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发达地区如何引育人才赋能经济高质量发展？——基于安徽南陵“筑梦春谷”个案的分析

陈芳英

（中共芜湖市委党校，安徽 芜湖 241000）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取得高速增长的成绩，人口红利做出了卓越贡献，进入新时代以来我国劳动力人口呈下降趋势，劳动力短缺成为制约各地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大型城市因其完整的产业链结构和发达的基础设施以及人口聚集带来的城市溢价“虹吸”了中小城市的人口，包括人才和普通劳动力。欠发达中小城市纷纷加快人才体制机制改革，出台一系列优惠的人才招引政策，但总体而言现有各地“引才”举措大多限于人才补贴政策，安徽南陵县则针对高层次人才和普通劳动力分别制定了专项人才政策，予以满足不同层次人才需求。本文以罗默的新经济增长理论为分析框架，从高层次人才和普通劳动力对经济发展的不同理论效应出发，分析南陵县“筑梦春谷”政策的经济实践效应。

一、欠发达地区人才引育的理论分析框架

（一）理论基础

人力资本是由美国经济学家舒尔茨提出来的，他认为人力资本能促进经济增长。1990年保罗·罗默将人力资本引入内生增长理论，提出了一个含资本、劳动、人力资本和技术水平等的四要素模型[1]。

H为人力资本，L为非熟练劳动力，xi是包含其他生产要素的中间产品。由公式（1）可知，在罗默的新增长理论中，决定最终产品产量的主要要素分为人和物。其中人的要素包括产出效率高的人力资本和产出效率低的劳动力。对于赶超国家来说，通过加大对人的投入，如提高教育时间、加大对专业化人才的培养和引进技术增加“干中学”的机会，才能发挥后发优势，实现经济快速增长。非熟练劳动力通过高劳动参与率和高劳动力配置效率，在区域经济增长中发挥着基础性的作用[2]。

（二）分析思路

根据罗默的新经济增长模型，将人才分为非熟练劳动力和人力资本。人力资本主要指受教育年限较长的人才（高等专科以上人才）以及职业培训较多的人才（企业认定的高技术工人）。非熟练劳动力则指除人力资本以外的15—59岁的劳动力。人口红利可分为人口数量红利和人口质量红利，人口数量红利通过非熟练劳动力人数增加带来经济增长效应，人口质量红利通过提高劳动力素质推动经济高质量发展。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显示，我国劳动年龄人口和占比双重下降，人口老龄化程度快速加深。新时代经济发展中“缺人”已成为常态，各地纷纷出台政策，开展抢人大战。本文中笔者以新经济增长理论为研究视角，结合地方政府实践，将地方政府招引人才政策中的具体对象“招工”和“招才”。

1.引育高层次人才的经济效应

高层次人才在内生增长理论中承载着人力资本要素，高层次人才通过知识积累的可复制性产生溢出效应。一是人力资本在一个区域内聚集整体提升产业链水平。人力资本的区域聚集在区域内发挥信息共享效应和知识溢出效应进一步巩固了人力资本要素，企业间通过合作和竞争整体提升了区域产业链和人才链的进一步融合[3]。二是人才聚集促进高技术产业技术创新。人力资本在高新技术产业有更高的产出弹性，直接提升了产业高级化水平。三是人力资本聚集是提高区域物质资本经济效率的关键因素，人力资本的充沛程度决定了技术引进吸收的水平[4]。

2.引育普通劳动力的经济效应

经济学家威廉·配第说“劳动是财富之父，土地是财富之母”，劳动力参与社境。欠发达地区处于经济追赶阶段，经济发展较大程度上依靠发达地区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转移，技术密集型产业与劳动密集型产业应同时抓，招引普通工能满足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劳动力要素需求，也有助于农业资源禀赋较高欠发达地区发展现代农业。

二、筑梦春谷：欠发达地区引育人才的创新样本

（一）“筑梦春谷”案例背景

南陵县隶属于安徽省芜湖市，位于安徽省东南部，2020年全年实现地区生产总值281.41亿元，增长3.5%，位于安徽省59个县域第28名，人均GDP7.44万元。全县户籍人口54.62万人，常住人口43.11万人，人口呈净流出状态。南陵县存在的经济欠发达、产业结构较为落后、人才匮乏且外流等问题，在其他与南陵县经济发展水平和人口状况接近的县也存在。南陵县2021年开始聚焦人才培育促进人才振兴，出台“筑梦春谷”一系列的政策举措，并取得一些可复制、可推广的制度成果。全面系统梳理和总结南陵县引育人才的经验对其他欠发达县的人才引育工作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二）“筑梦春谷”实践举措

1.着力于政策引领，强化顶层设计

为深入实施人才优先发展主战略，南陵县在顶层设计层面做了以下布局：一是县领导高度重视人才引育工作。坚持党管人才原则，成立县委人才工作领导小组，组建县人才促进中心，建立人才工作主任办公会议制度。现已初步形成了县委联系专家人才制度、县委人才工作小组领导、县人才工作主任办公会议协调调度、各人才职能部门分工配合的有效工作机制。二是印发了《关于实施“筑梦春谷”人才发展计划的意见》及相关配套文件。建立“六大人才工作体系”，推进“六大专项行动”，分别从高层次人才、青年大学生、技术工人和返乡务工人员，制定了专项人才招引政策，覆盖了全县各行各业人才需求。并印发《南陵县高层次人才健康医疗服务办法》《南陵县人才专项资金使用管理办法》等配套政策文件，予以保障人才政策的落实。三是组建县人才发展集团。采用“1+X”的组建模式，与社会专业资本合作，提供人才专业服务，统筹推进人才招引、服务工作、集成现有政策体系以及政策兑现于一体，重点围绕人才招引、人才培养、人才后勤保障等环节，打造科学规范、运行高效的优质人才生态体系。

2.着力于产才融合，精准引育人才

为增强人才结构与产业结构的融合度，南陵县“筑梦春谷”政策体系精准引育人才。主要体现在以下：一是制定重要产业人才发展专项规划。“十四五”期间，形成快递物流智能装备制造首位产业、四大战新产业、现代服务业等人才集群；把握高层次人才与高层次产业相伴共生的天然特性，坚决贯彻“双招双引”，出台《南陵县实施产业链链长制工作方案》《南陵县招商引资工作机制》，成立“快递物流智能装备”等8条产业链“双招”工作组。二是创新产业紧缺人才引进方式。针对企业紧缺的人才，采取“政招企用、联合培养、到期分流”的办法，以体制编制资源为引导，以企业人才需求为方向，面向“双一流”等高校引进政企融合储备人才；重新整合政府资源，利用编制资源的影响力，为县域优秀企业突破地域限制吸引紧缺高素质人才，创新“政企融合”的人才工作品牌。三是推进重点人才项目。针对南陵县首位产业的人才需求，成立国邮快递物流智能装备（南陵）产业技术研究院；引入芜湖职业技术学院人才团队，对县职教中心进行委托管理，开展五年制高职生培养，为本地培养。

3.着力于为民服务，优化人才环境

为留下人才，稳定人才队伍，南陵县出台了优化人才发展环境的一系列举措，主要有以下几点：一是优化人才生活环境。印发《南陵县“春谷杏林”卫生人才引育实施办法（试行）》《南陵县“春谷杏坛”教育人才引育实施办法》，以人才引进和市县分层培养的方式，引育一批名医和名师，为人才提供良好的教育和医疗环境；依托人才社区，为各类人才留陵提供安居保障和生活配套服务，定期举办人才交流活动，拓宽来陵人才“朋友圈”。二是优化人才发展环境。大力提供公共就业创业服务、开展企业新录用人员岗前技能培训；组织实施企业经理人素质提升工程、高技能人才培训工程、积极推进“师带徒”等育才工程。着力将招引回来的人才进一步培养、加大人力资本投入、用好现有人才更好地发挥其才华、以完善的服务体系留下人才。

三、案例分析

安徽省南陵县的“筑梦春谷”人才引育政策通过引育高层次人才和普通劳动力来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见图1）。

图1：南陵县“筑梦春谷”引育人才政策的经济效应

（一）招引人才的经济增长效应分析

1.“政企融合”：引育产业人才

为解决欠发达县域企业引进高层次人才难问题，南陵县深挖编制资源优势，创新开展“政企融合”人才引进，招引“双一流”高校全日制本科和硕士毕业生。根据南陵县产业定位和企业发展实际，全面摸排重点企业，将引才重点确定为工程技术人才，适当涵盖农业技术人才，对有上市需求的企业扩大到金融、会计等财经类人才。

南陵县通过“政企融合”的方式招引了一批技术和管理人才，快递物流装备制造产业等高科技产业，截至2022年6月共有20家企业提供了35个岗位，以编制资源吸引人才来到南陵，让人才充分认识南陵高技术产业。高层次产业人才来到南陵县重点企业产生了以下经济效应：一是提高人力资本红利。“政企融合”政策从全国筛选出高层次产业人才来陵参与企业技术和管理工作，为现有企业创造了有形价值的同时通过人才聚集效应进一步增强区域企业的科技创新水平。二是提升产才融合程度。已招引人才在地方产业链中因工作交接沟通会产生“知识溢出效应”和“规模效应”，产生了知识的正外部性，进一步加快了人才链和产业链融合程度。三是提高了南陵县的知名度。南陵县以创新的人才引育方式、优质的政务服务以及优质的人才生活和成长环境留下人才、用好人才，人才在其所在的同学群、朋友群等各种人才群众宣传了南陵和南陵的优秀企业。

2.“春谷杏林”：引育卫生人才

为提高区域吸引人才的综合竞争力，进一步满足新时代人才对就医的需求，增加优质医疗资源的供给，南陵县计划在 5 年内本县各医疗卫生单位引进 200 名全职卫生人才，卫生人才引育分为全职人才引进、退休专家全职引进、柔性人才引进、市级分层培养、县级人才激励等五类，充分挖掘潜力，扩充医疗高层次人才队伍。

当前，我国优质医疗人才聚集于东部发达地区，中西部欠发达地区面临优秀医生短缺的困境。南陵县“春谷杏林”出台“组合拳”在医疗人才招引环节灵活采用全职引进和柔性引才相结合，在医疗人才培育环节综合发挥市级和县级政策，充分发挥政策激励作用来培育人才。南陵县引育高层次医疗人才，为社会供给高质量医疗服务产生以下经济效应：一是吸引了高层次人才。满足了新时代人民对医疗卫生服务的新需求，体现了南陵县政府“以人民为中心”的执政理念，树立了“服务型政府”的良好政府形象，有利于吸引高层次人才来陵就业创业。二是留下了高层次人才。招引来南陵县的高层次人才在其个人人力资本和社会关系积累到一定程度后进一步追求的则是生活环境的方便、快捷和舒适，人才短期看待遇、中期看政策、长期看环境，优化医疗服务有利于稳定产业人才队伍，为南陵县高技术产业发展提供持续的动力。

3.“春谷杏坛”：引育教育人才

为深入推进人才兴教战略，进一步满足人才子女的教育需求，提高南陵县教育质量，南陵县加大教育高层次人才引进培养力度，包括：幼儿园、中小学、特殊教育学校、中等职业学校，采取人才引进和分层培养的方式培养教育家型教师、卓越教师和骨干教师。

教育是专门从事人力资本积累部门[5]，县城教育业主要涉及高中及以前的基础教育，在高考作为人生分水岭的现状下，中国的家长极度重视高中以前的基础教育。南陵县出台“春谷杏坛”计划以优厚的政策条件招引国内高层次教育人才；通过分层培养项目、长三角教育人才交流以及多元化人才培训计划培育高层次教育人才。南陵县引育教育高层次教育人才，提供高质量的基础教育有以下经济效应：一是提供经济发展潜在动力。为县域内每一个学龄儿童提供高质量的教育，是新时代义务教育的基本目标，也是人民对美好生活需要中最基础的需要，南陵县在基础教育阶段培养的优秀青少年成为南陵县未来经济发展的潜在动力。二是优化人才生活环境。高层次人才对于知识和财产的代际传承问题比普通人才更为看重，高层次人才选择就业地点的主要考虑因素除了个人发展前景外，也会综合考虑子女教育问题，高质量的教育资源能吸引高层次人才的落户。

（二）招引工人的经济增长效应分析

1.“离凤归巢工程”：引育返乡劳动力

为返乡稳定就业的劳动力发放返乡就业补贴；为返乡农民工发放创业补贴；以政策激励村委联系招引本地劳动力回乡稳定就业和灵活就业；为返乡人员子女和父母提供交通、医疗和教育等服务。

随着长三角一体化的进行，沪苏浙等发达地区通过虹吸效应吸引了大量周边欠发达地区劳动力，据统计，南陵县55万户籍人口中有10万人常住上海，这类劳动力是“离凤归巢工程”的重点工作对象，2021年工招引返乡就业801人。南陵县引育返乡劳动力产生以下经济效应：一是提高了劳动参与率。南陵县近年产业呈快速发展状态，高劳动参与率是发挥人口红利的重要路径，经济起飞阶段高劳动参与率是人口优势转化为人口红利的关键因素[6]。二是提高了劳动生产率。招引返乡的农村劳动力大多在发达地区参与过制造业和生活性服务业，接受了较为系统的职业培训，更多熟练劳动力进入南陵县的劳动密集型产业提升了全县的劳动生产率，部分返乡劳动力自主创业，进一步繁荣了本地产业生态。

2.“工匠铸造行动”：引育现有技工

鼓励在职技工参加国家级、省级和市级技能大赛；开展县级“技能大师工作室”；鼓励在职职工积极参与专业技术资格申报；鼓励企业自主开展技能鉴定、职工技能竞赛；鼓励企业自主开展新型学徒制培训、岗位技能提升培训等。

制造业企业潜心于技术创新、产品研制和生产是新时代工匠精神，精益求精、专注坚守和传承创新的工匠精神是新时代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深层次诉求。南陵县实施“工匠铸造行动”产生了以下经济效应：一是夯实了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根基。“工匠铸造行动”向企业和员工传达了优秀的“工匠文化”，通过政策引导鼓励和支持员工提升技能，以精工细作提升产品品质、引导企业加强质量管理，以此提升制造业综合竞争力，引领制造业高质量发展。二是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南陵县以培养技能大师和技能鉴定为导向，激励现有技工在专业领域提升自身技术水平，从整体上优化南陵技工的专业技能水平结构，优化了制造业生产要素供给，深度推进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提高劳动生产率和全要素生产率。

结论与启示

结论：本文选取了安徽南陵县人才引育“筑梦春谷”案例，从罗默的新经济增长理论视角分析欠发达地区人才引育引领经济高质量发展问题。首先，“筑梦春谷”的核心举措包括印发《关于实施“筑梦春谷”人才发展计划的意见》及相关配套文件，组建县人才发展集团、制定重要产业人才发展专项规划、创新“政企融合”高层次人才引进方式、推进重点人才项目、优化人才生活生产环境等。其次，“筑梦春谷”通过“政企融合”“春谷杏林”“春谷杏坛”等举措引育高层次产业人才和教育医疗人才，提高人力资本红利、提升产才融合程度、优化人才生活环境留下人才、提供经济发展潜在动力来引领经济高质量发展；通过“离凤归巢工程”“工匠铸造行动”等举措引育现有技工和返乡劳动力提高劳动参与率、提高劳动生产率、夯实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根基。

启示：新时代欠发达地区一方面存在因产业快速发展引致的对人才的强烈需求，另一方面也存在城市综合服务能力不足的现实，引才难、留才难等困境。立足本地现实需求，最大限度地动员政府资源引育不同层次的人才成为欠发达地区人才引育工作的重要经验。具体来说，一是厘清人才需求。摸排县域各行各业各类人才需求，针对不同层次人才制定不同人才引育政策，以重点领域高层次人才引育为核心。二是创新人才引育举措。发挥有为政府作用，充分调动行政资源，整合创新政企合作方式为本地核心产业发展引育高层次人才。三是打造人才制度优势。打造“引育留用”四位一体的人才制度体系，完善人才管理机制，走出柔性引才新路子，为经济高质量发展奠定制度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