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研究所

文/汤秀云

2021年年底，第28届开罗国际实验戏剧节，中国设计师于雷为实验剧《废话制作工厂》设计的舞美，入选当届非常规先锋戏剧设计展，在埃及歌剧院哈纳格尔艺术中心展出。

小店是梦开始的地方

在把废物变成艺术品这件事，于雷从小耳濡目染。于雷是内蒙古人，童年时几乎没玩过商店里卖的玩具。于雷的父亲是手工爱好者，小木头、小石头都能在他手里变成工艺品。

于雷毕业于上海戏剧学院舞台美术专业，一毕业就前往成都当了一名美术老师。他在学校里开设了一门兴趣课——手工模型的创意场。他教学生们了解与掌握各种新型材料，根据手绘的图纸，将平面变为立体，将材料通过拼贴、组合等形式，创作属于自己的作品。

虽然没有马上投身舞台设计，但是围绕自己的专业而派生出来的课程颇具超前意识，一下子受到了学生的喜欢和家长的肯定，也为他后来的发展打下基础。

2019年，于雷回到上海。于雷上大学时就经常去文化商厦，在一家模型材料店购买各种舞台设计所需要的制作材料，久而久之和店老板成了忘年交。回到上海后，那家店老板联系他，问他有没有兴趣把店盘下来自己开。当时于雷带着“凡事要好玩”的心态，盘下了那间小小的店铺。

于雷的模型店位于文化商厦二楼，走进这间不足10平方米的模型店，犹如进入一个魔幻世界。店面虽小，内容却相当丰富，除了各种专业美术材料之外，还有充满复古味道的小人偶收藏品。这些都是他多年来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废弃品，有网购的中古玩具、街头商铺废弃的旧材料、朋友从海外带回的小众手办……很受顾客欢迎。

后来，于雷想办法摆出越来越多的“废物”，其种类也愈发五花八门。比如保洁阿姨送来的树皮、空瓶上剪下来的瓶盖、旧大衣上拆下来的牛角扣……

在店里，于雷认识了同样喜欢艺术的于唯一和闫兴旺，二人后来成为他的创业合伙人。某种意义上，这家小店就是他们梦开始的地方。

成立“废物研究所”

上大学时，于雷看到戏剧舞台上的布景、道具每次都要耗费大量新材料制作，演出一两场之后就都扔掉了。为了把这些东西扔掉还要额外花钱处理，他感到非常浪费，觉得可以拿回来重新用。

于雷认为，人们通常强调商品的功能性，对其内在物质性并不了解，当商品不再具有功能的时候，它就回到了单纯的物质本身。他要为这些废弃的物质做点什么。

一个想法能够落地，需要一些契机。2020年年底，他们参加了上海戏剧学院创业大赛。三人构思出一个叫《波萨与鱼人鸟》舞台剧。他们的想法就是做自己喜欢的木偶，走上舞台，受大家关注。本次演出所有的布景、装置和人偶，都是他们纯手工设计制作的，而且用的都是“废物”。这次比赛，他们荣获冠军，还得到5000元奖金。这笔奖金不仅解决了房租的燃眉之急，也为于雷的创业提供了帮助。

2021年年初，“废物研究所”工作室成立，地点就在静安青年创业孵化园，30平方米的工作室，可以得到政府的租金补贴，并加入大学生创业孵化计划。

“废物研究所”以模型店实体店铺为核心，店内出售模型材料和原创模型作品，并以此拓展出模型教室的手工厂和舞台空间的创意场，研发模型制作课程并生产舞台模型道具。

他们创作的装置及木偶因潮酷的视觉风格受邀参加了多个展览，但几位成员还是决定将创作重心放在剧场，专攻木偶剧。在于雷看来，舞美设计有广阔的空间，创作者能把自己的想象呈现在观众面前，让创造的乐趣被更多人分享。

简单分工后，于唯一负责商务对接等事务，于雷负责美术设计、道具制作，闫兴旺则偏重于“偶”和“机关”的制作。

没有启动资金，效果和成本需要权衡，制作木偶用的材料大部分是他们淘来或者捡的。他们专门有个群，哪里拆迁了，于雷就会去老房子里挑挑拣拣。弄堂里堆着被丢弃的老物件，值钱的都已被收走，剩下的垃圾中或许还有中意的“宝贝”。老画框、老照片，都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于雷曾在一个废品回收站里花100元淘到一台蓝色老式黑胶唱片机，又花三四百元找人修了修，修完之后还能用，放首老歌很有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感觉。

于雷说：“我们不是真的在捡垃圾，而是在积累素材，说不定下一个项目就能用上。”这也是工作室起名“废物研究所”的初心。

“废物”成主角登上舞台

与大多数设计师相比，于雷的设计过程显得“草率”得多。他没有电脑，从不画图，创作一概从废旧材料出发，与其说是设计，不如将他的创作描述为改造。“我看到一个东西，觉得能变，就发挥一下，让它有新的生命。”

比赛时的创意设计《波萨与鱼人鸟》实现落地，成为“废物研究所”的第一个项目。由于第一部戏积累了好口碑，后来有几个项目与“废物研究所”接洽。

一开始，他们仅想做戏里的一部分，不卖票，也不面对观众，没想到慢慢就吸引了一些观众和粉丝，也能排演整出戏了。

2021年10月，随着模型店租约到期，于雷撤下了店里的宝贝——旧货市场搜罗来的旧音响、废弃床单塞棉花做成的玩偶、画框店用剩的木头边角料……这些被常人视作“废物”的物品，被打包送至“废物研究所”。

当工作室那把破旧手风琴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于雷突然有个念头：它是不是能变形？变成一只猫，一只能上天入地会说话的猫。于是，材料被于雷加工成素材，经过整理又成为作品。两个月后，三台原本摆放于模型店货架顶层的旧音响，加上一组搁置一年的旧琴键，经过于雷和工作室同伴的“魔改”后，摇身一变成了“废物研究所”制作的装置偶剧《不可思议的十八相骑士》里的角色“音乐老师”，登上了戏剧舞台……

演出的舞台离临时做道具的房间只有几步路，于雷、于唯一和闫兴旺均承担了一部分角色的演出，于唯一甚至身兼数职演了好几个角色。

《不可思议的十八相骑士》在首轮演出结束后，于雷为实验剧《废话制作工厂》设计的舞美，在埃及歌剧院哈纳格尔艺术中心展出。这座语言再生工厂由工厂装置、机械木偶、灯光装置组合而成，工厂装置是舞台核心，连接着一个可以自主发声的音乐车，车内有十件自制乐器。当然，这些都是由“废物”做成的装置道具。

目前，“废物研究所”计划用三年时间做五部戏，如果都能做出来并且推向市场，接受住市场检验，于雷他们才敢想进一步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