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二我差”概念,体认《背影》作者情思

2023-02-19 11:35冯燕萍
语文教学与研究(教研天地) 2023年12期
关键词:情思背影

冯燕萍

摘要:回忆性散文,是散文中的一类,本文以体认《背影》作者情思为例,利用回忆性散文“这一类”的“二我差”,对《背影》“这一篇”的特点进行解读。首先通过阅读文本,抓住表示时间的词,分清“二我”;接着,分析其中“二我差”的具体表现形式,聚焦二我矛盾,追本溯源,结合相关的时代背景和作者经历,以此来探究叙述者的叙述意图,体认作者的独特情思。

关键词:回忆性散文 二我差 情思

统编版初中阶段教材中一共有27篇散文入编,其中回忆性散文有12篇,分布在七年级上册4篇,下册4篇,八年级上册3篇,下册 1篇。占比较重。因此,对回忆性散文的文本解读,显得犹为重要。回忆性散文是散文中的一类:“是一种作者自述过往真实经历和真实感受的文体。”[1]它具有两大特点:“时间差”与“二我差”,我们可利用这两大特点,对文本进行解读。

“二我差”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赵毅衡在《二我差与叙述主体的分裂》中提出的,“二我”是作者本人,是作者人生之链的两节,即“叙述者我”和“人物我”。其实,在统编教材中,编者已渗透了“二我差”的概念。如《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课后“积累拓展”中的“大鲁迅”和“小鲁迅”其实是“二我差”的另一种话语形式。又如七年级下册《阿长与〈山海经〉》“思考探究”中的“成年的我”和“童年的我”两种叙述视角。由此可见,“二我差”对回忆性散文的解读有重要作用。朱自清的《背影》是一篇写人记事的回忆性散文,行文自然朴实,情感却动人真切。文中叙述了“我”自己回家奔丧后离开南京回北京大学时,父亲送“我”到火车站并贴心照料“我”,为“我”艰难蹒跚地爬上月台买橘子的事情,浓浓的父子亲情溢于言表。因此,“父子情深”是大部分人对《背影》的主题解读。本文将以《背影》一课为例,根据回忆性散文“这一类”与《背影》“这一篇”的特点,首先回到文本,通过阅读文本,抓住表示时间的词,分清“二我”;接着,分析其中“二我差”的具体表现形式(《背影》“这一篇”的具体表现为“二我”矛盾),聚焦“二我”矛盾,追本溯源,结合相关的时代背景和作者经历,以此来探究叙述者的叙述意图,体认作者的独特情思,探讨出更深的主题。

一、抓住表示时间的词,分清“二我”

首先,从回忆性散文“这一类”的“时间差”的特点入手,抓住表示时间的词,分清“二我”。“二我”,指回忆性散文中的两个叙述主体“我”,一个是当时的“我”,即事情发生时候“无意识”的我——“人物我”,一个是现在写作中“有意识”的我——“叙述者我”。从时间层面来讲,因为他们的阅历、身份、年龄有不同,现在和过去之间有明显的界限即“时间差”,“人物我”和“叙述者我”有着十分明显的区别,在解读时我们不能将其简单处理,忽视两个叙述主体“我”的事实,也不能混淆两个叙述主体“我”的话语。所以,我们必须利用文中表示时间的词,先分清“叙述者我”的话语权和“人物我”的话语权分清文中的“二我”。

如《背影》一文中作者首先用了“那年冬天”,来划分,前面的是写作时的“我”,“我与父亲不相见已二年余了,我最不能忘记的是他的背影”,是理解父亲,想念父亲的“我”,也就是“叙述者我”。这个词后面的是“人物我”,是回家奔丧的“我”;是到南京和朋友游逛都不愿与父亲多相处一天的“我”;是在父亲眼中,还是个孩子,被父亲犹豫再三,送到车站的“我”;是刚步入社会、自视聪明且不理解父亲的“我”;是望父买橘的“我”。但中间又用了“那时”和“现在”两个表示时间的词,插了两个“叙述者我”:“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结尾又用了“近几年来”这个时间词,跳回到“叙述者我”的角色,是理解父亲,得知父亲时日不多,悔恨当初的“我”。

分清了“二我”,然后在课堂上着重赏读父亲买橘子时的背影,一位沉默寡言但父爱如山的父亲便跃然纸上,“父子情深”这一主题,显而易见。但八年级的学生与作者之间存在时代、阅历、处境等诸多方面的差异,学生虽能感受到父亲对儿子深沉无言的爱,但是对于作者在感受“父爱”背后隐藏的自责愧疚,和对亲情与“反父权”“反传统”的时代思想潮流冲突的反思,可能会难以把握,产生个性化偏离,这就造成了对文章作者所独有的情思体认不到位。此时,我们便需要对二我的成长原因进行探究,聚焦“二我”矛盾,追本溯源,让学生准确而全面地体认到作者所独有的情思。

二、聚焦“二我”矛盾,追本溯源

阅读教学是教师、学生、文本之间的对话过程。“散文阅读教学实质上是建立学生的已有经验与‘这一篇散文中作者独特语文经验和人生经验的链接。”[2]刻画人物的回忆性散文,往往离不开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而这种情感又常常存在着前后反差极大甚至完全相反的情况。《背影》“这一篇”中的“二我”就存在一个非常明显的情感矛盾:“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人物我”的“厌烦”与“叙述者我”的“理解”。此处,我们可以确立一个突破口——矛盾点,重建理解《背影》的文化语境,即:走出《背影》,考虑《背影》独特的历史背景和作者自身丰富的人生经历。并由此进入到文本的深层解读中,挖掘出作者的创作意图,达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目的。

“人物我”为何会对父亲产生如此“厌烦”?对八年级学生来说,他们可能会把自己对父母的叛逆情感代进去,单纯地理解为对父亲啰嗦的反感,这样,在对作者的情思体认上就会出现偏差。此时,我们应追本溯源,从作者的经历与写作背景出发,走近作者,探究主题,体味作者的独特情思。

“那年冬天,祖母死了,父亲的差使也交卸了,正是祸不单行的日子。”

《背影》的开头,作者就用这一句话简单交代了故事发生的背景:但事情其实并非如此简单。“那年”正是1917年,“五四”运动前夕,朱自清正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摇篮的北京大学读书,“自由”“人权”是当时的主流,朱自清深受“反传统”“反父权”的感染,恰好家中的父亲又是专制的父权的代表,这就造成了他顺从长辈与张扬个性的冲突。此外,文中所说的“祸不单行”,当时的“人物我”看来,也是由于父亲私生活不检点造成的。据《朱自清年谱》所载,朱自清的父亲朱鸿钧当时是徐州榷运局长,在徐州纳了几房妾,老家潘姨太得知并到徐州大闹一场,为打发徐州的姨太,父亲花了许多钱,在此间被查出挪用公款,很快被革职查办。祖母因不堪承受如此变故与世长辞了。这对于年轻的朱自清来说,父亲形象的崩塌了,父子二人隔阂日益加深了。所以,此时缺少了人情世故的锻炼的“人物我”,认为父亲那套上下打点的方式毫无意义,“父亲和脚夫讲价格”时,“人物我”认为“說话不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嘱托茶房好好照应我”时“人物我”“心里暗笑他的迂”。“人物我”暗笑父亲言行守旧,迂腐、愚昧,实际上是“人物我”想要侧面反映出自己当时很聪明,是“人物我”顺从长辈与张扬个性的冲突的表现,是因为父子两人的隔阂的结果。也因这种深层的原因,本应是1917年已发生的“望父买橘”的背影,作者并没有马上成文,而是事隔8年才见此文。

写此文时,是1925年,朱自清已是28岁的清华大学的讲师。他反观父亲的种种,感受到了父亲对“我”的关心和照顾,理解了父亲虽是经历人情世故的中年人,在知道对茶房的嘱托作用不会太大的情况下,仍然想尽力一试,这才是真正可贵的,才更能展现父亲对“我”的爱。所以在成文时,这个成熟的“叙述者我”,在叙写“人物我”对父亲的“厌烦”时,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补上了两句:“我那时真是聪明过分,总觉他说话不大漂亮,非自己插嘴不可。”“唉!我现在想想,那时真是太聪明了!”这是因为“叙述者我”追悔莫及,是对“人物我”自作聪明的反讽,反讽有多迫切,多强烈,“叙述者我”就有多自责多愧疚。这不仅是作者对于父亲的理解,还有对当时的“我”的所作所为的忏悔,更是对于五四以来“反传统”“反父权”思潮的深刻反思。因此,在读到父亲言及“死亡”的信时,朱自清那双体认“父爱”的心眼终于被擦亮,过往的种种都已不值一提,他想向父亲忏悔,想与父亲和解,《背影》因此成文。

《背影》它不但记录了父子情深,它真实记录了作者当年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记录了一个儿子心路历程。“阅读散文,不仅仅是为了知道作者所写的人、事、景、物,而是通过这些人、事、景、物触摸写散文的那个人,触摸作者的心眼、心肠、心境、心灵、心怀,触摸作者的情思,体验作者对社会对人生的思考和感悟。”[3]要深刻体认《背影》这篇回忆性散文中作者的情思,我们可以利用回忆性散文“这一类”的“时间差”与“这一篇”“二我矛盾”的特点,先抓住表示时间的词,分清“二我”,然后聚焦二我矛盾,追本溯源,我们会发现,《背影》有着比“父子情深”更耐人寻味的东西,它让读者发现到了作者那双体认父爱的心眼,体认对父亲的理解、忏悔与和解,对五四以来“反传统”“反父权”思潮的深刻反思。这是《背影》超越“父子情深”这个主题的更大艺术感染力,也是我们要让学生体认的《背影》作者所独有的情思。

参考文献:

[1]董玲玲.基于“二我差”视角的回忆性散文教学研究——以《秋天的怀念》一课为例[J].教育参考,2021(3).

[2][3]王荣生.散文教学教什么[M].北京: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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