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后日本介入非洲安全治理特征探析①

2023-01-03 10:16邹圣婴
东北亚学刊 2022年5期
关键词:援助非洲日本

邹圣婴

近代日本与非洲的关系始于19世纪末的贸易往来,最初的日非贸易以欧美商人为中介展开,日本向非洲出口的主要是杂货。(1)〔日〕 清水八百一:「日本対南阿貿易及南阿に於ける本邦品売行状況」、『通商公報』1916年332号。随后,通过对非洲实施调研,日本将非洲视为具有潜力的市场,并以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以及《刚果盆地条约》(2)《刚果盆地条约》又称为《圣日耳曼昂莱条约》,于 1919 年签订,其内容是 1885 年签订的《柏林总议定书》的延续。在 19 世纪后期,列强为了协调在中非地区的势力划分问题,在 1884 年召开的柏林会议上,列强之间达成共识并于 1885 年签订议定书,其主要内容包括:1.刚果自由邦正式被定为国际刚果协会的私有财产;2.全体十四个与会国将于刚果盆地全境、马拉维湖及其以东邻近地区享有自由贸易的权利;3.尼日尔河与刚果河将对各国船只自由开放;4.与会国签署禁止贩卖奴隶协定;5.根据 “有效原则”,与会国只有真正控制某殖民地时,才可以拥有它们;6.如若任何国家在将来想拥有非洲海岸的任何部分,都必须通知其他签署国或是订立保护国。作者注。的修改为契机,在非洲为日本的纺织品拓展销路。然而,日本在非洲并无殖民地,为避免其商业活动遭到宗主国以及殖民地当局的限制,日本对非洲的政治问题保持了不过问的立场。这一立场导致后来的日本在非洲事务上,不得不与欧美国家保持协调,其政治影响力也很难作用于非洲国家。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随着1952年《旧金山和约》的生效,加入资本主义阵营的日本开始与非洲国家发生外交接触。随着非洲国家的独立以及中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日本意识到非洲的“票田”作用,但直到1973年第一次石油危机爆发,受阵营框架束缚以及身份认同差异的影响,日本与非洲国家,尤其是与新独立的非洲国家关系并不密切。进入20世纪80年代,日本的贸易黑字常态化,对此,欧美不断要求日本增加对外援助,以实现“黑字还流”。在此期间,美国曾明确要求日本扩大对非洲的援助规模。当时已成为经济大国的日本为控制贸易“黑字”,主要采取了实施政府开发援助(ODA)、扩大进口以及刺激内需三种手段。(3)〔日〕 佐藤誠:「日本のアフリカ外交-歴史にみるその特質」、『成長するアフリカ―日本と中国の視点』2007 年9月。在1988年和1989年,日本对非洲国家提供的ODA在日本对外援助中所占比率分别达到了13.8%和15.3%。(4)〔日〕外務省:『外交青書 わが外交の近況1989年版(第33号)』、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1989年9月。https://ww w.mofa.go.jp/mofaj/gaiko/bluebook/1989/h01-contents-1.htm.外務省:『外交青書 わが外交の近況1989年版(第34号)』、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1990年10月。https://www.mofa.go.jp/mofaj/gaiko/bluebook/1990/h02-contents-1.htm.

一、非洲安全问题及日本的介入

(一)冷战后非洲的安全问题

在非洲,安全问题的产生源于宗主国殖民政策、域外大国博弈、经济结构单一、冷战后自身战略地位波动以及全球化等因素。随着非洲经济的发展,国际社会越发关注非洲,并试图扩大同非洲的经济合作,但这也使得域外国家需与非洲国家一同面对非洲的安全问题。由于传统及非传统安全问题间存在着相互诱发或转移的特点,因此其治理过程漫长且耗费资源庞大。

在传统安全领域,国内纷争是目前非洲最为突出的传统安全问题,具有代表性的事例如卢旺达内战、索马里内战以及南苏丹内战等。冷战期间,非洲纷争发生的主要原因是反对殖民统治或美苏博弈。冷战结束后,纷争呈现出新特点,即实施暴力的主体趋向“民营化”(5)〔日〕 武内進一:「現代アフリカの紛争」、『アフリカ研究』2009年74号。,也就是除正规军外,还有大量民间武装人员参与纷争,并使纷争的主体由政府向民间武装组织转化。但由于该民间武装组织不易遵守国际法,因此在发生纷争后,其对当地社会,尤其是居民的生命安全构成了严重的威胁。另外,即便纷争在国际社会的调停下得到控制,但由此衍生的诸如难民、地雷处理、武器收缴及管制、民间和解等问题仍对当地社会的正常发展带来不良影响。

对于非传统安全,其范围广泛,涵盖了环境污染、公共卫生、教育、跨境有组织犯罪、粮食、能源以及贫困等领域。其中,贫困被视为非洲最主要的非传统安全问题,根据联合国有关数据显示,直至2013年,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地区仍有3.9亿人处于贫困线下,约占该地区总人口的 41%,而且同1990年相比,贫困人口反而增加了1.1亿人。(6)〔日〕 国際開発センター:『目標 1 貧困をなくそう あらゆる場所のあらゆる形態の貧困を終わらせる』、 国際開発センターホームページ、2018年。https://idcj.jp/sdgs/img/IDCJ_SDGs_HANDBOOK_GOAL1.pdf.贫困状态的持续不仅影响个人的生活,而且该人群缺乏足够的生活资源供应以及社会保障,因此在受到传染病、自然灾害、纷争、经济危机等安全问题冲击时,极易受到影响。此外,贫困也是诱发犯罪甚至纷争的主要原因之一。

(二)日本对非洲安全治理的介入

冷战后,日本之所以参与非洲安全治理,除其宣传的履行人道义务以及发达国家的职责外,更多是出于对自身政治、经济及安全利益的考虑。在政治层面,日本的主要动机是争取非洲国家的支持,以求实现自身的政治大国化。从经济层面看,日本在非洲一方面谋求对潜在市场的开发,另一方面则是开拓新的资源、能源供应途径。在安全层面,日本试图以“治理”或“援助”为借口,推动自卫队的海外派遣,以达到拓展自卫队海外活动空间及职能的目的。与亚洲国家不同的是,非洲国家同日本不存在明显的历史纠葛,且对域外国家派兵也持接受态度,这就为日本推进其防卫政策转型提供了“试验田”。

日本主要通过外交和军事两种手段介入非洲安全治理,前者主要是提供援助,后者则是派遣自卫队参与联合国维和行动、人道主义支援或反海盗行动。其中,军事手段起步于冷战结束后,但由于军事手段的实施有赖于国际社会,尤其是联合国的表态,加之《日本国宪法》的制约以及国内社会舆论等因素的限制,实施的机会与场合较外交手段而言有限。相比之下,援助外交手段始于冷战时期,涵盖范围广泛,其实施主体除日本政府外,还包括民间组织及企业。尽管出于安全利益的需要,日本向非洲多次派遣自卫队,但直至2022年,援助外交依然是日本在非洲安全治理中发挥作用的主要手段。

受冷战结束以及随后欧美国家陷入对非“援助疲劳”状态的影响,从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非洲的战略地位下降,甚至在国际上趋于边缘化。此时的非洲国家也因美苏对其影响力的削弱,而致使原先被压抑的各类社会问题逐渐喷发,进而阻碍了其国家建设与发展。在欧美国家对非洲关注程度下降的同时,日本的外交自主性提升,1993年,作为对非援助的新尝试,日本设置了东京非洲发展国际会议(以下简称TICAD),作为讨论对非援助方略以及非洲安全问题的平台。

作为冷战后日本设置的对非外交平台,也是国际上首例以支援特定区域为目的构筑的援助对话机制,TICAD是以非洲开发为主题,由日本政府发起并主导,与联合国、联合国开发计划署、非洲联合委员会、世界银行共同主办的国际会议。除了日本、非洲国家及相关国际机构外,参加该会议的还有亚洲国家、民间企业和组织。直至2022年8月底,TICAD已召开八次。以TICAD为主要平台,日本根据国际局势变化、非洲的发展状况以及日本国情的变迁,积极涉足非洲安全治理。

二、日本介入非洲安全治理的整体特征

回顾近30年来日本在非洲参与的安全治理,主要呈现以下特征。

(一)不急求非洲“民主化”改革成效

与欧美国家相比,日本在对非洲实施援助以促进其“民主化”改革时,并不急求改革显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是,虽然日本不强求非洲国家推进改革,但却通过持续提供援助的方式,激发了非洲国家的自主改革意欲。如在第一次TICAD召开时,日本通过承诺将继续支持非洲国家推进改革,促使非洲国家承认了自身在政治制度以及经济结构上存在的“缺陷”,而日本对此则提出了“自助努力”和“合作伙伴”的概念,(7)〔日〕 外务省:『東京宣言』、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1993年10月6日。https://www.mofa.go.jp/mofaj/area/ticad/tc_senge.html.即只要非洲国家有改革的意向,且仍在努力推进,日本就对其提供援助。如针对尼日利亚军人政权实施的反民主化政策,日本于1994年3月以后停止向该国提供紧急、人道援助以外的新援助。(8)〔日〕 外务省:『国別援助実績 1991 年-1998 年の実績 [31]ナイジェリア』、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https://www.mofa.go.jp/mofaj/gai ko/oda/shiryo/jisseki/kuni/j_99/g5-31.htm.又如针对马拉维民主化进程缓慢及人权问题,日本曾于1992年至1994年间中止了对该国提供的经济援助,但到了1997年,随着该国民主化改革重新启动,日本又继续向该国提供无偿资金援助和技术合作。(9)〔日〕 外务省:『国別援助実績 1991 年-1998 年の実績[39]マラウイ』、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https://www.mofa.go.jp/mofaj/gaiko/o da/shiryo/jisseki/kuni/j_99/g5-39.htm.

(二)治理重点紧跟国际社会热点

通过梳理历次TICAD的主题及治理重点,可以看出,日本在介入非洲安全治理时,其治理重点紧抓国际社会关注点,具有明显的“追热点”的特征。

在20世纪90年代,非洲地区最突出的安全问题是纷争,既有国家间的武装冲突,也有内战。如何有效治理非洲的纷争成为当时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此时的联合国开始在纷争治理中发挥重要作用,其业务除了制止纷争外,对于那些源自于纷争的问题,如支援难民、收缴或销毁流入民间的武器、处理战时埋设的地雷、解除民兵的武装等,也采取了相应的支援。对此,日本在最初的两次TICAD召开时,有意识地提及相关问题。如在1993年召开的第一次TICAD发布的《东京宣言》中,日本制定的六项对非援助重点中有两项涉及难民问题。(10)〔日〕 外務省: 「TICAD I(第1回アフリカ開発会議)『東京宣言』 アフリカ開発に関する東京宣言(仮訳) 21世紀に向けて」、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1993年10月6日。https://www.mofa.go.jp/mofaj/area/ticad/tc_senge.html.而在1998年第二次TICAD制定的《东京行动计划》中,则要求接受日本相关援助的非洲国家采取以下措施:有效管控轻型武器的流通,尽快加入《渥太华禁雷公约》并履行相关职责,构建区域性纷争监控和应对机制。(11)〔日〕 外务省: 『TICADII 21世紀に向けたアフリカ開発 東京行動計画』、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1998年10月。https://www. mofa.go.jp/mofaj/area/ticad/kodo_2.html.

在21世纪的最初十年里,在国际社会的共同努力下,随着非洲地区纷争逐步平息,曾经遭受战乱破坏的国家或地区通过战后重建,其当地社会开始步入正常发展阶段。大量解除武装的正规或非正规战斗人员,以及从避难地回归故乡或就地扎根的难民开始回归社会生产,这使得村落、城镇、城市人口迅速增加,进而刺激了当地经济的发展,在上述趋势的推助下,非洲的经济潜力开始受到国际社会的重视。结合联合国于2000年公布的千年发展目标,特别是其中有关环境、贫困、能源以及女性问题等内容,日本也在2003年的第三次TICAD和2008年的第四次TICAD中,调整了其参与非洲安全治理领域的重点。在第三次TICAD召开时,日本将日本版的“人的安全”作为对非援助的理念。该理念将贫困视为治理的重点。(12)〔日〕 外务省:『TICAD10 周年宣言』、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2003年10月1日。 https://www.mofa.go.jp/mofaj/area/ticad/pdfs/10_sengen.pdf.在第四次TICAD召开时的基调演讲中,福田康夫首相称非洲已进入“增长的世纪”,同时强调经济增长要以和平、安定的社会为前提,且要通过民间投资的方式来实现。本次演讲并未过多言及纷争等传统安全问题,而是将重点放在治理非传统安全问题上,并把医疗卫生、生活用水以及环境保护三点定为今后治理的重点。(13)〔日〕 外务省:『TICAD IV 開会に寄せて 福田康夫日本国総理大臣演説』、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2008年5月28日。https://www.mofa.go.jp/mofaj/press/enzetsu/20/efuk_0528.html.相比20世纪90年代的紧急援助,此时非洲更需要促进社会建设和经济发展的援助,以往通过提供大量物资便能取得立竿见影效果的援助方式逐渐被淘汰,代之而起的则是贴近民生且具有长远规划视角的援助模式。

2008年以后,索马里海盗问题逐渐成为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至2019年,联合国就该问题共通过了17项决议。期间,包括日本在内的多个国家向亚丁湾派遣舰只从事反海盗工作。日本之所以高调介入打击索马里海盗事宜,客观上是由于该区域的海盗活动威胁到了日本的海上运输线:2007年10月,日本海运公司运营的液体化学品货轮“黄金丸”号遭到索马里海盗劫持;2008年4月,日本邮船公司大型油轮“高山”号在亚丁湾航行时也受到了海盗的攻击。伴随着非洲安全问题向海洋扩散,并且对远在东亚的日本构成影响,日本也尝试在跨国有组织犯罪及环境污染等问题的治理中增加对海洋的涉猎,如从第五次TICAD开始,日本扩充了有关“和平巩固”的内容,将原先只针对治理陆地的跨国有组织犯罪的援助范围扩展至海洋。(14)〔日〕 外务省:『TICAD V 横浜行動計画 2013-2017』、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2013年6月3日。https://www.mofa.go.jp/mofaj/area/page3_000210.html.又如在第七次TICAD公布的《横滨行动计划2019》中,日本先在有关环境保护的援助项目中,提出针对海洋塑料垃圾的治理方案;在经济建设领域,日本则以促进非洲海洋经济发展为名义,力图强化非洲国家在海上的执法能力。(15)〔日〕 外务省:『横浜行動計画 2019』、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2019年8月29日。https://www.mofa.go.jp/mofaj/area/ticad/ticad7/pdf/yokohama_action_plan_ja.pdf.

(三)介入动机明确且多元化

最初,日本积极介入非洲安全治理的动机是借此拉近同非洲国家的关系,以求在联合国外交中得到支持。但随着中国的“崛起”以及日本经济实力的削弱,参与非洲安全治理的动机也从偏重政治向兼顾政治、安全、经济转变。

首先是服务于日本的“大国”外交。日本之所以介入非洲安全治理,且不断深化介入程度,其目的在于通过帮助非洲国家治理困扰其发展的安全问题,以深化日本与非洲的关系,从而提升日本在国际社会,尤其是在联合国中的地位。这种地位的提升体现在三个层面上,一是通过在联合国发起的安全治理中积极表现,以提高日本在国际社会中的声誉,并树立负责任大国的形象。如前文所示,历次TICAD召开时,日本总会将国际社会关注的焦点或联合国提出的理念纳入会议主旨。二是通过向非洲国家提供援助来换取其在联合国大会的选票,支持日本“入常”,以实现日本的“政治大国化”目标,进而彻底摆脱战败国的负面形象。如小泉纯一郎在第三次TICAD的基调演讲中,宣布将在今后五年向非洲提供约10亿美元的无偿援助,同时还免除了非洲国家持有的约30亿美元的债务。(16)〔日〕 外务省:『第3回アフリカ開発会議における小泉総理大臣基調演説』、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2003年9月29日。https://www.mofa.go.jp/mofaj/press/enzetsu/15/ekoi_0929.html.三是不仅向在联合国框架下实施的安全治理提供财物方面的支持,还针对联合国倡导的理念提出自己的认识,借此从理念的响应者变为理念的提出者或诠释者。如在第四次TICAD上探讨治理环境污染、医疗卫生、贫困以及纷争等安全问题时,日本在成果文书中提及对联合国相关机构进行改革的事宜,借优化安全治理效果为由, 试图让非洲国家接受日本提出的关于联合国改革的观点。(17)〔日〕 外务省:『横浜宣言 元気なアフリカを目指して』、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2008年5月30日。 https://www.mofa.go.jp/mofaj/area/ticad/tc4_sb/pdfs/yokohama_s.pdf.

其次是针对中国展开竞争。进入21世纪,中非关系得到进一步强化,中国于2000年设置中非合作论坛(以下简称FOCAC),并不断提高对非援助力度。显然,在介入非洲安全治理上,与TICAD有着相似职能的机制开始出现,这就使得日本必须确保自身的机制具有足够的竞争力和吸引力。为此,日本从第四次TICAD开始,采取了以下措施:一是就中国的对非援助政策,提出针对性方案,以求提高日本在非洲同中国的竞争力。如日本曾在第四次TICAD上提出要加大对非洲环境保护的投入,试图凭借技术、人才以及管理经验等方面的优势与中国展开竞争。具体包括向非洲派遣名为“水的防卫队”的技术支援部队以提高当地生活用水的质量;提出构建“酷地球合作伙伴关系”,将日本的环保经验用于协调非洲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间的平衡。(18)〔日〕 外务省:『TICAD IV 開会に寄せて 福田康夫日本国総理大臣演説』、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2008 年 5 月 28 日。https://www.mofa.go.jp/mofaj/press/enzetsu/20/efuk_0528.html.二是缩短了TICAD召开的周期。自2013年以后,TICAD由五年召开一次改为三年一次,此举一方面是日本对非重视程度提高的表现,另一方面也是鉴于FOCAC举办周期短于TICAD而采取的针对性措施。三是借助安全治理的名义,直接向非洲国家兜售牵制中国的政治主张。2016年,在内罗毕召开的第六次TICAD上,安倍晋三首相提出“印太战略”,表面上看是同非洲国家在海洋安全领域开展进一步的合作,但其背后的意图是将亚洲问题引向非洲,牵制中国在海洋的正当维权行动。

再次是为日本企业进军非洲做铺垫。进入21世纪后,非洲市场蕴含的潜力越发受到域外国家的重视,其中最重要的便是由庞大人口构成的消费者群体。非洲人口的快速增长表明,该地区对于食物、日用品、家用电器等基础生活必需品的需求量将不断增加,同时,由于社会秩序相对稳定且伴随着部分人生活水平的提升,对于奢侈品,如娱乐、育儿或医疗等高质量服务的需求亦将提升,这也使得日本财经界逐渐意识到非洲安全治理的重要性,即日本企业应抓住非洲发展的机遇开拓市场,但前提是确保非洲地区社会秩序的稳定。日本在非洲谋求的经济动机主要包括开拓资源供应渠道,提升日本企业在非洲的投资效益,为更多的日本企业进军非洲创造稳定的投资环境。如在第五次TICAD召开时,由于当时的非洲经济在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仍保持增长,因此,此次会议成为历届TICAD中最受日本财经界关注的一届。(19)〔日〕 高橋基樹:「TICAD の変遷と世界-アフリカ開発における日本の役割を再考する」、『アフリカレポート』2017年55号。在第六次TICAD上,日本也设立“日非官民经济论坛”,以日本贸易振兴机构举办展览会等方式促进日本企业对非洲的投资。到了第七次TICAD召开时,日本政府鼓励本国企业参与治理非洲公共卫生问题,并提出了通过日本企业来实现的“非洲健康构想”。(20)〔日〕 外务省:『横浜行動計画 2019』、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2019年8月29日。 https://www.mofa.go.jp/mofaj/area/ticad/ticad7/pdf/yokohama_action_plan_ja.pdf.该构想将非洲的公共卫生问题与日本的医疗、护理、保健服务产业相结合,意在利用安全治理的名义,为日本企业提供打入非洲医疗、护理、保健产品市场的机会。(21)王一晨:《日本对非洲抗疫援助外交》,《东北亚学刊》2021年第4期。

(四)治理方式多从清除贫困入手

与冷战时期为回避欧美指责而开展的对非援助相比,冷战后的日本以欧美式援助未能有效改善非洲的贫困问题为由,进一步强调自身对亚洲实施的援助所取得的坚实成果。由于日本自身经历过战后重建,因此认为其自身的经验可以用于支援其他国家解决相关问题。

在日本看来,欧美式援助过于强调非洲国家改革其制度结构,从而忽视非洲国家的具体情况,因此不能有效治理非洲的贫困、饥饿以及疾病等问题。相比之下,冷战时期的日本却在“利己”动机下,推动了亚洲地区的经济发展。在第一次TICAD上发表的《东京宣言》中,日本主张将“亚洲经验”用于对非援助上,以此促进非洲发展和“南南合作”。(22)〔日〕 外务省:「TICAD I(第1回アフリカ開発会議)『東京宣言』アフリカ開発に関する東京宣言(仮訳) 21世紀に向けて」、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1993年10月6日。https://www.mofa.go.jp/mofaj/area/ticad/tc_senge.html.在第二次TICAD召开时,削减贫困仍是会议的主题,小渊惠三首相在基调演讲中,明确指出日本应通过治理非洲贫困,促进非洲实现与世界的经济一体化。(23)〔日〕 外务省:『第2回アフリカ開発会議基調演説』、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1998年10月19日。https://www.mofa.go.jp/mofaj/press/enzetsu/10/eos_1019.html.

进入21世纪后,作为对联合国发布的千年发展目标中关于削减贫困内容的响应,同时也为了实践日本提出的“人的安全”理念,日本在非洲实施的援助项目开始扩大削减贫困的援助范围,除了90年代重点救助的难民、解除武装人员等涉及纷争的人群外,也开始将正常社会中的残疾人、妇女儿童以及年轻人作为援助对象。如在第三次TICAD发布的《TICAD10周年宣言》中强调,虽然确保国家安定是对非洲开发的前提,但仅仅保证社会安定并不意味着非洲人能立刻过上良好的生活,还需要对包括妇女儿童等弱势群体在内的所有非洲人提供保护,使其生存、尊严及日常生活免受威胁。(24)〔日〕 外务省:『TICAD10周年宣言』、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2003年10月1日。https://www.mofa.go.jp/mofaj/area/ticad/pdfs/10_sengen.pdf.

关于削减贫困的具体方式,日本采取的援助重点在于向援助对象提供接受职业技能培训的机会。由于援助对象所在地区不同,所以具体的援助项目侧重点也存在差异,如在卢旺达、南苏丹实施的援助项目多针对城市地区的居民或流入这里的人员,通过设在城市的职业培训中心向其提供职业技能培训,并对结业后的就业情况进行跟踪调查;对于乌干达、苏丹等国家,由于援助项目实施地区的位置偏僻,因此主要以农业技能培训为主,且援助计划还与振兴农业、建设基础设施等项目存在交集。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日本于非洲实施的涉及职业技能培训的援助项目中,其培训技能的种类也逐渐增多,且专业性不断增强。如在21世纪的最初10年间,日本提供的技能培训多以培养学员自力更生为目标,但近年来,日本更重视为急需劳动力的行业提供具有相应知识或技能的人才,在此类人才的就业去向中,除了到本国所需部门或产业领域工作外,还有所谓“自产自用”,即直接服务于日本的援助项目或就职于日本企业,前者如太阳能或地热等绿色能源发电事业,后者则包括工厂、营销业或服务业等。

三、日本介入非洲安全治理效果及走向

从表面上看,日本参与非洲安全治理一事,是日本作为国际社会,尤其是发达国家一员所履行义务的表现。日本在为国际社会提供公共安全产品,为自身谋得若干利益的同时,其介入非洲安全治理的方法也在当地产生了一定的积极效果。根据日本外务省实施的海外对日舆论调查结果显示,在南非、肯尼亚及科特迪瓦三国中,知晓TICAD机制的受访者约54%,对日本实施援助持肯定态度的达到了80%以上。(25)〔日〕 外务省:「令和元年度アフリカ(3ヵ国)における対日世論調査結果」、『平成29年度アフリカ(3ヵ国)における 対日世論調査結果』、外務省ホームページ、2022年4月5日。https://www.mofa.go.jp/mofaj/af/af1/page4_003900.html.另外,随着今后国际形势的变化,日本在该领域的走向也会产生一定的变化。

(一)冷战后日本介入非洲安全治理的效果

第一,为非洲安全治理提供了一种合作模式。日本在非洲安全治理领域中的主要成就之一便是TICAD的设置。该平台由日本主导,不仅为日本提供了同非洲国家进行交流的平台,同时也为日本向非洲国家兜售其利益诉求提供了舞台。非洲国家也可以利用该平台,直接向日本政府提出诉求,从而优化援助的效果,促进安全治理的有效实施。同时,该模式也可以结合主导者自身的特性及需求,在积极响应联合国有关倡议的同时,对联合国提出的理念进行解释和延展。进入21世纪,非洲蕴含的丰富资源及其具有潜力的市场开始受到国际社会的重视,使得非洲的战略地位逐渐提高。在日本设立TICAD后,中国设置了FOCAC,韩国的韩国非洲论坛以及印度的印度非洲论坛峰会相继设立。此外,巴西、俄罗斯也积极同非洲展开对话与合作。

第二,在一定程度上提升了日本的影响力并推进其塑造战后新形象。积极参与非洲安全治理扩大了日本在联合国的影响力。一方面,日本容易在联合国占据道义上的制高点。如在 90 年代,当欧美国家缩小对非援助规模时,日本召开了第一次TICAD,并提出将通过经济援助的方式,加大对非洲安全治理的参与力度。尽管日本实施对非援助的根本目的在于实现“入常”,但与一度抛下非洲不顾的欧美国家相比,日本的行动所发挥的道义作用不容忽视。另一方面,日本还可通过实际的援助项目,来实现其提倡的理念,如日本侧重将如何实现“人的安全”解读为“从贫困中的解放”,并以通过人才培养等方式治理贫困问题。日方深知,若想实现所谓联合国改革,仅靠提供资金是不够的,还需要积极参与联合国有关事务,并结合自身的理解不断地付诸行动,才可以使日本的诉求得到他国的接受。正因为安全问题难以在短期内被根治,且其治理工作也要耗费大量资源和时间,因此作为参与安全治理的一个行为体,虽然日本并不具备根治安全问题的能力,但通过长期介入其中,日本可以向国际社会展现其积极参与的姿态,推动日本塑造所谓负责任大国的形象。

第三,为欧美国家参与非洲安全治理政策提供补充。如治理索马里海盗问题时,日本除了向亚丁湾派遣自卫队外,还实施了诸多有关治理海盗问题的援助,配合美国的行动。2009年4月,美国国务卿希拉里提出对索马里海盗施以“外交式的惩罚”,具体包括像应对毒品走私或恐怖主义那样,追踪并冻结海盗的资产,强化索马里临时政府的管理能力,确定海盗的陆地据点,阻止其与造船商交易,截断其购买武器的途径等措施。(26)「海賊:米国が四つの緊急対策 武器購入ルート遮断など柱に」、『毎日新聞』2009年4月16日。对此,日本则结合在TICAD上提出的有关职业培训的内容,通过在索马里开展职业技能培训,引导海盗成员回归社会生产,并为失业年轻人提供就业机会,以此防止社会人员因无法谋生而当海盗,这种举措也可被视为对美国提出的阻断海盗资金来源、武器及船只供应方针的一种配合。(27)〔日〕 内閣官房:「2010年 海賊対処レポート」、内閣官房ホームページ、2011年1月。 https://www.cas.go.jp/jp/gaiyou/jimu/pdf/siryou2/report2010.pdf.

第四,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非洲安全治理向“共治”转型。近年来,随着参与安全治理的行为体的增多,特别是作为援助接收方的国家也开始积极参与到治理当中,使得治理的概念逐渐向“共治”转变。(28)于潇、孙悦:《全球共同治理理论与中国实践》,《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18年第6期。在非洲地区,从事安全治理的主体是非洲联盟(以下简称AU)。2002 年成立的AU由其前身非洲统一组织改组而来,与前者相比,AU倾向于采取积极措施,以促进区域一体化并维护非洲的和平与安全。但在非洲尚处于边缘化,且急需国际社会支援的90年代,日本通过TICAD强调非洲国家应在制度改革以及安全治理中发挥主动作用。尽管其背后存在着日本不易对非洲国家发号施令的客观因素,但这一措施也确实对非洲的安全治理产生了积极的效果。日本通过90年代实施的对非援助,在一定程度上激励了非洲国家发展构建安全治理的能力。因为自身缺乏对非洲直接施加影响力的权能,所以日本不得不通过支援的方式间接介入非洲安全治理。随着美国实力的相对削弱以及世界格局的变化,安全治理向“共治”转变已成趋势,而日本也在这一转变中发挥了一定的推助作用。

(二)日本介入非洲安全治理的发展趋势

首先,日本会继续将医疗卫生和环境保护作为安全治理重点。前者始于冷战时期,与后者相关的援助项目自20世纪90年代起逐渐增多。近年来,日本在医疗卫生领域的投入主要涉及新冠疫情,受疫情影响,2020年大批日本企业将员工从非洲撤回,加之日本国内的新冠疫情形势严峻,日本社会对非洲的关注程度有所下降。然而,面对非洲的新冠疫情,尤其是非洲不断出现新型毒株,支援非洲抗疫仍将是国际社会关注的热点。因此,预计今后日本在协助非洲治理新冠疫情时,可能出现以下情况:一是在新冠疫情期间,日本对非援助的主要方式是向相关国际组织或区域组织提供资金和物资援助,而在人员派遣上则不会积极。二是进入后疫情时代,日本有可能着重支援非洲构建相关医疗机制,一方面加紧对当地医疗人员进行培训;另一方面则会引导日本企业扩大对非洲地区医疗领域的投资力度。后者则会偏向低碳事宜,日本是个资源匮乏的国家,但凭借技术优势,日本在清洁能源开发和应用方面取得了有效进展。冷战后,在日本的对非援助项目中,涉及清洁能源开发的项目也呈增加趋势。尤其进入21世纪,日本一度将环境保护作为非洲安全治理的主旨,具体涉猎的内容包括森林资源保护、清洁能源开发、水资源净化、保全物种多样性、治理水土流失等问题。

同时,介入动机会进一步与日本的安全利益对接。随着全球化的推进,非洲的安全问题已不再局限于非洲大陆,其影响甚至波及日本。为此,今后日本在介入非洲安全治理时,会更多地将本国的安全利益诉求同非洲安全治理进行对接,主要涉及以下四点:一是突破国内有关制度对自卫队的制约,将参与非洲安全治理视为“借船出海”的机会。对于日本而言,为了实现“大国化”,推进自卫队的“正常化”便是其重要举措之一。二是增强日本在应对安全问题时的独立性。冷战时期,日本在介入国际事务的过程中,其立场定位、表态、相关政策的制定以及实施均需要顾及美国的意向。但进入90年代,日本却通过参与非洲安全治理,逐渐展现其外交的独立性。尤其是美国在非洲安全治理领域的后退为日本提供了可发挥的空间。三是维护日本在海外的安全利益。以日本参与治理索马里海盗问题为例,早在90年代,索马里海盗便开始在亚丁湾以及印度洋活动,但当时的日本政府并未大举介入该问题。直至 2007 年,日籍货轮遭到索马里海盗劫持,才引起了日本海运业以及日本政府的关注。作为应对,日本于 2009 年开始向亚丁湾派遣自卫队。 四是欲将非洲纳入日本谋划的安全构想之中。随着日本持续参与非洲安全治理以及非洲的安全问题对日本人带来的影响愈发显著,日本也试图提出区域性的安全构想,将非洲安全治理同日本在亚太地区的安全利益进行有机衔接。如安倍首相在第六次TICAD上提出“印太战略”,亦可被视作将“自由与繁荣之弧”“与享有共同价值观的国家开展合作”制度化的一种尝试。

另外,进入2022年后,因俄乌冲突的持续,国际上的能源及粮食供应受到冲击,并直接对包括日本在内的西方发达国家,以及包括非洲国家在内的诸多发展中国家产生影响。今后,日本在制定对非援助政策或确定治理重点时,对食品安全以及能源安全的关注亦将提升。在食品方面,日本早在冷战时期便开始向非洲提供有关粮食生产的援助,如在非洲种植水稻,用以协助非洲国家治理当地的饥饿问题。在能源方面,日本自2008年第四次TICAD召开起,便将开发绿色能源作为其对非洲援助的“亮点”,且近年来,将绿色能源开发和供电设施建设视作有潜力投资领域的日本企业也在增加。(29)日本貿易振興機構海外調査部:「2021年度海外進出日系企業実態調査(アフリカ編)」、日本貿易振興機構ホームページ。https://www.jetro.go.jp/ext_images/_Reports/01/b4f16faf124b0288/20210062.pdf.随着非洲地区人口的增长,除了对粮食的需求量不断增大外,非洲市场对电力的需求也会继续增加。今后,在经济利益的驱使下,日本治理上述两类非传统安全问题时,其有关方针会更多地服务于在非洲的日本企业。如在非洲扩大有关粮食生产的过程中,除了提升非洲国家的粮食自给率外,也会将非洲作为日本的粮食供应地。又如在治理能源安全问题上,日本通过在非洲投资建设水力、太阳能以及地热等绿色能源发电设施,一方面提升自身对非援助的“利他性”,另一方面则可以此满足日本企业在非洲从事经贸活动的需要。伴随着日本对非洲援助中“投资牟利”色彩的增加,对于人才培养的投入也将进一步加大,此举除了可以服务于日本及非洲的经济利益需要外,还将成为继“高技术含量”“高质量”之后日本宣传其对非援助的新亮点,而且在民间层面加强日非间的人际交流,有利于日本在非洲树立所谓的“战后新形象”。

四、结语

从客观上看,尽管目前新冠疫情导致日本与非洲之间的人员往来受到影响,但并不会阻碍日本通过介入非洲安全治理来强化同非洲国家关系的步伐。日本积极介入非洲安全治理对中国产生的影响较为复杂,一方面会形成战略对冲并导致两国竞争的加剧,但另一方面也存在着合作的空间。随着中国对非援助中安全治理比重的提升,日本民间部门,尤其是参与非洲安全治理的日本企业,其对中国的态度也发生了变化。转而考虑如何同中国企业进行合作,如何充分利用中国在非洲建设的基础设施,如何参与中国在非洲实施的援助项目等。根据2017年、2018年、2019 年进行的“在非日系企业实情调查”显示,将中国视为影响自身在非经济活动的日本企业比重分别为 44.4%、41.0%、40.5%,呈下降趋势;而认为与中国有着合作前景的企业依次占到 15.7%、19.7%、23.0%,呈上升趋势。(30)日本貿易振興機構:「アフリカ進出日系企業実態調査2017、2018、2019 年度调查结果」、日本貿易振興機構ホームページ。https:// www.jetro.go.jp/reportstop/africa/reports/.对于中国而言,日本在安全治理上重视将效果投射到个人层面的做法也值得中国借鉴。以日本支援卢旺达退役伤残人员回归社会生产为例,日本国际协力机构(JICA)于2005年开始实施支援工作,并在2008年进行了调查。根据采访调查显示,在253名接受过职业训练的伤残人员中,有189人对培训予以肯定,有129人表示月收入提升。(31)〔日〕 JICA:「ルワンダ共和国障害を持つ元戦闘員と障害者の社会復帰のための技能訓練及び就労支援プロジェクト終了時評価調査報告書」、JICA ホームページ、2008年11月。https://libopac.jica.go.jp/images/report/12184370.pdf.在非洲安全治理上,中国的强项在于根据政府间签订的协议实施宏观援助,而日本除了有宏观项目外,还擅长运用“草根”援助的方法,将援助效果渗透到非洲民间。正如日本在治理索马里海盗问题时,采取了派兵和援助两种手段,其中,后者将截断社会人员流向海盗作为援助重点之一,并与同样介入该治理的美国形成了一种配合。在目前新冠疫情持续蔓延的形势下,中日在非洲安全治理领域的合作空间可以进一步拓展,中国应当引导日本,减少不必要的对冲,在共同推动非洲发展的同时,增进彼此间的互利共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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