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物

2023-03-28 02:13李建秀
当代小说 2023年2期
关键词:楚辞校长

李建秀

直到楚辞被装进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里,摆在供桌中间,遗像也被白花围了起来,十三姨仍然觉得,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大年三十早上,人们在草河村的地头上发现了楚辞的车。麦地里的一口井边,一件羽绒服叠得板板正正的,上面用手机压着一摞遗书。

十三姨从城里赶回来时,麦地里已经围满了人,警车和救护车闪着红灯,看上去就像两只泣血的眼睛。十三姨觉得两条腿很沉,像是被什么东西捆绑住了,迈不动,但脚下却又很轻,仿佛踩在棉花上,身体摇摇晃晃的。她瘫坐在楚辞身边,喉咙发干,眼睛酸胀,后背上冒出一层厚厚的汗。她哆哆嗦嗦地掀开白布,愣怔了半天,终于发出了一道凄厉的哀嚎,惊起一群觅食的麻雀。

警察打断了十三姨的哀嚎,例行公事地给她录了口供:姓名、年龄、职业、家庭成员、家庭住址……警察问她出事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十三姨顿了一下,才把“没有”两个字从喉咙里吐出来。

即便楚辞有什么异常,十三姨也不知道。两口子结婚二十多年,已像陌生人一样,虽在同一个屋檐下住着,却谁也不搭理谁,连一起合租的室友都不如——室友之间至少还会礼节性地相互问候和寒暄一下。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好久好久没在一起睡觉了,好久好久没一起散过步了,好久好久没过生日、结婚纪念日以及各种节日了。十三姨只知道楚辞时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有时候她半夜起来上卫生间,看见书房的灯还依然亮着。可她什么也不会说,她能做的就是重新爬回到自己的床上,尽管很多时候,她根本无法继续入眠。

警察瞅了十三姨一眼,又问她楚辞有没有跟人结仇结怨。十三姨哽咽道,他就是一个老师……要啥没啥……

警察结束了问话,把一只袋子交给十三姨,告诉她这是死者的遗物。“遗物”两个字,让十三姨的眼里瞬间又蓄满了泪。可是,她没时间哭,还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开具死亡证明、联系殡仪馆、买墓地、准备寿衣……新年就在眼前等着,所有的事情都必须在新年到来之前完成,小城的风俗里,没有让死者在家过年的先例。楚辞的葬礼也因为即将到来的新年而变得仓促潦草。

灵堂搭起来时已是晌午。

照片上的楚辞看上去很年轻,戴着金丝眼镜,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眉眼间有股诗人的浪漫和忧郁。十三姨有种错觉,仿佛那个直僵僵躺在麦地里头,脸上身上都结了一层霜雪的楚辞在大铁炉里走了一遭,又回来了,重新变成了这个头发浓密、面带笑意的人。

十三姨还记得刚考上师范学院的那个秋天,她站在图书馆后面的小树林里,抱着书,凝视着楚辞。楚辞站在离她不远的一棵树下,正在投入地朗诵一首诗:

既然,春天给了我年轻的生命

我就用生命来回报春天的深情

既然,光明让我懂得了什么叫伤痛

我就用伤痛去追寻黑暗中的光明

只要还能飞

我就愿意,用这漫长的一生

为你赌这最后一次输赢

爱,或者死……

当时楚辞的语调听上去低沉而深情,似乎还有一种悲壮。他眼睛里的光像是火苗,在十三姨的心头点燃起一场熊熊烈火。她的心慌慌的,那股慌乱而热烈的激流催促她走上前去,问他那诗是不是他自己写的,叫什么题目。可是她犹豫了,她矮,胖,黑,除了眼睛看上去勉强还算秀气,浑身上下无一处亮点。

这首诗是你自己写的吗?题目叫什么?

另外一个女孩抢先了一步。那女孩高高瘦瘦,笑容很甜。

楚辞一脸惊喜,你也喜欢诗?这首诗叫《蛾》。

十三姨像被施了定身术,身上说不清是冷还是热,脑门上瞬间出了一层汗。她就那样呆呆地看着楚辞和那女孩愉快地交谈着,谈诗谈词,谈星星谈月亮,谈童年谈未来,一路谈到了毕业。

楚辞在相框里盯着他面前那空荡荡的灵堂。

女儿原本计划不回来的,打算响应国家就地过年的号召,留在广州。得知了这样的噩耗,正在往回赶,但即便乘坐最近的航班飞回来,到家也得七八个小时。楚辞的姐姐在家里照看着二老。老头子被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击垮了,血压高得人下不来床,还要安慰老婆子。楚辞的母亲三年前脑出血瘫在了床上,口不能言,腿不能动,但是脑子一点不糊涂,过小年那天还呜呜呀呀地比画:该放寒假了,儿子怎么还没回来?不管怎么忙,楚辞每周末都会回家一趟,给母亲擦脸擦手擦身子,喂水喂饭喂水果,照顾母亲大小便。老头告诉她说就是因为要放假了学校里的事才多,忙完这两天,儿子就回家過年了。没想到,楚辞在大年三十这天永远地停止了脚步。

至于其他人,十三姨没有按照风俗去报丧。这样的死亡,不明不白,里面有着太多的疑云,实在没有脸面告知别人,让人来奔丧,尤其还是在这风雪交加的除夕。

天空阴暗,风很冷,夹杂着雪粒子,从灵堂敞开的大门扑进来。十三姨的妹妹匆匆赶来,见了她,第一句话就问,他是不是有病?顿了一下才想起来解释道,她想知道楚辞是不是得了癌症或者抑郁症,要不然怎么会去寻死?

十三姨脸色灰白,她神情木然地把遗书递给了妹妹。厚厚的一摞,全是毛笔写的,簪花小楷,从头至尾没有一笔是潦草的,漂亮得像是字帖。

妹妹胡乱看了两眼,还是急眉赤眼地问,他到底为啥要去死?

三十多页纸的遗书,感恩了所有该感恩的人,对不起了所有要对不起的人,却半个字没提到我,这不等于跟全世界的人说是我逼死了他吗?十三姨说着,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妹妹揽着十三姨的肩膀,愤愤不平地说,他怎能这样?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呢,再怎么说,你也跟了他二十多年……

十三姨默默地暗恋了楚辞三年,三年里几乎没看过别的男生一眼。毕业那年的春天,楚辞和初恋分手了。初恋的父亲高升,举家迁往省城,自然不会同意女儿毕业之后留在小城,更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穷酸老师——虽然楚辞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要才华有才华,可家庭条件确实太差了。

那阵子楚辞很消沉,因为悲伤沮丧而变得更加忧郁,甚至有些潦倒。十三姨心疼他,不顾一切地陪在他身边,陪他聊天,开导他,安慰他。她知道自己各方面都不如他的初恋,但却无比珍惜上天给她的这次机会,对楚辞既温柔体贴又小心翼翼。她的温柔体贴和小心翼翼对沉浸在痛苦中的楚辞而言,无异于疗伤的良药。毕业时,十三姨放弃了留城的机会,跟着楚辞到了乡镇中学。一年后两人结了婚。

恋爱的激情退却之后,剩下的都是婚姻中的各种琐碎。当日子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面目出现时,便显得有些粗粝,时不时会在心里划出一道道细痕,但是十三姨却甘之如饴。

十三姨的称号就是那时候来的。不只因为她姓“石”,也不只因为她能干——她教一个班,那个班的英语成绩一定是全乡镇第一;她教两个班,那两个班的英语成绩一定是全乡镇的第一第二;有一年她教了三个班,那三个班的英语成绩是全乡镇的第一二三……大家叫她“十三姨”,还因为她对楚辞的好简直有些过分,简直不像一个妻子对丈夫的:吃鱼帮他挑刺,吃虾帮他剥皮,连吃橘子都要一瓣一瓣地把橘络撕掉才递到他手里;洗脚水打好了还要伸手试试温度;自己穿着打扮马虎随便得不像个女人,却把楚辞打扮得一丝不苟;在学校里那么风风火火争强好胜的一个人,在楚辞面前却水一样温柔体贴可人。

有了女儿之后也一样,即便忙得再焦头烂额,十三姨也依然舍不得使唤楚辞去做什么,宁愿自己一个人忙家务忙到三更半夜,忙到楚辞鼾声如雷。

可能意识到指责一个刚刚去世的人不太厚道,妹妹柔声安慰起了十三姨,说,这个家里里外外,文的武的,粗的细的,咸的淡的,全是你一个人,连换灯泡换马桶盖通下水道装修房子这些该男人干的活他都没伸过手,回到家就知道往床上一躺,啥事都不管……这么“二世祖”的日子他都过够了,是他自己身在福中不知福……

十三姨苦笑了一下,心想,也许楚辞压根儿就没觉得那是一种福。

师范毕业十年后,同学们组织了一次聚会,十三姨和楚辞见到了特意从省城赶回来的初恋。初恋直发披肩,画着精致的淡妆,那股窈窕动人的劲头丝毫不减当年。看着对方,十三姨恨不得马上扯掉自己脖子上那俗气不堪的金项链,剪掉额头上那又土又俗的齐刘海,脱掉她那咬了咬牙才从商场买的暗红色套装。

一个班的同学们,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穷酸老师,境况相差无几。十三姨正在省吃俭用攒钱准备给楚辞买辆摩托车,而初恋却是开着桑塔纳回来的。大家对她几乎是一拥而上,赞叹羡慕嫉妒都化作一只只酒杯举到初恋面前。初恋来者不拒,脸上泛着红晕,说,当初我也诚心诚意邀请过人家一起去省城创业的,可人家瞧不上,不领情啊。初恋借着酒劲,使劲盯着楚辞,笑得颇有风情。十三姨的心突突地跳个不停。

那天晚上,十三姨几乎一口没吃,楚辞却喝得烂醉,回到家就吐了。十三姨心里惴惴不安,怕楚辞询问她当年的事情。初恋跟楚辞分手后给他写过一封信,告诉他自己已做通父母的工作,父母同意他们继续来往,并许诺毕业后会给两人一起在省城安排工作,她约楚辞晚上在图书馆后面的小树林见面。信被十三姨撕了。那天晚上,她硬拉着他去了学校门口的小饭馆,两人喝光了一箱啤酒。

十三姨忐忑了好多天,可楚辞压根儿没有再提起跟那次聚会有关的任何事情。就在十三姨暗自庆幸,以为这件事终于可以翻篇了的时候,她在废纸篓里发现了楚辞写的诗:

是你错乘了这班车

还是我误记了你的归期

亲爱的

你整整迟到了十年

飘摇的岁月里

前世的承诺

转瞬间失落了你我……

仿佛一枚点燃的爆竹冷不丁地扔进了胸膛,骤然炸开……十三姨的心里咕嘟咕嘟冒着血,疼得不敢喘气。十多年了,她当菩萨当佛爷一样供着他,即便是一块寒铁也该被她焐热了,可那寒铁非但没被焐热,反而变成了一把利剑,直往她心窝子里扎。

十三姨把那张皱巴巴的纸扔在了楚辞脸上,尖声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楚辞说,什么意思也没有,就是随便写着玩儿的。楚辞的解释根本无法平息十三姨的愤怒和委屈,她开始哭,一边哭一边骂,越骂越委屈,越委屈越骂。

两个人旷日持久的争吵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从前那个百依百顺的十三姨突然变成了怨妇、泼妇。可无论她怎么闹,楚辞都不吭声。为了刺激楚辞,十三姨骂得十分难听,可楚辞就是一声不吭。他每天很晚才回家,回到家也是一头扎进自己的书房,练字,读书,自己跟自己下棋。

有人来吊唁,是锦华中学的吴副校长带着学校的几个中层领导。

吴校长敬了香,烧了纸,鞠了躬,然后握着十三姨的手,语气真诚地说,师姐千万要节哀。吴校长也是师范学院毕业的,比十三姨和楚辞他们低几届。原本大家都以为吴副校长直升一把手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没想到楚辞突然空降……

十三姨连忙还礼。

吴校长说楚校长是个好校长,他爱岗敬业,勤奋努力,但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这么要强……

临近年关,局里对教育系统的干部进行了一次民主测评,楚辞的满意度才只有70%,根本不达标。十三姨为此颇感不平。楚辞起早贪黑,天天听推门课,天天研究教学工作,天天课间巡视校园,竟然有那么多人给了他差评。局里开会,要求他当着全市校长的面做出解释,他的脸往哪里放?十三姨知道这件事打击了楚辞,可也不至于……

十三姨忍住泪,尽量保持着语调的平静,说,他那不叫要强,他那叫没良心,但凡他还有一点良心,就不会丢下爹娘和老婆孩子不管……

吴校长一脸悲痛地说,楚校长是个完美的理想主义者,他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其实,我们锦华中学的督导量化成绩也不是楚校长来了之后才垫底的,不是他的错……也许他觉得自己的理想破灭了……

十三姨没说话,低头擦泪。

锦华中學是市直属大校,教职员工都不是一般来头,连图书室的管理员和门卫大叔,都有可能是谁谁的亲戚。哪个校长上任之后不是先把学校教职工的人际关系捋一遍再去烧那三把火?可楚辞却不。

上任第一天,他在校园里转悠了一圈,回来就要求把通往篮球场的那条甬路尽头的竹子挪了,他嫌那丛竹子太突兀,不符合审美构图。又从花园里移了一丛芍药过去,让甬路的景色看上去高低错落有致,不单调。结果,竹子还没挖完,老师们的议论就开始沸腾了起来:刚一上任,屁股还没坐热呢,就着急忙慌搞工程搞建设了?这个楚校长,看上去文质彬彬的,不食人间烟火似的,实则精明得很啊。很快,大家就把楚辞的底细扒个底朝天:楚辞当年之所以被启用,是因为每天去山上拉泉水的时候,顺便给隔墙的校长也带一桶,雷打不动,风雨无阻,因此才入了校长的眼……

楚辞的第一把火就把自己烧了个灰头土脸。

“竹子风波”还没平息,楚辞又遇到了麻烦。事情的起因是学校里有个女老师被投诉了,因为穿着问题。女老师毫不客气地怼那个投诉她的家长,说穿八千块一双的鞋子还是穿八块钱一双的鞋子,是她的自由,任何人都无权干涉。可家长也很理直气壮,认为老师穿八千块钱的限量版鞋子会让学生滋生攀比心,不利于孩子身心成长。楚辞考虑了半天,说既然家长投诉了,他必须要给出一个让对方满意的答复。后来他决定扣掉那个女老师本学期的绩效工资。女老师听到这个处理决定,愣了半天,一声没吭地掏出手机,马上打了市长热线,实名投诉楚辞滥用职权。

老师们都说楚辞就是个二傻子,这个家长可是全校有名的投诉专业户:老师布置的作业多了少了,孩子上了初中不爱笑,历史老师不带领学生学《弟子规》,社团活动不开设瑜伽课……她都要想方设法去投诉。对于这样的投诉,校长应该和稀泥,两边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对;再说了,那个女老师本就是富家千金,从小就没穿过便宜货,穿双八千块钱的鞋子怎么就不可以了?

吴校长一行依次劝慰过十三姨要节哀,便离去了。

灵堂里又冷清了下来,镇上前来帮忙的几个年轻人在角落里各自玩着手机。

十三姨摸出了楚辞的手机。

手机已经被警察技术解锁了,妹妹说,你不看看我姐夫手机里的钱啊账啊什么的?

手机里何止有钱有账,手机里有楚辞全部的生活:吃的喝的玩的用的,群聊私聊朋友圈,到哪里加过油,在哪里订过餐、开过房,高铁动车飞机,旅游开会出差……十三姨知道,只要自己划开屏幕,就能清楚地知道楚辞所有的秘密,那是一个鲜活的、真实的楚辞,而不是一个为了面子连婚都不肯离的可怜人。

可是,知道了又如何呢?十三姨长叹一声,把手机收了起来。她望着灵堂外面,天阴沉沉的,雪下得又急又乱,地上已经白了。十三姨突然想起了刚考上师范的那个寒假。除夕那天,下着大雪,她步行了十里路赶到了楚辞所在的镇子上。她站在楚辞家的胡同口,一边搓着冻僵的手一边伸长脖子等,期待着楚辞能从家里出来,她可以假装与他偶遇,然后一脸惊喜地跑过去,跟他说几句话。即使什么也不说,能看他一眼也好。可是楚辞没有出现。十三姨一直等到天色暗下来才心有不甘地走了,迎风冒雪赶到家的时候,大年夜的鞭炮声已是此起彼伏。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过来小声提醒她说,到三点灵堂就要关门,他们要下班了。

十三姨抱着骨灰盒和遗照走出了灵堂。

殡仪馆门口,有一个女孩正在那里徘徊。十三姨无意中扫了她一眼,心里一跳。女孩看上去很年轻,直发披肩,穿着白色的羽绒服,围着红色的围巾。看她的眉眼,像极了初恋。

十三姨走过去,试探着问,你是来送老楚的吧?

女孩看了看十三姨怀里抱着的骨灰盒和遗照,点了点头。

十三姨说,感谢你能来送老楚最后一程,不过,我想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消息的?

女孩的头垂得更低了,不说话。这时十三姨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说,你是雪儿?秦雪儿?

女孩抬起头,有些慌乱和意外,但最终还是再次点了点头。十三姨感觉心里有个地方很尖锐地疼了一下。漫天飞舞的雪花好像变成了无数的纸片,每张纸上都写着“雪”,隶书,楷书,行书,草书,各种版本的“雪”,一笔一画无比认真。那是十三姨在书房里发现的。不仅如此,她还在楚辞的电脑里发现了两百多首诗,都是写给“雪儿”的:

今夜

你是否突然良心发现

忆起了

这一段前世无果而终的情缘

在我心如死灰的时候

在这个滴水成冰的夜晚

将这一枝沉睡千年的玫瑰

倏然灿烂

灿烂在我寂寥的心田……

十三姨凄涼一笑,转身走了。

从墓地回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雪下得也更急更大了。不时有烟花蹿上夜空,鞭炮声一阵接一阵。路上几乎没什么车辆,十三姨车却开得很慢。她不知道该去哪里。路过水库时,她把车停在了桥上,然后下了车。她站在桥的栏杆前,风夹着雪扑打着她的脸。楚辞的手机在手里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她扫了一眼屏幕,几乎全是拜年的信息。她划开了屏幕,关机,然后用尽全部力气,将手机扔了出去。

遥远的咕咚一声响过之后,她的两行泪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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