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化语言学视阈下对呼和浩特市地名的研究分析
——以赛罕区为例

2022-12-03 19:42刘雨涵
文化创新比较研究 2022年12期
关键词:语素语言文化

刘雨涵

(延安大学 文学院,陕西延安 716000)

呼和浩特市赛罕区是呼和浩特市区面积中最大的市辖区,区下共有3 个镇、101 个行政村、8 个街道、96 个社区。就目前所调查的资料来看,该区属的地名可以划分为两种类型,汉语地名和少数民族语言地名。值得注意的是,在少数民族语言地名中,相较于纯汉音译的蒙语地名,蒙汉语素结合的地名所占比例更高,这其中所折射的社会历史层面的问题在探究地名语义特点部分会提及。对于涉及语言学方面的研究,目前所研究的方向和内容包括:对呼和浩特市街乡名称的社会语言学分析、呼和浩特市店铺名称的语言学分析等。而对于某一具体区域的地名调查分析相对缺失,从文化语言学角度研究更是少之又少,因此,将这二者结合起来进行研究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弥补学界对于呼和浩特市方言研究的空白。

地名,是人们在社会生活当中给地理实体、行政区域或者居民点所起的特指性的名称。因此,每一个地名必然就打上了时代中层次不一的烙印,而我们可以以地名为介,搭建起和不同民族地域文化与语言的桥梁,探究民族文化融合的发展历程和社会人文心态的变化。下面将从语言组成结构和语义特点两个角度对该区地名进行文化语言学角度的研究和剖析。

1 赛罕区地名的语言成分组成

赛罕区是一个以蒙古族为主体,汉族占多数的多民族聚居地,这一点在地名上便可见一斑。区中地名分为两部分,由汉语地名和少数民族语言地名构成[1]。

1.1 汉语地名

完全由汉语语素构成的地名在赛罕区中数量较少,如辛家营、二道河、三道沟、四间房、太平庄等。大多是专有名词加通名的偏正式结构,词性构成以数词+量词+名词为主。地名有三种基本构成方式,因为地名本身就是专有名词的一种,所以专有名词本身可以作为地名,如黑沙图、黑沙兔;还有一种是在上文提到过的在专有名词后面加上表示具有同一性特征的事物名称,即通名,如二道沟、辛家营;最后一种构成方式是通名和专有名词的位置颠倒,在呼和浩特市地名中,这种构成方式占少数。由于汉语地名的构成要素较为简略,因此,此种构成方式不作为重点研究对象[2]。

1.2 少数民族语言地名

这里所谈及的少数民族语言实则主要讨论的是蒙古语。因蒙古族在内蒙古地区占主体地位,所以在赛罕区内有很多的地名是直接用汉语同音词音译过来的蒙古语。如口可板,在蒙古语中是青房子的意思;“巧报” 是蒙古人在立敖包祭祀前所走的那条小路;“毫沁营” 是旧时蒙语中的旧村庄;“赛音和什兰岱” 是为了纪念什拉尔岱台吉和赛音库蒙这两位人物才逐渐演变成现在的地名……此类地名完全由蒙古语语素构成,虽然是由汉语同音词直接转译,但是语素之间并没有语义上的联系[3]。

除了纯蒙语语素构成的地名,蒙汉语素结合的情况则更为多见。在赛罕区中蒙汉结合的地名主要有以下几种表现方式:

①汉语表方位的语素+蒙古语语素。

如西把栅、东把栅、正喇嘛营、东喇嘛营、西喇嘛营、前不搭气、后不搭气、东达赖营、西达赖营等。

②汉语表形容词性的语素+蒙古语语素。

如大厂库伦、小厂库伦等。

通过地名示例可以看出,该区地名主要以三音节或四音节为主,双音节地名较少。这说明了在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地名的多音节化已经成为了它们独有的语言特色。从少数民族语言地名多于汉语地名的情况来看,蒙汉融合可以说已经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境况。蒙汉语素的结合,不仅有利于汉族人民的转写和记忆,也便于蒙汉的沟通交流,对于社会的稳定团结无疑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4]。

2 赛罕区地名的语义特点分析

地名的命名,往往具有特定的指向性,这种指向性与该民族或者该区域有密切关联,它代表着特定的标志和符号,以便和其他地区相区别开来。地名的命名过程主要受以下几个因素的影响。

2.1 受自然因素的影响

赛罕区位于土默川平原,以平原、山区、丘陵为主,地表沟壑纵横并被群山环绕。因此,在当地很多地名中可以反映出这样的自然地理环境状况,如沙梁、黑沙图、黑沙兔这样的地名,就是由当地半农区的土壤名称得来的。“砂”是一种含砂砾成分较多的土壤,土质温暖松散,虽然在耕作中可以减少人力物力,但是它的肥力低下,储水性差,特别容易被风蚀,因此,由“土”充当通名构成的地名也就应运而生,只不过,人们在后来记录的时候不写作“土”,而是记作“兔”或“图”[5]。

另外,在进行地名调查的过程中,发现有很多汉语地名以“沟”“湾”或者“河”作为通名,如添密湾、二道河、三道沟等。实则,这样的地名类型在整个内蒙古自治区都是极为普遍的。在各盟市的乡镇地名中,光是水文地名就有二百多条,这其中无疑包含着当地的住民对江河湖海的敬畏和赞美。由于中西部的河流相较于东部来说不仅水量少,而且水系长度短,因此需要挖沟渠引黄河水灌溉农田,这样来之不易的水源,使得人们以地名的记录方式来表达他们的感激和敬意[6]。

2.2 受宗教信仰的影响

“地名作为不同历史时代的产物和历史社会文化的符号表现形式必然反映该地区人们的宗教信仰和崇拜。”早期草原文化的形成和萨满教息息相关,这个教派如今虽然只余留一些风俗流落民间,但是研究蒙古文化是无法对它避之不谈的。萨满教作为蒙古人民曾经的强大精神寄托,在当时的意识形态领域占据着不可撼动的地位[7]。萨满教崇尚天神和祖先,相信万物有灵。但是随着后来明朝的封建统治者与蒙古贵族不可调和的矛盾,导致两族人民之间纷争不断,流血事件激增,人们在风雨飘摇中开始质疑自己的信仰,于是,在既无法解决实际问题,又不能减缓人民内心痛苦的双重绝境下,萨满教开始退出历史的舞台,取而代之的是远道而来的藏传佛教——喇嘛教。喇嘛教是黄教流派的俗称,它在人们心无归依之际出现,并赢得了大众的信任和崇敬,成为了意识形态的主导力量。我们今天所见的喇嘛营就是因当时该处接待过传教的喇嘛而得此名,还有诸如此类的东达赖营、西达赖营、前白庙、后白庙。在此处需要注意的是,“庙”和“召”都是藏语的音译词,意为喇嘛营,是蒙古语从藏语中借入的,具有突出的宗教标志,如呼和浩特市回民区的“大召”和“小召”就是当时的传教地[8]。

在此类地名中,还有直接以喇嘛教中的人物和一些宗教名称命名的,像“美岱”和“达赖”都是当时传教的喇嘛,后来当地人便直接以他们的名字作为地名。通过地名探究蒙古族宗教文化的发展变迁,不难看出蒙古族人民开阔的胸襟和他们包容万物的胸怀,同时也看到了这其中所承载的多民族人民之间的深厚情谊。

2.3 受当时社会层面因素的影响

语言作为社会的产物,无时无刻不在反映着社会的发展和演变,作为普通词汇的一部分,地名比其他词汇承载着更为深刻的价值和属性。地名是社会的一面镜像,从地名中可以折射出时代的兴衰,社会的生活、人们的心态变化。

2.3.1 地名和移民

19 世纪中期,出现了规模宏大的走西口这一人口迁移事件。大批关中人口向草原迁徙,这些人当中,有些人是为求生存被迫流落塞外,有些人则是因当时政府的一纸政令有组织地来到边塞屯田戍边。由于关中人和蒙古族的生活方式完全不同,而又必须找到立身之所,于是便“凿崖为窑”作为临时的居住地,而随着这些临时居住地的日益增多,它们也有了自己独特的蒙语名“板”,全称“板升”,是蒙古族专来指称外来移民的房屋建筑,如今的前乃莫板、后乃莫板、羊盖板等以“板”作为通名的地名则都是从这里流传下来的。因为移民的流入,蒙汉聚居、通婚就成为了一种极为常见的现象,有一些地名真实地反映了蒙汉杂居的事实,如“乃莫板”,蒙古语音译词,意为“八间房”,是由于当时这里有三户蒙古族人和五户山西移民居住故得此名。对于像“小一间房”“四间房”这样以“房”为通名的地名,实则也从侧面印证了很多移民是无组织地、零星散落地流入到边塞,定居之后便以房屋个数作为名字,随着通名前面数字的增大,以及类似“村”这样通名的出现,也说明了移民数量的增多,群体性聚居地正在逐步形成。有一点需要区别的是,相异于南方某些地区的“营”,呼和浩特市地名中的“营”和军事并没有任何联系,像在云南东部,诸如“孔家营”“杨家营”这些都是封建王朝为了戍边而建立的军事驻扎地。在蒙古语中,“营”意为“阿寅勒”,指的是牧场中的居住地。因此,虽然南北方地名在通名上出现了重叠,但意义却大相径庭。

对于诸如像“营、村、房、窑”的通名,大概包括以下两类情况:一是以初始定居者的姓氏而命名。“汉人多聚族而居,张家口外,如董家窑、白家窑之类皆以姓为别也”。呼和浩特地区,有的村庄冠以始居者姓氏,以某家村、某家窑命名,如姜家营、郭家营、范家营、 罗家营这些词透视出某一姓氏家族首先迁居到此地。二是以初始定居者的祖籍地命名。明清时期,晋冀陕人特别是晋人走西口,来到土默川,举目无亲,为了互相帮助和易于交流,通常以同乡的形式聚居。他们出于对故土的怀恋,就以祖籍的县名命名住地,如代州营、沂州营、寿阳营、阳高村、三营窑、阳区营。代州、沂州、寿阳、阳高这些本是山西地名,后加上“营、村、窑”就形成了呼和浩特地名。

2.3.2 地名和经济

早期的草原人民以传统游牧为主要的经济来源,随着新中国成立,经济基础的稳固,传统游牧型经济逐渐为畜牧业所取代,后来又发展到了半农半畜牧的经济模式。经济的转型在地名上有着明显的表现,如用来计算土地的计量单位“犋”本是用来指称套上农具的牛,后来变为向地主的纳租单位,到现在稳定为地名的组成成分,如西把栅乡的六犋牛就是由此得名。而且,随着与土壤有关地名的数量增多,也说明了农业蓬勃发展的大好趋势走向。

2.3.3 地名和文化

地名是文化现象的载体,其本身也是一种文化现象。地名和文化之间是一种特殊的并列关系,虽然地名包含于文化之中,但二者却是“彼此成就”。文化的隐形内涵通过地名显性的语言形式得以表示,因此,地名也是语言和文化的融合点,因为地名的存在,语言和文化的结合有了切面,为进一步揭开不同底蕴的文化类型提供了有力的工具和手段。比如:我们探究蒙藏文化交流,从“根堡”“班定营”这样的地名中就可以找到突破点。蒙古族经常用藏族人的名字进行命名,虽然两个民族从地理位置来看相隔千里,但他们的共同信仰为他们的精神交流建立了桥梁,产生了彼此相惜的感情。蒙藏两民族在语言、文化等方面的相互影响和相互融合能够在地名中得到进一步的证实。

3 地名研究分析的价值和意义

作为人类文明沉积千年的印记,地名不仅仅作为一种区别意义的标志和符号存在着,在它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人类物质文明、精神文明、宗教信仰的发展和流变。所以,它存在的意义是作为人类文化和文明的活化石向子孙后代彰显中华文化的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此外,对于方言的研究调查来说,地名的研究分析也起着查缺补漏、弥补不足之用。一个地区的地名以方言词语的形式存在于各类文献的书面记载当中,更存在于人们的口耳相传之中,因此,想要对一个地域的分支语言进行全面而系统地研究调查,对于地名的关注是必不可少的。从发音来看,即使在书面资料中我们已经无法还原最初的原始读音,却可以通过寻找当地居民来还原发音状况,之后借用专业的发音仪器进行记录和分析。对于汉民族方言地区来说,地名的方言调查结果对于研究语音的发展演变是有极大作用的,而对于少数民族地区来说,如内蒙古地区,则可以通过地名的语音面貌分析汉语语音对外来语的影响,以及二者的融合情况。从构词法来看,除了我们熟知的词根语素,通过少数民族地区的地名分析,可以大大丰富实词作词根语素的范围,虽然这些词根不具有普遍性,但在研究语言特殊性演变方面起到了巨大的佐证作用。

数万年之前,因为自然地理和交通运输的限制,地域和民族之间的交流受到了极大的阻碍,彼此之间的信息交换不能及时得到反馈,因此,各自的民族独立性都十分鲜明。随着历史的变迁,这样的隔阂状态被打破,经济文化来往得以互通,语言接触也变得日渐频繁。但是,地名的演变并没有想象中的剧烈,它自身的稳定性和保守性使它保留了那些逝去历史的模样,也因此成为研究人文领域不可或缺的重要方法和步骤。所以,通过对地名的分析,我们或许可以尝试去还原过去的历史。由于社会经济政治发展的需要及保护意识的薄弱,呼市很多物质文化遗产已经到了濒危的境地,有许多遗址甚至在书面上都无处找寻,这对于一个文化古城来说,是一件十分令人心痛的憾事。虽然已然消失的文化遗址无法再被寻回,但至少可以通过挖掘地名背后所承载的文化和历史,逐步还原史实,这对于促进文化事业的长足发展有着深远的意义和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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