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创新体系下美国研究型大学竞争力发展政策探析
——基于美国创新政策报告的分析

2023-05-16 23:54李雪飞
关键词:研究型竞争力基础

李雪飞

(南京航空航天大学 高等教育研究所,江苏 南京 210016)

大学竞争力问题不仅影响着大学的声誉,而且与大学的生存和发展息息相关。自20 世纪60 年代以来,美国研究型大学就开始探索通过战略规划来推动自身竞争力发展,而从新时期的发展看,大学竞争力提升已不仅仅是大学自身的问题,更是包括政府、企业、大学等相关机构在内的多主体关注并共同参与的问题。当前,国家创新体系下的大学竞争力发展新趋向开始在美国研究型大学中得以显现。

一、 美国研究型大学竞争力发展政策出台的背景

1. 对其他国家大学赶超的危机感

20 世纪中期以来,美国逐渐建立起了强大的一流大学体系。在世界大学的排行榜上,美国研究型大学一直名列榜首,但美国研究型大学却时时以一种危机感来鞭策自己前行:“长期以来,我们一直遥遥领先于我们的竞争对手,以至于我们开始把美国中学后教育的优势看成是当然之事”[1]。但随着一些国家加大对一流大学建设的力度以及一批卓越大学的崛起,让一直以来以竞争性文化为特征的美国大学及相关管理部门更具加速发展的紧迫感,“现在不是躺在过去成功的基础上休息的时候……因为与我们竞争的国家正在复制我们成功的模式来挑战我们的领导力,……如果这种趋势继续下去,其他国家将很快超越美国成为全球创新的领导者”[2]。在美国各类政策报告中,一直在强调中国、韩国、印度等国大学的发展与超越对美国一流大学地位的冲击。

2. 对政府减少大学资助的忧虑

美国研究型大学竞争力发展政策出台的另一原因是在创新时代大学急需更多资金投入的时候,美国政府给予大学的投入却没有随之增长。“几十年来,美国一直是全球科学和创新的领导者。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这种领导,……我们的持续领导,以及解决这些挑战的办法,需要一个新时代的联邦研究投资。”[3]特别是在面对其他国家快速加大对于研发投入的情况下,更让美国研究型大学在对比中产生发展的紧迫感。“在其他国家大幅增加研发投资占GDP 的比例时,美国的投资率却停滞不前。”[3]在美国研究型大学和相关的创新主体看来,如果不对科学研究投资作出新的承诺,就有可能给美国造成不断加深的创新赤字,使其丧失在全球竞争中的领导力,削弱支持美国经济发展和维护美国国家安全的能力。

3. 对多极合作发展模式的认可

在对美国研究型大学竞争力的设计中,以美国大学联合会(AAU)为首的机构确立了把大学的竞争力与国家的创新、竞争力结合在一起的思路,在遵循20 世纪40 年代美国建立起的联邦政府支持大学开展基础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强调加强大学与企业、州政府合作,在新构建的创新和研发战略框架中,把以前由美国联邦政府资助科研的大学—政府两极合作模式发展成为大学—联邦政府—州政府—企业与商业的多极合作模式,通过建立一个研究与经济密切结合的多方参与利益共同体,让美国研究型大学在国家创新体系中发挥更好的作用,也让美国研究型大学的竞争力进一步得以提升。如在2017 年11 月美国大学联合会等机构主办的首届大学创新和创业展中,就专门介绍了大学附属的初创企业,强调联邦政府资助大学研究的重要性,展示大学领导的企业对创新经济的贡献,推动大学文化的转变。

二、 政策报告对美国研究型大学竞争力发展的构想

与以往大学单独探索自己的竞争力不同,新战略联盟框架下的大学竞争力发展方向是一个多主体参与的集合创新体。大学的竞争力被置于实现美国的创新力和竞争力之中,其发展方向也成为多方共同推动的结果。如美国总统科学和技术顾问委员会出台的《美国研究和开发投入之评估:研究发现和行动建设》报告、美国白宫发布的《新一轮美国创新》报告、美国教育部发布的《回应变革世界的挑战:为了21 世纪而加强教育》报告、美国企业圆桌会议发布的《激活美国人的潜力:为了创新计划的教育》、美国企业—高等教育论坛发布的《美国在世界中的作用:美国企业和高等教育面临之挑战》报告等。在这些报告中,美国政府、企业与研究型大学达成了以下的政策共识:为了保持美国的竞争力,最重要的是必须进行合作创新,也要明确研究型大学作为创新重要主体的作用。美国国家研究委员会认为,“对于任何一个经济体来说,对任何一个社会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不断创新……而最终导致就业和美国更大繁荣的新思想、创新和未来的创造力都将来自于我们的研究型大学”。[4]因为在这些管理机构看来,当美国追求经济增长和其他国家目标时,研究型大学已经成为一项重要的国家资产,甚至可能是最强大的国家资产。

因而,在美国研究型大学的规划蓝图中,大学的发展与国家的创新计划紧密联系在一起,大学的竞争力发展与国家创新发展步调一致。大学所产生的思想和创新成为美国竞争力发展不可缺少的源泉,因为美国创新生态系统是建立在这样的理念基础之上的:把一个个创新想法转变成一个个繁荣的产业。“国家的财富来自研究,然后是创新,这就是把研究引入市场的过程。”[5]通过创新达至一流水平成为美国研究型大学发展的战略选择,在这种思想的引导下,美国研究型大学相关机构对大学应该如何在国家竞争力和创新体系中发挥作用进行了以下构想。

1. 美国未来高等教育委员会的诊断:关注STEM 等关键战略领域的领导力

在美国对其全球竞争力广泛讨论之际,2005 年9 月,美国成立了由大学、企业界代表组成的高等教育未来委员会,对美国高等教育的领导力进行检视。在经过近一年的调研论证后,于2006 年出台了《领导力的检视——规划美国高等教育的未来》的报告。

报告出台的宗旨是回应在教育对于美国的共同繁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重要之际,大学应该如何规划自身让其更好地服务于国家竞争力发展。委员会对高等教育的明确期望就是“我们希望拥有一个世界一流的高等教育体系,它创造新知识,促进经济繁荣并提高全球竞争力,提升我们国民的能力。”[1]

报告指出美国高等教育虽然处于世界领先地位,但竞争激烈的全球环境和快速变革的时代都对大学教育提出了新要求,因而大学仍要有危机感。通过重新规划和改革来迎接新时代的挑战,委员会专门提出了六条改革建议,并特别呼吁大学应该关注在关键战略领域——科学、技术、工程领域的领导力,吸引最优秀的人才来美国大学,保证美国在科学技术创新中的领导地位。

2. 美国国家研究委员会的构想:建立多主体的创新合作伙伴关系

在美国创新与竞争力发展需求的推动下,2012年,美国国家研究委员会出台了《研究型大学与未来美国》的报告,指出在过去半个世纪里,美国研究型大学的研究和研究生项目一直对美国的繁荣、健康和安全做出了重要贡献。但当前美国已进入一个由知识和创新推动经济、社会和政治发展的变革新时代。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尤其是在科学和工程领域的人才所拥有的知识和创新、创业技能将成为美国未来的关键。该委员会在对美国国家研究型大学进行评估后,特别强调了大学作为国家创新资源的不可替代地位,并分析了它正面临的挑战,“我们可以毫无保留地说,我们的研究型大学,今天仍是世界上最好的和我们国家的一个重要资源,然而,今天这些大学面临着不仅失去其全球领导地位的风险,同时也由于公众支持的严峻趋势而面临严重侵蚀其质量的危险。而要扭转这种趋势,就必须加强大学、联邦政府、州政府以及企业的合作”[4]。

该委员会指出,美国必须重新发展长期存在于国家研究型大学、联邦政府、州政府、商业和工业领域之间的独特伙伴关系。因为“大衰退”和全球化时代的到来清楚地表明,必须要制订一个有效的国家战略来维持美国研究型大学世界一流的地位,“强化研究型大学与联邦政府、州政府的伙伴关系,并把这种合作关系扩展到包括对企业在内的更大的作用。确保研究型大学在全球知识经济中的活力”[4]。这就要求与知识创新有关的每一个合作伙伴都对这种合作关系做出承诺,以保证国家在知识密集型世界中的领导力,其中对于研究型大学需要做出的承诺是,“与政府和企业的合作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再次成为世界上最优秀的人才希望工作、思考、受教育和创造新思想的地方”[4]。

秉承该原则,该委员会提出了10 条建议:①包括联邦政府支持大学的研发和研究生教育;②为公立研究型大学提供更大的自主权,使他们能够对新机会做出快速的反应;③将高等教育的国家拨款恢复到允许研究型大学以世界一流大学标准运行的水准;④加强企业在研究伙伴关系中的作用;⑤提高大学的成本效益和生产力;⑥创建一个“战略性投资计划”以资助研究型大学的创新计划;⑦减少或取消那些阻碍研究创新的规章制度;⑧提高研究生完成课程计划的能力,吸引有才能的学生;⑨保证所有美国人在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领域获得发展;⑩确保美国继续从国际学生和学者的参与研究中获益。[4]

3. 美国人文与科学院的诠释:支持基础研究

美国人文与科学院作为国家最悠久的学习型团体和独立的政策研究机构,一直负责召集来自学术、商业和政府部门的领导检查美国在全球社会面临的关键问题。2014 年9 月16 日,美国人文与科学院发布了《重建基础:研究在保持美国梦的重要角色》报告。

报告提出,美国过去半个世纪里经济发展的驱动因素都主要源于基础性研究科学和技术的改进。针对美国当前面临的挑战与竞争,美国必须重视大学开展的基础研究,出台更好的政策来推动未来的探索。面对大学研究能力的新挑战,大学必须在政府的支持下重塑其竞争力,“在这个新知识日益广泛,低成本劳动力已饱和的时代,……迫切需要一个全面协调的联邦政府努力来支持美国在这些领域的竞争力和卓越地位”[2]。为了解决美国科学研究中存在的问题,美国人文与科学院提出未来发展主要集中在三个目标上:一是通过可持续的联邦投入维持美国在科学和工程研究方面,特别是在基础研究上的领导地位;二是确保美国人民从联邦投资研究中获得最大的利益;三是通过建立一个更强有力的联邦政府—大学—工业研究伙伴关系来重新树立美国作为创新领袖的地位,通过加强技术转移释放美国创新的全部潜力。

此外,在保持美国梦的过程中,联邦政府、大学和企业应构成一个紧密的创新体系。其中联邦政府是基础研究的支持者,是新知识生产的促进者;大学是基础研究的主要参与者,是新知识生产者;企业是创新的关键引擎,是知识应用研究的主力军。这一创新过程形成了一个高度互联的网络,也是美国快速实现科技进步必不可少的创新体系。报告建议,建立一个更加稳固的21 世纪研究伙伴关系来实现长期的目标,通过可持续的联邦资金支持基础研究,确保美国的竞争力。

4. 美国商务部的倡导:推动创新创业

美国商务部是一个专注于培育创新,发展美国先进制造业的机构。2015 年11 月5 日,美国商务部发布了《创新和创业大学:聚焦高等教育、创新和创业》报告。该报告的出台与美国国家创新与创业咨询委员会的推动息息相关,该委员会成员由美国顶尖企业家、投资者和大学领导组成。2010 年4 月,140 多名来自美国顶尖大学的领导人通过国家创新和创业咨询委员会向商务部部长提交了一封信,他们承诺与工业界、私人基金会、投资者以及地方、州和联邦政府更密切地合作,以加强促进创新、创业和研究成果商业化的努力。[7]商务部报告集中阐释了美国大学如何支持创新和创业来加强区域经济,创造就业机会,以保持美国竞争力。

报告为大学、学院、政府、慈善机构和商业领域共同合作,推动以大学为基础的创新和创业提供了一个框架,并倡导创新创业型大学这种新型的大学模式。美国商务部希望大学大力发展创新和创业精神,并把自身看作是美国政府、研究机构和美国商务部强有力的合作伙伴,通过制订共同的行动计划,培养以大学为重要主体的创新和创业精神。报告改变了大学“象牙塔”的形象,弘扬了大学的创新创业文化,强调了大学培育创新和创业精神来支持美国创新以及经济的发展。

三、 大学如何融入创新系统:美国研究型大学在创新系统中的定位

麦肯锡全球研究所的创业报告显示,在促进创新和创业蓬勃发展的平台中,大学的推动作用和参与程度都在不断加大。美国的大学是区域经济发展战略的核心,因为它们是主要的创新源泉,大学不仅提供了当地的人才基础和劳动力,还能将各方参与者联合起来实现共同目标。为了加强大学在创新系统中的重要作用,推动大学如何与各创新要素结合也成为美国研究型大学竞争力发展的重点。

1. 融入各类创新组织

通过组织保障推动大学融入国家创新体系成为美国在创新生态系统建设中的重要行动。美国成立了一系列相关的组织和委员会来推动创新工作,包括创新势在必行工作组、美国创新工作队、美国竞争力委员会等。其中美国创新势在必行工作组(The Innovation Imperative Working Group)包括美国艺术与科学学院、美国科学促进协会、美国大学联合会、公共与赠地大学协会、国家科学基金联盟、竞争力委员会、能源科学联盟、医学研究联盟等。美国创新特别工作组(The Task Force on American Innovation)是一个由企业、贸易团体、科学和工程学会以及大学共同组成的联合体,它支持联邦资助的科学研究,以推动美国经济、安全和生活质量发展。美国竞争力委员会是一个著名的民间智囊团,它的会员主要是美国一些著名的企业和大学,如IBM、通用汽车、斯坦福大学、哥伦比亚大学、麻省理工学院等,这个机构主要研究增强美国竞争力的政策。在各种类型的创新组织中,都把大学作为一个重要的成员,实现大学与企业、各类科学学会团体的密切联系与合作,汇集力量共同进行创新突破。

2. 融入创新创业活动

美国国家研究委员会在其《迎接挑战:美国应对全球经济的创新政策》报告中提出,要强调大学与市场联系的重要性,以更好地促进基于大学的创新创业。报告提出通过四个策略来支持大学与市场的联系,包括:①为大学的创新和创业基金建立配套资金;②创造并支持校内或依附于大学的孵化器,以帮助新创公司在不脱离与地方创新联系的基础上不断发展;③建立资助机制,以支持商业化,跨越“死亡之谷”;④帮助大学和学院相互学习,让它们持续关注创新创业最好的实践做法、新趋势和新思想。[6]把大学作为创新的源头,消弭大学在创新路上的各种障碍,推动大学直接从事创新创业活动以让大学真正从市场和实践需求出发去进行创新。

3. 融入整体性创新生态系统

对于国家创新体系下的大学竞争力发展政策与之前以基础研究能力、人才培养等作为竞争力的大学发展路径是何种关系这一问题,美国的观点是“今天的全球竞争力和经济繁荣依赖于强有力的、稳定的研究支持,这些研究将创意转化为产品,将学生培养成受过教育的毕业生”[7]。由此可见,国家创新体系下的大学竞争力仍然是以大学的基础研究能力为根本的,但已不局限于基础研究,而是需要从满足全球竞争力和经济繁荣的需求出发,将研究向产品延伸,把人才培养成创新的新兴力量。因此,美国努力构建的是一个融合“联邦政府—州政府—大学—企业—商业”在内的多极创新生态系统,其中大学的创新与竞争力发展不再是孤立的,而是置于整个美国创新生态系统的中心。具体而言,当前美国创新生态系统的组成包括:科学和技术人才;世界上最好的研究型大学;风险资本企业;让小企业有机会成功、大企业保持持续繁荣的经济、政治和社会环境;在有较高探索潜力的领域由政府资助的基础研究。而这一创新生态系统的核心推动力之一是国家的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能力。从美国创新生态系统的战略布局看,大学的发展和定位已不仅仅是自身的事情,还应该注重适应新的经济、政治和社会环境,关注与各个创新要素有机耦合,学会与企业等风险资本产业合作,以基础研究和培养高水平科学技术人才服务国家创新和竞争力发展。在当前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能力成为创新能力的重要构成时,大学应把自身的重点之一放在大力培养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能力的人才上(如图1 所示)。

图1 美国国家创新生态系统

三、 关闭创新的鸿沟:美国研究型大学竞争力发展的实践路径

融入国家创新生态系统中的美国研究型大学在竞争力的发展政策选择上充分体现了研究型大学对于国家创新和竞争力的作用,以及在“确保美国在创新和战略技术上的领导力”“加强美国的天才基础”两大重点上发挥作用的战略地位。其实践重点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 把基础科研能力的发展作为创新根本动力

虽然创新需要与市场和应用密切相关,但美国研究型大学及相关的创新组织却把基础科研作为创新的不竭动力。这来源于美国对其自身崛起历史的深刻认识,美国认为其一流大学的崛起与联邦政府对基础科研的支持是密不可分的。1945 年美国科学政策之父布什的《科学——无尽的前沿》报告提出必须加强学院、大学的研究中心地位,就是看到了学院、大学、研究所能够扩展知识前沿的价值。

从美国基础研究中各部门的表现看,大学无疑是基础研究中最大的构成者,自20 世纪90 年代以来,大学完成了50%—60%的美国基础研究。美国的政策文献多次强调大学对国家经济和竞争力的贡献,提出如果美国不迅速采取行动支持其科学事业发展,就会丧失其作为创新引擎的优势,而这种创新能够为美国带来新的发现并刺激就业增长。[2]MIT 评估创新缺陷委员会在《推迟的未来:为什么对基础研究的投资减少会威胁到美国的创新赤字》报告中,专门例举了由于过去几十年国际竞争压力和金融部门的短视导致美国企业远离对研发的长期投资,基本上取消了企业赞助的基础研究,不倚重学术发现,从而导致“没有足够的投资投入到大学的基础科学和工程领域,这个国家将不再产生使下一代……得以可能的基础知识。”[8]把国家竞争力建立在大学高水平的基本研究之上已成为美国创新政策的重要导向,正如竞争力委员会成员、密歇根大学校长(University of Michigan,ANN Arbor)迈克·斯凯里塞尔(Mark Schlissel)指出的那样:“几代人以来,美国对科研的支持使我们成为世界的领袖和被羡慕者。……他们将为扩大我们的领导地位,树立我们作为世界一号经济的地位做准备”[7]。

事实上,基础研究对于国家竞争力提升的重大作用是不言而喻的,以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资助的基础研究为例,作为国家创新生态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NIH 用数据和实例证明了美国联邦政府对基础研究的明智投入能够很好地服务于私营部门发展和经济活动。NIH 支持的基础研究让美国的GDP 增长了690 亿美元,仅2011 年就创造了700 万个工作岗位。[5]

此外,为了保证基础科研在大学的重要地位,美国研究型大学继续强调采用同行评审制度作为科研评审的重要准则,因为评价是引导大学师生行为的导向性因素。作为美国科研机构成功的关键因素,同行评审不仅能够确保联邦政府为最好的、尖端的研究提供资金;而且能够让科学家为他们的同行提供反馈,帮助他们改进研究项目。[9]

采用竞争性的科研经费和同行评审的制度,一方面保证了获得资助是有竞争性的,另一方面又通过最杰出的同行对于新学术项目的遴选和指导,保证那些最好、最有前途的想法能够获得资助,同时也保证了大学研究与国家需求紧密结合。

2. 注重科学、技术、工程、数学世界一流创新人才的培养

哈纳斯科(Hanushek)和基姆克(Kimkl)根据长达40 年的数据研究显示:一个国家的学生在K-12年级的数学和科学考试成绩与其国内生产总值的增长率之间具有较强的关联。……美国在企业家精神和创新方面的全球领导者的历史地位,就是因为它有一支强大的科技、技术、工程和数学人才队伍,他们推动着创新的发现。[10]139

基于此种认识,美国研究型大学在人才培养方向上开始发生转变,密切关注并聚焦与经济发展相联系的学科基础。美国总统与科学顾问委员会提出,美国要构建一个包括开发者、生产者和使用者在内的整个创新生态系统,就必须要有一个坚实的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基础。因而,政府部门和大学应该携手共同关注如何增加学习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的学生人数,并推动这些学生今后从事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领域的职业。委员会的政策建议是:让本科生参与政府资助的项目;鼓励教授们帮助低年级学生选择攻读STEM 领域的学位并让高年级学生介入研究项目;帮助更多的学生进入STEM 领域;为大学STEM 教学提供相关资助,为科学、数学教师的招聘和专业发展提供资助。

在关注培养STEM 人才的同时,美国也对STEM 领域的人才培养方式提出了改进要求。因为来自教师培训及数学教育和科学教育等领域的一线报告表明:“过去十年在认知科学、神经科学和组织理论等领域方面所获得的重要成果,几乎未曾被运用至教学中”[11]。为此,从2011 年开始,美国大学联合会(AAU)实施STEM 发展计划,以影响AAU 成员大学的文化,鼓励教师采用被研究证明为有效的教学实践方法来帮助学生学习。AAU 专门选择了30 余所大学作为合作机构,共同试点推动STEM 教学改革。

与之相对应,从美国大学和政府、企业等的近期选择看,联邦在继续保持对大学基础研究支持的同时,把支持的重点向影响国家经济和应用方向转移已成为资助的趋势。从联邦资助的学科分布看,近些年来,联邦基础研究资助的重点主要放在科学、工程、技术等领域(见表1)。[12]这种资助取向仍在延续,如美国医学研究联合会致信参议院和众议院领导层,敦促通过2023 财年综合拨款法案,为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增加25 亿美元。在对于2024 财年科学资助重点的建议中,美国创新特别工作组则致信众议院和参议院拨款委员会的成员,敦促他们对科学和工程研发进行强有力的投资。这些资助重点转向导致大学在自己的竞争力发展等方面也作出了相应的转变。

表1 2014 年国家资助的学科分布

3. 推动创新创业的新型大学发展

在美国创新的整体规划下,大学的发展已不仅是大学单一力量的参与,大学已不再把筑起象牙塔作为自己的发展方式,而是在合作与创新创业中构建整体性的创新生态链。推动大学、企业和研究机构的密切合作成为美国创新和竞争力政策的重点。通过快速的技术转让、教师研究人员和私营部门员工的知识转移、学生获得在企业工作实践的机会、为新研究提供资金来源等来建立创新的合作伙伴关系。《研究型大学与未来美国》的报告进一步强调大学与企业的合作关系将从增加接触和克服文化障碍中获益,通过平衡与企业的利益,大学能吸引更多的企业帮助大学实现为改善社会而创造新知识技术的使命。

当前,美国研究型大学已通过创新集群、技术转移等多种形式实现大学与企业、政府等的合作并涌现出一系列合作典范,有力地推动了大学的创新创业发展。如创新集群中的乔治亚研究联盟,该联盟是由乔治亚经济发展部、乔治亚大学、埃默里大学、乔治亚技术学院和乔治亚州立大学等8 所大学共同合作的机构,自20 世纪90 年代成立以来,乔治亚研究联盟已通过6 亿美元的州资助以及30 亿美元的联邦等投资建立了150 多个新启动的公司和提供了6000 多个高技能、高附加值的工作,推动了大学的创新发展。一些研究型大学还通过与企业合作来创造高薪的实习项目,为学生提供教育机会和学习新技能的资助。例如:在密歇根大学设立了陶氏可持续发展奖项目,该项目是由陶氏公司为支持全日制硕士研究生、博士生和博士后人员而设立的实习项目,同时公司还会提供资金资助大学培养他们所需的学生。

通过合作,企业与大学建立了相互依赖的关系,企业到研究型大学寻找科学发现和劳动力人才,研究型大学到企业寻找资金和研究生就业机会,并把研究利益用于公众。从当前美国的相关政策看,各方的认识是:为了推动大学与企业的合作,大学与企业都必须重新认识合作的重要性,特别是大学应该摆出积极的姿态。

四、 启示

1. 强大的基础科研是成就大学竞争力的重要基础

从美国国家创新生态系统的构建看,尽管社会对大学的发展有诸多诉求,但美国政府、企业和大学自身等仍强调把大学主要定位于以其强大的基础科研能力服务社会,达成这种共识的基础是认识到创新依赖于突破性的发现,它主要是基础的、好奇心驱动的研究结果。因而,基础科研能力是大学竞争力也是国家竞争力的重要构成。美国各类竞争力相关报告一再指出,美国人正生活在过去三代对教育和基础科学的投资所带来的好处上,并极力呼吁要有意识地加强对大学基础科研的全国性关注以保持美国的领先地位不被超越。对基础科研的好奇与关注永远是研究型大学竞争力的重中之重。因而,在应用研究大力发展的同时,基础科研的地位如何保证,以及基础科研应如何面向时代变革进行回应性转变成为一个新的时代课题。

2. 开放的创新创业精神是成就大学竞争力的重要转向

与以往大学处于象牙塔的状态不同,今天的大学是主动联系社会而非与社会相隔离的,大学的科学研究和人才培养必须紧密联系社会的需求。正如美国科学和技术委员会发布的《为了21 世纪的科学》的报告中提出的那样,应特别强调“要在国家的科学研究事业中促进发现并维持卓越,要非常及时且以创新的方式来回应国家所面临的挑战,要对将科学化为国家利益的工作进行投资并加速这种转化。”[10]167同样,从美国研究型大学注重对STEM 的人才培养和教学方式变革看,把握国家需求进行人才培养,以引领国家竞争力的发展也是大学竞争力的选择方向。

3. 突破边界的创新联结是成就大学竞争力的重要路径

从当前美国创新体系建设看,把大学作为国家创新生态系统中的一员而不仅仅强调自我的发展是新时期美国研究型大学竞争力发展的选择。从之前的大学竞争力发展看,更多的是同行系统的比较,而从今天的大学竞争力发展看,与外部机构的联合创新成为新的选择。“二战”后,美国联邦的研究主要是由国家实验室和工业研究实验室进行,如由贝尔公司等资助的实验室。但今天,这些工业实验室都已关门,美国公司与研究型大学的合作伙伴关系填补了这一空白。当前,美国研究型大学负责了国家在科学、医学、工程和技术领域的很多核心研究,为了关闭创新的鸿沟,美国政府、大学与企业等机构达成的共识是,只有通过支持新的联邦—工业—学术的合作,敦促对这些行动的支持,形成一个新的创新共同体,才能保持美国的全球创新领袖地位。所以,大学应越来越把自己看作与政府、企业等利益相关者的一员,以大学自身为核心建立起国家创新体系,共同承担起国家责任和社会责任。

4. 平衡的经济发展与育人天平是成就大学竞争力的重要保障

从美国研究型大学的竞争力发展政策看,平衡好基础研究与应用研究、平衡好大学之于经济的作用与大学之于育人的作用是大学竞争力发展中应该思考的问题。一方面,大学虽然是服务于社会经济发展的,但与此同时,大学也不能完全被市场所捆绑,静心的学问探究、对基础研究的好奇依然是大学竞争力发展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另一方面,大学在学科发展资助等方面在对STEM 等领域倾斜的同时,也应重视从育人的角度去资助和发展人文社会学科,从人的全面发展角度去思考大学的发展重点,突破过于功利化的发展战略导向,这样才能更好地铸就大学的长远竞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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