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析国产新主流电影的空间艺术叙事——以电影《长津湖》为例

邓淳兰

近年来，我国电影产业蓬勃发展，具有中国特色、中国民族精神、中国文化风格的影片向全球不断输出，取得了不凡的成绩。

在一些国产新主流电影中，以抗美援朝战争为创作背景的电影《长津湖》票房超过57亿元，打破《战狼2》保持4年多的纪录，成为我国影史票房冠军。《长津湖》以史诗级的手法，将宏大历史与微观视角结合，全景式、多维度诠释了家国情怀，展示了抗美援朝战争中长津湖战役的全貌，书写了壮丽的民族精神史诗。本文以《长津湖》为代表，通过探究其创新的艺术表达、恢弘的叙事方式，解析国产新主流电影的空间艺术叙事。

一、电影的空间艺术与叙事的关系

电影作为一种视觉艺术，是时间艺术与空间艺术的结合，并且空间艺术是电影叙事不可或缺的元素。因为镜头是组成电影的基本单元，是电影故事发生的背景和人物活动的背景。

电影的空间艺术与电影的叙事之间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呢？首先，要搞清楚电影空间、空间叙事与叙事空间的区别和联系。

（一）电影空间

对小说而言，人们是通过阅读文字去感知和想象其蕴含的空间，可以说，小说是时间第一性、空间第二性的艺术。而对电影来说，人们可以通过电影一帧帧画面直接感受到其要呈现的场景和故事。从观众层面来看，电影空间包括画面、声音等能被直接感知的空间，也包括观众通过声音、画面等可见空间想象的间接空间。因此，电影空间具有直接性和间接性。本文研究的主要是能被直接感知的可见空间，即电影创作团队向观众直接呈现的艺术画面。

艺术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无论电影作品中的人物、场景与现实世界多么相似，它也只是在现实世界基础上创造的艺术形象。因此，电影空间具有现实性和想象性双重属性。

当然，电影空间还有其他特性。总的来说，电影空间不仅仅是为了表达艺术，更是为了串联故事情节、传递影片信息、推动故事发展。

（二）电影的叙事空间

叙事，是指用文字记述事情发生的经过。电影中的叙事，就是把一系列事实或事件讲述清楚、描述完整，重点是通过一定的构思，确定事件之间的顺序和逻辑关系。事件的发生、推进、演变离不开空间。事实上，讲述事件的发展过程就是在叙事。所以，空间与叙事之间存在着天然的、紧密的联系。

叙事空间，侧重点应该是空间。从字面意义来解读，电影的叙事空间是参与电影叙事的部分。电影是通过空间的转换来说明时间的变化，叙述事件的发展进程。也就是说，叙事的空间是电影呈现故事的一种基本形式，也是主要的载体和手段。

（三）电影的空间叙事

电影的空间叙事，侧重点在叙事。蒙太奇是电影空间叙事的主要方式。

在电影中，要把分散的、看起来毫无联系的空间串联成具有逻辑性的完整故事，就必须把空间转化为时间。把每个相互独立的电影场景和分散进行的人物活动，通过蒙太奇手段拼接成有逻辑联系的时间线，再将叙事相关的场景与人物的对话、动作等剪辑成具有连续性、叙事性的作品，从而达到讲述故事的目的。

可以看出，叙事空间和空间叙事两者既有联系又有区别。前者是载体，后者是方式。我们可以通过叙事空间分析出导演、编剧的空间叙事风格和叙事水平。要研究某部电影的空间叙事也必须借助于电影的叙事空间。

二、《长津湖》空间艺术叙事的具体特征

新主流电影是国家意志与社会核心价值观集中体现的载体。2021年是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的重要历史节点，《长津湖》以客观、理性的方式回顾那段历史，揭示了抗美援朝战争的正义性和胜利的必然性，反映了中国作为胜利者和正义方的文化自信。

据考证，《长津湖》是我国目前公映的第一部采用文献记录式的全景叙事方法拍摄的抗美援朝战争电影。影片通过宏大叙事线、微观叙事线和他者叙事线三线并行的结构展开，实现了技术性和艺术性的结合，呈现出了一部悲壮的民族战士浴血奋战的光荣史诗。

（一）色彩呈现

色彩作为电影空间最直接的视觉表达，是电影美术设计构造三维立体空间感的重要因素。评价一部电影作品优秀与否，色彩语言往往是一个重要的因素。电影美术设计中选取合适、贴切的色彩语言，可以增加电影作品中各种人物形象的真实感、亲切感。例如，暗色系给观众呈现的是压抑、冷清的气氛，暖色系呈现的是喜悦、稳定的氛围。

在实际中，针对不同的地区、不同的民俗习惯，有不同的色彩语言解读。因此，色彩语言具有很强的民族和民俗特点。选择不同的色彩和色调，就会呈现出不同的情感表现和视觉效果。

在电影《长津湖》中，主人公伍千里的家乡浙江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影片中呈现的是温暖的、诗意的斑斓色彩，带给人一种温馨、安定、宁静的感觉，展现的是新中国成立初期喜庆祥和的氛围。在战争高潮阶段，影片基本呈现的是一种灰青色调，展现了从漫天黄沙到冰天雪地、从备战到硝烟滚滚的场景切换。

从高层决策指挥的宏大叙事线角度来看，选取的都是红色语言，比如天安门广场的红城墙，中南海的红木门，这些红色代表着庄重大气，是厚重的中国红，是典型的中国传统文化符号。

从基层连队官兵的微观叙事线角度来看，整体偏黄的暖色调，营造出一种热情的氛围，代表着第九军团战士们热血澎湃的斗志。

从美军视角的他者叙事线角度来看，是灰暗的冷色调，表现出非正义方侵略者的冷酷与冷血，带给观众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特别是美军在仁川集结的场景，营造了异常紧张的战争氛围。

（二）意象表达

我国古代文人习惯赋予一些客观事物特殊的含义，比如月亮被赋予思乡之情，柳枝被赋予离别之意。这些客观的事物就是意象，伴随着历史的长河，有的固有意象成为约定俗成的集体记忆。

事实上，意象本身不具有特别的含义，但当它融入创作者或欣赏者的主观情感或倾向后，就被赋予了更深层次的意义。

通常来说，意象在电影中起着丰富形象、营造氛围和串联剧情的作用，它借助电影独特的艺术语言和表现手段呈现出来。

在电影《长津湖》中，七连连长伍千里胸前一直挂着一只鱼鹰哨，在火车上遇袭时的紧急撤离，在新兴里对北极熊团的围歼，都是从这只鱼鹰哨开始。在战场上，冲锋号、哨声就是命令，鱼鹰哨伴随着七连的每一场战斗，是七连的重要精神符号。此外，鱼鹰哨除了传递信息，还寄托着伍千里、伍万里的兄弟情和对家乡的思念。

影片中，伍万里在火车上受委屈想要逃跑，拉开了疾驶中的火车车门，火车穿过长长的隧道后，映入大家眼帘的是巍峨蜿蜒的万里长城，那雄伟的画面令人震撼。长城是世界古代史上最伟大的军事防御工程，象征着中华民族伟大的力量，在这里代表自古以来中华民族抵御外敌的气节。在丹东边境的火车站，小女孩扔给志愿军的红围巾则象征着军民鱼水情。

（三）艺术真实

影视美术设计既要尊重生活，让影片所呈现的人、事、物符合逻辑。但又不拘泥于生活，需要进行一定程度的艺术化加工，增加影片的趣味性、可看性和艺术性。

在《长津湖》中，当中国人民志愿军潜入敌军“北极熊团”总部时，他们来不及庆祝和唱歌，在极度饥饿的情况下，先把美军口粮塞进嘴里；这些精力充沛的少年并没有立即搜刮地上丢弃的武器，而是好奇地凝视贴在墙上的好莱坞女星海报……这真实地还原了当时的一些情境。

《长津湖》打造的宏大战争场面不仅给观众带来视觉上的冲击，同时也让大家沉浸式地感知战争的残酷。在乱石滩中，志愿军战士为躲避敌人的扫射而隐蔽在死人堆中，却还是没有避开，镜头逼真地展现了他们英勇牺牲的细节，这些场景传达的是有血有肉、英勇无畏的志愿军形象。

三、《长津湖》空间艺术叙事的价值体现

空间不仅仅是展示故事的平台、叙述故事的手段，同时也是组成故事的素材。一个电影故事中的众多核心元素都与空间有关系，几乎所有的叙事都需要一个空间环境来接纳其故事和叙述故事的行为。空间就是电影语言的天然表现形式。

（一）塑造人物性格

故事一般是围绕人物来展开的，人物就是故事的中心。因此，电影的叙事就是为了塑造和展示人物性格，在电影叙事中，对人物性格的塑造必须考虑到空间的因素。

《长津湖》中，伍千里在回家的船上遇见了一群打闹的少年，其中一个少年向艄公扔石子，听到艄公要向父亲告状后，少年却越扔越多，伍千里下船准备制止，少年便主动开始攻击他，这个少年正是伍千里的弟弟伍万里。伍万里出场的这几幕生动地展现了他桀骜不驯、行事鲁莽的人物性格。他跟父母不辞而别，偷偷跟着哥哥参军，拦师长的车……这些行为很难与后面一步步成长起来的英勇战士联系起来。

伍万里最初参军只是为了让哥哥能够看得起自己。在入朝作战的途中，伍万里终于从打水漂的少年，变成“神投手”，从一个新兵成长为一名真正的军人，空间的变化将人物的性格和形象塑造得更加立体、成熟和丰满。

（二）推动情节发展

《长津湖》多次通过空间的变换、对比，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影片一开始，伍千里乘一叶轻舟回老家，他在金黄树林的小道上与同伴嬉戏，是一幅和平宁静的景象；此时，我国丹东边境被美国空军轰炸。这两个镜头画面形成强烈的对比。行军途中，志愿军战士被美国的战机拦住，躺在乱石堆里佯装成死尸，战士作为生命个体的渺小与周围环境的广阔、空旷构成强烈而鲜明的对比，营造了紧张而矛盾的电影基调。志愿军战士埋伏在冰天雪地的山上伏击美军飞机时，空间的开阔和空间的紧凑也形成强烈的对照，更进一步衬托出志愿军在艰苦的战争背景下的生活状况。在环境方面，志愿军战士单薄的衣服、饥饿的条件、简陋的装备与美军的舒适、大鱼大肉、精良的军备形成鲜明对比。这种对比和反差，为后面我军的胜利埋下伏笔。

（三）传达主旨要义

《长津湖》通过高品质的影像表达、优秀的叙事能力以及对人物之间的生活情感表达，将宏大的抗美援朝之长津湖战役进行了真实还原，让伟大的历史事件重新在荧幕上得到再演绎，呈现出更加宏阔深刻的新思想和新价值，深刻诠释了爱国主义精神、革命英雄主义精神、革命乐观主义精神、革命忠诚精神和国际主义精神，锻造了跨越时空历久弥新的伟大抗美援朝精神。

结语

“十四五”时期是我国电影高质量升级发展的关键时期，也是我国由电影大国向电影强国迈进，实现文化强国目标的重要战略期。中国电影特别是新主流电影肩负着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传承和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塑造和传播中国国家形象的重要使命。《长津湖》作为重现抗美援朝战争历史的里程碑之作，是新主流电影在空间艺术叙事上的探索和表达，也是新主流电影提质升级的转折点，对国产新主流电影空间艺术叙事提升具有借鉴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