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年，汉口的大火

孙建伟/文

1911 年10 月18 日到11 月27日，辛亥革命中规模最大、战况最惨烈的阳夏战役（也称汉口或汉阳保卫战，汉口古称夏口）爆发。在历时41 天的战役中，革命军虽以失败告终，但把清军主力死拖在湖北，为南方其他省脱离清廷宣布独立赢得了时间，形成了长江以南全为革命军控制，与清廷南北对峙的局面，对捍卫共和功勋卓著。

湖北军政府都督黎元洪下令坚决阻挡南下清军（此时的清军也就是清末新军北洋军），因此阳夏之战也是南北新军在战场上的真实较量。相对而言，北洋军队经过比较正规的军事训练和多次“秋操”演习，拥有德式和日式野山炮等装备。革命军则是由旧军队起义老兵和大量新招募的市民和学生新兵组成，缺乏正规军事训练，仓促上阵，战术素养远逊于北洋军。很多新招募的新兵连步枪都不会使用，支撑他们更多的是对共和的一腔热血和对清廷的唾弃。

开战之初，革命军正面向清军阵地发起冲击，但受制于山炮和榴弹的威力，完全不足以与清军海军舰炮抗衡，革命军的火力被打散。第二天，革命军再次调集三千余人攻击敌方阵地刘家庙。等到海军舰炮耗尽，革命军炮兵把清军步兵逼退。此时京汉铁路江岸机务段工人和铁路沿线棚户区贫苦市民自告奋勇参战，刘家庙被革命军攻占。接下来的几天，双方形成拉锯。10月26 日，到达孝感的北洋军以两万人马和机枪、野炮，在海军舰炮的协力之下夺回刘家庙。然而革命军在极度困难的条件下，竟然以第二协第四标谢元恺所率先锋部队凭借白刃战再次将其夺回。

28 日，黄兴从上海抵达武昌。一直苦撑待援的黎元洪如释重负，像个兴奋的孩子一样让人紧急制作了一面“黄兴到”的大旗在武汉三镇走街串巷，晓喻市民。黄兴亲自到前线勘察，认为革命军在军事上仍处于劣势，一旦北洋军主力再次集结，革命军仍无法控制局面，因此决定趁敌军暂时空虚，以攻为守。北洋军防御失措，革命军反攻，夺回了几处失守阵地，但也因后援不及而撤回。战况依然胶着。

10 月底袁世凯亲赴孝感。北洋军好像注射了强心剂，对革命军发起猛攻。革命军异常英勇，依托城市建筑拼死抵抗，把北洋军拖入巷战中，极大遏制了对方炮兵和机枪的威力。冯国璋电报请示袁世凯，袁世凯回答“速用火攻”。冯国璋接令立即在沿江商业街市和村落纵火，同时下令不准汉口保安会救火，一些救火者甚至被北洋军枪杀。大火燃烧三日不熄，汉口繁华的商埠民居化为一片焦土。此举引来中外一片声讨。一个外国记者写道，“欧洲人聚集在租界的屋顶，注视着这一切，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痛苦。好像一个人茫然地注视着一口煮沸的大锅，想象着耀眼大火的背面，成千上万的人与自己的家作悲哀的告别……”北洋第三镇协统卢永祥等联名致电清廷，要求惩办冯国璋。袁世凯下令暂停进攻。实际上，这场惊骇世人的汉口大火导致武汉三镇终日烟雾缭绕，也对北洋炮兵的视线造成了严重妨碍。

11 月上旬，全国十八省宣布光复。中旬，黄兴亲率部队反攻汉口城区，但在北洋军的炮兵、步兵和轻重武器夹击下遭遇重创。下旬，北洋军在龟山构筑炮兵阵地轰击武昌，湖北军政府大楼起火。黎元洪携带大印撤离。

阳夏之战一月有余，战况惨烈程度都超过了对阵双方的估计。北洋军装备精良，作战意志薄弱，但凭借炮兵火力之威仍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反观革命军方面，坚定的意志和信念在很大程度上弥补了军事素质的不足。然而，尽管一度拥有数百门火炮，但操控炮械的技术能力远不如北洋军，也没有专门的技术兵种，未能形成对步兵的有效支援。失败是必然的。

尽管如此，阳夏之战对革命党瓦解并发动北洋新军起义，毁灭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有着不可磨灭的历史功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