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雇教练的文字游戏

黄舸

足球教练在职业生涯某个时刻，很可能遇到这样的选择：究竟愿意被解雇，还是与雇主协商后离任？事实上，俱乐部更倾向于使用相对委婉的措辞。例如，热刺在宣布孔蒂离任的公告中就表示：“经双方协商一致，主教练安东尼奥·孔蒂已经离开俱乐部。”但更早些时候，热刺宣布女队主教练雷巴恩·斯金纳下课时的语气，就没那么客气了，“俱乐部决定解除她的职务”。

教练与俱乐部协商一致后离任与被解雇，究竟有什么区别？爱丁堡商学院的国际体育管理学副教授斯蒂芬·莫罗指出，两种说法有时意思一样，有时又略有不同，“如果教练和俱乐部达成一致，这意味着经过谈判，双方都认为是结束合作关系的时候了。还有另一种情况：俱乐部单方面决定与教练解约，但‘协商一致’的说法听起来更好。毕竟，任何俱乐部都不想给人们留下总是解雇教练的负面印象。”

巴里·内维尔是一名拥有25年以上从业经验的足坛经纪人，阿兰·帕杜、菲尔·帕金森和克里斯·鲍威尔等教练都曾经是他的客户。谈到教练与俱乐部的分手方式，内维尔指出：“如果教练对现状感到不满，通常会明确告诉俱乐部，并提议就此结束合作关系。但教练不会主动辞职，因为那将导致他失去报酬。”

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教练和俱乐部代表往往会坐下来谈，协商一笔双方都同意的赔偿金。在任何教练的合同中，解约条款都是最重要的部分。

2012年，帕杜带领纽卡斯尔取得英超第5名的好成绩，内维尔协助他拿下了一份长达8年的续约合同。短短两年后，帕杜与纽卡斯尔分道扬镳，转而执教水晶宫。纽卡斯尔老板迈克·阿什利同意与帕杜续约8年，很多人觉得他疯了，但由于水晶宫同意向纽卡斯尔支付一笔赔偿金，这位亿万富翁其实并没有吃亏。

莫罗补充说：“俱乐部决定以哪种方式与教练结束合作关系，教练合同中的解约条款以及合同还剩下多长时间，都是他们考虑的关键因素。”在合同中，许多年轻、资历尚浅的教练不得不接受只有3个月工资的补偿，不过，经验丰富的教练可能要求俱乐部提供相当于一年工资的解约金。

基思·怀尼斯曾经在阿伯丁、埃弗顿和阿斯顿维拉俱乐部担任CEO，他跟很多教练商谈过合同条款。怀尼斯说：“一旦俱乐部决定让教练离任，他们要么向教练支付合同条款中规定的全部解约金，要么试着与教练谈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数字。如果协商一致几个字在俱乐部公告中出现，那就说明双方已经谈妥了。”

按照怀尼斯的说法，足球界的“婚前协议”不像某些人想象得那么复杂，“这取决于教练的水平。如果一家英乙俱乐部试图招募教练，那么完全可以在解约条款上持强硬立场，坚持只提供相当于几个月工资的解约金。但英超俱乐部的情况完全不同：为了吸引名帅，他们有时不得不接受对方提出的所有条件，甚至包括不含解约条款的两到三年合同。”

莫罗指出，教练必须适应随时可能被解约的生活，这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他说：“一旦球队战绩持续下滑，俱乐部高管必须做些什么，他们能做出最容易的事就是换教练，无论这是否公平。这是一种制度化的行为，教练们最好学会适应，因为谁都无法幸免。”

丹·查普曼是诺维奇一家律师事务所体育和就业团队的负责人，他花了很多时间在足球俱乐部和教练之间牵线搭桥，后来又帮助双方分开。在查普曼看来，教练被俱乐部解雇，与双方协商一致后的离职确实有着不同的含义。

查普曼说：“如果董事会决定换帅，通常会要求俱乐部秘书或人力资源部门检查合同情况。例如，合同还剩下多长时间，解约需要哪些补偿？接下来，俱乐部会决定是否与教练进行一次友好的商谈，确定一个双方都满意的赔偿数额。不过，俱乐部有时也会让球迷知道他们解雇了教练，以此来表明他们听从了来自球迷的建议。

“在双方的商谈中，俱乐部可能会告诉教练：‘您得离开了，这是我们为您提供的解约金，以及打算向公众说的话。’某些时候，俱乐部提出的赔偿金报价甚至超过了教练合同期内剩余时间的薪资，因为俱乐部想让教练迅速而安静地离开。又或者，教练与部分重要球员关系密切，俱乐部希望球队士气不会受到换帅的影响。

“有时还会出现这种情况：教练同意离职后继续从前雇主那里领薪，直到找到新工作。在極少数极端情况下，如果双方无法就赔偿金达成一致，或者新教练即将上任，那么俱乐部就不得不一边解雇教练，一边又按合同规定的数额支付工资。”

另一个有趣的问题是既然足球行业的竞争如此激烈，俱乐部为什么不将教练的业绩考核指标写进合同？莫罗说：“这听上去似乎合乎逻辑，但没有任何一位足球教练同意这么做。教练们非常清楚，足球比赛的变数太多，很多事情是他们无法控制的。俱乐部雇佣一位教练时，肯定希望教练能带领球队实现某些目标，比如升级、保级，或者获得欧冠资格，但不可能把这些写进一份有法律效力的文件。”

内维尔说得更直白：“俱乐部甚至不会提这件事——他们知道没人会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