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女明星到监狱清洁工

文｜方圆记者 黄莎

2016年，菲西安因出演电影《奇异博士》中的反派角色卡西利亚斯的追随者一炮而红。媒体称，那时的她享受着“前所未有的个人和事业上的成功”。而就在这时，她遭遇了人生滑铁卢

曾因出演电影《奇异博士》而出名的英国女演员扎拉·菲西安近日在监狱里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一名监狱清洁工，并在狱中报名学习工业清洁课程。菲西安希望在她的刑期结束后，这份课程证书能帮助她找到工作。

菲西安的父亲安迪每月去监狱探望女儿两次，他在今年10月向英国《镜报》称，女儿是被选中学习工业清洁课程的，“她（在监狱）的生活好得令人意外。（这门课）如果在外面学的话，要花5000英镑才能拿到证书”。

2022年4月，菲西安和丈夫维克多·马克面临14项儿童性侵指控。检察官艾哈迈德·侯赛因称，2005年至2008年，这对夫妇涉嫌多次在家中侵害一名未成年少女，并拍下性侵过程。另外，马克还被指控在2002年至2003年对另一名未成年少女进行猥亵，犯有4项罪行。

5月16日，36岁的菲西安和59岁的丈夫在诺丁汉刑事法庭因性侵害儿童罪名成立，分别被判处8年和14年监禁。

“她崇拜他走过的土地”

在英国诺丁汉郡出生长大的菲西安7岁时便开始学习空手道课程。她有3个妹妹，四姐妹从小都学习武术，这是因为父亲安迪希望尽一切可能确保他的女儿们在成长过程中能够照顾好自己。作为老大，菲西安表现得很出色，她14岁时便获得空手道黑带。

在学习了当地俱乐部所能传授的一切之后，1999年，菲西安加入了由跆拳道大师马克开办的学院，很快就成了马克的明星学生。马克还告诉菲西安的父母，她太优秀了，应该放弃上大学的梦想，全身心地学习武术。

后来，菲西安通过一个古老的仪式正式向马克拜师。她向马克鞠躬，向他宣誓效忠，发誓会完成他所要求的一切，即使这违背了她的价值观。

一名武术爱好者鲍勃告诉《每日邮报》：“武术界非常重视这个仪式。一旦你接受某人成为你的师傅，你就必须完全接受他们要求你做的、说他们想让你说的。就像一个奴隶，因为你任由主人摆布。你甚至不应该为自己思考，因为主人是你的上帝。”

另一位武术爱好者保罗透露，菲西安非常擅长武术，是马克最喜欢的学生。保罗还说菲西安也很崇拜马克，甚至于“她崇拜他走过的土地”。而安迪也渐渐把马克当成自己的朋友。2000年，马克同第一任妻子朱丽叶结婚，安迪夫妇和菲西安一起参加了他们的婚礼。

好景不长。在菲西安19岁那年，她告诉安迪，自己不仅爱上了这项运动，还爱上了她的教练。那时，菲西安还和父母住在一起，但很快她便搬进新租的公寓与马克同居，而马克也与朱丽叶离婚了。

师徒两人的关系不仅在武术界“引起了一些轰动”，也让安迪夫妇感到不可思议。“我简直不敢相信我所听到的一切。如果仅仅说我不开心，那实在是过于轻描淡写。我觉得被马克背叛了，非常生气。”安迪说。

令安迪夫妇更加气愤的是，马克不仅比菲西安大20多岁，那时他的妻子朱丽叶还刚生了个孩子。在安迪看来，“马克应该是菲西安的老师，而不是她的情人”。

插图：张维

之后的两年里，安迪没有再跟菲西安和马克联系，“尽管我非常想念菲西安，但不得不承认她被马克迷住了。我无能为力”。

直到菲西安在美国一次重要的比赛中凯旋，安迪参加了当地的庆祝活动后，他们的关系才有所缓和。没过多久，马克便请求安迪将女儿嫁给自己。

“我给了菲西安和马克我们的祝福，我从未见过菲西安如此快乐。”安迪说，“但我们都认为这有点奇怪。菲西安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我的朋友们会说，‘她和他在一起干什么呢’，但她又很开心，事业发展得也非常好。”

2006年，菲西安成为第一位入选国际空手道和跆拳道名人堂的英国武术家。2007年2月，她开设了一家武术学院，之后还经营了一家娱乐和制作公司、一家健身房和一个运动服装品牌。

菲西安不仅逐渐在武术界赢得了钦佩和尊重，她的演艺事业也在迅速发展。据《诺丁汉邮报》报道，已经是空手道黑带四段的她希望专注于武术以外的事业，提升自己的公众形象。她开始担任特技演员，以演员身份出现在电视和大荧幕里。

菲西安演艺事业的巨大突破发生在2016年。菲西安因出演电影《奇异博士》中的反派角色卡西利亚斯的追随者一炮而红。媒体称，那时的她享受着“前所未有的个人和事业上的成功”。而就在这时，她遭遇了人生滑铁卢。

扎拉·菲西安（右二）在拍摄电影《奇异博士》。（图片来源：豆瓣）

因涉嫌性犯罪被捕

2016年年底，一名成年女性玛丽找到警方，称自己在2002年至2003年被马克猥亵，那时的她年仅15岁。马克后来也同她发生过性关系，但那是在她16岁生日过后。

当玛丽向警方描述马克第一次亲吻并抚摩她时，她泪流满面：“我只是僵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出于工作考虑，玛丽认为向警方披露是负责任的做法，尤其是在她觉得无法忍受“不再说什么”之后，她决定说点什么。

然而，玛丽报案的动机遭到了质疑。马克的律师弗朗西斯·麦格拉思表示，玛丽找到警方时，菲西安正处于她成功的巅峰时期，“在整个2016年，玛丽会从国家媒体和社交媒体的帖子中了解到菲西安……2016年12月4日，在菲西安最成功的时候，玛丽提出了指控”。

通过初步调查，警方找到了第二名被害人安妮。当警方告诉安妮马克曾猥亵过一名未成年女性，并询问安妮“是否知道什么”时，安妮才吐露了自己本想埋藏在心底的秘密——在她13岁至15岁时，即2005年至2008年，她也多次遭到马克夫妇的性侵。

当时，马克夫妇都是诺丁汉的知名武术教练，而这名被害人曾因菲西安的武术成就而仰慕她。安妮回忆，第一次犯罪发生在马克家里，夫妇俩给她灌了酒，菲西安问她要不要玩“敢不敢游戏”，怂恿她给马克实施性行为。马克随后与她们两人发生了性关系。

在接下来的3年里，安妮每个月都会被马克侵犯一两次，这对夫妇还拍摄了大部分的虐待过程，试图重现一些色情场景。菲西安还“指导”她，让她在性行为上做得更好。“我记得当时我试图模仿菲西安的反应，因为我很仰慕她，并试图在各个方面都像她一样。”

而马克威胁过安妮，说如果她告诉任何人，就打碎她的膝盖骨。“他说如果我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我……他们总是对我有影响力。”

“我知道这是错误的，但我不知道如何摆脱这种情况或者说些什么。”安妮补充说，自己当时很不善社交，这也使得她成为马克夫妇的目标，“我从来没有受到男孩子的太多关注，我想我只是喜欢那种关注。”

安妮也很感谢玛丽向警方报案，她说她本来“永远不会站出来”告发，并计划“带着我的耻辱死去”，但最近她成为一名母亲，并愧疚于她没有选择说出真相。

2017年3月，菲西安和马克因涉嫌性犯罪被捕。在接受警方讯问时，菲西安否认了所有指控。她表示自己不是恋童癖或强奸犯，称她和丈夫与那个孩子没有过任何性行为。但是安妮却能准确地告诉警方，菲西安的隐私部位有一个文身。安妮还提到了菲西安拥有的一系列性玩具，而菲西安也承认拥有这些玩具。

马克同样否认所有指控，并表示对她们所说的话感到愤怒。当被问及是否知道为什么会提出这些指控时，马克回答说：“不，不，不，我不知道这些指控是从哪里来的。”他表示，这名女孩可能“嫉妒”菲西安，因为她向警方报案的时间恰巧是菲西安出现在《奇异博士》上映没多久后。马克还告诉警方：“我和朱丽叶分开后便和菲西安在一起了，我记得那时安妮很震惊，印象中她对我感到相当不满。”

在漫长的调查过程中，菲西安和马克被保释，菲西安仍在武术学院教授学生，安迪也始终相信“正义会得到伸张”，但法院的判决并不如安迪所期望。

成为监狱清洁工

2022年4月底，此案在诺丁汉刑事法庭开始审理。在庭上，菲西安继续否认自己曾与安妮发生过性接触。

马克的律师麦格拉思表示，两名女性可能相互“勾结”。他告诉陪审员：“本案中的两名原告并非相互独立。这不是两个人独立报警并建立联系的案件。你不能排除存在某种形式的勾结的可能，而警方尚未发现这种勾结。”但两名女性均否认她们以任何方式共谋，陪审团也相信了她们的说法。

检察官侯赛因回应：“这对这两名女性有什么好处吗？编造虚假指控并让自己经历这些有什么好处？”他认为，“当你仔细观察她们时，你可以得出的结论是，你可以确定她们所说的事情确实发生了” 。

侯赛因说：“两名被告在武术界都受到了钦佩和尊重。马克在这两名被害人还是孩子的时候引诱了她们，他利用自己颇受信赖的社会地位让她们觉得自己很特别，这样他就可以满足他的性需求。”检察官指出，马克把魔爪伸向安妮，而菲西安“是这个过程的一部分”。

5月11日，尽管马克夫妇均否认了所有指控，陪审团在为期12天的审判后认定他们有罪。马克被判犯有4项猥亵儿童罪和14 项与儿童发生性关系的罪名。菲西安被判犯有14项与儿童发生性关系的罪名。

当法官马克·沃森在讨论他们何时宣布具体监禁刑期时，这对夫妇在法庭上互相拥抱，现场可以听到马克在哭泣。他们在整个审判期间一直处于保释状态，但沃森在作出有罪判决后将他们还押候审。沃森告诉马克夫妇，他即将作出的判决可能会是相当长的刑期。

英国皇家检察署 （CPS）的妮可·赫本在此案作出有罪判决后，称这对夫妇是“被揭露为真正的骗子”。“两名被告都否认了这些指控，他们指责被害人在撒谎，多亏了她们能在法庭上提供了清晰可信的证据。”赫本说。

5月16日上午，此案再次开庭。马克和菲西安被带入被告席。马克穿着一身运动服，而菲西安则盘着一个凌乱的发髻，身穿灰色套装，没有化妆，脸色苍白、布满泪痕。

检察官侯赛因宣读了涉及玛丽的4项指控。他提到，直到玛丽学习了自我保护相关课程后，她才发现每个引诱未成年人进行非法性行为的案例都适用于她。

安妮则在声明中称马克夫妇剥夺了她的纯真，她谈到了曾经的恐惧、遭到的威胁，也已经决定不再继续做他们的傀儡。“我已经成为一个成年人了。我所感受到的所有痛苦、愤怒、厌恶和耻辱现在都在你们身上，在你们两个人身上。”

紧接着，马克的律师向法官说明，马克没有前科，“行为堪称典范”。他还提到了媒体对此案的报道，称“这些诉讼是在公众的注视下进行的”。

当天上午11点半左右，沃森先后宣布了马克、菲西安的刑期，分别为14年和8年。他在宣判时说：“据说你们两个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人，每个人都有一长串的成就。你，马克，是你的学生所尊敬的人。你，菲西安，也是你所教导的人所仰慕的人。大多数人都非常尊重你们，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能引诱侵犯被害人并逃脱这么久。”而这一判决结果意味着无论是在武术领域还是电影领域，他们的职业生涯已经结束。

高级调查官帕明德·迪希隆说：“虽然这些判决不能消除对处于本案中心的年轻女性造成的巨大伤害，但我确实希望它们至少能提供某种程度的安慰。马克夫妇为了满足自己的性欲，共同剥削和侵犯未成年女性。在这样做的过程中，他们犯下了一些针对儿童的最严重的罪行，理应被判处较长时间的监禁。”

迪希隆还说：“我希望这个案件能及时提醒所有性虐待的受害者。如果你站出来告诉我们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们会进行调查，我们会查明真相。”

“以这种方式对抗性侵犯自己的人并提供证据确实需要勇气，我想对她们表示尊重和感谢，感谢她们所做的一切，以确保马克夫妇对他们的犯罪行为负责。”赫本表示，该案的两名被害人是在犯罪行为发生的多年后才报警的，她也想以此鼓励其他受害者可以站出来。

“这种性侵犯可能发生在几年前，但这并不意味着它的严重性有所减轻，也不会妨碍司法公正。”赫本说。

安迪仍然相信他的女儿是被马克引诱的。在诺丁汉刑事法庭的整个审判过程中，菲西安的家人一直在她身边。安迪形容自己“宁愿心脏病发作”也不愿听到这些判决。安迪也很难理解自己的女儿，即使经历了这些事情，她仍然支持马克，“我们搞不明白。她应该提出离婚的”。

2022年10月，每月都会去探望女儿的安迪向媒体透露了菲西安的近况。她成了一名监狱清洁工，学习了工业清洁课程，还在狱中的健身房找到了一份工作——在那里她可以继续训练并教授瑜伽和自卫课程。（文中玛丽、安妮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