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过民族地区从产业扶贫到产业兴旺衔接困境与实践路径——基于西山乡景颇族为例考察

杨海东

(中共德宏州委党校，云南 芒市 678400）

当前我国已进入脱贫攻坚向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过渡期，我国贫困治理重心由解决绝对贫困转向巩固拓展脱贫成果、解决相对贫困，“三农”工作的重心也由打赢脱贫攻坚战转向全面推进乡村振兴。产业兴则乡村兴，产业兴旺是实现乡村振兴首要任务。那么，从产业扶贫到产业兴旺有何不同、如何衔接呢？本文拟于德宏州芒市西山乡景颇族产业发展为例，一是分析脱贫攻坚以来产业扶贫成效，二是分析产业扶贫向产业兴旺衔接面临的困难，三是提出实现产业兴旺的对策建议。

西山乡隶属于云南省德宏州芒市，全乡下辖6个行政村，52个村民小组，共有1.3万人，主要分布有景颇族、德昂族、汉族，其中景颇族人口占全乡总人口93%，占全国景颇族人口7.7%，是我国景颇族聚居人口最多和比例最高的乡，也是我国直过民族政策的发源地，境内的景颇族和德昂族都属于直过民族。自新中国成立以来，党和政府不断加大西山乡扶贫开发力度，尤其是脱贫攻坚以来，大批量的帮扶政策落地西山乡，西山乡社会经济得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脱贫攻坚以来产业扶贫成效

发展产业是实现脱贫的根本之策。脱贫攻坚以来，西山乡紧紧围绕农业增效和农民增收目标，按照“因地制宜、科学规划、合理布局、扶优扶强”的原则，整合各种项目和资金，不断加大产业发展扶贫力度，西山乡产业发展取得了显著成效。

（一）交通改善，产品商品化程度明显提高

西山乡地处山区，最高海拔1 741米，最低海拔820米，海拔落差大，山高坡陡，沟壑纵横。脱贫攻坚以前，西山乡除入乡干道是柏油路外，其余入村路多为泥土路，道路狭窄弯曲，晴天灰、雨天滑，群众出行难，产品外运外销不畅通，群众种养产品主要用于家庭消费，农业生产与市场联系不紧密，产品商品化程度低。但是，脱贫攻坚后，西山乡各村道路都实现了硬化，产品运销便利，村民种养产品的主要目的也从“自给自足”向“市场销售”转变，农产品商品化程度得到了显著提高。

农业商品化发展程度与农民能否增收关系密切，一般而言，农业商品化程度与农民增收成正相关。[1]长期以来，因为交通落后、信息闭塞等原因，直过民族地区农业发展商品化程度低，群众“守着金果子”过着“穷日子”的现象突出。脱贫攻坚后交通条件得到改善，直过民族被打破了“隔绝”且商品经济深入发展，种植产品市场化程度不断提高。农业市场化提高，助力了直过民族增收致富。

（二）技术提高，农业亩产量逐年增加

在传统历史时期，西山乡景颇族以种植和养殖业为主要生计来源，但是由于生产方式粗放和种养结构单一等原因，景颇族农业生产效率不高，种一坡、收一筐，大多农户全家辛劳一年温饱仍难解决，还需以野菜、野果作粮食补充。改革开放后，随着党和政府不断加大对景颇族的扶贫帮扶，西山乡景颇族农业生产得到了迅速发展，景颇族从穿不暖、吃不饱到基本实现了温饱。党的十八大以来，经过脱贫攻坚战西山乡景颇族农业生产条件得到进一步改善，农业生产亩产量连续多年呈增产趋势。比如，据统计显示，西山乡稻谷亩产量：2010年为316公斤，2012年为328公斤，2014年为343公斤，2016年为351，2018年为400公斤，2020年为447公斤①数据来源于：西山乡人民政府2010 年至2020 年农村社会经济基本情况统计。。再如，据统计显示，西山乡甘蔗亩产量：2010年为3 382公斤，2012年为3 857公斤，2014年为4 391公斤，2016年为4 291公斤，2018年为4 360公斤，2020年为4 604公斤②数据来源于：西山乡人民政府2010 年至2020 年农村社会经济基本情况统计。。

农业增产是农民实现增收的关键。历史时期由于生产方式粗放，直过民族地区农业生产效率低下，直过民族成为贫困程度最深、贫困面最广的群体。脱贫攻坚以来，党和政府始终抓紧直过民族地区农业增产这个“牛鼻子”，采取品种改良和技术推广等方式，有力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为直过民族摆脱绝对贫困提供了强力支撑。

（三）发展合作社，产品卖难问题逐步解决

西山乡景颇族种植作物主要有水稻、甘蔗和玉米，养殖业主要有水牛和黄牛。历史时期种养产品主要以满足自我生计为主，农业生产在狭小的产业链里不断反复运作，遵循“种养生产——自我消费或市场交换”原则，农产品产业链短、附加值低，群众增收难。新中国成立以后，党和政府通过引进农产品加工企业和扶持发展农民专业合作社等举措，全力构建“生产——加工——销售”一体化全产业链模式，产品的产销链逐步拓展，农产品附加值低和产品卖难问题不断破解。山里人合作社是目前西山乡发展较有成效的一家合作社，该合作社由邦角村民自行集资筹建，主要以订单形式收购全乡村民种植的百香果。该合作社每天可分拣和运销10吨百香果，群众可以实现“当天采、当天卖、当天有收入”，销路不愁，群众种植百香果积极性高。

拓展产业链是提高农业附加值的关键举措，也是实现农民增产增收的关键抓手。脱贫攻坚后，通过扶持农民专业合作社发展，以“合作社+农户+政府”的形式，实现直过民族地区农业生产的“生产+销售+加工”一体化发展，有效解决了产品卖难和附加值低问题。

（四）特色农产品培育渐显成效

西山乡共有耕地面积63 368亩，其中：水田10 471亩，旱地52 896亩，人均耕地面积5.1亩，较全国、全云南人均拥有耕地面积高。但是西山乡群众没有因“地广”而“人富”，其原因之一就是在地块不平整且分散和水源紧缺情况下，种养产品产量低且卖相不规整，尤其种养品种同质化严重，产品市场竞争力弱，农产品卖不出和卖价不好现象突出。脱贫攻坚以来，党和政府遵循因地制宜原则，采取巩固传统优势作物、引进和推广新农作物相结合方式，优化了农业种养结构，培育或壮大了一批地域特色显著且吻合市场需求的农产品，为西山乡产业振兴奠定了坚实基础。

目前，经过多年的探索和实践证明，百香果是符合西山乡气候特性和群众生产喜好的产业。当前西山乡党委政府把百香果作为产业发展重要抓手，从苗圃育苗到田间管理再到采购销售都进行了全程化发展部署，解决了群众在百香果种植过程中遇到的技术短缺、资金不足和产销难等问题，破解了群众不敢种或种不了的凝虑和担忧，百香果成为西山乡群众持续增收和走向富裕路的重要产业。2022年，西山乡实有百香果种植面积7 289亩，年产百香果6 215吨，实现经济收入6 200多万元。除百香果外，西山乡还培育出了释迦果、坚果等特色作物和“小耳朵猪”等特色养殖业。

二、产业扶贫到产业振兴面临的困难

经过脱贫攻坚战的产业扶贫，西山乡景颇族种养产业得到了显著发展。当前，西山乡景颇族已和全国同步实现小康，再次实现了跨越发展[2]，摆脱了千年来的绝对贫困。但是“脱贫是迈向幸福生活的重要一步，我们要继续抓好乡村振兴、兴边富民，促进各族群众共同富裕，促进边疆繁荣稳定”[3]。脱贫攻坚的产业扶贫和乡村振兴的产业振兴既有联系又有区别，产业扶贫为产业振兴奠定了基础，产业振兴是对产业扶贫的优化升级，但是产业扶贫与产业振兴在政策背景、战略目标、实施对象、战略重点等方面存在差异[4]。因此，从产业扶贫到产业振兴难以轻松实现，尤其是直过民族地区因产业基础弱、民生短板多和群众思想认知不足等影响，直过民族地区从产业扶贫到产业振兴将面临一系列的困难。

（一）产品卖难问题突出

农产品卖得出且卖得好价是激发农民种养积极性和实现产业增值的前提，更是实现农业产业振兴的关键。脱贫攻坚以来，西山乡景颇族地区农业生产条件得到了显著改善，农业生产效率也得到了提升，但是由于销售渠道不稳定且单一等原因，目前西山景颇族产品卖难问题仍突出，农业增产但未增收现象时有发生。比如，2022年西山毛讲村多家景颇族村民联动种植了60余亩紫薯。紫薯长势喜人且收成良好，但到采挖时节，紫薯价格低贱且没有人收购，因卖不出而致使几十吨紫薯腐烂在地，给种植户带来了严重损失。

（二）产业发展可持续性不强

产业扶贫是实现农户增收的最重要渠道之一。脱贫攻坚期间，在政策的强势推动下，西山乡景颇族地区也扶持发展了多个种养产业，养殖业方面有养牛、养猪、养鸡、养蜜蜂等，种植业方面有坚果、百香果、沙糖桔等。西山乡景颇族地区产业发展，在时间周期方面实现了种养种类的长短结合，在利益机制上实现了企业与农户结合。但是，脱贫攻坚战胜利后，脱贫攻坚向乡村振兴衔接过程中产业扶持的力度有所减弱，有些产业因“断奶”而难以为继。比如，目前西山乡多个养牛户经营已困难重重，甚至有个别养殖户已闭圈停养，牛圈已无牛。

（三）产业小散弱还突出

脱贫攻坚以来，西山乡景颇族地区产业渐成适度规模化、集中化发展。但是产业小散弱现象还尤为突出。农业耕地面积少，且分散不连片，机械化生产难推广，农业现代化程度低，人力劳动依赖大，种养成本高，产品市场竞争力弱。“一乡一品”或“一村一品”理念推行不到位，农户处于“想种什么就种什么”，生产缺乏科学化规划和标准化管理，产品无特色、无规模。农民资金积蓄少，多处于“苦一年，吃一年”，抵御自然灾害能力弱，脱贫难返贫易。有些农民还安于现状，缺乏闯劲，种养品种或种养方式传统守旧，不敢吃“第一个果子”，乐于跟风随流，种养品种同质化现象突出。

（四）产业效益整体偏低

脱贫攻坚以来，西山乡景颇族地区农业生产条件改善明显，农业种养殖生产效率得到了提升。但是由于劳动力成本和农药化肥价格的增加，农业生产效益还不高。比如，目前西山乡景颇族种植的水田亩产谷子约在800斤，按照近年来市场价格每斤谷子1.1元的计算，种植每亩水稻的收益在880元，扣除种子、化肥、农药等成本支出，种植水稻经济收益少，甚至是处于“亏本”状态。再如，西山乡景颇族种植甘蔗平均亩产约在5吨，扣除化肥、农药和种苗等成本后1吨甘蔗约有150元的利润，即一亩年收入才750元。因农业经济效益低，许多景颇族群众对发展农业的积极性不高，只要家里的老人或孩子有人照料，他们都是选择外出务工，造成土地撂荒和土地非粮化问题极其突出。

三、实现产业扶贫与产业振兴有机衔接的对策

巩固拓展产业扶贫成效，是推动脱贫攻坚与乡村振兴有效衔接的关键。但从具体实践中看，直过民族地区脱贫产业目前存在着产品卖难、产业持续性不强、产业小散弱和产业整体效益低等问题。这必将影响到直过民族地区产业的可持续发展和脱贫攻坚成果巩固，进而威胁到直过民族地区乡村振兴进程的推进。据此，以问题为导向提出以下几点对策。

（一）运用互联网+，解决产品卖难问题

农业作为最传统的产业，互联网的发展和运用，将成为改造传统农业和发展农业的新出路。农业信息的互联网化将有助于需求市场的对接，互联网时代的新农民不仅可以利用互联网获取先进的技术信息，也可以通过大数据掌握最新的农产品价格走势，从而决定农业生产重点。因此，直过民族地区要努力开拓和运用“互联网+”的现代营销方式。一是要加大直过民族地区基础设施建设力度，在财政补贴、税收减免、信贷优惠等系列政策措施方面给予扶持，以光纤接入和新一代移动通信为重点加快架设高速宽带网络，努力解决直过民族地区网络覆盖率低、上网速度慢和网络服务不够丰富等问题。二是要充分发挥和运用乡村振兴驻村工作队人员、回乡大学生的才智，将他们作为直过民族地区推行“互联网+”的现代产品营销方式的示范者和开拓者[5]。三是通过工作队的宣传和操作示范，将当地农户生产的产品进行包装优化，利用电商平台实现农户产品线上推广和交易，农户可以从“互联网+”中获取实惠，培植农户树立“互联网+”的产品营销理念。

（二）发挥政策引导，持续加大产业扶持力度

由于历史、人文和区位等因素影响，直过民族地区受经济发达区外溢带动有限，大多数直过民族地区群众因经济贫寒和思想保守，在产业发展方面创新、创业的思维认识和行动实践动力不足。聚焦地区资源禀赋，发挥政策引导性作用，以久久围攻之姿持续加大产业扶持是真正实现产业兴旺的关键。一是坚持脱贫不脱政策，对于脱贫攻坚以来引入、培育或发展的产业，要通过利用乡村振兴的金融帮扶或项目带动等方式，继续加大资金支持力度，切实做到每个扶持产业都做到“扶上马”还要继续“送一程”。二是强化思想引导，全力激发直过民族地区群众的内生发展动力，切实引导群众思想从“要我发展”向“我要发展”转变。三是发挥典型示范带动，发掘和扶持当地脱贫致富带头典型人，通过致富带头人影响和带动，让直过民族地区群众学习致富实用技术和驾驭市场经济的本领，改变等靠要和不思进取的思想。

（三）以“土特产”为抓手，壮大产业发展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做好‘土特产’文章，依托农业农村特色资源，向开发农业多种功能、挖掘乡村多元价值要效益，向一二三产业融合发展要效益，强龙头、补链条、兴业态、树品牌，推动乡村产业全链条升级，增强市场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这为直过民族地区产业振兴指明了方向。一是要念好“土”字决。多数直过民族地区处于山区和半山区，由于自然禀赋和农业资源的不同，尤其是直过民族地区群众在长期生息发展历程中创造形成了许多独特的物产，要结合新形势下消费者新需求，利用新技术、新媒体不断提升和拓展直过民族地区“土特产”市场空间。二是要打好“特”字牌。坚持因地制宜，找准体现直过民族地区地域特点、民族风情的产业，明晰自身优势，谋求差异发展，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特，以让土特产提升竞争力，提高产品附加值。三是要唱好“产”字经。结合乡村旅游、生态农业等发展契机，通过“产业+”的形式不断拓展和延伸产业链，将过去“原汁原味”的土特产，打造成链条更完整、业态更丰富的“多汁多味”的土特产，实现多维度深层次的“土特产”增值，让直过民族地区群众从全产业链各环节分享更多增值收益。

（四）多措并举，全力提高农业生产效益

解决好农业效益低问题是激发直过民族地区群众种好地和养好猪牛的最重要抓手。据此，一是要继续加大产业发展服务力度，做到项目实施前科学研判、项目实施中全程监管、项目建成后持续跟踪，构建产前、产中和产后三大环节的全领域服务体系。产前，各级农业服务部门，应引进和推广高效优质品种，替换生产低效且劣质品种，应结合市场供需情况，积极引导农民合理抉择种养品种类别，杜绝出现盲目跟风种养现象；产中，应加大技术指引，及时预防和治愈各种疾病灾害，减少农民灾害损失，保证农民稳收稳增；产后，应及时提供各种产品市场信息，确保种养产品卖得出卖得好价，切实让群众增产增收。二是要持续整合和筹措各种支农资金，继续实施良种补贴、农机具补贴和重大农业技术推广专项补贴，加大对种粮农民的资金补贴力度，调动广大直过民族地区群众种粮的积极性。三是要积极探索和实施土地代管方式，通过村集体代管和社会组织代管等形式，确实把外出务工或无老力的直过民族家庭的撂荒土地有人种、有人管，全力杜绝耕地撂荒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