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进步促进农业收入的理论分析

陈凯达

技术进步促进农业收入的理论分析

陈凯达

（西北师范大学 经济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建立技术进步影响农业收入的经济分析模型，研究发现，技术进步表现为提高农产品产量，种植经济作物能够增加农业收入；提升农产品质量、价格，种植粮食作物能够增加农业收入。要提高农业收入，必须加大技术投入，提高经济作物的产量，发展绿色农业提升粮食作物质量。

技术进步；农业收入；需求价格弹性；经济作物；粮食作物

一、引言

农业作为物质能量生产的重要来源产业，是国民经济的基础性产业。要稳固农业这一基础性产业，实现农业现代化，必须保障农业收入的不断增长，而技术进步被认为是推动农业现代化发展的关键因素，对农民增收、农业增产具有重要的促进作用[1]。

农业不同于其他产业，农产品具有需求弹性缺乏的特点，技术进步虽会带来农产品的产量上升，但农产品价格因供给增加会表现出价格下降，这也导致了技术进步对于农业收入的影响具有不确定性。技术进步能够促进农业增产增质，从而使广大消费者获益。因此，必须保障对农业的技术投入，促进农业生产，壮大农业产业，为其他产业输送物质能量，满足人类的基本生理需求。

在我国农业技术不断取得进步的背景下，技术进步对农业生产的贡献巨大，改革开放初期的“六五”时期农业技术进步贡献率为34.84%，如今农业科技进步贡献率超过60%①。虽然农业技术进步贡献很大，但是相比其他行业人群，农民收入较低、增长较慢，仍是相对贫困的人群主体。这不禁令人深思，技术进步能否真的促进农业农民增收，在这一不确定性争论下，厘清技术进步对农业收入的影响机理，根据这一机理确定农业收入的路径，为促进农业收入提供明确指导。

本文采用的农业概念是狭义农业，即种植业。农业收入是指数量乘以价格的农产品产值，是经营性收入，并非农民工资性收入或考虑成本的农业纯收入。

二、文献综述

20世纪50年代，国外农业经济学家发现，农业技术进步会引起农民竞相采用新技术，使农产品总供给增加、价格下降，导致农民不能从技术进步中收益。在理论研究方面，美国经济学家Cochrane提出了著名的“农业踏车假说”[2]，他认为较早采用农业技术的生产者可以通过降低成本或提高产量而获得更多的利润，而当全社会都采用这一农业技术时，农业产量普遍增加将导致总供给增加，由于农产品需求价格弹性较低，生产者收入将随着总供给增加而下降。德国农业经济学家Koester在理论上深入分析了农业技术进步对农民收入的影响过程，认为在封闭经济条件下农业技术进步将因农产品产量提高及由此引发的价格下降而与农业收入之间出现负相关关系；相反，在一个开放经济中，农业技术进步可以通过扩大出口来实现农产品价格的稳定和农业生产者收入的提高[3]。

在实证研究方面，黄祖辉和钱峰燕利用1994-2001年我国农业生产数据，发现农民的农业收入并未因技术进步得到增长[4]。刘进宝和刘洪也证明了1996-2001年间我国农业技术进步与农民的农业收入增长存在弱相关性[5]。俞培果和蒋葵研究表明，在1991-2004年间我国农业技术投入没有从整体上明显提高农民的收入，反而扩大了城乡收入差距[6]。但是大多数研究表明技术进步能够促进农业农民收入，技术进步通过调整农业产业结构、优化农业资源配置以及转变农业增长方式等途径促进农业经济增长[7]，进而促进农民的农业收入增长；另一方面，农业技术进步“挤走了劳动力”，推动了农村剩余劳动力的转移[8]，从而对农民非农收入增长产生影响。如Adenegan等通过实证研究发现，技术进步、技术创新对提高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的正向作用明显存在[9]，张志新等基于中国14个农业大省2000-2017年的面板数据，得出技术进步对农民增收效应显著[10]。

纵观相关文献，学者们对技术进步能否促进农业收入这一问题从理论和实证上分别作了深入研究，得出的结果差异较大。特别是在实证研究方面，认为技术进步对农业的增收效应不明显，采用的是特定时间段的短期数据，而证明技术进步与农业收入正相关的研究，则采用的是长期数据，可见对于数据时期和区间的选取会影响实证研究的结论。此外，对于技术进步的测算，有的采用的是Solow增长模型、SFA模型、DEA方法或者DEA·Malmquist指数等测算方法，这些测算技术进步的方法，哪种测算技术进步的方法更合理、投入产出变量选取是否完整，在研究技术进步与农业收入的关系式中不同回归方法得出的结论是否一致、是否遗漏控制变量以及模型如何确定控制变量，这些问题都是实证研究所不足的。本文的创新在于，将技术进步影响农业收入的影响分为长期和短期，同时将技术进步分为对农产品产量和质量的影响，把农产品需求分为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进一步地厘清技术进步影响农业收入的机理机制。但也有不足，一是经济运行的长期短期选择具有主观性，故本文未进行对理论分析结果的实证研究；二是过多关注农产品的需求价格弹性，对农产品的供给价格弹性关注不足。

三、技术进步影响农业收入的机理分析

需要说明的是，以下分析是建立在短期内的，即隐含的假设是农产品产量与市场价格存在负相关。但从长期来看这些结论并不具有代表性，因为基于长期并结合我国农业发展经验，技术进步引起农产品产量质量提高是显而易见的，农产品价格在剔除通货膨胀因素后也是缓慢增长的（技术进步促进经济增长，根据费雪方程式MV=PY，经济增长会使价格P增长），二者存在正相关，所以长期来看技术进步能够促进农业收入是毫无疑义的。

图1 技术进步与农业收入的机理

与以往研究相比，本文将技术进步对农产品供给方的影响分为提高产量与提升质量，在需求方，根据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将农产品需求分为基本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不同的供给与需求相互影响，决定技术进步后的农产品价格，最终决定农业收入，如图1所示。

（一）技术进步表现为提高农产品产量

大多数的技术进步表现为对农产品产量的提升，如农作物亩产量、牲畜出栏量的提高，这是供给方的特征。然而研究农业收入是否提高，还需要考虑需求方的特征。农产品的需求不同于其他的商品，更多地表现为人们对它的生理依赖和需求，如图1所示。食物作为能量储存载体为人类提供生命能量，因此生理需要是农产品提高产量的重要动力。从供给方看，技术进步致使农产品产量提高，从需求方看，生理需要并不是无穷的，因此农产品供给上升会引起价格下降，结合两者来看可知农业收入难以确定。

技术进步引起农产品产量提高对农业收入的影响路径为：技术进步提高农产品产量，人们的生理需要形成对农产品的刚性需求，而在解决温饱之后对农产品的生理需要有限，供给增加会引起价格下降，农业收入的提高具有不确定性。

（二）技术进步表现为提升农产品质量

有些技术进步直接表现出对农产品质量的提升。如有机蔬菜、生态养殖，这些需要技术投入形成高质量的绿色农产品，表现为基本无公害、对人体更加健康。该类农产品供给是为迎合人们在生理需要之后的安全需要，如图1所示。随着当前生活水平提高、食品安全问题频出，安全需要形成的需求逐渐增多，对农产品质量提升的需求不断加强。然而农产品质量提高，成本加大，会引起这部分农产品价格上升，在当前生理需要仍是农产品需求的主要组成背景下，普通农产品与高质量农产品替代性强，两者的替代效应会减少对这部分高质量农产品的需求数量，所以综合来看农业收入也难以确定。

技术进步引起农产品质量提升对农业收入的影响路径为：技术进步提升农产品质量，人们的安全需要形成对这部分农产品的需求，然而在当前安全需要有限，绿色农产品质量提升会增加此农产品价格上升、需求下降，这部分农业收入的提高仍具有不确定性。

（三）技术进步对农产品生产成本的影响

技术进步对农产品成本的影响传导至农业收入的影响，归根结底表现为对农产品产量的影响。技术进步对农产品成本的影响具有不确定性，当技术进步增强了农产品的抗菌防病能力，减少了农药投入和农产品投入成本，则最终体现为农产品的产量得到增加；当技术进步推广了农业现代化操作机械，这些资产需要大量的资金投入，即使增加了农产品的投入成本，由于投入成本的前提是预计收入增加，所以基于利润的驱使，会形成规模化种植，则又表现为增加农产品的产量，以期达到规模经济状态和降低平均成本。因此，技术进步对农产品成本的增加或减少，都会最终提高农产品产量。综上，笔者认为，技术进步通过对农产品成本传导至农业收入的影响路径，和技术进步引起农产品产量提高对农业收入的影响路径一致。为简便起见，本文总结技术进步从提高农产品产量和提升农产品质量两方面体现。

四、技术进步影响农业收入的模型分析

（一）技术进步表现为提高农产品产量

同时根据供给和需求函数，运用消费理论在均衡状态下得出：

得出：

由(4)式得出农产品供给弹性和需求弹性越小对价格的负面影响越大的结论。

并将(1)式和(4)式代入得出：

笔者认为，可以根据(2)式和(3)式解出均衡状态下：

再将(4)式和(7)式代入(5)，得出：

基于以上分析，下面从农产品短期内产量与价格增长率、需求弹性这两方面进行探讨。

1. 产量增长率与价格增长率分析

图2 农产品产量与价格关系

若技术进步之后的产量和价格在反比例函数

之上即函数的右上方时，可知农产品收入不变或增加；同理，若技术进步之后的产量和价格在反比例函数左下方时，表示农产品收入会减少。

即

以“^”表示增长率，那么

表示技术进步引起的产量增加会使得收入不变。同理可得，当

时，表示技术进步引起的产量增加会导致收入增加，反之表示技术进步引起的产量增加会导致收入减少。

2. 需求价格弹性分析

以上产量增长率与价格增长率的变化大小，本质上是由需求价格弹性决定的，但也为研究产量变化能否引起收入变化提供了一个新的分析视角。根据(11)式，由于

所以当

时，产量增加引起收入减少，反之亦然。

其中，

技术进步对农业收入为非负效应。

技术进步对农业收入为负效应，这与王益松[11]得出的结论相一致。

（二）技术进步表现为提升农产品质量

1. 需求增长率与价格增长率分析

若技术进步引起价格增长，需求减少，根据图2可得：

表示技术进步提高农产品价格，农业收入不变。所以当

技术进步引起农产品价格上升使得农业收入上升，反之表示技术进步引起的价格增加会导致收入减少。

2. 需求价格弹性分析

其中，

技术进步对农业收入为非负效应。

综合以上分析，当技术进步致使农产品产量提高时，短期内，对于产量和价格变动率，若

时，表示技术进步引起的产量增加对收入为非负效应；若

技术进步对收入为非负效应；若

五、技术进步促进农业收入的路径分析

促进农业收入，不仅要考虑技术进步表现为提高农产品产量和质量，还要关注农产品的需求价格弹性是需求缺乏弹性还是需求富有弹性的，如果只考虑技术进步的数值大小与农业收入增幅关系，很难得出一致的研究结论。

总结技术进步影响农业收入的模型分析结果，当技术进步引起农产品产量上升时，对于需求价格缺乏弹性的粮食作物的收入效应可能为负，对于需求价格富有弹性的经济作物的收入效应可能为正。在当前农业技术进步对农业产值贡献逐渐增强的背景下，农产品产量相比“六五”时期已有巨大飞跃，上述分析可知，农民为增加收入必然会转向种植经济作物，这也从另一方面解释了当前种地非粮化的现象；当技术进步表现为引起农产品质量提升、价格上升时，对于粮食作物的收入效应为正，对于经济作物的收入效应可能为负，这表明当前若要大幅度提高粮食作物的农业收入，必须提高农产品质量和价格才能使其增加收入，而提高经济作物的质量和价格来增加农业收入的效果不大。

对于粮食作物，若要增加农业收入必须提升农产品质量以此来提高价格，所以技术进步表现为提升农产品质量和价格可以促进农业收入；对于经济作物，增加产量能够增加农业收入，技术进步表现为提高产量可以促进农业收入。

图3 技术进步促进粮食、经济作物的收入路径

综上，技术进步促进粮食、经济作物的农业收入路径如图3所示，“＋”表示增加或者正相关，“－”表示减少或者负相关，实线箭头表示可行路径，虚线箭头表示不可行路径。对于粮食作物的增收路径为，技术进步提升质量和提高价格，由于粮食作物是弱需求价格弹性的，所以增加了农业收入；对于经济作物的增收路径为，技术进步提高产量，虽然提高产量会降低价格，但是经济作物是需求价格富有弹性的，所以增加了农业收入。

六、研究结论与政策建议

本文将技术进步对农产品的影响分为提高产量和提升质量，同时也将农产品需求分为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并且把供需两方面因素“提高产量——生理需要、提升质量——安全需要”相对应，更好地解释了技术进步对农业收入的影响机理。通过函数模型分析了不同农产品产量价格变化率、需求价格弹性对技术进步之后农业收入的影响不同，根据农产品需求价格弹性的差异，进一步把农作物分为粮食作物和经济作物，以此探讨技术进步对促进的农业收入的路径。总结如下：

第一，长期来看，技术进步必然能够促进农业收入。因为长期内技术进步必定提升农产品产量，同时由于人口增加等原因使得需求并不会减少、农产品价格长期会增长，所以农业收入会不断增加；然而，在短期内，技术进步促进农业收入具有不确定性，所以众多学者得出了不一致的研究结论。

第二，在短期内，根据本文模型分析结果，技术进步对农业收入影响的关键因素是农产品的需求价格弹性。不论技术进步提高农产品产量还是质量，都是通过需求价格弹性这一中间机制最终影响农业收入。

第三，在短期内提高农业收入，不仅需要考虑技术进步直接引起产量还是质量变化，还需要考虑农产品的不同需求价格弹性。具体来说，对于需求价格缺乏弹性的农产品，如粮食作物，提高质量和价格才能促进这一部分农业收入；对于需求价格富有弹性的农产品，如经济作物，提高产量才能促进这一部分农业收入。

基于以上研究发现，对于今后政策的制定具有如下参考意义：

首先，适当提高粮食作物价格或加大对粮食作物的农业补贴，提高种植粮食作物的农业收入。为保障国家的粮食安全，必须保证农民种植粮食作物的农业收入得到提高，才能保证粮食作物的供给稳定。然而，技术进步表现为提高粮食作物产量时却难以保证这部分农业收入得到提高。当前种地非粮化的一部分原因是技术进步提高农作物产量时，经济作物的收入比粮食作物的收入提高更大，所以要保证粮食作物的农业收入增加，在保障人民生活水平不下降的前提下，适当提高粮食作物的农产品价格或者加大对粮食作物的价格补贴。

其次，鼓励绿色农产品生产，增加对绿色农产品的投资。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人们对农产品的安全需要逐渐提升，也有部分消费者青睐于购买绿色农产品。在这部分需求不断扩大的背景下，种植高质量的绿色农产品，即使价格增加，也能保证需求来促进农业收入。因此，政府部门应鼓励绿色农业生产，鼓励对绿色农业的资金、技术和人才投资，以此来促进农业收入。

再次，加大对经济作物的技术投入，以此提高产量，促进农业收入。在保证粮食安全的前提下，种植经济作物可以更进一步提高农业收入。特别是在当前技术进步能够快速提高农产品产量的背景下，种植经济作物的农业收入能够得到快速提高，巩固脱贫攻坚成果。同时，经济作物是第二产业中大多数工业品的原料，保障经济作物的供应是稳定工业品上游供应链稳定的重要条件，能够将工业品原材料的定价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避免牵制于人。

[注释]

①数据来源：http://www.gov.cn/xinwen/2021-07/19/content_ 5625850.htm

[1] Chang S C, Tsai C H. The adoption of new technology by the farmers in Taiwan[J]. Applied Economics, 2015, 47(36): 3817-3824.

[2] Cochrane W W. Farm prices: myth and reality[M]. Minneapolis: 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1958: 23-45.

[3] Koester U. Grundzüge der landwirtschaftlichen Marktlehre [M]. Münich: Vahlen, 1992: 5-26.

[4] 黄祖辉,钱峰燕.技术进步对我国农民收入的影响及对策分析[J].中国农村经济,2003,19(12):11-17.

[5] 刘进宝,刘洪.农业技术进步与农民农业收入增长弱相关性分析[J].中国农村经济,2004,20(9):26-30.

[6] 俞培果,蒋葵.农业科技投入的价格效应和分配效应探析[J].中国农村经济,2006,22(7):54-62.

[7] 曾福生,李明贤.实现农业增长方式转变的科技进步方向调整的探讨[J].农业技术经济,1999,18(4):25-28.

[8] 牛若峰.发展模式,技术进步与劳动力转移[J].农业技术经济,1995,14(5):6-11.

[9] Adenegan K O, Fagbeml F, Osanyinlusi O I, et al. Impact of the growth enhancement support scheme (GESS) on farmers’ income in Oyo State, Nigeria[J]. The Journal of Developing Areas, 2018, 52(1): 15-28.

[10] 张志新,林立,黄海蓉.农业技术进步的农民增收效应:来自中国14个农业大省的证据[J].中国科技论坛,2020, 36(8):138-147.

[11] 王益松.农业技术进步对生产者收入影响的理论分析[J].中南财经政法大学学报,2004,47(3):75-78.

A Theoretical Analysis of Agricultural Income Promoted by Technological Progress

CHEN Kai-da

(School of Economics, Northwest Normal University, Lanzhou 730070, China)

By establishing an economic analysis model of the impact of technological progress on agricultural income, it is found that technological progress is manifested by increasing agricultural output, and planting cash crops can increase agricultural income. Technological progress is reflected in the improvement of the quality and price of agricultural products, and the cultivation of food crops can increase agricultural income. Therefore, in order to improve agricultural income, it is necessary to increase technological input, improve the yield of cash crops, and develop green agriculture to improve the quality of food crops.

technological progress; agricultural income; price elasticity of demand; cash crops; food crops

F304.2

A

1009-9115(2022)05-0094-07

10.3969/j.issn.1009-9115.2022.05.016

甘肃省教育厅创新之星项目（2021CXZX-321），西北师范大学研究生科研资助项目（2020KYZZ00114）

2022-03-02

2022-07-24

陈凯达（1997-），男，浙江兰溪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农村经济。

（责任编辑、校对：刘俊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