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佳教授治疗痹证经验探赜

2022-11-22 11:49黄博威陈音竹赵滢蓉指导赵红佳
福建中医药 2022年5期
关键词:痹证苍术通络

黄博威,陈 斌,陈音竹,赵滢蓉 指导:赵红佳

(福建中医药大学附属人民医院,福建福州 350004)

痹证是由于风、寒、湿邪侵犯人体后,导致经脉阻滞,气血不畅,筋骨受累,进而产生疼痛、酸楚、关节屈伸不利或变形等症状的一类常见疾病。赵红佳教授是福建中医药大学教授、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中国医师协会中医师分会副会长,擅长结合现代医学技术与传统诊疗方法,诊治内科杂症及调理亚健康人群体质。从医30 年来,赵教授在学术上始终坚持发皇古义,融会新知,守正创新,积累了丰富的临证经验。笔者临床跟师随诊中亲身体会,蒙受教诲,受益匪浅。现就其临床运用中医传统理法方药治疗痹证经验总结如下,以飨同道。

1 病因病机

早在《素问·痹论》有云:“风寒湿三气杂至,合而为痹也”,明确提出了痹证的病因是由于风、寒、湿三气杂合侵入机体,脏腑经络之气不得畅达,运行受阻,气血凝滞,而发为痹。赵师认为“合而为痹”实为内外相合之意,即风、寒、湿邪是主要外因。《素问·痹论》曰:“所谓痹者,各以其时重感于风寒湿之气也。”《素问·生气通天大论》有云:“阳者卫外而为固。”痹证内因即取决于阳气是否充盛,气血运行是否通畅[1]。风、寒、湿是外因,阳气不足是内因,外邪加于内因,发而为病,诚如《中藏经》所言:“五脏六腑,感于邪气,乱于真气,闭而不仁。”诸痹由阳气不足致卫外不固,风寒湿之邪乘虚而入,导致气血凝滞、痹阻经络而发为本病,故阳虚是痹证发病的内在因素,是发病之本。另赵师认为痹证最主要的外因是湿邪,正所谓“无湿不成痹”,其临床特点主要体现在阳气闭阻与缠绵难愈。湿邪侵入机体,阻遏阳气,留滞脏腑经络,导致经络气血阻滞不畅;湿性黏腻,其致病常常缠绵难愈,难分难解,痹证亦常反复发作,伤筋损骨,经年不愈。由于痹证患者经脉气血为内外之邪壅滞而行流不畅,日久则瘀,反复发作,缠绵难愈,久入肌肉筋骨关节[2],正如《杂病源流犀烛·诸痹源流》云:“痹者,闭也……壅蔽经络,血气不行,不能随时祛散,故久而为痹。”赵师认为瘀血是痹证之标象,其主要原因有三:一是阳气亏虚,推动无力,血行不通;二是邪侵血脉,血行瘀滞,脉络不畅;三是病变日久,入犯血络。因此,赵师认为活血化瘀法应贯穿痹证治疗之始终。综上,赵师对痹证的认识,可归纳总结为阳虚为发病之本,湿邪为发病之要,瘀血为发病之标。

2 痹证辨治思路

2.1 扶阳首当其冲 医圣张仲景在《伤寒杂病论》中详尽论述了痹证之证治:“伤寒八九日,风湿相搏,身体疼烦……脉浮虚而涩者,桂枝附子汤主之”“风湿相搏,骨节疼烦,掣痛不得屈伸,近之则痛剧……恶风不欲去衣,或身微肿者,甘草附子汤主之”“身体痛,手足寒,骨节痛,脉沉者,附子汤主之”。由此可看,因风寒湿邪留着肌肉之间,影响气血运行所致之风寒湿痹,张仲景在治疗痹证时,多用温运阳气之法。赵师祛痹之邪,师法仲景,痹证本虚标实,扶阳法首当其冲。扶阳法即扶助阳气之法,分而论之,有温阳法与通阳法之分,温阳以附子、肉桂之类温助阳气,通阳方药多以麻黄、桂枝等辛甘发散之品,使阳气通畅、阳气振奋、邪从表散。通过扶阳之法治疗痹证,从根本上达到“离照当空,阴霾自散”的目的[3]。

2.2 除痹兼顾脾胃 痹证乃内外相合所致,外感风寒湿邪,内伤阳气亏虚。如《医方考·脾胃门》所言:“湿淫于内者,脾土虚弱,不能制湿而湿内生也。”伤于外湿,则湿邪困脾,运化失司,致湿浊内生;若素体脾阳虚衰,则水湿不化,亦致外湿侵犯[4]。汪机有提出:“诸病不愈当治脾”,可见脾胃不足、中焦亏虚是各类疾病的重要病机。因此在治疗上赵师以顾护脾胃元气为纲,力求通过强健脾胃,进而培育阳气,以期达到“四季脾旺不受邪”。在临床上常用苍术、白术、茯苓、扁豆、陈皮等健脾、渗湿、和胃。黄元御在《玉揪药解》中有云:“白术守而不走,苍术走而不守,故白术善补,苍术善行。”两药相须为用,补脾运脾,燥湿化痰,走守兼用,补而不滞,滋而不腻,可使脾气渐旺,痰湿渐消,赵师善用二药治疗痰湿内阻之痹证。茯苓渗湿利水,健脾和胃,与白术相合,加强健脾渗湿之力;与苍术相合,燥湿健脾,可用于风寒湿之痹证。扁豆健脾化湿,温中止泻,与白术相合,互为促进,使中土不滞,中州固守。此外,赵师常用药物有谷芽、麦芽、鸡内金、山药等,用以健脾和胃消积,助脾胃运化化生营血。

2.3 化瘀贯穿始终 赵师认为,痹证日久多兼夹血瘀证,治疗上始终配伍活血化瘀药物以通经活络。瘀阻经络,可见诸症加重,肢节痛如针刺,舌质紫暗,甚至关节变形、活动受限等。临证常用药为牛膝、羌活、秦艽、当归、川芎等。《本草汇言》有言:“凡藤蔓之属,皆可通经入络。”[5]赵师在临证时常配合藤类药物以加强舒筋通络之效,如海风藤祛风通络、凉血消肿,鸡血藤补血行血、舒筋活络,两藤相合,寒热同施,疏通经络之功大增,并能养血、益肝、柔筋。再有对于顽痹者,需借助虫类药入络搜剔之性以开凝通滞,如䗪虫、地龙。䗪虫功专活血逐瘀、续筋接骨,地龙性善走窜专能行散,活血化瘀通络之力较强,两药相合,化瘀通络、蠲痹止痛之力倍增。赵师在临床上时常将藤类、虫类药相合为用,亦收效颇多。

2.4 久痹诸法并用 赵师通过长期临证观察发现,久痹之人阳气亏虚,多见风、寒、湿、热、痰、瘀等诸邪交织,壅滞经络关节,治疗上非单一祛风、散寒、除湿方法所能奏效,必须以温清通补、化痰散瘀等诸法并用,同时注重扶正与祛邪并用。对于虚实夹杂之痹证,治疗上尤重整体,谨守病机,明确主证,兼证加减,内外同治,诸法并用。可大方轻剂,攻补缓施,逐渐正气来复;或经方重剂,独截主证,逐次各证击破。赵师治疗久痹几乎方方攻补两兼,足见其扶正与祛邪并重的学术思想,如祛邪之同时,补肝肾以强健筋骨,补脾胃以养营卫而充实固护。

典型案例

刘某,女,66 岁,于2020 年11 月3 日初诊。主诉:双上肢关节反复疼痛1 年余,加重1 周。现病史:患者于1 年前行子宫切除术后,复沾冷水,出现双侧腕关节、肘关节疼痛,于当地中医医院予针灸及中药治疗半年余,症状稍有缓解,遂停止治疗。1 周前因沾水打扫卫生,再次出现全身多处疼痛,遂于本院门诊就诊。刻下症:双上肢关节疼痛,遇寒则甚,夜间加重,双下肢皮肤瘙痒,乏力懒言,夜寐欠安,大便不调,夜尿频多,舌质暗,苔薄白,脉沉紧。诊断为痹证,辨为寒湿凝滞证,治以温阳散寒除湿、通络止痛。处方:炮附子(先煎)9 g,干姜9 g,桂枝9 g,首乌藤20 g,白术9 g,苍术9 g,海风藤30 g,蒲黄(包煎)9 g,五灵脂(包煎)9 g,地龙9 g,黄芪30 g,茯苓9 g,炙甘草9 g。7 剂,水煎煮,分早晚温服,日1 剂。

二诊:双上肢疼痛大缓,心情好转,大便成形,夜尿减少,仍夜寐欠安,皮肤瘙痒,偶有纳呆,故上方加煅龙骨(先煎)30 g,煅牡蛎(先煎)30 g,炒麦芽12 g,川芎9 g。7 剂,水煎煮,分早晚温服,日1 剂。

三诊:疼痛痊愈,皮肤瘙痒好转,夜寐安,再予上方14剂,巩固治疗。后随访未再复发,甚为欣然。

按语:本案病家为老年女性,年过六旬,下元始衰,行子宫切除术,本已正气亏虚,后沾凉水,外感寒湿之邪,凝滞经络,气血阻滞,寒邪为甚,发为痛痹,表现双上肢关节疼痛;寒为阴邪,瘀血内停,故夜间加重;寒湿阻滞,气血运行不畅,导致瘀血内停,血不荣肤,肌肤甲错,故见皮肤瘙痒;夜尿频多,大便不调,乏力,舌苔白,脉沉紧皆是阳气虚弱之征象。治以温阳除湿、通络止痛。炮附子温肾阳,扶正气以使祛邪有力;干姜温中散寒;桂枝温经通脉,共为君药。海风藤、苍术祛风除湿、通络止痛;蒲黄、五灵脂、地龙活血化瘀、通络止痛,同为臣药。黄芪、茯苓、白术健脾祛湿,首乌藤以养血安神、袪风通络,共为佐药。炙甘草调和诸药,其为使药。纵观全方以温阳散寒为主导,佐以通络化瘀之品,诸药合用,共奏温阳散寒、化瘀止痛之功。服用7剂后复诊,肘关节疼痛明显缓解,仍夜寐欠安,故加煅龙骨、煅牡蛎重镇潜阳安神,皮肤瘙痒则加川芎,遵“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之意。观此三诊,均遵循“攻补兼施,整体调控”之法,以扶阳首当其冲,在散寒祛湿、活血通络的同时不忘顾护脾胃,使阳气复,脏腑和,则痹痛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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