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组织模式差异对民族地区脱贫效果及乡村振兴促进效应的对比研究

2023-01-10 04:04杜双燕舒小林
贵州社会科学 2022年12期
关键词:效应案例民族

杜双燕 舒小林

(1.贵州师范大学,贵州 贵阳 550001;2.贵州省社会科学院,贵州 贵阳 550001;3.贵州财经大学,贵州 贵阳 550001)

一、引言

继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和2020年我国决战脱贫攻坚取得重大胜利后,2021和2022年“中央一号”文件连续指出“实现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组织振兴在乡村振兴中起着统领性作用[1],鉴于旅游业具有搬运市场、关联性大、需求强等特点,诸多旅游资源丰富的民族地区通过发展旅游实现了脱贫致富,探索了类型多样的旅游组织模式,丰富了旅游脱贫及乡村振兴的组织和制度建设经验。不同类型旅游组织模式与脱贫攻坚及乡村振兴问题备受学者、政府和企业界关注。

早在20世纪50-70年代,人们逐渐认识到发展旅游业对缓解和消除贫困的重要作用,引起学者们对旅游组织模式及其扶贫效果的关注,研究主要聚焦于三个方面:首先,旅游组织模式的划分研究,除了案例总结[2]和业态差异两种模式划分依据[3][4]外,学者们根据乡村旅游组织方式进行模式划分,大多研究者将其划分为政府主导、企业主导、社区主导三种类型[5][6][7],也有学者总结了股份制、合伙模式、乡村旅游合作社、Business & Business等混合制组织模式[8]及对社区主导模式的演进展开探索[9]。其次,旅游组织模式主体扶贫与乡村振兴作用研究,一是社区及贫困人口参与旅游规划与经营管理、服务游客是影响旅游扶贫的关键因素[10];二是政府兼顾经济、文化和社会综合收益,在政策、税收与补贴、能力和机制等方面可支持社区旅游运作和激励旅游企业,对旅游扶贫起关键性作用;三是旅游公司、当地中小企业与旅游扶贫联系密切,可为贫困人口提供就业岗位及培训,采购当地的产品等支持旅游扶贫[11],大旅游企业比小企业减贫效果更好[12];四是由政府主导向政府、市场、社会共同参与的多元组合型模式转化是推动乡村振兴战略的重要举措[13]。同时,旅游模式对扶贫效果的影响研究,学者们分别比较不同旅游扶贫模式产生的扶贫效应[14]、农户生计影响[15]、幸福感感知[16]等差异。

综上,学者对旅游组织模式划分及各主体组织旅游扶贫作用研究为本文研究提供了较好的借鉴。然而,已有研究成果并未回答:旅游组织模式主体不同,其利益分配制度设计有何差异?组织能否实现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及乡村振兴效应如何?由于民族地区乡村旅游资源、开发条件等差异明显,形成不同的开发经营模式,其开发与经营管理能力、时间可持续性、“话语权”及利益诉求也大相径庭,进而影响利益分配制度、脱贫效果及乡村振兴效应,直接关系到是否能够实现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针对上述问题,本文从组织、制度和效果视角,采用案例比较法,分析村集体主导、国有企业主导、外部帮扶主导三种民族地区典型组织模式促进民族地区脱贫及乡村振兴作用机制、衔接演进、效果及原因,以期为当前民族地区乡村振兴组织模式选择提供借鉴。

二、旅游组织作用民族地区脱贫及乡村振兴效应理论分析

(一)旅游组织要素重聚效应

民族脱贫地区贫困的原因除了自然条件差、个体劳动能力缺陷之外,还存在制度经济学中所说的小个体经济行为,组织较弱。根据经济学原理,假定民族脱贫地区居民只存在资本(K)、劳动力(L)、土地资源(R)三种要素以及既定技术水平与价格水平,设其生产函数为(1)式,其投入包括农业生产的资金(K)、劳动力(L)和土地等资源(R),n为农户数量。由于传统农产品市场价格(P1)波动大,产量(Q1)有限,因此收入(Y1)较低且不稳定,进而导致其消费(C1)、利润收益(R1)和投入(I1)较低,如(2)式所示。由此,出现青壮年劳动力(L)不断转移到城镇,土地(R)不断抛荒等问题。

Q1=nf(K,L,R)

(1)

Y1=Q1P1=C1+R1+I1

(2)

人类行为的演化是循环累积的,此负反馈让政府与农民放弃此策略,实施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战略,增加创新发展的发生几率。在外部力量推进和帮扶下,民族脱贫地区由传统个体农业生产转向旅游组织生产,同理,设定其生产函数为(3)式,其投入要素则有资本(K1)、劳动力(L1)、知识管理(KM)与资源(R1),而资源(R1)要素包含交通、基础设施等公共资源,土地、生物、水体、农业等自然资源,空气、气候、环境、乡土文化等自由资源。通过旅游组织生产经营,开拓市场,在一定的旅游价格(P2)水平下,实现“资源变资产”,所得经营收入(Y2)惠及(4)式中各个利益主体,包括旅游组织的消费(C2)、盈利(R2)、投资(I2),社区的工资及分红(W),政府的税收(T)等。

Q2=f(K1,L1,KM,R1)

(3)

Y2=Q2P2=C2+R2+I2+W+T

(4)

对比(1)与(3)、(2)与(4)式可发现,有旅游组织的生产显然有利于重聚或盘活发展要素,促进产业发展。

(二)旅游组织利益博弈均衡效应

在市场经济状态下,民族地区企业、政府和社区利益主体组织优势特点、利益所在和行为方式各异,而在脱贫攻坚及乡村振兴状态下,其利益所在和行为方式主要突出社会责任,差异体现为各利益主体的优势特点。对比两种状态下各个利益主体组织的利益所在和行为方式可以发现,在脱贫攻坚及乡村振兴状态下,考虑社会综合效益,利益协调成本相对较低[17],如表1。

(三)旅游产业融合效应

与传统农业生产相比,旅游组织生产易于实现旅游、民族文化和农业的融合发展,获得多重收益,二者的利润函数分别为:

Π1(p,w)=max(py-wx)s.t.f(x)≥y

(5)

Π2(p,w)=max(py+ptqt)-wxs.t.f(x)≥y

(6)

(5)式为传统农业利润函数,(6)式表示旅游、民族文化和农业融合生产组织利润函数,其中p为农产品的价格,y是农产品生产数量,wx为农业生产所花费成本,pt为旅游及演出价格,qt为游客人数,f(x)代表销售多少产品并且购买多少投入的生产函数。比较(5)和(6)式可知,(6)式一是增加了旅游及演出收入(ptqt),二是为农产品融入了民族文化特色,三是游客到来,带来了巨大的消费市场,产生融合效益和宣传效应。

表1 民族地区利益主体组织不同状态下的利益所在与行为方式对比表

(四)旅游组织扩张与扩散效应

经济体某个行为的收益决定其本身和类似经济体的行为,旅游组织的生产报酬递增不断激励自身路径依赖和其他经济体模仿,形成扩张与扩散效应。假设(7)式为齐次函数,生产组织为获取最大利润不断扩大规模,将资本(K1)、劳动力(L1)、知识管理(KM)和旅游资源(R1)等比例增加m倍,则生产函数为:

Q2=f(mK1,mL1,mKM,mR1)=muf(K1,L1,KM,R1)

(7)

如果u=1,(7)式则为规模报酬不变函数;如果u>1,(7)式则为规模报酬递增函数;如果u<1,(7)式则为规模报酬递减函数。当u>1时,民族村寨就可能出现“联村、联组”等扩张扩散,或其他村寨模仿,产生随机扩散或跳跃性扩散。

三、研究方法与数据来源

(一)案例比较研究法

借鉴政府主导、企业主导和社区主导划分法,结合当前民族地区以村集体、国有企业及外部帮扶等为主的开发实践,本研究将民族地区旅游组织模式总结为村集体主导(相当于社区主导)、国有企业主导(政府主导主要表现形式)和外部帮扶主导(对应企业主导)三种类型。

本研究聚焦于民族地区旅游组织模式、制度对脱贫及乡村振兴效果的影响,研究问题具有探索性和解释性,而案例研究法适合于上述问题的探索,有助于构建与验证理论。案例地选取遵循杰克·韦尔奇的数一数二原则,以及具有一定的典型性和理论抽样原则。根据上述原则,选取郎德苗寨、西江苗寨、秀水村三个样本案例,具体依据如表2所示。

表2 案例地概况及典型性差别优势分析

(二)指标体系构建

本文重点参考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国家乡村振兴战略规划(2018-2022年)》指标体系,结合乡村旅游和家庭实际情况,对指标体系进行增加、调整和通俗化转化,构建了衡量不同旅游组织模式对乡村振兴促进效应的五个方面26个指标,具体见表3,然后采用“非常差、差、一般、好、非常好”Likert 5分量表设计调查问卷进行实地调研。

表3 不同旅游组织对乡村振兴促进效应的衡量指标体系

(三)数据资料收集

本文数据资料以实地调研一手数据收集为主,文献数据资料为辅:第一,课题组于2020年8月对村寨进行访谈调研,2021年10月进行问卷调查和半结构式访谈,2021年12月开展补充调研,获得了大量一手访谈资料。其中,问卷以核心景区原住户为单位采用线下方式共发放150份,回收有效问卷126份(西江千户苗寨53份、郎德苗寨43份、秀水村30份),无效问卷24份。无效原因主要是年龄较大的居民不识字,讲苗语沟通交流障碍等导致仅完成部分内容,途中情况不清楚或者有事未完成,以及打分随便勾选等导致问卷无效。由于居民调查以核心景区原住户为单位,较多家庭外出打工和陪读,问卷样本数量偏少,今后可对留住户、打工户、景区外围住户等进行扩大调查范围和细分化比较研究。具体描述统计和信效度检验如表4所示。第二,本研究的其他数据资料来源:一是通过Elsevier Science Direct、中国知网、百度搜索引擎、“微信公众号”、博客等渠道收集网络文本资料;二是通过百度搜索引擎收集案例地视频和图片资料。

四、案例地比较与分析

(一)不同旅游组织模式及其效应差异分析

由于民族地区旅游组织模式在外生力量作用下,形成不同的主体组织及发展定位,进而决定差异化的利益分配制度与收益来源。因此本文将案例地收集的原始资料进行打散,从产业发展的根植性与外生力量、旅游组织形式及制度、旅游产业聚集与脱贫效果,乡村振兴效应等主题进行提炼不同旅游组织模式及其效应差异。其中,脱贫效果采用村民人均年收入对标2020年全国脱贫标准人均纯收入4000元情况,及脱贫摘帽时间进行衡量;乡村振兴效应则根据调查问卷获取的数据,计算每个样本各个指标维度的平均得分,具体结果如表5和图1所示。

表4 调查问卷样本人口统计学特征及检验

表5 案例地不同旅游组织模式及其效应差异一览表

图1 案例地乡村振兴效果对比图

(二)研究发现

1.旅游组织促进脱贫及乡村振兴机制。由表2和表5可以看出:(1)在传统小农经济状态下,三个案例地由于村民只从事传统农业生产,没有进行旅游开发,民族文化、农业景观、水体资源等旅游资源沉睡和闲散,资本、劳动力等闲散资源不断外溢,优势资源沦为“沉睡资源、闲散资源、外溢资源”,发展阻力重重。(2)三个案例地在旅游组织作用下,形成旅游组织模式促进脱贫及乡村振兴机制。一是要素重组聚集效应:三个案例地抓住发展契机,分别组建村集体、国有公司、外部帮扶下集体公司等内生性组织,有效地将本地的自然资源、自由资源、私人资源等“沉睡、闲散、外溢”发展要素重组;二是产业融合效应与扩张扩散效应:在要素重组聚集效应基础上,不同旅游组织进行旅游开发与经营,促进旅游、民族文化与农业融合发展,旅游产业规模不断扩大及空间范围持续扩展,产生不同的产业聚集效果和旅游收益;三是利益博弈均衡效应:不同类型的旅游组织模式,发展定位、经营管理能力以及在设施建设和环境改造方面获得的支持各不相同,收益和利益分配制度差异明显,进而产生不同的脱贫及乡村振兴效果。由此,本研究提炼了民族地区旅游组织促进脱贫及乡村振兴机制框架图,如图2所示。

图2 旅游组织促进脱贫及乡村振兴机制图

2.旅游组织模式影响产业脱贫及乡村振兴效果。(1)相同之处及原因分析:由表5和图1可知,第一,三个案例地通过组建旅游组织进行生产经营,重聚旅游和农业发展要素,实现旅游产业聚集,并在2020年以前提前实现脱贫目标;第二,三个案例地围绕旅游进行基础设施、公共设施建设以及环境改造,美化生态环境,方便了村民生产、生活;开展旅游经营管理、民族文化利用与保护,以及社区利益分配于一体的综合治理,促进了案例地乡村振兴水平提升,朗德苗寨、西江苗寨和秀水村的居民对乡村振兴综合感知分别为3.25、3.21和3.28,相差不大,其中,生态宜居效果最好,分别为3.84、3.67和3.77,乡风文明、治理有效和生活富裕效果较好,感知在3.30左右。

(2)差异之处及原因分析:不同的旅游组织模式,获得设施建设和环境改造的支持力度,经营的可持续性,经营能力及行为制度各异,其组织演进、产生的脱贫以及乡村振兴效果存在差异,如表6所示。

表6 不同旅游组织模式脱贫效果、组织演进及乡村振兴效应差异表

上述表明,民族脱贫地区在“脱贫攻坚及乡村振兴”目标和外生力量帮扶下,旅游组织起到发起或者牵头的作用,但旅游组织模式差异产生不同的产业聚集、旅游脱贫及乡村振兴效果,究其原因:第一,从发展能力看,获得金融资本、实物(自然)资本、社会资本、人力资本能力不一样,国有企业主导模式﹥外部帮扶主导模式﹥村集体主导模式,导致旅游开发水平、运营管理能力以及收益水平差异,影响产业兴旺、生态宜居、生活富裕效果;第二,从可持续性看,报酬递增机制使得经济体选择惯例策略,形成路径依赖,否则产生演化路径跃变,经营能力差异影响其经营的可持续性(外部帮扶主导模式除外),国有企业主导模式﹥村集体主导模式,决定组织衔接演进路径依赖或跃变,影响产业兴旺、治理有效、生活富裕效果;第三,从社会公平和文化保护利用看,盈利剩余分配额占比,以及利益分配对劳动、民族文化保护与利用、土地等要素侧重点迥异,外部帮扶主导模式﹥村集体主导模式﹥国有企业主导模式,决定社会的公平、收入水平差距、居民与主体组织及村干部的关系,影响乡风文明、治理有效、生活富裕效果。

五、结论与建议

(一)研究结论

通过对不同旅游组织模式的脱贫及乡村振兴效果差异进行分析,得出以下主要结论:(1)民族地区依托良好的生态环境、民族文化等资源,借助产业发展根植性或外生帮扶力量,组建旅游组织,通过要素重聚、利益博弈均衡、产业融合和扩张(散)效应,达到一定的脱贫与乡村振兴效果;(2)村集体主导模式“利润剩余”分配额占比高,采用“按劳分配和民族文化展示导向的工分制”分配利益,社会发展较为公平,民族文化保护和乡村性较好;可持续性较好;但旅游开发和经营管理能力不足,组织在政府统筹下转变为国有企业主导,采用定额的工分制,影响村民积极性,对产业兴旺和生态宜居感知较低。(3)国有企业主导模式具有获得社会资本、人力资本和自然资本的能力,经济收益较好,可续性好,但“利润剩余”分配额占比相对不高,实施民族文化保护导向的分配制度,出现低收入群体收益偏少现象,其企业组织向规模化、集团化转变,产业兴旺和治理有效感知较好。(4)外部帮扶主导模式善于组建公司组织与经营管理,具有获得金融资本、社会资本的能力,公司不要利润剩余,实施“土地、劳动、社会效益等要素导向”的股份分配制度,脱贫效果好;但帮扶组织撤走后,旅游组织转化为村集体公司,缺乏金融资本、人力资本和社会资本,经营管理能力有限,加上受疫情影响,分配制度难以兑现,居民对产业兴旺和治理有效感知较低。

(二)建议

基于以上结论,提出以下建议:(1)村集体主导模式,一是需要加强自我发展能力,逐步由引入职业经理人管理公司转向加强人才培养和引进,提高经营管理水平,开拓市场,为乡村振兴提供经济保障;二是实行村企分开及平台型组织改造。(2)国有企业主导模式,一是建立股份形式的利益分配制度,全体居民以土地、房屋、林权等资源要素入股,突出民族文化保护与展示,维持民族村寨原生态文化和乡土性,适当照顾弱势群体,增强旅游包容性;二是统筹协调好市场运作和履行社会责任之间的关系。(3)外部帮扶主导模式,整体效果好,倡导“千企帮千村”(以项目形式),帮助民族地区建立内生性企业组织和分配制度,加强对管理人员和员工能力培训,促进旅游产业可持续发展。(4)利用“互联网+”、大数据等数字技术促进旅游与农业、民族文化融合发展,增强产业韧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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