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新时代中国国际传播

2022-11-04 13:07李海涛
现代国际关系 2022年3期
关键词:工作

李海涛

[内容提要]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中国的国际传播工作进入新的历史时期,将具有新的更为鲜明的特点,也将承担新的更大的使命。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背景下,中国的国际传播工作面临来自自身、国际社会和国际传播范式革命等多重挑战。新时期中国国际传播工作要助力中国稳步走近世界舞台的中央,就需要完善自身体制与工作内容、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着眼未来布局等。

中国共产党第十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中国开启新的历史征程,各项工作也都进入了新阶段,其中就包括中国的国际传播工作。在新时代,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对加强中国国际传播工作作出一系列部署和指示,指明了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的目标任务、价值追求、责任使命、实践途径和突破方向,为新时代国际传播工作的开展奠定了坚实基础。2021年5 月31 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十九届中央政治局第三十次集体学习时再次强调:“要深刻认识新形势下加强和改进国际传播工作的重要性和必要性,下大气力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形成同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相匹配的国际话语权,为我国改革发展稳定营造有利外部舆论环境,为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作出积极贡献。”这一指示更加明确地指出了国际传播工作的重要性,对中国国际传播工作的研究和探索也提出了更高要求。

国际传播的概念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上的国际传播主要是指党和政府专门设置相关传播机构,进行有特定目的的信息传递,侧重于对专业具体的国际传播工作分工的关注,例如中国长期以来从事这一专门具体工作的重要机构是国家外文局;广义上的国际传播包括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各种交流往来,党和政府的对外工作、文化交流、体育赛事、人民往来都能够在客观上产生国际传播的效果。本文研究关注的主要是广义上的国际传播工作,但在全球化数字时代随着国际传播主体大量增多,这一概念本身也会有进一步的延伸和扩展。

一、新时代中国国际传播的新要求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使命。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后,中国与世界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中国的建设发展任务随之发生变化,这就要求中国的各项具体工作作出相应的调整和转变。中国的国际传播在新时代也有新的要求和新的特点。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发展史上、中华民族发展史上具有重大意义,在世界社会主义发展史上、人类社会发展史上也具有重大意义。”它开辟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格局,开启了世界社会主义运动走向发展的新纪元,拓展了发展中国家通过非资本主义道路走向现代化的新途径,在人类社会发展史上具有重大意义。新时代有很多特征,其中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中国与世界的关系也进入了新时代。“新时代新就新在中国与世界关系开创新局面。”中国共产党带领几代中国人进行了艰苦探索与伟大建设,中国的国家实力已经有了巨大的增长,成为世界上具有举足轻重作用的积极力量。中国已经不再是国际秩序的被动接受者,而是积极的参与者、建设者、引领者。当今世界正在经历着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国将始终不渝做世界和平的建设者、全球发展的贡献者、国际秩序的维护者,中国将日益走近世界舞台中央,不断为人类作出更大贡献。

方位决定方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是以习近平总书记为核心的党中央对我国发展所处历史方位作出的新的重大政治论断,为制定党和国家大政方针提供了理论依据,进一步指明了党和国家事业的前进方向。中国的各项工作事业都要围绕着新时代的部署展开,国际传播工作同样也要跟上新时代的步伐。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进入新时代,中国与世界的互动与关系重构也为中国的国际传播指出了新方向、呈现了新问题、提出了新要求。

一是新的角色定位。新时代中国国际传播工作新的角色定位,简言之就是在传统对外宣传和国际传播的基础上,到了新时代,中国的国际传播事业将形成与国家实力和国际地位相匹配的“战略传播”。“对外宣传”源自于革命战争和建设年代的宣传工作传统,长期以来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高度重视,工作取得了巨大成就,但在中国韬光养晦的发展阶段,“‘挨骂’问题还没有得到根本解决”。中国共产党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郑重提出“构建具有鲜明中国特色的战略传播体系”,给国际传播工作赋予了全新的角色。中国共产党将这一工作提升到了国家全面战略高度,并明确提出要加快形成与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相适应的国际传播能力,在当前中国正在逐步走近世界舞台的中央并积极参与全球治理的背景下,中国的国际传播能力还需要做好从国家能力转变为一种全球能力的准备。

二是新的逻辑思路。新时代中国国际传播工作的逻辑思路即是指从过去的相对被动应对式的国际传播思路转变为积极主导式的传播思路,具体包括三个方面的重点建设。首先是国际传播的内容资源建设。中国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有着绵延数千年的悠久文化,当代中国革命和中国建设的成也有目共睹,中国的国际传播有着天然的巨大内容资源优势,在国际传播中也要着重就中国道路、中国理论、中国制度、中国文化,或是中国机遇、中国实践、中国思想、中国主张等进行深度挖掘和广泛传播。其次是国际传播的话语体系建设。话语体系是思维体系和知识体系的凝聚和体现,集中表现为概念、范畴和表述的使用。中国要有意识地积极构建具有中国特色同时也能够为向世界传播为世界所理解接受的话语体系,充分彰显中国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最后是国际传播叙事逻辑建设。随着近代西方社会在全世界的侵略和文化传播,大量后发国家自觉或不自觉地嫁接了西式叙事逻辑,甚至忽视了自身的文化历史发展逻辑。中国自身就有着完整的叙事逻辑和体系,这种逻辑和体系来自于东方哲学、中国文化的历史理念和革命建设、道路选择的当代理论。这种叙事逻辑是最适合中国的,对其他国家的发展也具有重大参考意义。在国际传播中要全面反思总结,形成具有中国特色的叙事逻辑。

三是新的使命担当。在新时代,中国国际传播工作将有更多的使命和担当。总体来说,可以分为三个基本内容。首先是讲好中国故事,构建中国形象。随着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不断提升,中国已经站在了世界的聚光灯下,如何认识和理解中国的发展是世界必须面临的问题,如何向世界展示中国的发展是中国必须回答的问题。习近平指出,要“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让世界认识一个立体多彩的中国”。中国必须要向世界展现作为文明大国、东方大国、负责任大国和社会主义大国的真实、立体、全面的良好形象。其次是为我国改革发展稳定营造有利的外部舆论环境。治国理政和平发展需要良好的舆论环境,目前中国发展的国际舆论环境并不好,要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就必须营造良好的国际舆论环境,不仅要主动构建良好的舆论环境,还要坚决地同一些不良言论作斗争。最后是要传播中国主张,引领全球传播和舆论潮流。当前的全球治理面临重大危机,全球舆情治理问题更为凸显。国际传播霸权国家带来的混乱无序的全球舆情只能给世界带来更多的矛盾和冲突,中国发展国际传播和参与全球治理,不可避免地要参与到全球舆情治理中来,要树立风清气正的全球舆论潮流,为广大发展中国家发声,为全人类的共同发展指明正确的方向。

新时代对中国国际传播提出了新要求,为此,中国国际传播须具备以下新特点。

其一是全局化。新时代的中国国际传播逐渐呈现出全局化趋势。在当前全球化不断深入的过程中,国际传播有从专业工作转变为全面工作、从局部工作转变为全局工作的趋势。国际传播将越来越关系到国家发展的全面大局,其与国家形象、国家治理、国家安全、全球治理等等核心内容有了更多的交叉与融合。在具体业务中,国际传播已经不再仅仅是特定工作部门的专门业务,其与国家的政治、经济、外交、军事、社会等工作都将发生越来越紧密的联系。新时代的国际传播工作要统筹好国内国外两个大局,而严格意义上的国内传播和国际传播已经难以区分,这两个大局并不是完全孤立存在,将会不断融合。国际上的一些思想和潮流会蔓延至中国(如Me-too运动和元宇宙热潮等),中国内部一些个人言行也可能引起国际舆论关注(如疫情中的方方日记、徐州丰县事件等)。事实上信息传播的全局交流与活动已经出现,中国的国际传播工作必然要有更加开阔的全局性视野和规划。

其二是系统化。国际传播工作自身要求内部各个要素之间具有较强的协同性,只有充分发挥各个要素之间的协同作用,才能够更好地形成一个统一的整体,共同完成国际传播任务。目前,美国已经建设完成相对完整的国家战略传播系统,这是一套由总统通过国家安全委员会领导的美国内政、外交以及军事情报部门构成的联动机制,将公共事务、公共外交、信息操控和对公共外交的防务支援纳入其中,背后还指挥着大量的媒体和非政府组织。当今国际信息传播无处不在,国际传播事件随时都在发生。中国在新时代要面对和解决的国际传播任务将更为复杂和艰巨。中国的国际传播工作要更加高效有序,更好地完成使命与责任,就必须注重系统化发展。要全面系统地进行传播理念、传播战略、传播策略等全流程规划,构建传播载体、传播渠道、传播平台等全方位传播途径,充分运用传播主体、传播客体、传播内容等全方面要素,对传播组织、传播行动、传播反馈等全过程进行研判,实施传播环境、传播技术、传播后勤等全方位保障。在具体工作中,多部门合作、多任务管理、多战线协同已经成为国际传播工作的大趋势,复杂形势下对中国国际传播工作的系统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其三是专业化。高效开展国际传播工作,需要有专门的知识和专门的人才来进行。目前中国的专业化人才培养存在着明显的不足。一是以往中国培养了大量的“把世界介绍给中国”的人才和专家,但是对“把中国介绍给世界”的人才培养重视不足,区域性国际传播专业人才缺乏,存在不少身兼数职和“小马拉大车”的现象;二是以往的各个专业之间的界限过于明显,相互之间能力难以形成相互合作支撑的机制,如翻译与传播两大学科的人才培养体系处于几乎完全隔离的状态,传播人才缺乏外语和翻译知识、能力与素养,而翻译人才并不谙熟国际传播特征与规律;三是培养了大量的专业理论人才,但是对于传播工作实践性人才的培养却相当不足,尤其是学校的一些课程与国际传播的相关实践相去甚远,使得实践人才的成长需要更长的时间。

二、新时代中国国际传播面临的挑战

在党和国家的高度重视下,新时代的国际传播工作已经扬帆起航,朝着新的目标前进。但伟大的事业不会永远一帆风顺,也不会一蹴而就,在新时代的国际传播工作中,必须清醒地注意到这项工作所面临的挑战,尤其是在当今世界正在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背景下,各种新问题新挑战更是层出不穷。这些挑战林林总总,归结起来可以划分为三类。

(一)中国当前国际传播工作的不足带来的挑战。尽管党和国家一直重视国际传播工作,并且在历史上的各个时期都取得了巨大成就。但是,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对国际传播工作提出了新的要求下形势下,中国国际传播工作的不足也逐渐凸显出来。

一是上重下轻的国际传播格局。以往的国际传播工作主要都是由中央层面的相关机构(如国家外文局)开展,参与相关研究和相关实践的也主要是政府机构和高校研究机构中的专业人士,地方政府和社会组织较少参与国际传播,这就导致在中国全面开放的过程中许多人已经身处国际传播中但却并不知何为国际传播,更不知道如何开展国际传播。尽管一些地方已经走在了前面,如中国地方传媒中的河南卫视在中国传统节日推出的《唐宫夜宴》《洛神水赋》等节目引起了巨大的积极反响,但这样的优秀案例目前非常少,地方国际传播总体面临着人才短缺、渠道不多、资金匮乏、资源不足、体系不健全等众多短板。

二是官强民弱的国际传播结构。目前开展国际传播的主体仍然主要是我国的官方媒体机构和官方代表,民间参与力量明显不足。外文局、新华社、《人民日报》、孔子学院等机构开展了大量的国际传播工作,民间机构和人士的参与度相当有限,尽管近些年来如“歪果仁研究协会”、李子柒等社会主体已经不自觉地参与其中并且产生了积极效果,还有大量的中国文化爱好者、国外中国留学生、在华留学生等等群体正在以自己的方式参与其中,主要通过网络进行传播工作,但这些群体目前尚没有得到专业的指导和专门的引导,这些力量发挥的影响力仍然较为有限。

三是内紧外松的国际传播现象。目前关于国际传播的主场主要是在国内。以中国各类外事和外宣机构为主,中国国内形成了大量的国际传播阵地,但是在中国以外的世界其他机构和平台中的传播阵地建设却仍然不够,中国在世界上的声音仍然相对微弱且缺乏持续的影响力。中国的媒体也因为在国际上没有稳固的平台和渠道,使得中国在关于世界性新闻的播报中,往往比不上世界其他地区的主要媒体。中国国际传播仍然处于“走出去”的阶段,尚未在世界重要平台上“舞起来”,更谈不上在一些重大事件中形成内外联动。这就使得中国国际传播中的很多活动往往是暂时性的或者一次性的,难以形成坚固的国际传播堡垒和阵线,难以持续发力积累成功。

(二)全球国际传播形势带来的挑战。当前,全球国际传播格局的基本形势是西强东弱。西方国家较早参与全球化,并在此过程中较早制定了国际传播战略,随着时间的积累已经形成了强大的国际传播优势,把持和控制了国际话语权。有研究表明:“西方的四大主流通讯社:美联社、合众国际社、路透社、法新社每天的新闻发布数量占据整个世界新闻发稿量的80%。传播于世界各地的新闻,90%以上由美国等西方国家垄断。西方50家媒体、跨国公司占据了世界95%的传媒市场……美国控制了全球75%的电视节目的生产和制作。”2021 年数据显示,在全球排名前十的社交媒体中,前五名均来自美国。任何抵抗欧美国家话语权、提供另一种观察视角的声音都无法被听见、无法形成自己的传播基调与底色。西方国家警惕并遏制中国的和平发展,在国际传播领域借助自身优势对中国国际传播形成了三种挑战:

一是“定义解释霸权”及其挑战。争夺新闻的第一定义权和解释权一直以来都是新闻传播工作的重要内容。在西方国家长期以来形成的国际传播霸权中,定义解释权突出表现为对一些所谓的普世价值的定义。美国长期垄断对“人权”“自由”“民主”等概念的定义解释权,并打着这些旗号,在世界范围内强行推广其所定义和理解的这些价值观念。美国甚至提出“人权高于主权”“人权无国界”,以人权普适性为借口对中国内政外交指手画脚,以人权为名进行人道主义干涉。2020年初中国人民全力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之时,美国对自身防疫工作放任不管,却频繁指责中国的防疫措施“侵犯人权”。定义权和解释权非常具有迷惑性和隐蔽性,因为看起来有一定的自洽性和合理性,但这种自洽与合理是自私、片面甚至偏激的,根本不符合其他国家和地区的基本实情。这种定义解释霸权的推广,给全世界带来混乱和冲突,中国和一些国家长期以来深受其害。

二是“议题设置霸权”及其挑战。国际传播中的议题设置可以“将受众注意力集中于特定议题,从而建构公众的政治想象”。议题设置霸权,指有目的有计划地设立并主导有利于自身的讨论议题,使其他参与者关心的议题被消解。一方面,在一些国际多边议事机构中,美国为首的发达国家往往着重讨论自身关切的问题,而中国和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合理倡议、诉求与呼吁常常被忽视;另一方面,在针对中国的舆论包围和舆论战中,美国已经建立起一套熟练的通过政治丑化、经济操控、文化解构、技术控制等方式制造舆论热点和讨论议题的手段策略。根据美国众议院中国特别小组发布的《2020中国工作组报告》,美国针对中国发起舆论战的主要议题涉及:涉藏、涉疆、涉港、台湾、钓鱼岛与南海等领土主权议题;宗教、少数民族与种族议题;人权与宪政民主议题;隐私与数据安全议题;供应链与高新通信技术议题;中美贸易战、“一带一路”和“新冠疫情”等话题系列议题。这些议题反复不断地被美国挑起,严重干扰了中国的舆论环境。

三是“炒作打压霸权”及其挑战。一些国际传播话语霸权国家为了维护自身的利益,经常会创建各种各样别有用心的不实消息和片面曲解的信息。不结盟运动国家曾经意识到这个问题,并试图抵制西方通讯社扭曲报道,但最终失败。美国一些政治人物、立法机构、情报机构和一些媒体沆瀣一气,共同炮制和炒作各种谎言,并将其传播到世界各地,人为制造混乱和冲突。在新冠疫情暴发后,美国将新冠肺炎病毒称为“中国病毒”或“武汉病毒”,宣称新冠肺炎病毒系武汉病毒研究所制造和意外泄露的,称中国有意让大量中国人外出向全世界散播病毒,甚至还散布“中国控制世界卫生组织,用金钱拉拢世卫组织”等荒唐言论;此外,还声称要对中国展开调查,起诉中国,向中国追责索赔。除此以外,美国还炒作中国输出所谓“锐实力”,对中美人文交流,包括在美国的媒体、孔子学院、留学生活动等进行限制,2020 年美国先后将新华社、中国国际电视台(CGTN)、中国日报等11 家中国媒体驻美机构作为“外国使团”列管。2021 年2 月,英国通信管理局吊销CGTN 英国广播许可,CGTN 在英国被迫停播。中国国际传播面临的不平等打压现象比比皆是。

(三)国际传播发展范式变革带来的挑战。数字时代是人类社会发展的必然趋势,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共识。数字科技被认为是工业革命之后的又一个全面革命。现今,大数据的形成、理论算法的革新、计算能力的提升及网络设施的演进驱动人工智能发展进入新阶段,智能化成为技术和产业发展的重要方向。数字时代国际传播范式发生新的变革,最典型的特征是随着技术的成熟,所有行为体都可以参与到传播行为中来,传播和舆论可以“由国家、平台公司、用户、社会组织等多方力量相互塑造”,国际传播从“大教堂模式”变成“大集市模式”,在此基础上,不断兴起的网络传播、社交传播、智能传播等传播机制与其相互博弈和联动,构成了全球媒体生态和国际传播格局进程的主旋律。国际传播发展范式变革给中国的国际传播带来两种基本挑战。

一是开放环境下的国际传播权威问题凸显。数字时代彻底动摇了以固定空间领域为基础的民族国家和所有组织的既有形式。国家的国际传播成为大量国际传播实践中的一种,其内容将会受到多渠道信息的检验,其技术与本领也受到舆论市场机制的考验和选择。传统国际传播垄断模式下的传播权威将受到重大影响。如何在信息繁多的国际传播场里塑造国家的权威,成为了国家继续发挥领导力的重要命题。尤其是中国曾经长期对国际传播主张内外有别,在体制机制、基础设施、信息管理等诸多方面存在机制渐进转型和工作方式逐渐转变问题。对新形势新问题的应对失措将严重影响国家政府权威。开放环境里不同国家之间争夺国际传播权威的竞争将会越来越激烈。

二是开放环境下的国际传播治理问题凸显。数字时代的传播如此便利,使得各种信息几乎可以畅通无阻地肆意流动,随之而来的是一些虚假信息、错误信息,甚至别有用心的信息也更容易进入国内,在中国国内制造不良舆情,引发社会治理问题,如果被一些有组织的反动势力所利用,还将引发更为严重的社会治理危机。香港的“占中事件”发生的背后就是大量境外势力长期对港的传播渗透。此外,一些中国本土的舆论事件也会在发酵之后有意或无意地引起国际社会的关注。如果舆论一旦影响到国家形象,中国便不可能置之不理。因此,在数字化时代,包括中国政府在内的所有政府都不得不提高自身的国际传播治理能力,在必要时由指挥者直接下场成为救火员。

三、新时代中国国际传播工作的改进路径

针对上文所述的三方面挑战,本文从以下几个方面提出新时代中国国际传播工作的改进路径。

(一)针对当前国际传播工作的不足,完善工作机制并改进工作内容。要改革国际传播工作机制,在领导机制方面要加强党对国际传播工作的高度统筹和全面协调,加强新时代中国国际传播工作的顶层设计、战略规划与长期规划。工作机制方面,要厘清常规工作机制,理顺中央机构之间、中央和地方、政府和企业等多组关系,形成一套完备的国际传播规范和标准;设定专项工作机制,加强对中国领导人的思想理念、中国治国理政的经验、中国道路的科学总结和国际传播;设立突发工作机制,对重大突发国际传播事件建立一套成熟的应对方案,并且在实践中不断完善;设定保障工作机制,着重加强国际传播的人才队伍建设,既要有专才,也要有实干家,更需要综合性人才。

要广泛动员各类社会群体积极参与国际传播。除了党和政府的中央机构外,地方政府、跨国央企、大型民企、内外留学生群体、华人华侨、文化工作者、网络红人,甚至友好的国际组织等等社会力量都是参与国际传播工作的生力军,要鼓励他们结合自身工作打造优质的国际传播产品和国际传播渠道。党和政府要在政策、渠道、技术、资金等方面为这些国际传播群体赋能,助力他们扩大国际传播的良好效果。此外,党和政府也要对这些群体开展国际传播工作进行必要的引导、协调与保护,指导中国国际传播工作弹出相互协奏的交响曲。

要着力打造内外联动的国际传播平台。中国要重点在世界范围内布局新华社、《人民日报》等旗舰媒体的海外基地,加强这些海外基地的业务能力建设;在世界主要多边舞台上着力建设国际传播平台,尤其是在联合国的组织框架内和事务中大力推动中文新闻的传播与普及;与发展中国家展开战略合作,由中国协助这些发展中国家建立国际传播机构和平台,在全球国际传播舆论场中与发展中国家形成攻守同盟,共同与发达国家的国际传播霸权展开斗争。此外,中国要保持开放,邀请更多的国际友人、友好组织到中国来交流合作,积极通过举办重大赛事加强与世界的交流互动,形成国外国内唱响四方的国际传播联动景观。

(二)针对中国目前所处的全球国际传播形势,关键是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首先要加强国际传播话语能力建设,形成一套有中国特色的话语,做到两个融通。一是内部融通,即中国特色的话语体系需要做到内部的自洽与融合。要将中国哲学、中国理念、中国逻辑融入一些重要概念的创设中,同时也要解决中国本身不同话语之间的衔接,比如中国传统话语与中国革命话语的融合、中国古代文字话语与当代社会主义建设宣传、传播话语的融合,学术话语、大众话语、政治话语之间在基础层面的交叉融合等。二是中外融通,即中国特色的话语体系绝不能自说自话,而是要力争影响甚至引领世界话语。中外融通的底层逻辑是能够形成一种世界性的基础性的话语体系和逻辑,一些概念的边界、话语的对象、逻辑的推演理解要能为对方所理解,甚至为对方所接受并形成共识,尤其要避免宣传色彩或者语调太浓。因此,中国要加强科研高校、科研单位和智库对中国话语、中国叙事逻辑的基础学理研究,加强知识体系的支撑。在开展国际传播之前,可以结合语言学、政治学、传播学、社会学、心理学等专业知识进行论证,在国内社会一定范围内进行传播研讨,针对国内社会的传播反馈不断完善自身的话语和逻辑,对于国际社会关心且疑惑的问题尤其要进行专门研究。

其次要加强国际传播沟通能力建设。在传播实践中,中国的话语体系要能有效地传达出去,国际传播工作还需加强以下几个方面的建设。一是快速传播的能力,即中国新闻机构要加强在世界重点地区和重点事项中的传播力量布局,打造高效高质的新闻制作力量;对于一些重大新闻或事件,要在速度上拥有竞争力,通过网络直播等方式快速播报,从而第一时间获得发布权、定义权和解释权。二是广泛传播的能力,即中国国际传播要加强平台和渠道建设。传播渠道很大程度上决定着国际传播的终端边界,建立权威稳固的信息发布机制和发布平台,同时也要与世界一些主流平台开展战略合作,扩大中国国际传播影响的覆盖面。三是深度传播的能力,即中国国际传播要加强对传播受众的深度影响,关键是要通过信息内容的传播更加深刻地塑造受众的认知,这就要求在国际传播的吸引力、说服力、影响力上下功夫。中国共产党在以往的传播工作中形成了一整套科学有效的理论和方法,其中的情理交融、反复传播、示范作用、以点带面等等都可以在国际传播中继承和发扬。

最后是加强国际传播的斗争能力建设。全球国际传播及其形成的全球舆论场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舆论斗争,片面言论、不实言论甚至恶意攻击言论在其间大行其道。中国国际传播工作一方面要加强自身的传播能力,另一方面也势必要加强与这些不良言论的斗争能力,不仅要在这些言论出现的时候及时进行揭露、纠正和批判,更是要主动展开定义权的争夺,主动设置议题,在全球舆论场中积极发起讨论,形成研究成果,掌握话语主动权。通过开展网络舆情监测及时捕捉、研判及管控舆情,做好舆情预警工作。对世界范围内现有的主要国际传播机构和平台进行长期跟踪监控,建立国际全媒体舆情监控平台与敏感信息分级预警系统,针对部分政府平台、大众媒体、重要政客账号等进行定向监测,第一时间掌握相关舆论动态与发展方向,对于其中的虚假新闻、恶意诽谤、谣言等信息进行必要的防范、跟踪和研究,并制定成熟的应对方案。

(三)针对科技革命给国际传播范式带来的挑战,着重未来国际传播布局。要积极争取世界各国和人民的认可,形成国际传播舆论场的真正权威。真正的权威不是来自于力量与霸权,而是来自于其他国家的追随;真正成功的国际传播,本质上不在于传播的声音有多大,而是在于多大程度上获得了民众的理解与认可。中国在进行国际传播的工作中,要摒弃并批判美国等国际传播霸权国家崇尚的利己主义,要高举全球国际传播的价值旗帜,积极代表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在各种国际传播和全球舆论场合为后发国家发声,促进解决全球国际传播的不均衡不平等现象;要代表全人类的共同利益诉求,积极构建人类共享的国际舆论环境,促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积极倡议构建让全人类免于忧虑与惊慌、免于斗争与冲突、让世界更加美好的国际舆情环境。

从更长远的维度看,数字时代垄断式的封闭信息传播将越来越难,民众不仅是一国的国民,同时也会成为地球村的一员,其思维与理念难以完全受到国界的限制。这种环境下的国际传播,无论使用什么方法和手段,终极意义上将是对人心的争夺,而在各方对人心的争夺中,客观上会促进传播客体的比较、学习、思考与成长,从而在网络社会的土壤里培养出真正的世界公民。因此,国际传播工作要更加注重实事求是,要自信地展现独立真实的中国,不能只传播好的一面,不传播不足的一面,更不能一味地灌输说教。此外,国际传播不能唯传播而论,还必须重视真正意义上的交流与互动,争取人心,要与外交外事等实践部门密切配合,既要“叫得响”,也要“做得好”。在国际交流的过程中,尤其要关注交流受众关心的信息和需求,理解交流受众的思维与偏好,要能够与他们产生共鸣,并且在恰当的时候给与他们支持与帮助。这样才能在更深层次上将传播者的理念变成实践,将语言变成行动,这种在实践和行动基础上的传播,虽然无声但也有力,虽然历久但也深刻。

重视数字科技的“双刃剑”功能,加强数字时代国家国际传播治理能力的建设。数字科技在带来巨大便利的同时,也会给国家带来更大的治理难题,对于数字科技的这一特性要提前予以重视。在基础设施建设方面,中国要加强国际传播数据库系统的建设和分析算法能力的建设。设立包含各个方面的子数据库,如传播内容素材数据库、传播媒介渠道数据库、传播色彩(政治偏好)数据库、不同传播对象的数据库,以及全球多语种、跨区域的传播事件库与重大传播风险事件库等等,针对关键内容和重点问题还要建立动态数据库,实时掌握重要问题的最新变化,及时反应行动。此外,要加强对国际传播数据处理能力的建设,在算法、算力方面加大投入,建立各类分析处理模型,通过文本数据挖掘分析方法,结合网络爬虫、大数据等新型技术,快速精准提供决策参考信息。尤其要重视和充分利用5G 技术和人工智能在数据处理和应用方面的巨大优势。随着信息技术尤其是人工智能等技术的深度发展,国际传播的生态都可能随之发生深刻变化,中国要大力开发国际传播的数字化产品,尽早融入并构建新型国际传播生态。这些数据库的及早建立,一方面有利于国际传播工作本身的开展,另一方面更有利于国际传播相关问题的有效治理。

在国际传播社会治理方面,要建立科学系统分级分类的国际传播治理体系。数字时代的国际传播主体大大增多,一些传播信息或事件会有意无意地造成国际影响,一些舆论也可能发酵成为具有国际传播效应的重大事件。在这种情况下,国家要建立完善的分级分类治理体系,在应对来自境外或者境内的非计划性国际传播事件时,要建立清晰明确的管理机制或响应机制,针对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应对措施。比如在国内国际传播治理中,对于国内外社会中突发的国际传播事件,要从国家政治的高度予以重视,但是在治理过程中又要本着分级属地管理等原则严格控制其烈度与传播范围,及时做好舆情应对与引导;而对国内外一些长期对中国进行恶意不实传播的媒体与个人,探索建立“负面清单”,并分级采取反击措施。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和世界经历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是开展中国国际传播工作的两大基本背景。新时代是以中国自身发展阶段作为衡量标尺提出的历史坐标,其开启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新时段,将中国的全面改革带入了新阶段,将指导中国的各项工作开启新阶段。中国将会更加深入地影响世界,将会为世界和人类作出更大的贡献。新时代为国际传播工作的开展确定了目标,作出了规划,提出了要求。

大变局是以世界发展进程作为衡量标尺提出的历史判断,意味着国际力量对比、利益格局和治理体系都在发生深刻调整,充满着矛盾、分歧和斗争,国际传播霸权更加明目张胆地针对中国的和平发展,科技革命也深刻变革着国际传播的范式。大变局为中国的国际传播工作带来了挑战和机遇,中国国际传播工作在世界范围内发挥更大的影响力,也塑造着大变局,推动着大变局的深入发展。

新时代为中国国际传播工作绘就了大蓝图,大变局将成为中国国际传播工作发展的试金石。在新时代和大变局的双重背景下,在中国共产党的带领下,中国的国际传播工作必将能够于变局中开新局,实现新时代中的新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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