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振兴背景下“共同富裕”的实践探索与理论机制:一个综合分析视角

2022-11-22 05:08敢,李
关键词:缙云县山海共同富裕

李 敢,李 硕

(南京邮电大学 管理学院,江苏 南京 210003)

引言:“两个一百年”历史交汇期与乡村振兴新发展阶段

当代中国正处“在党成立一百周年的重要历史时刻,在党和人民胜利实现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正在向着全面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的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迈进的重大历史关头”[1],也即,当下中国正处于建党一百周年与新中国成立一百周年(简称“两个一百年”)历史过渡期。中国人民大学校长刘伟等指出,面对迈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的新征程,中国需要充分发挥特色优势、合理规划发展路径、贯彻新发展理念与构建新发展格局[2]。浙江省委书记袁家军认为,从战略全局看,在“两个一百年”历史交汇期,“面临新发展阶段的新机遇新挑战,亟须催生新动能、激发新活力、打造新优势”[3]。《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简称《决议》)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是“逐步实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时代”,要“坚定不移走全体人民共同富裕道路”;“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是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必须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推动人的全面发展、全体人民共同富裕取得更为明显的实质性进展”[4]。《决议》还强调“党始终把解决好‘三农’问题作为全党工作重中之重,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加快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坚持藏粮于地、藏粮于技,实行最严格的耕地保护制度,推动种业科技自立自强、种源自主可控,确保把中国人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中”[4]。

就进一步落实乡村振兴战略而言,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做过重要指示,诸如“乡村振兴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一项重大任务”,要做到“举全党全社会之力推动乡村振兴”,“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乡村振兴道路”。由此可见,实现生活富裕原本就是国家乡村振兴战略“二十字方针”(产业兴旺、生态宜居、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换而言之,倘若没有农业农村的发展,没有农业农村的现代化,也就没有了“二十字方针”的“左膀右臂”,没有实现共同富裕的可能。然而,“推动共同富裕,短板弱项在农业农村,优化空间和发展潜力也在农业农村”[5]。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农村农民是重点,乡村振兴是关键,加强党的领导是根本保证。即便是在当前数字化改革大潮中,乡村依然是重要的主战场之一。如能打通乡村数字化转型的“最后一公里”,将大大裨益乡村实现产业发展和治理的数字化、可视化、智能化,有助于让更多农村居民在数字化改革新时代找到获得感、安全感、认同感以及幸福感。

有鉴于浙江省是全国唯一的“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试点省份,“浙江省在探索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问题方面取得了明显成效,具备开展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的基础和优势,也存在一些短板弱项,具有广阔的优化空间和发展潜力”[6],本文以制度变迁与地方政府行为取向转换分析框架为引导,探讨“两个一百年”时代背景下,在乡村振兴面向高质量发展的新阶段,浙江省在迈向“共富示范区建设”进程中,不同县域乡村携手开展“共同富裕”的实践及其理论机理。

一、文献述评:关于“共同富裕”思想内涵与实现路径的扼要梳理

在人类历史上迄今为止尚未形成一种公认的共同富裕理论和实践[7]。“共同富裕”这一概念具有相对性,可以动态演进,其内涵在不同历史时期有着不同指向[8]。承此,以下拟从四个方面予以概括性阐释:

其一,中国思想文化层面。关于共同富裕的中国文化渊源和学术学说,不可谓不丰富,且已绵延千年有余。远,可以追溯到《礼记》关于“大同、大道”之类阐释;近,可以溯及康梁的社会改良学说。其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构建层面。毛泽东、邓小平、胡锦涛等党和国家领导人均已做出重要阐释,可以参阅陈映[9]、陈金明[10]、戴安林[11]、杨明伟[12]、陈润儿[13]等人的论述阐释。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全体人民共同富裕是一个总体概念,是对全社会而言的,不要分成城市一块、农村一块,或者东部、中部、西部地区各一块,各提各的指标,要从全局上来看。促进共同富裕,要把握好以下原则:鼓励勤劳致富,坚持基本经济制度,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坚持循序渐进”[14]。其三,国家政策层面。从政策角度而言,至少在“十二五”时期,国家已经明确提出“缩小三个差距、促进共同富裕”。2021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业已指出“要正确认识和把握实现共同富裕的战略目标和实践途径”[15]。2021年12月,《“十四五”推进农业农村现代化规划》(简称《规划》)正式发布,这是国内首部将农业现代化和农村现代化一体设计、一并推进的规划。《规划》有三个突出特点:以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为引领,以共同富裕为目标,以农业现代化和农村现代化一体设计、一并推进为路径[16]。文化和旅游部、浙江省人民政府联合印发的《关于高质量打造新时代文化高地 推进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行动方案(2021—2025年)》明确指出:坚持问题导向,推动文化和旅游资源向农村、基层、相对欠发达地区倾斜,向困难群众倾斜,着力解决城乡之间、地区之间、群体之间发展不均衡的问题。其四,“纯学术”层面。从国家建设层面而言,共同富裕实质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一种高阶实践,而“发展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关键和基础”。据此,任保平认为,进入新发展阶段之后强调的共同富裕并不同于改革开放初期宣讲的共同富裕,其以提高发展共享性与普惠性为重点,是努力在高质量发展过程中实现的共同富裕[17]。刘培林等则认为,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保障下,共同富裕的实质主要体现于全体国民可以共创日益发达、领先世界的生产力水平,能够共享日益幸福而美好的生活,“实现共同富裕,必须围绕解决好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问题,以让全体人民公平获得积累人力资本和参与共创共建的机会、公平地共享发展成果为主要思路”[18]。吴忠民持有相近观点,认为“共同富裕社会所强调的是‘美好生活’和较高水准的‘生活品质’,共同富裕社会所看重的是全体人民‘共同’的富裕,共同富裕社会是一个全面发展的社会”[19]。蔡昉则给出相对具体的解决路径,认为促进和扩大社会性流动,特别是收入、岗位以及身份和地位等向上纵向流动,是新发展阶段促进共同富裕的一条重要路径[20]。

二、20年“山海协作”:拓展就业和增收空间的在地实践(1)案例调研与整理受益于浙江省湖州市德清县社会科学界联合会的大力支持。

(一)项目实施背景

“山海协作(工程)”,这个概念最早为习近平同志在福建工作时所提出,是推动欠发达地区走向小康之路的一个重要抓手。2002年到浙江工作后,结合浙江山区县和海岛县特征,习近平同志进一步丰富了“山海协作”的内涵。“山海协作”其实是一种形象化的提法,“山”主要指以浙西南山区和舟山海岛为主的欠发达地区,“海”主要指沿海发达地区和经济发达的县(市、区)。除却原有发达和欠发达地区结对发展之外,浙江版“山海协作”还涵盖了搬迁下山(或者离开库区)异地脱贫等内容,即按照“搬得出、安得下、富起来”的工作要求,经由安排专项资金和专项补贴以及发放低息贷款等措施,有步骤建设“下山脱贫小区”,每年可以实现异地安置5~6万山区或库区人口。其后,“山海协作(工程)”成为浙江经济社会发展“八八战略”(2)“八八战略”指的是中国共产党浙江省委员会在2003年7月举行的第十一届四次全体(扩大)会议上提出的面向未来发展的八项举措,即进一步发挥八个方面的优势、推进八个方面的举措,核心内容为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同志所阐释。近20年的实践表明,“八八战略”已成为浙江发展的金钥匙。的重要组成部分。例如,“八八战略”第六条指出,“进一步发挥浙江的山海资源优势,大力发展海洋经济,推动欠发达地区跨越式发展,努力使海洋经济和欠发达地区的发展成为浙江经济新的增长点”[21]。2020年4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浙江考察时再次强调,浙江发展要“坚持以‘八八战略’为统领,干在实处、走在前列、勇立潮头”。简而言之,包括“山海协作(工程)”在内的“八八战略”已成为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在浙江省的生动实践。本文将聚焦浙北平原县德清与浙南山区县缙云两地的“山海协作”项目展开具体讨论。

(二)项目实施维度与效果

1.专项攻坚克难,同心铸就 “乡村发展共富路”

铺设旨在弥合省内县域差异基础之上的“乡村共富路”,离不开跨越式发展。跨越式发展建立在有效的山海协作基础之上,而实现以“山”引“海”和以“海”促“山”,需要因地制宜去分析“山”与“海”之间协同发展的具体实施路径。

近年来,经由“山海协作”工程项目筛选机制、共建项目储备库,在项目提质、产业提升和基建提效等领域协作,德清县一直在致力于助力缙云县乡村振兴事业。截至2021年年底,两地共建乡村振兴类项目163个,到位资金1 700万元,项目涵盖基础设施建设、村庄改造提升,以及民生配套工程等领域。例如,2021年4月,湖州-丽水“山海协作”产业园仅用了8个月就落成(项目由湖州市和丽水市合作共建,占地15.5亩,湖州提供社会帮扶资金850万元,其中德清9家企业出资450万元),目前园区已投入使用。220万元的年租金将有力地提高缙云22个经济薄弱村的经营性收入,有助于促进结对村持续“造血”功能的提升。再如,在当下,缙云县仁岸村已成为闻名遐迩的“明星”村,在很大程度上,该村的兴盛离不开德清。在德清县山海协作资金的支持下,仁岸村打造出桥洞咖啡屋和石头动物园等一批网红打卡点,也打响了仁岸樱桃和仁岸杨梅等特色农产品品牌,成功创建了3A级景区村。2020年,仁岸村实现村集体收入110万元。实际上,自2018年起,两县已在探索共建乡村振兴示范点的工作机制,通过植入德清县在乡村振兴领域相对先进的运营理念,经由发展民宿经济、生态农业、物业经济等业态,两地已累计投入乡村振兴示范点建设资金648万元,3个乡村振兴示范点的打造已初见成效,其中岩下村在2020年实现了20万人次的游客接待量。

在缙云县,还有许多曾面临缺资金、缺产业、缺经验——致富无门的村庄被一项项产业激活,过去被埋没的绿水青山真正变成了金山银山。当生态资源优势成功转化为现实生产力时,缙云县农村面貌得以焕然一新。

接下去,两地将积极探索更符合需要的协作领域和协作方式,比如,在干部人才交流方面,德清先后派出处级干部1名、科级干部3名、驻村第一书记1名、各类专业技术人才26名到缙云挂职,不断提升协作的精准性、有效性。两地正在努力探索符合双方经济社会发展特色的“飞地”消薄致富新模式,争取在消薄、科创和金融等领域的合作上有新的突破。

2.“取经携手送经”,合力绘制“产业发展新画卷”

山海协作工程并非简单的“富帮穷”,而是经由发挥市场作用,将“山”的资源、生态和劳动力等优势与“海”的技术、资金和人才等优势有机结合,在优势互补、合作共赢中实现互动发展。

最近几年,德清县莫干山民宿产业集聚带快速崛起,影响广泛,缙云县民宿业主多次前往莫干山民宿集聚区进行学习,同时也不定期邀请莫干山民宿带头人和培训教师到缙云县“传经送宝”。通过“走出去”和“请进来”相结合,德清县共计为缙云县培训民宿管家269人次,而莫干山民宿先进的经营理念和运作模式在缙云也得到了发挥,推动了当地民宿产业的转型升级,打造出具有缙云风格的旅游业特色。例如,在缙云县,轩辕街是当地仙都风景区内最大的民宿集群,存有65家风格各异的民宿。(3)农历九月初九重阳佳节,辛丑年(2021)中国仙都祭祀轩辕黄帝大典在丽水市缙云县仙都黄帝祠宇举行,全国政协副主席刘奇葆,浙江省委书记袁家军等出席祭祀大典。“缙云县民宿、农家乐从硬件到软件的提升均受益于德清县经验的借鉴”,当地一名业主SJP如此介绍到。当然,两地帮扶并非局限于民宿行业,按德清县政府官员介绍,经由山海协作项目,在2021年年初,缙云县金牌小吃“缙云烧饼”还进驻了德清县政府机关食堂,成为首家开设在当地政府机关食堂的示范店。德清还设立特色农副产品专柜,让缙云的区域产业得到了有效延伸。与此同时,及时总结湖州-丽水山海协作产业园的成功经验,以共筑共享产业平台和科创平台为重点,建立更加灵活的利益共享机制,激励更多德清企业到缙云县投资兴业,动员更多社会团体参与山海协作,以形成政府搭台、市场运作、社会参与的良好局面。两地发挥各自资源优势,积极探索旅游合作,推出两地国有景区门票互免政策,联手举办文旅专场推介会,有效助推了两地旅游事业的发展。两地还将携手继续建设一批能够促进乡村产业发展的项目,切实壮大村集体经济,带动群众增收;联合谋划一批覆盖两地的精品旅游路线,形成游完莫干山再游鼎湖峰的联动机制,进一步提升两地旅游产业。

除了上述产业行业,为了更好地实现“山”与“海”的牵手,两地不断丰富协作主体,例如,德清经济开发区和缙云智能装备高新技术产业园已经正式结对签约,携手共建一体化招商和高能级招商平台协同机制。而且,德清县全部镇街道按照工业、旅游、农业等发展方向分类,逐一与缙云县各对应乡镇街道进行点对点结对,在发展道路上相互借鉴,齐步行进。

3.山海连弹民生领域“协奏曲”

近20年来,对于德清和缙云两地山海协作工程的实施效果,缙云县百姓最有评价权,尤其是群众的获得感、安全感、认同感和幸福感获得较大幅度的提升。德清对于缙云基础教育的支持则是这方面的典型,也是两县山海协作优秀教育资源共享的一个缩影。为了帮扶缙云山区百姓享受到更加便捷、更高质量的教育资源,自2016年开始,德清县坚持每年筹集50万元教育专项资金,为缙云县乡村学校打造出一批特色场馆,补齐了当地部分学校的办学短板。

随着教育、医疗、文旅和科技等民生领域系列合作的扎实展开,“山”与“海”齐力演绎的共同富裕“协奏曲”,在缙云县得到有力传播。两地将谋划推进各自学校“一对一”结对、名师结对培养、线上课堂等机制,携手提升两地整体教育水平;积极利用数字化手段,深入推进两地医疗的“互联网+”合作,让缙云县老百姓享受便捷高质量的公共卫生服务。

综上,自浙江省委省政府于2002年4月部署实施“山海协作(工程)”以来(2003年8月19日在全省全面实施,参阅浙政办发[2003]54号),浙北平原县德清与浙南山区县缙云两地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该项目的实施与推进,充分把握“山海协作(工程)”的深刻内涵,在第一时间实现了结对共建。20年来,实现了“山”呼“海”应,两地携手共同推进平台共建和资源共融,绘就了富有“山海情缘”的新时代共同富裕新画卷,两地“山”与“海”的优势各自得到了有效发挥,在乡村振兴、产业发展、助农增收等领域形成了一批有特色有亮点的项目。最近两年,经由持续打造“山海协作”升级版,项目得到进一步推进。截至2021年年底,两地累计推进各类项目205个,到位资金3 100万元。由此,德清县和缙云县携手开拓了“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多维转化通道,不仅形成了“山海互惠、合作共赢”的生动局面,也结下了深厚的互助情谊。

三、进一步讨论:如何在实践探索中进一步审视“(乡村)共富”的理论机制

(一)“山海协作”实施经验初步总结

在浙江,“山海协作”绝非只是发生在德清与缙云两地之间的既有项目,实际上,“山海协作”可以涵盖乡村振兴示范点建设、社会事业和重大项目、飞地经济、产业园建设、消费帮扶等多样化主题,类似案例还有许多。例如,绍兴市越城区、滨海新区与衢州市开化县之间关于“产业飞地”的合作,嘉兴市秀洲区与丽水龙泉市开展的粽叶生产基地建设项目,台州市仙居县与台州玉环市联合开展的生态旅游文化产业园建设,宁波市鄞州区和衢州市衢江区联合打造山海协作乡村振兴示范点,等等。

就浙江全省而言,“山区26县如何实现跨越式高质量发展、如何取得标志性成果,事关现代化先行和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全局”[22]。“推动山区26县加快形成自我‘造血’机制、提升内生发展动力”,不仅关涉浙江共富示范区建设的成败,也关涉浙江“重要窗口”建设能否“合格验收”[23]。在实际工作中,浙江省内山区与沿海地区之间的比较优势正在逐步得到发挥,以求“既能促进发达地区加快发展,也促进欠发达地区跨越发展;既要城市繁荣,也要乡村振兴”[24]。进而言之,包括“山海协作”在内,浙江的乡村“共富”路径探索有着鲜明特征,乡村建设与农民共富多采取联动实施策略。例如,近年来,立足缩小区域发展差距、发挥“山”和“海”的比较优势,嘉兴坚决负起红船起航地的使命担当,“突出数字化改革引领,全方位、多层次、广覆盖推动产业、人才、资金、技术等要素向结对地区集聚转化,全力推进山海协作迭代升级”[25]。再如,为进一步加大对“山海协作”等特色产业平台的支持力度,2022年1月,浙江省设立“山海协作专项资金”,用于推进省内26个山区县跨越式发展。在具体执行层面,一般采取“项目化实施+专班化推进”方式,促进了政策从“落地”到“见效”的转变。

参考2022年浙江两会报道可知,2020年,浙江居民收入五等份分组中,最高与最低收入组收入倍差为5.31,比2019年缩小0.12。2021年前三季度,全省低收入农户人均可支配收入12 509元,同比增长14.6%。2021年,浙江省农民收入增速继续保持“三个快于”态势:低收入农户收入增速快于全省农民收入;26县农民收入增速快于全省农民收入;农民收入增速快于城镇居民收入。2021全年组建26个帮扶团组,结对2 397个乡村振兴重点帮促村,落实各类帮扶资金51亿元,1 363个相对薄弱村经营性收入达到10万元以上,培训低收入农户5万余人次,基本实现有劳动能力低收入农户家庭至少1人稳定就业。2021年,浙江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突破3.5万元,全省已消除农村家庭年人均收入9 000元以下的现象,省域高质量发展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迈出了坚实步伐[26]。

(二)多元学科视角下“乡村共富”路径探索与地方政府行为取向转换

改革开放以来,尤其是20世纪90年代财政分权以来,地方政府在国内经济社会发展中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财政分权下地方政府行为的内涵表现为地方政府竞争和地方政府治理两大特征”[27]。地方政府行为对于当地就业创业、社会保障、财税收入和城乡差距等均有着显著影响。张五常提出的“县际竞争”[28]以及钱颖一和许成钢关于地方政府行为的组织学分析[29-30]是这方面研究的经典。笔者就地方政府行为演变展开过专门的文献梳理[31]。若从制度分析和组织分析视角去观察,作为“有限理性人”的地方政府,其市场利益取向自是不可少,甚至一度因此而广为诟病。然而,在不同的发展阶段下和发展环境中,地方政府有着不同的目标函数与行为特征,也即地方政府的行为取向是动态的,而非静态的。

回到乡村建设与发展议题,近20年来,浙江乡村建设一直处于国内前列,有着良好的示范效应,乡村发展充满活力,造就了万千美丽乡村,孕育了以“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重要发展理念为代表的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就此而言,浙江政府在乡村建设方面的制度安排和创新,的确有可圈可点之处,在乡村建设领域树立了一个有为政府与有效市场进行有效衔接的典型。从2003年启动“千万工程”(千村示范万村整治),到2010年实施美丽乡村建设,再到成长为新时代乡村振兴事业排头兵,浙江在乡村建设方面具有规划布局早、实施步骤稳、可持续时间久、富有前瞻性等特质。

以2022年发布的《浙江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开展未来乡村建设的指导意见》(浙政办发〔2022〕4号)为例,(4)2022年2月10日,浙江省农业农村厅、省财政厅、省城乡风貌整治提升工作专班办公室联合发文,公布了100个全省第一批未来乡村建设试点村。该文件在“指导思想”中提及“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深入实施乡村振兴战略,以党建为统领,以人本化、生态化、数字化为建设方向,以原乡人、归乡人、新乡人为建设主体,以造场景、造邻里、造产业为建设途径,以有人来、有活干、有钱赚为建设定位,以乡土味、乡亲味、乡愁味为建设特色”。相较于常见的“三农”阐释,在制度安排和制度创新层面,浙江未来的乡村建设至少有三个方面的新意:其一,以“乡人”措辞取代“农民”;其二,不再局限于面向城市消费者的“乡愁味”,而是同时兼顾到“乡土味和乡亲味”;其三,突出数字化引领与场景打造,致力于构建数字乡村生活体验,促进“美丽乡村、人文乡村、数字乡村、共富乡村、善治乡村”的一体化建设。也可以说,“未来乡村建设是乡村振兴进程中的一种乡建新探索,是美丽乡村建设升级的新体现,也是推动乡村高质量振兴和农村居民高品质生活的新需要,在其中嵌入共创共富机制,对于加快补足乡村发展短板,推进城乡区域协调发展、融合发展和推动共同富裕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意义”[32]。

虽然浙江在乡村共富探索方面取得了相对彰明的前期业绩,但也存在待丰富完善之处。“乡村产业基础薄弱的局面尚未根本改变,人才、资金、技术等要素短缺问题依然严重,乡村基于市场化的内生发展机制急需建立,乡村基层治理现代化水平有待进一步提高。”[33]纵览多个“山海协作”案例,其中,或多或少也具有折晓叶所言的“行政-政治-公司”三位一体统合治理的功效,也即政治动员与市场机制各得其所,地方政府的权力、意志、绩效三者空前地互为推动[34],且呈现出“地方政府追求权力一体化”的特征[35]。

在不同时间段,浙江乡村建设工作重心各有侧重,如从侧重环境整治的“千万工程”,到侧重景观打造的美丽乡村,再到侧重新一代信息技术在乡建领域运用的数字乡村和未来乡村,但他们的共同点都是在政府主导下开展大规模的设施建设。从学科专业角度如何看待其间发生的地方政府行为取向转换?即在怎样的约束条件下,在乡村建设和发展领域,地方政府的行动目标设定与实现方式发生了如此转换?

适宜的制度是“理性人行动”最有力的激励(约束)条件,而“转型时期的地方政府是决定各种‘三农’相关制度能否生存和生存好坏的重要因素”[36]。如果将浙江发展置于长三角或者东(南)部沿海经济发达省域乃至全国范围去审视,除却“领头羊”功用之外(比如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同志的睿智决策),关于为何浙江在乡村建设领域屡有建树,可以继续援用政府竞争模型。我们不妨将张五常的“县际竞争”拓展为“省际竞争”。

浙江长于商业模式创新,这一点为公认,(5)浙江最大的商业巨头,也即后来名扬海内外的阿里巴巴集团,在2000年前后还属于刚起步阶段。但论及“大体量的”工业企业贡献,则尚欠火候。对于众多省份而言,为了可以在省域竞争中“崭露头角”,扬长避短找到“利己的抓手”显然是一种“明智的理性选择”。进入21世纪之后,浙江兼顾“为增长而竞争”与“为民生而竞争”[37],从“抓住经济发展的主动权”[38]向“抓住乡村发展的主动权”的转变,也就容易理解了。 在制度变迁理论视域下,“地方政府创新是理解中国地方治理逻辑的重要切口”[39]。这是因为,抓好“三农”工作,其意义并非局限于经济层面,政治意义更为深远,而且浙江乡村建设的原有基础也不差。例如,从1998年开始,浙江已经启动农业农村信息化工作,在此前后,在浙江多地还发生了形式各异的“土地流转”,这类举措对于促进当地农村生产力发展均有着积极功用。

进入新时代新发展阶段,中央将“共富示范区建设”授权给浙江,也正是考虑到浙江乡村建设以及整体经济社会发展较为扎实。

四、结论

在获得“共富示范区”建设整省试点的第一年,浙江将第一步棋落在如何推进山区26县实现跨越式发展上。“从2002年山海协作工程全面启动,到2020年山海协作工程迭代升级,再到如今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浙江渐进摸索出一条双向互动、合作共赢的‘山海’共富发展之路。”[40]然而,乡村振兴事业即便“模范”如浙江,其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也面临着人群差距、财富差距、发展差距和地区差距等较大的难点和挑战[41]。在当前试点中,也确实存在一些对“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的片面理解甚至误解,例如“收割论”和“躺平论”等[42]。针对浙江共同富裕示范区建设,聚焦于农民农村共同富裕问题,温铁军指出,“共富”示范区建设的关键是“能否让农民共享经济发展的长期财产性收益分配,改变单纯依赖劳动收入的不利条件”[43]。

从前述关于制度变迁与地方政府行为特征转换的论证可知,“乡村要实现振兴和走向共同富裕,面临着治理方面的挑战”,优化治理体系,提高治理能力,有助于乡村地区共同富裕的实现[44]。在贯彻落实乡村振兴战略过程中,在迈向共同富裕的新阶段,农村现代化与农业现代化之间依然存在脱节,“其背后的原因是两者之间尚未实现有效的连接、转换和相互支持”,而这类发展不均衡不充分矛盾已成为当前乡村振兴发展道路中亟待破解的关键难题[45]。面对这类亟待克服的困难,浙江省政府也正在进一步协调工作步伐。例如,浙江省委书记袁家军表示,浙江高质量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的目标任务之一为“率先基本建立推动共同富裕的体制机制和政策框架。以数字化改革撬动共同富裕重大改革全面深化,制约高质量发展高品质生活的体制机制障碍有效破除,形成先富带后富、推动共同富裕的目标体系、工作体系、政策体系、评价体系”[46]。也可以说,对于浙江而言,“共富示范区建设”,不仅有助于彰显国家层面经济社会发展转型,更有助于地方政府治理模式的升级。当然,肯定成绩之外,更需要及时跟进,关注在实践探索中存在的问题,如此才能提出有效的完善方案与政策建议,推进国家政策的扎实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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