魂;倘若我们对国王们产生同情,那是因为我们把他们当作人,并非当作国王之故。”

国内各个学者对于副词的范围问题由于各抒已见,尚未达成统一的观点,对于有关副词的词类属性,词类划分以及范围等问题都未能形成让各学者赞同的通说。

读《船讯》时,我没能从安妮·普鲁克斯对奎尔的关注里感受到一丝一毫作家自己的优越感,而是觉得她是先让自己在精神上完全变成奎尔之后才开始运笔的。她随身携带着奎尔的伤痛、羞耻和疲惫,以失败者的身段,充满悲悯,充满哀痛,用雄健的笔力写出了一部伪装成长篇小说的壮丽诗篇。

安妮·普鲁克斯把写作重点放在奎尔与他人关系的互动结构上,试图从他人的尊重里寻求和确认自尊,并将尊重连本带息地回报给他人。在这种互动结构的框架下,他的自卑、软弱和羞耻,全都是面向某人的自卑、软弱和羞耻。他怀着一种失败者心态主动认同了强者对他的憎恶、贬低,与憎恶、贬低他的强者一起憎恶、贬低他自己,认为自己这样丑,这样无能,不配拥有任何美好的东西。对于他人,他既无法面对,也无法逃避。他患上了一种他人过敏症。只要有他人存在,他的自残和不幸就不可避免。他主动放弃了自我的轮廓,像一堆面团一样毫无尊严地瘫软在别人面前。你想揉成什么样子,他就配合着成为什么样子。

奎尔终于被姑妈激活了,尽管仍在时沉时浮,但他总算是跨出了封闭的自我,开始有所行动了。当雪暴来临,“风声凄厉。苦咖啡也在颤抖”时,四岁的小女儿阳光问:“爸爸,我们害怕吗?”他以一个男人、父亲该有的态度答道:“不怕,亲爱的。这是一次奇遇。”当六岁的大女儿小兔说:“讲个故事吧,爸爸。你有一百年没给我们讲故事了”时,他开始用心地把自己编进了故事里:“从前有一只驼鹿,一只很穷、很瘦、很孤单的驼鹿,住在光秃秃的岩石山上,那里只长着些苦叶子和带刺的灌木……”照料女儿的意愿,使他的心变得柔软。在陪伴孩子们成长的过程中,奎尔意外地补上了他自己的、无比珍贵的童年。这时他已经三十六岁。

《船讯》一开篇,奎尔的人生就一直处于阴间多云偶有晴天的压抑、晦暗状态。来自父母和兄长的厌弃,使他“抱着脑袋缩成一团,在油毡地上啜泣”;上了州立大学,却不得不退了学去找工作;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小报当上三流记者,却“解雇,当洗车工,重新雇用。解雇,当出租车司机,再重新雇用”;报馆同事的咆哮、指责已无法伤害他,因为他的哥哥跟他打招呼的方式不仅有恶毒咒骂,还一定会伴随着一顿拳打脚踢……安妮·普鲁克斯深深懂得一个残忍的真相:要想让奎尔存活于世,就得让他保持一种半清晰半模糊的感受和认知。奎尔需要一种消极的、半麻木的心态,才能说服浑身布满伤口的自己勉力活下去。对奎尔来说,世界并不是一种物质性的存在,而是他对这世界的感受本身。而他的世界感受,则首先就来自他生命中绕不开的人们。他们带给他的伤害如一块块绑在他身上的大石头,坠着他在生活的深渊里不停地下沉、下沉、下沉……如果没有在自助洗衣店偶遇到的黑人朋友帕特里奇带给他的友谊的上浮力,奎尔肯定早就被淹死了。

先后有三个极为重要的女人出现在奎尔的人生中,她们是奎尔的妻子佩塔尔;奎尔的姑妈;奎尔移居到纽芬兰后认识的女教师韦苇。很奇怪,她们当中没有奎尔的母亲。

在第二章“相思结”里,佩塔尔像一簇野火点燃了奎尔,让他浮出一潭死水并熊熊燃烧起来。他俩像开玩笑似地迅速结了婚。随即,佩塔尔对奎尔的感情由渴求迅速转变为憎恶。佩塔尔屡屡对奎尔不忠,奎尔则不断地向佩塔尔道歉。奎尔不知道妻子最憎恶的恰恰就是他的软弱,他的自欺欺人,他的一味忍让、道歉。奎尔的人生态度彻底激怒了佩塔尔。为了报复他,佩塔尔干脆把野男人带回家,让奎尔仰面躺在床上,“眼泪顺着脸颊流进耳朵”。即便如此,奎尔依然热爱着自己的妻子佩塔尔,仍然觉得之所以会发生这一切,全是因为自己各方面都做得不好。

如此极端的性格及其所遭逢的境遇,也许会令有的读者觉得安妮·普鲁克斯写得太过分,甚至是太变态了。

其实不然。

不守妇道、疯狂报复的“坏女人”佩塔尔其实也是个悲惨的失败者。她把自己当成赌注完完全全地押在奎尔身上,却彻彻底底地输光了。奎尔标注自己失败者身份的方式是饱含着屈辱和悲伤的一味忍让,佩塔尔的方式则是充满激情的报复。看似在强势的佩塔尔与弱势的奎尔之间也存在着一种类似于“主奴辩证法”般的关系,实际上奎尔才是真正握有主动权的一方。他固守着他的软弱,这软弱就是他的盾牌,他用它改写了佩塔尔在他心底里的身份:与其说佩塔尔是奎尔的妻子,不如说是他的安慰剂,是他一直在吮吸着的替代性满足的婴幼儿橡胶奶嘴。她与奎尔之间攻击→忍让的不对等关系,不是爱情失控的能量在背后作怪,而是奎尔毫不自知的恋母情结在从中作梗。他拥有一种强大的软弱。

安妮·普鲁克斯写奎尔,是将他放进一个与他人关系的互动结构的框架中来用笔的。而奎尔生命的源头,他第一个借以形成自我意识的他人则毫无疑问是他的母亲。但是,在《船讯》里,那位自私的亲生母亲对奎尔来说基本上一直都处于缺席的状态,偶尔相处,母亲也不肯给他一副好嘴脸。母爱的缺失使奎尔一直无法确认自我的价值和意义,因此在遇上他人生里第一个对他还有点兴趣的女性佩塔尔时,奎尔像一只刚刚降生就被扔进狗窝里的小奶猫,立刻便将身旁的一条大狗认作了自己的生母。

小说中的奎尔三十出头,体格肥胖、巨大,然而这种外观只是一种骗人的假象。安妮·普鲁克斯写他缩成一团的身姿,写他软弱得异乎寻常的性格,也许是想暗示他长期以来一直是个婴幼儿,一直没能长大吧。一半是成年人,一半是婴幼儿,这种几乎停止成长的低水平认知状态使他对自己的现实性妻子/替代性母亲佩塔尔产生出超乎常人的依恋之情,无论她怎么伤害他,他都会认为过错全在自己。要是换成另一个男人,面对自己妻子挑衅般的背叛行径,说不定杀妻的惨祸都已经发生了。但奎尔却永远也不会恨这可恨的佩塔尔。事实上,在佩塔尔与奎尔之间确实呈现出了一种变体的“主奴辩证法”的关系,他们都徒劳地想从对方那里获得对自己的承认,但又都同时陷入了失败。

在《船讯》《翻在沟里》《半剥皮的阉牛》《断背山》《脚下泥巴》等小说中,安妮·普鲁克斯故意让自己的叙事语言充满破碎、摩擦、弹跳和暂停的特征,以此来对位着不连贯、不完整的碎片化的生命实况。这是一种语言效应,也是一种个体生命对自己凌乱的身份的经验性感受。语言也有它自己的过去和未来,因为句子在时间中左试右探地寻找着出路,执拗地想向前推移。于是我们可以有对于我们似乎是具体的、活生生的时间感受。当我们的生活一帆风顺时,语言也常常如行云流水;当我们纠结时,语言往往也会迟疑不前。但奎尔显然已丧失了有关时间连续性、流畅性的感受,被过往的经验和记忆死死坠着,在沉重的当下之中艰难存活着。在他面前没有所谓未来,只有关于时间隔断的、非连续的羞耻感与伤痛的片段感受。当时间的连续性、流畅性被打断时,对当下的感受便变得极为强烈、清晰和“实在”:世界正在以惊人的高像素和高分辨率炫耀着它得胜者的荣耀,同时又将奎尔一直以来的失败细节展露无遗。

在向港务长讨要船讯时,奎尔更是窥见了纽芬兰那些普通人坚韧的精神影像。港务长给他讲了“北极磨工号”的故事:雪暴袭来,巨浪使“北极磨工号”钢铸的船体从右舷横贯左舷裂开一英寸的缝。船长下令弃船逃生,而二十七条汉子却葬身海底。这艘船并没有下沉,第二天被营救拖船拖进了港口。这艘遭受了重击却不肯下沉的船和那些死里逃生的人们,都在将一种意志浮力暗暗传递给奎尔,都在无言地告诉他人人都会经历灾难,只要不放弃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那么人生必将迎来转机。

“你应该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姑妈为了增强往上拽奎尔的力量,将奎尔的两个幼小的女儿拉进她的忠告里来加大了浮力:“为孩子也为你自己。”接着,姑妈又为她的说服力增添了故土与朋友两个砝码:“换个环境会有好处。还有哪个地方比你祖先的出生地更合适呢?也许你可以问问你报界的朋友,打听一下,没准能在那儿找到一份工作。”最后,她又强调了不是她在帮奎尔,而是她自己在恳求奎尔和两个孩子跟她一起返回祖居之地纽芬兰岛去生活:“而且说实话……有你们做伴对我也是个帮助。我敢打赌我们在一起会很愉快的。”

姑妈的这套组合拳打下来,拳拳到肉,打动了奎尔的内心。两个女儿足以唤醒他作为父亲的责任感;遥远的故土跟眼前自己正呆在里面的伤心之地相比无疑更具有诱惑力;报界的黑人帕特里奇是他这三十多年来唯一的朋友,他曾给奎尔介绍了一份当记者的工作,并教奎尔怎样写新闻;一心想叶落归根的姑妈在奎尔最无助、最绝望、最悲伤的时候提醒了奎尔,让他在失业之际得到了佩塔尔车祸去世后五万美元的保险赔付。姑妈所说的无论哪一方面,都属于能在奎尔身上起作用的上浮力。她帮助奎尔从自己乱成一团的生活现状中理出了些许头绪。

可是尴尬也接踵而至了:胜利者的胜利是从失败者那里获得承认的。而既然失败者已成了胜利者的奴隶,他承认主人得胜了,这份承认却不属于人的承认,只是出自奴隶这样一种被取消了做人资格的、主人的私有物的最低等级的承认。

参考Zhang等[20]的方法:将制备好的丁香酚微乳与1%的海藻酸钠溶液以体积比1:1混合,磁力搅拌(600 r·min-1)混合均匀,用3 mol·L-1的柠檬酸溶液将混合体系的pH调至4.5,得到海藻酸钠修饰微乳。

直到这时,韦苇对奎尔的重要性才真正显现出来:一个人要建立自我意识,就必须有一个来自外部而又堪当他的副本形象的参照物和反衬物,他的自我意识才能分离并独立出来。对奎尔来说,韦苇就是他的这样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独特的副本形象,用来证实通过韦苇身上的奎尔自己的形象,发现奎尔自己的存在,识别奎尔的自我。简单说来,韦苇既是她自己,同时又是另一个奎尔。他俩之间的关系,散发着一种宿命般的意味。

这些刻画力极强的文字所要表现的,并非当下被两只眼睛盯着的自然实景,也不是我们在自己洋洋自得的写作中用好词好句堆积出来的幻境,而是心灵深处那一幅幅既孤寂又凄厉的内视画面。本来就是一种不在场的经验,而作者偏偏又想通过一道不在场的灵异之光来照亮现实世界实景深处的死亡魅影。结果,一朵朵光斑在灰暗的景色中响亮地惨叫起来,具体地诉诸我们的视觉官能。大海那无边的蓝色缎面打开又合拢失败者、受难者、孤独者的悲怆,让我们用肉眼看到了溺亡者留下的呼救声的形状。我们揉了揉泪眼,这确实就是苦痛的人间。

这轮廓是失败者的轮廓,这天光是失败者的天光。所谓凄凉的景色,乃是我们内心的阴影。

姑妈很可能连自己都不知道,她已推动了畏缩不前的时间继续流淌。

在空间感受方面,小说在第一章里就写到了奎尔对自己所在之地的错乱定位:

现在,他的肉身已来到了几千英里之外的北方祖居地加拿大的纽芬兰岛,心灵仍滞留在美国的布鲁克林那让他伤痕累累的地方。到哪儿他都找不到适合自己的生存之地,整个世界都令他水土不服。失败早已成了他的惯性,失败感早已成了他的心魔。失败像一团粘稠的松脂使他动弹不得,渐渐将他凝固成了一块受难的琥珀。

然而任何人的婴幼儿状态都必须崩溃,任何人都必须成长。为了让奎尔成长,安妮·普鲁克斯痛下杀手,用凌厉的文字制造了逼迫奎尔成长的一系列外部条件。几乎在同一个时段里,正值奎尔被报社最终解雇之际,他的父亲“被诊断为肝癌,一片疯狂扩散的红色细胞。一个月后母亲的脑子里发现了一块磨刀石大小的肿瘤,把她的思想挤到一边”。父母用积攒起来的镇定剂双双自杀,找到了自己的解脱;佩塔尔与情人私奔时发生了车祸,死时“头发被烧焦,脖子也折断了”。她和奎尔的两个女儿,六岁的小兔和四岁的阳光则被她以七千美元的价格卖给了一个恋童癖摄影师,幸好被干练尽职的警察及时解救回来。密集的灾难,尤其是作为现实性妻子兼替代性母亲的佩塔尔的死去,将奎尔的人生之战更加确定地锁定到跟自己的失败和软弱搏斗的焦点上。他再也不能无休止地沉溺在失败感受中浪费自己的生命了。

姑妈肯定不知道她带奎尔和小兔、阳光去他们的祖居地纽芬兰生活这一举动,在无意间她做了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我在《祛魅:读朱西甯的〈铁浆〉》一文里曾提出过小说叙事的关系学和条件学原理的说法。在这里我还要重申:奎尔变形的自我辨认,是在与他人关系的互动结构中展开的。而在奎尔伤残性自我的形成过程中,他人或敌视或蔑视或无视的态度,无疑是个最本质、最关键、最有力的条件。而移居到纽芬兰这片荒野之地,就是对奎尔扭曲性格形成与强化条件的破坏或者干预。在这里奎尔首先要面对的不再是霸凌性的人际关系,而被改成了极具苦寒特征的地理环境条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正是这份冷冰冰的“不仁”取消了包括人在内的万物的差别和等级。天地自然的这种冰冷、坚硬的存在样态,这份“声名狼藉”的“不仁”脸孔,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公平与仁慈。正如姑妈所说,这里是“一块干净的石板”,尽管这块“干净的石板”常常是以频繁造访的极地风暴,以饥饿的巨浪、凛冽的冰雪、狰狞的绝壁的面目出现的。这“不仁”的天地自然往往只吞噬人的肉体而不伤害人的心灵,而且它那超强的力度之美还常常会撼动我们的心魄,增强我们与逆境拼死一搏的上浮的勇气。它是我们的好老师。

根据调查目前鄂州市健身俱乐部健身指导员队伍的性别结构较为合理,男性占52.7%,略高于女性,年龄结构趋向年轻化,22-32岁黄金年龄段的健身指导员占61.5%。

他们开始修葺那栋被废弃了四十余年,像奎尔一样摇摇欲坠的海边祖屋。奎尔克服了恐惧,爬上老房子去修缮屋顶。为了挣钱养活相依为命的一家人,他还克服了严重的恐水症(也许就是一种恐沉浮症),买了一条船以方便上下班。这一切事情看似很平常、简单,但发生在奎尔身上意义就显得十分重大:它们都是奎尔从内心里涌出来的一股股上浮力的醒目标志。

在黑人朋友帕特里奇为奎尔联系到的那家名叫《拉呱鸟》的报社里,奎尔得到了一份工作,仍然是当记者。工作任务是负责报道车祸,而佩塔尔就是因为车祸丧生的。很久以后,同事纳特比姆才告诉奎尔,他们的老板杰克安排的工作,“正好敲中你内心隐秘的恐惧。就拿你来说吧,你妻子是在车祸中丧生的,杰克叫你报道什么?车祸,要趁座套还在燃烧,血还是热的时候抢照片。比利不知什么原因终生未娶,他却让他负责家庭新闻,女人感兴趣的专栏,家长里短的琐碎细节……”纳特比姆自己负责报道肮脏的性猥亵案件,而他在学校时曾经被一群变态狂性侵了三年,至今睡觉时还必须像木乃伊一样在身上紧裹着五六条毛毯。奎尔的新同事们丝毫不觉得奎尔在长相或性情方面有任何异常,因为他们包括他们的老板杰克在内,每个人都有自己人生的痛处。但他们粗鲁,热情,互相乱开玩笑而不怀任何恶意。他们都很热爱海洋和船。这份热爱也给了奎尔一种浮力,使他不再放纵自己的悲伤,被过去坠到海底。

奎尔的姑妈身上有一种刚强、坚定的气质,也流露出一份刻意修饰的细腻心思。仅仅是在僵硬的身材轮廓与协调的色彩搭配之间,她的古怪形象就已蓄满了一种张力。姑妈来到奎尔的身边,绝对肩负着安妮·普鲁克斯特意安排给她的激励和引领奎尔舒展开蜷缩着的身体,勇敢地迎向现实人生的使命。姑妈在《船讯》中的登场,与其说是来领取奎尔自杀的父亲的骨灰盒,不如说是专门来给在生活的深渊里不断下沉着的奎尔传递一种浮力。

越来越多的他人涌进奎尔的生活,他辨认自我时所需要的他人一圈圈扩展开来:

从奎尔的家人到报社的同事,再到一起在纽芬兰岛艰难地生活着的众多渔民,每个人都是生活的新手,一位位默默无闻的小人物却互相援手,形成一股巨大的浮力,从苦难中找到了各自生命的立足点。报偿痛苦却性格坚毅的姑妈引领奎尔返回这里的祖居之地,清零(至少是减少)了他在主奴对立的人际关系中的伤痛记录,在世界的原貌里让奎尔的心灵回炉重铸,让他拥有了一种获得重生与欢欣的可能。

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而不是按照重要性的排序,奎尔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女性之一韦苇也登场了。韦苇让奎尔的时间有了越来越清晰的未来流向。

电位传感器的选择性主要借助于识别元件与待测物之间的特异性结合,当识别元件空腔恰好可以容纳分析物时,两者便实现了有效的检测。

一个雨天,一艘当年为希特勒建造的游艇驶进了港口,为了报道这件事,奎尔开着车跟同事比利一起去采访。为了不让雨水溅到一个女人身上,奎尔放慢了车速。比利介绍说她叫韦苇,丈夫死于翻船,韦苇大受刺激导致儿子智力不正常。韦苇于是开了个特殊教育班。奎尔调转车头让韦苇和她的孩子搭车。此后,奎尔多次假装顺路地绕道去让韦苇搭车。你可以把这读成是奎尔的善良,也可以解释为他的心病——女儿小兔经常做噩梦,有时会无缘无故地大哭,会推搡小朋友,会贪心地多拿蜡笔。奎尔担心丧母、童年的不幸和自己不够的爱会在女儿心里留下阴影。对这些现象韦苇应该有办法。因为经常搭车,韦苇跟奎尔渐渐熟络。但有时奎尔仍会在小女儿阳光的神情里看见佩塔尔的影子。

一天,姑妈召集大家去海边采浆果,韦苇也去了。韦苇站在一块岩石上,奎尔站在下边。“突然,他伸出双手抓住了她的两个脚踝”,韦苇浑身僵硬。

认知心理学有个“前摄抑制”的概念,指之前学习过的材料对保持和回忆以后学习的材料会产生干扰作用。这个概念虽说是用来描述学习过程中的现象的,但它同样适应于表达某些人生经历。在《船讯》的开头,失业、父母双双自杀、佩塔尔私奔时车祸死亡、两个女儿被佩塔尔七千美元卖掉,这些密集的打击如一把尖刀狠狠地捅向奎尔。奎尔在姑妈、朋友、同事、岛上渔民给他的浮力里好不容易才挺了过来,随后在越来越顺利的生活里当年经验过的那种剧痛仍会反复回来,变成一种隐痛坠着他往下沉。而奎尔意识到必须与自己的过去作一个了结。时间在此刻犹豫不决,几乎停滞不动。她突然爆发出来:

2.2.3 检查阶段(C)。2015年通过发放满意度调查问卷62份,回收问卷61份(回收率98.39%),有效问卷60份(有效率98.36%)。统计得出,非常满意18人(30.00%),满意37人(61.67%),一般4人(6.67%),较不满意1人(1.67%),总体满意率为91.67%。由于是不记名调查,且大部分问卷未留言改进意见,所以没能获取具体的改进措施。培训结束后到馆进行文献检索的新员工有1人,与该读者交流后反馈,难得有授课的老师走入新员工中间,可以与大家进行具体的互动。

不用在半夜里陷入一场噩梦里。奎尔的生活经历与世界感受本身,其实就是一场被魇住的噩梦:“奎尔几乎认出了那片昏暗的天空。似乎他曾经梦见过这个地方,后来又忘记了。汽车在裂缝的路面上行驶。矮树丛。断裂的悬崖蒙着一层光滑的火山熔岩……海港还被冰封着。一座座房屋像墓碑似的立在原始的花岗岩上,海岸是黑色的,像银矿石一样闪闪发亮……天边的冰山像白色的监狱。大海无边的蓝色缎面在褶皱、动荡……”

韦苇也跟奎尔一样,难以从丈夫的死亡,从自己对丈夫无怨无悔的执着情感中挣脱出来。她的时间流程里也常常会出现时滞,往事的暗影也会遮住头顶上好不容易才出现的晴空,也会被过去的经验和记忆抓住脚踝使劲地往下坠。

不久之后韦苇的弟弟告诉奎尔,其实她那死去的丈夫是个跟许多女人都乱来过的坏男人。这一点,跟死去的佩塔尔何其相似。

从现在开始,他和她都可以调准焦距,通过对方来审视自己了。

短暂的尴尬抵不住依恋之情,不久后他又开着车去接她。

虽然仍在躲闪,仍在自欺,仍在纠结,仍在沉浮不定,但这沉浮的节奏已经提速,意味着将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终于有一天,他们能够坦然地谈论以前各自的配偶了:

“多向互动、动态生成”的词汇课堂也可以通过改善师生之间的合作交往形式来实现。而其中最主要的形式是互动性对话。笔者深入课堂调查的结果表明“失真性” 互动是制约目前独立学院英语词汇课堂动态生成的一个重要因素。要克服这一现象,就要把民主平等、和谐宽松的师生对话落到实处,真正的对话始于平等、基于差异、重于关怀、成于创新。如以下案例。

陀斯妥耶夫斯基在《群魔》中通过他笔下的人物基里洛夫之口说过:“人之所以不幸,是因为他不知道他是幸福的”。

而奎尔和韦苇在很长一段时间的不幸则是:他们其实并不是在生活的境遇里沉浮,而是一直在自己内心的苦水里沉浮。那时候他们还不懂得将苦难看成是某种精神能量的积累和发酵,不懂得拒绝跟灾难同流合污,痛苦的能量还没有转化成被反向释放的东西造福自己和别人的生活,那是种生命的沉默和浪费。

好在这一切都正在过去,他们正在慢慢醒来,慢慢意识到他的命运是属于他的,他的羞耻是属于他的,他的痛苦是属于他的,他的软弱是属于他的,他的上浮、他的希望是属于他的。是这深深嵌入他的内心的一切,塑造了他整个的自我。

她也是这样。

他们正在开始意识到,正是因为生命里熬过的那所有的痛苦,才是他们幸福的明证。

猜你喜欢
奎尔塔尔
马奎尔四年等一回
迷上素食制作的天才少年
利比亚乱局中的“军事强人”哈夫塔尔
威尔和斯奎尔
马奎尔 成功路漫漫
从困惑到重生:《船讯》主人公奎尔成长历程研究
母亲的餐桌
四川小金清代穆塔尔墓碑考释
那些有趣的奶酪们
弗赖登塔尔:20世纪的数学教育革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