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洁:遁入城市的时空

2023-05-30 21:54
家居廊 2023年1期
关键词:雕塑艺术家身体

艺术家崔洁在其位于上海的工作室中;其左侧为3D打印雕塑作品《大连电信枢纽大厦#2》与《上海华东电力大厦》;背后为她2022年创作的布面丙烯作品《国家电网大楼》;右侧两扇金属面板上贴覆着大量艺术家调研与参考的资料图片,近处则为丝网版画作品《上海工商联大厦》。

崔洁,艺术家,1983生于上海,现工作和生活于上海。现代化、城市景观的发展和当代建筑统一且乏味的风格一直是崔洁城市系列绘画所讨论的核心主题。在崔洁的笔下,过去和现在的景象联结、交织,转化为她对过去的怀念和对未来景观那看似乌托邦式的展望与探索,从而在某种程度上引发观众的群体怀念。

以气势凌厉而风格流畅的建筑与城市题材绘画见长的80后艺术家崔洁,在近二十年的创作生涯中曾辗转南北多地,一直将目光锁定在其所栖居之周遭环境与风景的时空结构,以及背后的机制与规划。在此情境中,崔洁不但发展出一套独特的形式语言,巧妙组织点、线、面之间的几何关系,同时研究了大量形成于极端现代化(High Modernity)时期的不同建筑风格,甚至考察到公共雕塑与家具如何在微观层面影响着这一进程。

能否先谈谈最初您是如何关注到建筑与城市相关的题材?您作品中的许多建筑与城市景观令人感到熟悉又陌生,既有怀旧感又有未来感,这种矛盾的气质是从何而来?

1.纸本彩铅作品《Bata工厂与曹杨雕塑》由艺术家崔洁创作于2021年,曾展出于英国非盈利机构焦点画廊(Focal Point Gallery)为艺术家举办的个展“ 模范新村”之中。

2.布面丙烯油畫《星球躺椅》创作于2017年,画面中的LC4躺椅结构中,隐约穿插着女性建筑师夏洛特· 佩里安(Charlotte Perriand)的身影。

3.艺术家崔洁工作室中,前景桌面上放置着3D打印雕塑《大连电信枢纽大厦#3》;背景中则为几幅艺术家创作过程中尚未完成的作品。

这首先是与我自学生时代以来不断移动与定居的经验有关。我成长于上海,又在杭州完成了绘画训练,直至2008年奥运前后迁至北京,其实一开始是因为体感的不适应让我开始对身边的建筑环境与城市规划方面的问题产生兴趣。比如北京的街道之宽与体量之大是不适合散步的,这种氛围会让人觉得自己很渺小,并且是不被接纳的。所以,作为一个画家,我会描绘自己的居所到工作室之间的道路风景,逐渐对中国改革开放之后的景观感到好奇。我会主动去寻找是什么类型的建筑风格会让我觉得不安,又是什么造型的城市插件会让我觉得亲切。追根溯源来说,这种切身的现实建构了我的观看方式与美学观念。在北京待了近十年后——也就是在2018年——我回到上海,进入更多针对建筑与城市主题的学习。之前我已经关注到日本战后的新陈代谢派,后来发现上海有很多来自不同时期尤其是殖民时期的杂糅风格建筑,其中携带的历史切片相比北京可能更显得自由一些。我重新审视自己生活过却未曾停留过的地方。其实在北京的最后阶段中,我已经着手刻画上海的建筑了,但存在一些怪诞的感觉。比如,我有一批3D打印的雕塑作品是对于我的童年时代有象征意义的路标。有时候,怀旧既不指向过去也不指向未来,而是指向侧面。在最近的阶段中,我有一些针对基础建设的研究,在北京阶段的作品里可能体现为天桥地道,现在更多的例子离开了建筑实体,包括看不见的电路与水电管道系统。看不见的东西要用什么表达?我从处理硬边过渡到铺陈点线,举例来说,模糊的摩尔纹可以传递弥散在空气中的信号。还有信号塔这种被厌弃的基础建设,将自己伪装成信号树的操作也在我的考察中,巨构的人造之物为什么会带来惊悚与伤害……

我们发现在上述提及的作品类型中雕塑其实是一个反复出现的元素,不同造型的雕塑完美地融合到不同风格的建筑中,不论是具象的还是抽象的。有时候雕塑被放大至与建筑可匹敌的体量上,像是枝干或者骨架支撑起建筑本身。所以为什么会将雕塑引入进来?

对于雕塑,尤其是城市雕塑的兴趣源自我对广场的兴趣。第一次关注到广场是早年间在北京闲逛的时候发现许多广场中央通常会有一个城市雕塑,我在不断接近广场中央的时候观察到:雕塑和周遭建筑与环境能够产生融合,逐渐成为对方的一部分,于是我开始思考它们之间与背后的运作机制。大部分城市雕塑诞生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至两千年左右,用来象征对科学和技术的坚定信心以及重新安排社会和自然世界的手段,主要采用不锈钢等工业材料。几何如上升的螺旋结构代表着繁荣富强;球体意味着团结力与向心力;而球体与环形和星体的搭配能够体现科技进步……这种生产方式和西方雕塑的美学机制完全不同。动物如仙鹤一直以来是拥有美好寓意,比如长寿的古典东方形象;腾飞的鸽子又是最能展示全球化的和平形象;还有海豚,会出现在许多教育建筑周围。这两年在挖掘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过程中,我还发现了“新人”的概念,不同的人形雕塑其实指向了理想的人类身体的变化,特别是针对女性的身体。

谈及身体,家具——主要是椅子——在您近期的创作中似乎也占据了一席之地。从建筑到家具、从室外到室内的这个切换中,您的思考是什么?

在我研究柯布西耶的过程中,其“解放妇女儿童、解放人类”的伟大计划、方案、宣言总是让我困惑,其实至今已经变成了一种新的问题。现代性带来了多少禁锢?我想要在(女性)身体的尺度上,寻找我长久以来的不适感究竟从何而来。夏洛特·佩里安(Charlotte  Perriand)是柯布西耶工作室最著名的女性成员,曾参与设计了几款经典的钢管椅,但是她的创造被隐藏在对她身体的展现中——世人眼中,她更多是那个躺在LC4躺椅上的模特,而不是被定义为建筑师,这在我看来是现代性很多时候想要规划的一个女性身体的姿态。后来我发现人体工学椅和设计师椅很不同。现代主义的设计师椅绝大多数不是紧贴着人的身体,但是人体工学椅的逻辑,虽然看似是给予了帮助身体、适应身体的一种放松,实际却是一种人机结合的工作道德和奴役机制。我对建筑和城市的感受是来自于身体,对于家具和椅子也是如此。

布面丙烯加喷漆作品《Sayl Chair》,画面中描绘的正是艺术家在工作室经常使用的名为“Sayl”的人体工学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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