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学作品中的功能和作用
——以《骆驼祥子》为例

2022-12-28 08:06辛萍甘肃省兰州市第九中学
课外语文 2022年17期
关键词:祥子虎妞骆驼祥子

⊙辛萍(甘肃省兰州市第九中学)

★诗人闻一多曾在《色彩》一诗中写道:“红给了我热情,黄教给了我忠义,蓝交给我以高洁,粉红赐我以希望,灰白赠我以悲哀。”文学作品中的色彩本身具有表情功能,色彩的选择和个人的感情是紧密相连、密不可分的。优美的色调常常是愉快心情的体现,灰暗的色调常常代表着忧郁的情绪。因此在文学作品中,色彩是静物的语言,是人物情绪的符号。同学们读文学作品,关注作者丰富多彩的色彩运用,也是读懂作品的一个很好的助力器。

一、色彩是人物心境的符号

《骆驼祥子》是老舍的代表作,它描写了从农村流落到北京城里的祥子三起三落的悲惨遭遇,准确地描绘出祥子身上农民的性格、气质和心理特征。祥子来自乡间,背景是当时中国农村破败凋敝的现实。他认准了拉车这一行,一心想买上自己的车。他对自己很有信心,这份信心来自于他年轻、健壮的身体。二十来岁的祥子,身材高大,年轻而又充满活力,健壮而又挺脱。他的身上所表现出来的色彩的色相、色彩的明度及饱和度,都是统一的、和谐的。“铁面似的胸,直硬的背,出号的大脚”,结实硬棒;“头上永远剃得发亮,脸上永远红扑扑的”,健康的纯粹的颜色,亮得发光的头,无一不透露出祥子健壮又有生气。“穿着白布小褂与那套单士林蓝的夹裤褂,再穿上肥腿的白裤”,多么干净体面、干练利落。在这里,无论是健康的红色、纯净的白色、沉静的蓝色,无一不让我们看到热情沉稳、勤劳善良、吃苦耐劳的祥子。他,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达到人生的辉煌时刻,他的脸“通红”,人生中难得的因为理想实现而无比喜悦表现出来的色彩和相貌。这一天,甚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的生命都是明亮的,就像“车把上发亮的黄铜喇叭”,他的生活过得越来越起劲了……直到他辛辛苦苦买来的车被大兵抢走。在往后的人生中,祥子的身上再也没有出现过饱和度如此之高的自然色彩了,除了与虎妞的几次正面交锋。

作为小说中的另一个重要人物,就是能够改变也有能力改变祥子命运的女主人公虎妞。虎妞三十七八岁,长得虎头虎脑,很黑。高妈说“像个大黑塔”。在祥子第一次注意到虎妞时,他已察觉出异样,红唇、绿袄,脸上还擦了粉。红唇,使虎妞带出些媚气,脸白掩去了她许多凶相。而“绿袄在电灯下闪出些柔软而微带凄惨的光,还露出一点点白裤腰来,使绿色更加明显素净”“下面的肥黑裤被小风吹得微动,像一些什么阴森的气儿,想要摆脱开那贼亮的灯光”。

绿色,带给人希望,带来了憧憬,但此时此地的希望之光,氛围诡异,让人不适。这种方式带来的希望是祥子不愿意接受的。所以当虎妞要挟祥子时,对虎妞的描写如下:“她的脸上大概又擦了粉,被灯光照得显出点灰绿色,像黑枯了的树叶上挂着层霜,祥子不敢正眼看她。”这个祥子从未把她当女性来关注的人物,冥冥之中给祥子带来了改变命运的机会,但这种机会是不对等的、不公平的,是祥子不愿接纳的,但最终又不得不接受。他内心很抵触,但最终被生活裹挟着,和虎妞生活在一起了。他的生命中出现了绿色,出现了带给人生机、带给人希望的绿色,但不是明快的原色,饱和度也不高,而是由浅绿再到灰绿。主人公不善言辞,但高明的作家用色彩把人物的内心世界、命运走向巧妙地传递了出来,让读者于无声但有色中把住人物的脉搏,心随主人公沉浮。

相比而言,《边城》中“在风日里长养着,触目为青山绿水,有着一对清明如水晶的眸子”的翠翠,在自然的孕育下,天真活泼,钟灵毓秀,善良纯净。干净明了的自然山水滋养着翠翠的纯净善良,在作品中,自然与人物已融为一体。色彩是静物的语言,是人物涵养的符号。

二、 色彩推动了情节的发展

富有青春活力的祥子,勤劳善良、充满正义。他博得了刘四爷的赏识,赢得了虎妞的芳心。但是在社会的重压之下,生命渐渐褪了色,已不再是那么鲜亮饱满纯粹了。“月很小,散着寒光”,“窗纸被院中的月光映得发青,像天要亮的样子”。如果说祥子受到虎妞的要挟,还想再抗争一下,那么看到老马、小马的悲惨生活之后,犹如看到了自己年老时的窘境。他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直至孙侦探抢劫了他辛辛苦苦攒下的所有家当,他彻底屈服了。“他只能在雪白的地上去找那黑塔似的虎妞”,他是有多么不甘心啊!他顾体面、要强、忠实、义气,但这些没一点儿用处,因为有条“狗”命!

虎妞死了,生活又回到以前的轨迹上。祥子已没有了往日的色相,那个高光的、明亮的祥子已不见了。“他的脸臌满起来一些,可是不像原先那么红扑扑的了;脸色发黄,不显着茁壮,也并不瘦弱。眼睛很明,似乎挺有精神,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见。他的神气很像风暴后的树,静静地立在阳光里,一点儿不敢再动。”自然界的暴风雨击垮了他的身体,生活中的暴风雨击垮了他的精神。他已经不是那个色彩明亮、精神饱满、年轻健壮、充满活力的祥子了。虎妞死了,他又重获了自由,精神上得到了自由,经济上又陷入了困顿,车没了,他的理想破灭了,他的生活又回到了起点。他不仅失去了车,也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当父亲的荣耀,那个不算温暖的家是他肉体的寄居地。如果他的身份发生了改变,当上了父亲,这个家也可以成为他灵魂的依托,可是他失去了这个机会。车没有了,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幻灭,最终他丧失了生活的信仰,丧失了坚守下去的理由。他堕落了,“声量还是那么高,可是那股正气没有了,肩头故意地往前松着些,耷拉着嘴,唇间叼着支烟卷”。我们已看不到那个充满生气活力、干练挺括的祥子了,一切都已经变了味儿了,“心里松懈,身态与神气便吊儿郎当,连精神都已经垮了”。

再如小说《孔乙己》。当孔乙己出场时,“青白的脸色,一部花白的乱蓬蓬的胡子,夹些伤痕”,在孔乙己的身上已找不到健康的颜色了,年龄与半饥半饱的生活使得他的健康每况愈下,穷困不堪,好逸恶劳,受人欺辱,可怜而又可恨。当他在舞台上最后出场时,“黑而且瘦”,已是风烛残年,生命已到该离场的时候了。在阅读文学作品时,作家通过色彩揭示人物的命运,同学们从中也可以揣测人物的时运,共同沉浸于人物的命运之中。

三、色彩烘托人物的生存状态

祥子通过自己的不懈努力,实现了他的理想。在他充满自信、迈向新生活的那些日子里,他的着色是统一的、和谐的,整个人散发着阳刚之美,色彩与形体完美地结合于一身。在与虎妞的几次交往中,他的脸上也会有红颜色,但那都不是人物自然的精神体现,而是受外界刺激之后的应激反应:见虎妞,“他的脸红起来”;再出去到曹家捞包月时,向虎妞辞行时,“祥子的脸红得像生小孩时送人的鸡蛋”;在与虎妞结婚时,祥子也“红着脸”,裱糊的雪白的新房,白得闪眼,贴着几个血红的喜字。他觉得自己像小木笼里的一只大兔子,眼睛红红的看着外边,看着里边,空有能飞跑的腿,但跑不出去。而虎妞“穿着红袄,脸上抹着白粉与胭脂”,祥子眼中“全是一颗颗的红点,飞旋着跳动着的中间,有一块更大的、红的,脸上发着丑笑的虎妞”。被炽热的红色包围着的祥子,像是被蛛丝缠绕在蛛网中间的猎物,用仅存的一点儿力气继续着无谓的挣扎,而蜘蛛在不远的地方笑着,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

色彩可以传达人物的心声,推动故事情节的发展,含蓄地烘托人物的生存处境。

文中提到,6月15日那天,天热得发了狂,祥子依然出了车,遇到了暴风雨。“云还没铺满了天,地上已经很黑,极亮极热的晴午,忽然变成黑夜似的” ,“雨点儿停了,黑云铺匀了满天”,“几分钟,天地已分不开,空中的河往下落,地上的河横流,成了一个灰暗昏黄,有时又白亮亮的,一个水世界”。这一段景物描写即环境描写,为下文祥子的生病作了铺垫。天气的炎热,恶劣的环境,艰辛而痛苦地拉车。靠着勤劳善良,并没有改变祥子的生活,整个社会是黑暗的,就像风雨来临前黑暗的天空,即使偶尔有些亮光撕开黑幕,整个画面也是灰暗昏黄的、沉重而压抑的。祥子回去之后就病倒了,在生活的重压之下,他再也没有翻过身来。

直至最后,祥子出卖了朋友之后,躲在黑暗的角落中,鬼鬼祟祟地猥琐地数着几张钞票。人物整个精神世界已崩塌,已没有了做人的底线与原则,只要能活一天,能有一天的吃食,可以不要自己的脸面。祥子已死,已成为行尸走肉。

歌德说过:“没有色彩, 就没有生活……色彩就是我们的精神食粮。”

因此,我们在读文学作品时,一定要关注文学作品中的色彩,它为小说增添了无限意趣。当关注到了小说的色彩,就会留意生活中的色彩,也会让我们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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