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美还是要命

善俊

化妆、美容，是人类自文明诞生以来就存在的生活方式。从原始部落的人把动物的血第一次涂在脸上开始，到古希腊人发明出眼影、香水、唇彩甚至染发剂，人类在变美的道路上从未停下脚步。然而当我们回顾欧洲古代史，会惊讶地发现，那个时代的一些“变美”方式，是会“要命”的。尤其是从中世纪末期开始，玻璃镜的诞生让欧洲女性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自己的脸庞，于是产生了各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化妆、美容方式，比如用驴奶洗澡，用野猪脑子、鳄鱼腺及狼血制成化妆水涂脸，等等。这些，也只是带着几分诡异色彩，至少成分是无害的。然而随着对“更美”的追求，化妆品的致命历史由此展开……

超高发髻装得下一艘“船”

有人说，发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头发被认为是女性身上最性感的地方之一。从欧洲中世纪时期的画作上，我们能看到，那时候欧洲贵族女性的发型有华丽的卷发和编发造型，头上还佩戴着各种奢侈的珠宝配饰，尊贵典雅。

从18世纪开始，欧洲贵妇流行的发型越来越高耸，几乎梳成了“恨天高”的样子。这时，原本的发型和柔顺的秀发就显得有些落伍。为了赶上这股新奇的时髦，贵族女性们使出浑身解数。这种“恨天高”的发型，虽然极具标志性，但是打理并不方便，也不卫生。

首先，清洁蓬松的头发是做不成这种发式的，肮脏不堪、油腻的头发是做成这种发型的最好选择。贵妇们通常需要用油和干粉来打理自己的头发，这样才能将头发固定住，做出“恨天高”的造型。那时的欧洲女性用动物脂肪和带有芳香气味的草药混合，制出一种润发油。然后将这种润发油仔细、均匀地涂抹到头发上，再将干粉撒在头发上，并用梳子将干粉梳开，让润发油和干粉均匀地掺和到头发里面。最后，就能按照自己的设计需求，做出一个非常大的发髻，再在发髻上佩戴各种各样的装饰品。按照这种方式做成的发型，往往能够维持好几个月不变形。

当时的欧洲贵族女性很喜欢这样的发型，甚至会把一些具有特殊含义的物品戴在头发上做装饰。1778年，法国海军护卫舰“美丽少女号”在美国独立战争中帮助美国战胜了英国海军，为了庆祝这场海战的胜利，法国国王路易十六的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特意打造了一艘护卫舰的缩小版模型，戴在自己超高的发髻上，很是博人眼球。

当然，只有生活闲适安逸的贵妇才能拥有这样超高的发髻，为了维持这种发型，她们需要雇佣专门的人来帮忙打理。但这种体积夸张的发型给她们带来了很多麻烦，比如加重了脖子负担，不能频繁洗头，甚至坐马车时，需要拆掉车顶。然而这些都只是小事，最让人无法忍受的则是老鼠和跳蚤。因为不能经常清洗这种涂满油脂的头发，不久之后头发就会散发出特殊“香味”，吸引鼠蚁。最夸张的一个传闻是，曾经有一位贵妇，头发里竟藏着老鼠。这一传闻早已无法证实，但混合着香油香粉的发型无法清洁，跳蚤、虱子之类的小生物在头发里面钻来钻去是司空见惯的。

铅粉上脸，朱砂涂嘴

古代欧洲，贵族不需要在户外工作，白皙的皮肤似乎成了贵族阶层的标志。在当时的欧洲，“白”即意味着优雅和富裕，而女性对于美白的痴迷更是达到了疯狂的程度。

为了帮贵妇们美白，古代欧洲的医生和化妆师们使出了浑身解数。1240年，英国医生吉尔伯图斯·安格利库斯在其撰写的《医学纲要》里介绍过一种由仙客来（一种鲜花）的根制作的早期“美白面膜”。此外，考古学家们还曾经在一座13世纪的圣母院地窖里发现过一种美白化妆品：将小麦放在水里浸泡磨碎后，用水混合，再将混合物过筛之后的液体结晶，最后便能够得到像雪一样白的粉状物，使用时将其与玫瑰水混合涂在脸上即可。这两种都算是当时比较常见的化妆品，但是在病态的审美驱使下，匪夷所思的化妆品逐渐诞生了。

1508年，世界上第一面真正意义上的玻璃镜子在意大利威尼斯诞生，看清楚自己脸庞上的瑕疵的欧洲女性从此毅然走上了一条“美白”不归路。贵妇们为了让皮肤显得白皙，将重金属铅粉当作粉底使用。她们不知道的是，虽然铅粉一上脸，就能起到立即美白的作用，但铅这种重金属对人体的危害是极大的，如果长期使用，肤色会渐渐灰暗，最后还会有生命危险。

除了美白粉，当时的贵妇还流行食用一种“美白丸”。后来研究表明，“美白丸”的主要成分是砷，这可是砒霜的主要成分之一。有历史学家研究发现，由于几百年前的欧洲一度流行肺结核病，这种病的患者往往因为身体衰弱，显得皮肤异常苍白，却又时而呈现潮红，看上去有一种病态美。这一状态引起了一些爱美人士的追捧。大仲马、拜伦等名人公开表示过对这种病态美的追求，有些女性更是靠服用所谓的“美白丸”来让自己的身体变得虚弱，从而达到类似于肺结核病患者那种病态美的效果。

一些富有的女性还会用美白丸来泡澡，按现代的眼光来看，相当于用砒霜作为沐浴露来洗澡。因为砷的毒性大，并且能够被皮肤吸收，砷元素会使人身体内的黑色素细胞凋亡，令身体长出类似白癜风那样病态的白斑。美白丸价格昂贵，是贵族妇女美白的方法，对于那些无力购买昂贵化妆品的下层社会的女性来说，她们也有着自己的美白方式，比如骇人的“放血法”。为了让自己的脸色看上去更白皙，有人会在自己的手指或手心处划一道小口子，让血液流出。当血液流失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脸色看起来就会格外苍白。除了有毒的“白”，还有有毒的“红”。为了让脸部肌肤白里透红，当时的贵妇使用一种自制的洗面奶：以玫瑰水和蜂蜜蛋白做辅料，朱砂为主料。朱砂的主要成分为汞。当时的一些外用化妆品，如口红和腮红中都含有朱砂，再配上朱砂洗面奶，可谓毒上加毒。

名画《蒙娜丽莎的微笑》里，主人公神秘的微笑让人印象深刻，她的那双眼睛更是惊艳了世界。最近有专家提出，蒙娜丽莎的眼睛可能使用过颠茄滴眼液，这是一种在古代欧洲女性中流行的“美颜用品”。她们使用自制的颠茄滴眼液，来达到扩张瞳孔的效果，让眼睛看起来有神又明亮。颠茄确实具有散瞳的功效，但带有毒性，使用之后会产生心脏衰竭等副作用，长期使用会致人死亡。

从喝黄金液到毒香水

重金属化妆品给古代欧洲女性带来了梦寐以求的雪白肌肤，但也给她们的身体带来了不可逆的伤害。欧洲考古学家发现，在一些古代欧洲女性的骨骼中，砷、铅的含量是正常水平的30倍以上。可以说，很多欧洲历史上著名女性的死亡，都与她们使用有毒化妆品脱不开关系。

研究者发现，英国的“童贞女王”——伊丽莎白一世，使用含砷、汞、铅的化妆品超过40年。在历史记载中，人们发现她晚年经常会在密室中来回踱步，自言自语，每次听到坏消息的时候还会疯狂地跺地板，并将佩剑插入床幔中。后来人们分析，伊丽莎白一世晚年的这些反常行为，像是重金属中毒后的症状：患者会不断地出现幻觉，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法国历史上，有一位举足轻重的女性黛安·德·波迪耶。作为法国国王亨利二世的首席情婦，她参与朝政，一度权倾朝野。在美容方面，为了保持姣好的容貌，留住情人的心，富有的她不但使用了许多含有重金属的化妆品，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她每天都要喝一瓶液态黄金，她认为这是保养的最佳方式。21世纪，法国的研究人员发现了波迪耶的遗骸，从中检测出严重超标的黄金元素，甚至有一些已经渗入遗骸周围的地下。

古代欧洲的大部分女性，都是在不知不觉中使用了有毒的美容用品。然而有一个人，却是有意识地用美容用品来“下毒”。意大利历史上有一个著名的“毒香水案”。几百年前，一位名叫茱莉亚·托法娜的女制香师，发明了一种具有美白功用的香水，名叫“托法娜仙液”，其主要成分为砷。但这种香水的客户，并不是为了美容才买它。一些女性想要摆脱丈夫的控制时，便会在脸上抹点“托法娜仙液”，然后要求丈夫亲吻她的脸，通过用量和频率，控制丈夫中毒死亡的时间。茱莉亚·托法娜被捕后，供出几十年来曾有600多位顾客来买过这种致命仙液。毒香水案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件，后来被写进书中，并被拍成电影。通过这些文艺作品，人们得以了解茱莉亚·托法娜悲惨的原生家庭，以及那个时代的女性普遍遭遇家庭暴力却无法摆脱的困境，可以说，毒香水是当时社会开出的畸形花朵。

随着社会的进步和科技的发展，人类在追求美的道路上，一定会越来越安全。爱美是人类的天性，但健康永远都比美丽更重要。为了追求美而舍弃健康的身体，就是本末倒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