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工程”教材与中国古代文学教学改革探析*

2022-11-19 20:37雷斌慧湘潭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教书育人 2022年18期
关键词:古代文学作品选文学史

雷斌慧 (湘潭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

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和建设工程(简称“马工程”),是中国共产党十六大以来实施的一项具有深远影响的思想建设工程。“马工程”的重点教材建设是“马工程”的重要任务,它们贯彻了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中国共产党治国理政的新观念与新方向。如何把握“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特点,用好“马工程”教材,讲好《中国古代文学史》,值得高校古代文学教师探索和思考。

一、《中国古代文学史》编写的历程

中国古代文学是高校汉语言文学专业的主干课程,为了上好这门课,选好教材是关键。中国学者编撰文学史是20 世纪初受外国人影响才开始。一般认为林传甲的《中国文学史》是发轫之作。林传甲《中国文学史》分为十六章:古文籀文小篆八分草书隶书北朝书唐以后正书之变迁、古今音韵之变迁、古今名义训诂之变迁、古以治化为文今以词章为文关于世运之升降、修辞立诚辞达而已二语为文章之本、古经言有物言有序言有章为作文之法、群经文体、周秦传记杂史文体、周秦诸子文体、史汉三国四史文体、诸史文体、汉魏文体、南北朝至隋文体、唐宋至今文体、骈散古合今分之渐、骈文又分汉魏六朝唐宋四体之别。从章节目录我们看出,林传甲的《中国文学史》更像一部学术史,而且,其关注的重心在于传统诗文,对文体的辨析尤其细致。此后,1918 年谢无量《中国文学史》、1928 年胡适《白话文学史》、1932 年胡云翼《中国文学史》、1932 年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1933 年刘大白《中国文学史》、1964 年游国恩《中国文学史》,皆成为中国文学史编撰过程中的里程碑。

20 世纪80 年代后期,“重写文学史”的呼声高涨。90 年代以来,中国文学史的编写出现三种引人注目的著作:一是复旦大学章培恒、骆玉明主编的《中国文学史》(三卷本),明确提出“文学既必须体现人性,又必须具有鲜明的个人性;而后者实际上也正是人性的要求。”[1]给人耳目一新之感,曾引起强烈反响。二是北京大学袁行霈主编的《中国文学史》。该套文学史提出古代文学发展的“三古七段”说,总绪论中即阐明“文学史是文学的历史,文学史著作要在广阔的文化背景上描述文学本身演进的历程。”[2]尤其从文化学视角考察文学与政治、历史、哲学、宗教等联系,恢宏大气。另外,此套文学史以注释的方式吸纳学术前沿成果,熔铸百家,立论公允,使得诸多高校将此套《中国文学史》指定为汉语言文学学习与古代文学研究生考试教材。三是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总纂《中国文学通史》系列,按照朝代顺序分为十种十四册,合则为文学通史,分则为断代文学史。材料丰富,作家众多,论述细致是此套文学史的突出特点。另外,该套文学史还注重探索士人心态,长于梳理文学思潮的嬗变。此后,文学编年史兴起。傅璇琮《文学编年史的设想》说:“我觉得研究文学应从文学艺术的整体出发,而文学编年史则可能会较好地解决整体研究的问题。”[3]陈文新于2016 年在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18 卷本《中国文学编年史》。霍松林评价“与纪传体相比,编年史在展现文学历程的复杂性、多元性方面获得了极大的自由”。[4]

“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由山东大学袁世硕教授、武汉大学陈文新教授为首席专家,王小舒、边家珍、阮忠、孙之梅、李浩、董上德、韩经太、傅刚、廖群等教授为课题组主要成员编撰而成,于2016年3 月由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出版发行,投入全国各大高校使用。不仅如此,教育部高等教育司、教育部教师教育司还组织各大高校教师培训,领会“马工程”重点教材的基本精神,培训合格后,教师可获得教育部高等教育司、教育部教师教育司颁发的《高等学校教师培训证书》,可见国家对马工程教材使用的慎重和重视。陈文新评价“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在学术上是一部好教材,这就是我们要反应的意识形态。我们的目的就是让读者感受到中华文化是辉煌的,是值得尊重的。我们通过编写这部教材,增强民族自尊心,弘扬传统文化,自然而然就达到了爱党爱国的目的,马工程不是标签,而是要把事情做好。”[5]表明马工程不仅是《中国古代文学史》中核心意识形态,而且还应落在实处,弘扬传统文化,增强民族自信。

二、“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的特点

与以往的中国古代文学史教材相比,“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首先在编撰体例上,将“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与袁行霈版《中国文学史》比较,“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将袁行霈版《中国文学史》的四卷本改为上、中、下三册,上册包括先秦文学、秦汉文学、魏晋南北朝文学,中册包括隋唐五代文学、宋代文学、辽西夏金元文学,下册包括明代文学、清代文学。21 世纪初,袁行霈版《中国文学史》被多所高校认定为中国古代文学教材,四册教材对应四个学期,时限清晰,简明可行。然而,“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教材为三册,如何安排在四个学期,成为一个不可避开的问题。湘潭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在使用“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教材时,采取的方法是: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学习的时间仍然保持四个学期,大学一年级第一学期学习先秦文学、秦汉文学;大学一年级第二学期学习魏晋南北朝文学、隋唐五代文学;大学二年级第一学期学习宋代文学、辽西夏金元文学;大学二年级第二学期学习明代文学、清代文学。另外,根据“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的学习容量,文学与新闻学院的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课时为每学期45 课时。

另外,“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还需要处理好与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匹配的问题。一直以来,如何处理中国文学史与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的关系,成为困扰高校中文系教学的难题。五四之后,在高校中文系的教学中,中国古代文学史的教学逐渐压倒中国古代文学作品选,并成为一种普遍的趋势。以湘潭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为例,在汉语言文学专业开设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在汉语言文学专业中国古代文学史的教学实践中,教师发现校方取消了作品选的预订,仅为学生订购了“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为教学增添了很大的难度和不便。脱离了作品选的文学史宛如一座空中楼阁,而脱离了文学史的作品选则成为一盘散沙,文学史与作品选的有机配合方能使得中国古代文学史的教学顺利展开。21 世纪以来,各大高校使用最多的就是朱东润主编的《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6 卷本),此套作品选于1979 年投入使用,2002 年再版发行,但由于时间与理念的差异,“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与朱东润版《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存在抵牾之处。如以先秦文学为例,“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先秦文学部分,第二章为殷商西周的书面散文,其中“《周易》中的‘卦爻辞’”列为第二小节。《周易》为传统文化经典,可谓大道之源。学生在进入文学史学习之前,就对文王演《周易》、孔子占卜的传说颇感兴趣,非常想见识《周易》六十四卦的卦爻辞。然而,朱东润版《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历代散文部分选取了《尚书》《左传》《国语》《战国策》,但没有《周易》。文学史与作品选的脱节给教学带来困难,解决的办法一方面是期待“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配套的中国文学作品选的编订,另一方面是教师在备课时,提前布置给学生预习篇目,并在授课时携带原典,供学生传阅,可以适当补充文学史与作品选脱节之不足。

其次,在编撰内容上,“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发生了一定变化,更趋细致化。将“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与袁行霈版《中国文学史》比较,“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更加细致。以先秦文学为例,先秦散文可谓先秦文学的重点。袁行霈版《中国文学史》重点关注了“《左传》等先秦叙事散文”“《孟子》《庄子》等先秦说理散文”,囊括了甲骨卜辞、铜器铭文、《尚书》《春秋》《左传》《国语》《战国策》《孟子》《庄子》《荀子》《韩非子》。“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则将先秦散文细化,分为三章,“殷商西周的书面散文”“《左传》与春秋战国历史散文”“《孟子》《庄子》与春秋战国诸子散文”。在“殷商西周的书面散文”中新增“《周易》中的‘卦爻辞’”一节。在“《左传》与春秋战国历史散文”第二节“《国语》及《琐语》《穆天子传》《晏子春秋》”中,除了《国语》以外,还增加了《琐语》《穆天子传》《晏子春秋》。“《孟子》《庄子》与春秋战国诸子散文”第一节“《老子》《孙子》《论语》《墨子》”。相比于袁行霈版“先秦说理文体质的逐步成熟”将《论语》《老子》《孟子》《庄子》《荀子》《韩非子》综而论之,重点梳理先秦散文的嬗变,“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则增加了《孙子》,并将《老子》《论语》《墨子》《孙子》凸显出来,而并非淹没在线索的追寻中。另外,除了编撰章节,在具体内容上,“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也更加细致。以《论语》为例,袁行霈版《中国文学史》在“先秦说理文体制的逐步成熟”一节中探讨《论语》,指出《论语》具有语录体特征、描摹了孔子及其弟子生动感人的形象、深刻朴实、含蓄隽永的语言风格三大特色。“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则在“孔子与《论语》”的小节中,先从孔子思想说起,然后评价《论语》,并将其与《老子》《孙子》对比,指出其特点一方面在于其记述性和人物描摹,另一方面在于人物语言特有的风格、表达和魅力。在论述《论语》语言时,“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还指出《论语》语言善打比方,形象风趣,并以《子罕》中孔子与弟子论“玉”为例,予以阐发。

最后,在编撰理念上,“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坚持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新成果融入教材,使得马克思主义理论入脑入心,并使得此套教材具有世界性的眼光。比如“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总绪论第一节“文学史的性质、任务和研究方法”,开篇即强调“唯物史观是文学史研究的指南”。[6]“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指出文学史的研究,应该以马克思创立、恩格斯完善的唯物史观为指引,科学地认识文学的历史,探讨文学发展的规律。唯物史观成为贯穿“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的红线,使之有别于以往任何一部文学史。另外,“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第三节“中国古代文学的基本特征”中,特别列出“世界交流和影响”的小标题,探讨了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的双向互动。在中华文明的输出方面,中国古代文学主要影响日本、韩国等周边国家,唐代文学尤其明显。从十七世纪开始,中国古代文学传播欧美,受到文学界的关注。在对世界文明的吸纳方面,佛家经典的引入尤其明显。佛经的因果报应、前世今生不仅深刻影响中国文学思想,而且其叙事风格、传唱方式亦推动中国文学的演进。

三、“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的使用

中国古代文学课程的教学不仅要向学生传授理论知识,更重要的是提高学生的人文素养,肩负着立德树人、富国兴邦的大任。“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教材的投入和使用为中国古代文学课程的教学提供了指引和方向。

首先,坚持将唯物史观作为文学史研究的指南,强化对“马工程”的认识。中国共产党历来重视哲学社会科学的发展,“繁荣发展哲学社会科学事关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全局。哲学社会科学的研究能力和成果是综合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7]陈文新教授在接受采访时,亦指出《中国文学史》的编写贯彻的是“三个稳健”的原则:稳健的学术立场,不走极端;稳健回应近三十年来的学术进展;稳健面对教材的需要。他还特别提醒高校教师,马工程不是标签,重要的是要把事情落实做好。在教学方面,高校教师应扣紧教材,吃透教材,以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为引导,观照中国古代文学史的发展,将文学史的发展放入各个历史阶段的政治、经济、文化大背景中,从而促使文学史研究的深化。在科研方面,高校教师一方面得把握马克思主义理论发展中出现的新变化与新趋向,另一方面应将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相结合,推动中国文明的传播和发展。

其次,在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的教学中,高校教师应注意把握“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的编撰特色,纵横结合,在对中国古代文学史宏观纵向的把握中,落实中国古代文学作品横向的细读与感悟。考察“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的先秦两汉目录,在殷商西周的书面散文、《孟子》《庄子》与春秋战国诸子散文、秦与西汉散文、《汉书》及东汉其他散文、汉代文人诗等方面,相比于袁行霈版《中国文学史》,皆有纵向的拓展与延伸。比如秦与西汉散文,袁行霈版《中国文学史》主要锁定《吕氏春秋》、李斯散文、贾谊政论文、《淮南子》及其他散文四个点。“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则将之扩充至秦代散文、西汉前期的散文、西汉中期的散文、西汉后期的散文四个面。又比如“马工程”秦汉文学第五章为“《汉书》及东汉其他散文”,前三节集中讲解《汉书》后,后两节谈论“东汉其他史传散文”“东汉论说散文”,细致在横向层面将东汉散文分为史传散文和论说散文两类。“东汉其他史传散文”重点介绍了《越绝书》的文学色彩、《吴越春秋》的小说化倾向、荀悦的《汉纪》三部经典。“东汉论说散文”则重点介绍了桓谭的《新论》、王充的《论衡》,王符、崔寔、仲长统的政论文、蔡邕的碑文。相比于袁行霈版《中国文学史》,“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增加了对荀悦《汉纪》、崔寔与仲长统的政论文、蔡邕的碑文的关注。比如在袁行霈版《中国文学史》亦提及蔡邕碑文在东汉成就最高,尤其以《郭有道碑》《陈太丘碑》为代表,但比较简略。“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则录《文选》中《郭有道碑》经典选段,让学生在细致的阅读中感受郭泰聪睿温良、志趣高洁的形象。

最后,在坚持中国古代文学特色的基础上,拓展视野,促进中华文明与世界文明良好的交流和互动。比如以先秦文学之上古文学为例。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指出神话是“通过人民的幻想用一种不自觉的艺术方式加工过的自然和社会形式本身”。[8]神话虽在中国上古时期即已存在,但神话的概念却出现于西方。“马工程”《中国古代文学史》页下注还援引了《原始文化》《路德维希·费尔巴哈与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等西方经典阐释神话的来源、意义等。在上古神话的教学中,笔者尝试将上古神话与西方经典结合,比如将女娲造人与《圣经》中耶和华造人对读;将后羿的形象与希腊神话中的赫拉克勒斯形象比较;将洪水神话与挪亚方舟故事对比等,在中外经典的比较阅读中,使得学生加深对中华文明特质的认知。与此同时,笔者还将西方主题学研究方法介绍给学生,鼓励学生将之运用于中国古代叙事文学故事主题的文化研究。

要之,“马工程”重点教材建设工作得到了中央的高度重视和支持。在“马工程”教材的投入使用中,高校教师要充分吸收《中国古代文学史》的最新成果,根据新教材的编撰体例、编撰内容、编撰思想方面的新特点,讲好中国古代文学史课程,推动马克思主义的中国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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