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历史小说《蓝色方程》的人性光芒

2023-05-30 12:32郭守先
青海湖 2023年2期
关键词:小勇两弹一星人性

海桀是一个很难用标签概括的作家,因为他的创作题材广、领域阔、产量高,既有批判现实主义的《送你晒干的眼泪》,也有立足环保主义的《放生羊》;既有倡导法治的社会问题小说《地气》,也有弘扬地方民族文化的成长小说《艺僧》;既发表过反映刑侦工作的推理小说《金角庄园》,也出版过彰显中国医学精神的新历史小说《唱阴舞阳》。纵览海桀小说艺术,你不得不感佩他敏锐的感悟力和超强的创造力。新近出版的长篇小说《蓝色方程》也是一部新历史小说,但相比较《唱阴舞阳》,又有明显的不同,前者针对人性的善恶进行了毁誉参半的褒贬,后者则通过理性的审视对人性的光芒予以深情的礼赞。

新历史小说从上世纪80年代末兴起,到上个世纪90年代形成高潮,至今绵延不绝,《红高粱》《白鹿原》等小说早已拍成影视剧,对当代文坛和影视产生过巨大影响。评论界认为新历史小说具有叙事立场民间化、历史视觉个人化、历史进程偶然化、理想追求隐喻化、解读历史欲望化的特点。细读海桀新创作的《蓝色方程》,一方面与时俱进有了扬长避短的超越①,另一方面坚持了新历史小说鲜活的生活化、人性化特征。

该小说反映的是50年前的中国故事,即上个世纪60年代“两弹一星”的研发史。结构故事时,海桀和所有的新历史小说一样跳出传统革命建设题材宏大叙事窠臼,没有将钱三强、邓稼先等“两弹一星”元勋作为叙事的主角,而是选择了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物。小说从虚构的一对二二一厂的普通科学工作者的家族史讲起,以爱情婚姻及家庭生活为切入点展开“历史局部和细部”的叙事。小说虽然没有胆大妄为到敢于颠覆和消解历史,但也没有刻意拔高主人公的精神境界,甚至连男女主人公的政治身份也没有标注,小说借女主人公艾丁的表白彰显了叙事的民间化立场:“我是不会投人所好的,对我这样有过经历的人来说,历史就是历史,如同面对真理,无论是否牵扯到个人,你都是社会、都是历史的一部分,容不得半点儿虚假,绝不得瞎扯,更不能歪曲。”

历史视觉的个人化更是显而易见。小说通过第一人称的回忆、书信和日记,叙述了“我奶奶”(女科学工作者艾丁)和“您爷爷”(男科学工作者依放)及“您父亲”(童年依畅)的悲欢离合。这有点类似新历史小说的开山之作《红高粱》讲述奶奶爷爷的故事。小说完全是从我(艾丁)和你爷爷(依放)的视觉来讲述那段神秘而又神圣的历史,这样的叙述,自然少不了要添加作者的思想和情感。正如作者借艾丁之口所言:“我的故事既不惊心动魄,也不荡气回肠,既不传奇,也没有什么魅力,就是些过往的生活,流逝的人生,除了真实还是真实。”在这部小说里,海桀一改《地气》等小说的全知视觉,而采取第一人称的有限视觉,我想并非仅仅是为了添加个人意识、易于抒情,我想更多的是为了叙述的便捷,缩短与读者距离、增强小说的代入感,使小说更具真实性、生动性和故事性,从而使献身“两弹一星”研发这一主题变得举重若轻。

下面我们再来说说参与历史进程的偶然化。小说没有像传统革命和建设历史叙事那样,给主人公的登场进行特别的包装和铺垫,依放和艾丁参与研发“两弹一星”科研这一伟大的历史进程,也纯属偶然。他们原本都是哈工大的普通学生,艾丁学的是化学,仰慕的是居里夫人,依放学的是数学,将拉马努金视为偶像,他们都有成为化学家和数学家的理想,但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要献身“两弹一星”。艾丁冬泳意外溺水,依放见义勇为,于是几经周折,建立了恋爱关系。大学毕业,他们正兴致勃勃去大兴安岭考察和游玩,准备上研究生的依放突然接到“提前分配”通知,后来“校领导突然找我(艾丁)谈话”,艾丁喜出望外同意去“二机部九局”工作,这完全是因为依放“提前分配”该部在前,是爱情使然,非“久有凌云志”,同上金银滩。奶奶说,“人不光活在必然里,很多时候,更是活在偶然里,被不可预知的命运所支配,所左右,而你除了被动接受,很难有改变的可能。”另外,当时“两弹一星”研究的保密性,决定了他们就业、选择研究方向的不可预见性和偶然性。

小说在书写过程中将“两弹一星”研究作为主人公爱情婚姻及家庭生活的背景,并进行了虚化处理,新历史小说研究者称为理性追求的“隐喻化”。小说情节的这种安排,就好像中国美术史上,高明的画家面对宋徽宗赵佶的考题“踏花归来马蹄香”,不是挥毫直接大写“骏马踏花”,而是用幾只围绕马蹄翩跹起舞的蝴蝶,间接呈现“马蹄香”一样。这样的表现手法无疑会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但不可避免的事实是,将献身“两弹一星”的理想追求置于“隐喻化”的状态。如果不是依放为之献出年轻的生命,读者可能还会忽略主人公的理想追求,因此,海桀在小说快要结束时,不得不借艾丁之口,将他们的理想追求进行画龙点睛式的概述:“就说二二一厂的岁月,你爷爷和我都是普普通通的科学家。我们没有惊天动地的作为,没有伟大卓越的贡献,但我们在各自的领域里,都算得上是行家里手,算得上是优秀人才。可以说,在人类必将遏制核战争,并最终消除核武器伟大的历程中,有过我们的心血,有过我们的汗水,也有过我们的奉献”。

看惯了用纪实通讯和报告文学抒写重大历史题材的读者,可能会担心这种所谓“新历史小说”的叙事,会影响“两弹一星”精神的全面展现,其实这种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蓝色方程》告诉我们:科学研究会因为爱情婚姻的悲壮而显得熠熠生辉,或者说伟大神圣;爱情婚姻会因为科学研究的伟大而显得楚楚动人,或者说难能可贵。小说中为了科学研究,艾丁和依放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相聚相守,牺牲了花前月下的浪漫,牺牲了令人心醉神迷的蜜月,牺牲了身孕哺育的相守和陪伴,致使艾丁差点难产致死,致使孩子身患顽固的自闭症,致使依放积劳成疾、英年早逝,小说中没有提一句“两弹一星”精神,但“两弹一星”精神无处不在。

我想《蓝色方程》理想追求的“隐喻化”安排,不仅仅是新历史小说回避不熟悉领域的叙事策略,也不是海桀对张扬长篇小说《第二次握手》“科学+爱情”模式的简单借鉴,主要和新历史小说生活化、人性化有关。准确地说海桀的《蓝色方程》是“爱情+科学”的模式,是在新时代的一次顺势而为,或者说是作家在创作道路上幡然领悟后对人性的某种张扬。

海桀上个世纪90年代走上小说创作道路时,正是各路精英纷纷下海,商潮淹没新启蒙之时,正是各种欲望泛滥成灾之时,故鞭笞欲望、批评罪恶人性,成为海桀新世纪一〇年代作品的一大特色,他甚至由于《送你晒干的眼泪》《绝杀》《欲界无疆》等贬抑“欲望”过盛而遭到批评界的批评,称其为“片面的深刻”。其实,在“禁欲式的道德信仰和行为规范”教导下成长起来的海桀,接受过80年代新启蒙的海桀,阅读过赫伯特·马尔库塞《爱欲与文明》的海桀,对符合人性、有利于生命力解放的“欲望”在骨子里还是肯定的,譬如中篇小说《野牛王》中拟人化叙述的兼具野性和神性的野牛王和大母牛。这也可以从他之前写的长篇小说《唱阴舞阳》中得以感知,《唱阴舞阳》在塑造善于投机钻营、坏事做绝的师兄常吉的同时,还塑造了宽厚仁慈、以德报怨的师弟常泰,欲望的果核,既豢养了生命的罪恶,也哺育了人性的光芒。

《蓝色方程》在男女主人公交往和交流中间接穿插了大量的化学知识和数学知识,从古希腊五大数学巨匠到印度数学家尼瓦萨·拉马努金,从居里夫人到核子科学之父内斯特·卢瑟福,从微分方程、积分方程到几何函数论、复变函数均有涉猎和提及。小说在书写依放、艾丁“知欲”的同时,还描写了不少诗情画意的“爱欲”,譬如哈尔滨铁路大桥上缠绵悱恻的爱情,又如依放办公室里越轨的激情结合,再如青海湖畔的蜜月之旅。因此,我坚信,海桀即使不再片面地认同“一切历史都是欲望的历史”,但也会相信“本能远比理性强大得多”,更会赞同“越是人性的越是世界的”。因为小说借男主人公依放的日记,对笔者上述言论曾有过一段异曲同工的表述,我们可以视同海桀肯定正常欲望和合理人性的宣言:“生灵万物,人类社会,绝对不是哲学和数学所能表达的,生活绝对不可能是由人设置的方程式!你也许可以把自然把血肉把生命,变成某种哲学的概念、数字的形式,你绝对不可能把情感把信念把心灵变成概念、变成数字。”

通过以上分析,不管海桀创作时是否有过这样的自觉,也不管列位看官是否赞同笔者自圆其说的辨析,但笔者以批评者的“蛮横”已经将《蓝色方程》判归新历史小说家族。为了进一步证明《蓝色方程》的新历史小说特色,下面我们不妨从小说人性书写的角度,通过“文本”分析,再进行一次深入的解剖和认定。

说起上世纪60年代,我们大多都会有往事不堪回首之感;说起原子城,人们一般都会惊惧那里的高寒和核辐射。可以说《蓝色方程》要造访的是一块冰冷的时空,但阅读《蓝色方程》,我们一点感觉不到当年阅读“伤痕文学”和“反思文学”时有过的那种荒寒,更多的是激情澎湃和热泪盈眶。何也?无它,是海桀重拾了新历史小说的叙事策略和技巧,肯定了生命正常的欲望,点亮了人性如火的光芒:让早期小说两性关系中稀有的“爱情”元素回到了文本。

艾丁和溺水救命恩人依放相认,二人从图书馆出来后,作者对二位情侣情状有过大篇幅惟妙惟肖的描写,使我们切身感受到上个世纪感人至深的爱情:

“我把他送出大院,看着他走。

“可他走了几步,又跑回来,非要再把我送回去。

“我舍不得他,他也舍不得我。

“到了家门前,我目送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淌下眼泪。

“是幸福的泪。

“是的,这就是我梦想的男人,这就是我渴望的怀抱,那么温暖,那么熟悉,那么亲切……让人心怀忐忑,让人浮想联翩,让人隐隐不安。

“可就是那么美好!

“可就是那么滿足!

“可就是那么诱惑!

“我无法抑制沸腾的心情。

将初恋情人两情相悦、难分难舍,活画在了纸上,摒弃了个别新历史小说将两性关系猥琐化、阴暗化、邪恶化的书写。依放与艾丁咫尺天涯,费尽周折终于在依放的办公室相见相聚,面对苍天大地的馈赠,作者对二位合情合理、水到渠成的性爱有过一段精彩绝伦的描述:

“他越说越激动,使劲亲我一口,大声说——

“我俩结婚吧!

“他的声音磁感,有点儿沙哑,有点儿急促。

“我说结婚?

“他说是的,结婚!紧接着语气更加坚定,就今天!

“今天?

“对,就现在,立刻!……

“……

“我脑袋里轰轰隆隆,脚底有点发飘,眼前有点晕眩,还有点儿无法表述的遥远的懵懂,类似童话的魔幻……

“是的,就是魔幻!

“如烟如梦,很不真实,又刻骨铭心!

“像春水里的鱼儿,像微风里的花香,像雪山下的圣湖,在身不由己的自在里喜悦,在充满向往的呓语里冲动,在妙不可言的蓝光里期待……

“这就是爱吗?

“是的!

“他越是潮涌,我越是亲柔;他越是澎湃,我越是甜蜜;他越是狂烈,我越是渴望……

“直到黎明熔化了激情!

“直到激情催生了曙光!”

这是奥秘的开放,这是花蕾的辉煌,如果核子秘境中他们精神的火种点燃了科学的灯塔,那么生命的光芒那一刻一定照亮了整个高原的夜空。同样是写性爱,但比作者早期《欲界无疆》里审视都市邪恶欲望时的性爱不知要高洁多少倍,如果《欲界无疆》是想通过性描写构建人性批判的价值立场,那么《蓝色方程》的性描写,则是写爱情的圣洁、生命的烈焰。正因为海桀用激情澎湃的排比、隐喻、通感等修辞,在小说中描述了饮食男女光芒四射的生命火焰,所以我们一点没有感觉到那个年代的枯寂,正因为有了爱情暖阳的照耀,两位科学工作者才有了“元素不冰冷、定律不冰冷,数字不冰冷,生命更不冰冷”的体悟。用小说女主人公艾丁诗性的概述来说“元素的海洋中,数字的星空里,原子的引力间,除了亲密的悲伤、喜悦的泪水,还有生命的鲜活、木质的诱惑和价值的庆典”,这就是海桀新历史小说叙事技巧所创造的艺术魅力。

小说中除了依放和艾丁的爱情外,还有“大神”章鸣和徐大姐的爱情,其中有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情节,8级工“大神”章鸣为了消除丈母娘对自己文化程度有点低的嫌弃,曾用废铜烂铁制造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在那个年代自制一辆自行车,相当于现在自制一辆轿车,这就是爱情的力量,这也就是马尔库塞所说的解放爱欲、消除文明对本性压抑的意义。从这件小插曲中,我们也可以感知依放和艾丁的爱情,对他们安心投身“两弹一星”科学实验的价值和意义。

小说不仅写人性的真,还写人性的善和美。艾丁对依放的爱情不是对自己溺水救亡的感恩戴德,是真心喜欢这个有情有义有抱负且会写诗、会生活的理工男,所以她毅然决然地放弃了母亲给自己挑选的“贤婿”高凡,也义无反顾地拒绝了徐大姐撮合及帅哥严涛的猛攻穷追。峰回路转,有情人终成眷属。依放对艾丁的爱也不仅仅是一个男人对美女的一见钟情,更多的是因为志同道合、三观一致。

小说虽然没有写波澜壮阔、惊心动魄的科学研发场面,但小说一直用人性的真善美在推动故事情节的向前发展。譬如依放和艾丁在办公室偷吃禁果之后,就急着去要房子、办结婚手续,在那个年代这是违规行为,是要接受纪律处分的,你还想要紧俏得要命的房子?真是异想天开。然而“老邓”不但没有批评和训斥依放,反而“义”释了年轻人的鲁莽和苦闷,并动用职权给小两口解决了一间25平方米的房子,小说不露声色地彰显了“老邓”善解人意的人性光芒,“傍晚,一个简陋温馨的婚房,竟然就收拾好了”。小说接着描写道:“奶奶说到这儿,两只眼睛亮光闪烁,充满了向往的神采和由衷的喜悦,继而就有泪花一闪一闪冒出来,接着就笑,含着泪水,美好纯粹的笑,绽开容颜,满足幸福的笑”。经过这样一番叙述,接下来依放出差,七天的婚假变成了三天,三天又变成了两天,他们自然无怨无悔。

人们都说爱情是浪漫的,婚姻是现实的,但依放对艾丁的爱情,并没有因为婚姻关系的确立而消退。艾丁难产大出血后,小说有一个细节:“他喂我鸡汤的时候异常小心,每一勺都是用嘴唇试温,生怕我烫着,然后守着电炉子给我蒸蛋羹,忙得不亦乐乎”。温情足以讓所有的读者艳羡,但可惜的是,他们由于科研事业,聚少离多。孩子诞生的那天夜里,依放并不在身边,是一个叫刘畅、一个叫闻勇的两位年轻人夜班下班路过,听到响动后,砸开房门,用床单和铁锨把做成担架,抬到了附近的医院,其中“O”型血的刘畅还义务献血,为艾丁尽快手术争取了时间。出院后他们两口子想感谢二位青年,但保密单位的二位青年,却因为工作不知去向,于是依放为了平服内疚或者为了安慰艾丁,给孩子起名依畅,小名叫小勇。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文本处处彰显着人性的真善美,小说充满了满满的正能量。

在表现爱欲和人性时,小说中有一个不可不提的细节:“(依放出差)临走时,我真想让他亲亲我,好好抱抱我,可他却故意不理我,抱起儿子没头没脑亲个没完,儿子被他的胡子扎哭了,他干脆举起来,当着小琴的面,把儿子的小鸡鸡亲了又亲……”让人过目不忘。

如果小说最激动人心的是依放和艾丁的爱情,那么最感人的则是依放治疗3岁依畅自闭症的过程。依畅患自闭症的时候,艾丁顶替徐大姐在北京出差,依放用日记记录了自己用“爱心”医治小勇心理疾病的全部过程,这里不妨再摘取一段,让我们再次感知海桀笔下的人性以及催人泪下的抒写:

他发呆的时候,我不停地叫他的名字,喊他,逗他。

我说小勇啊,你是叫小勇吗?

小勇是谁?小勇不是你,是我!

不不不,我不是小勇,你也不是小勇,那个小狗才是小勇!

不对不对,小狗也不是小勇,这个卡片上的小熊才是小勇!也不是吗?那好吧,小熊的耳朵才是小勇。

我边说边挠他的痒痒,揪他的耳朵。

怎么也没有想到,我的努力不但毫无作用,还适得其反,引发他强烈的不满和激烈的反抗。

真是反抗啊!他突然抱住我的手,在我的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我愣了,我震惊。

我忍住疼痛一动不动,冷静地看着他,看他使尽全身拼命地咬……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鼻子一酸,流出了心酸的泪,在旁边眉批道:可怜天下父亲心。这只是依放医治孩子自闭症日记的一个小片段,功夫不负苦心人,后来在火车站,和值班检查人员抢工作日记、搏斗的时候,奇迹终于出现了:

吓坏了的小勇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刺耳的哭喊声里,叫出来的竟然是爸爸——

是的,千真万确!

——他叫喊的就是爸爸!

不是一声,是数声——

爸爸!

爸爸!!

爸爸!!!

我意识的核弹顿时爆炸,眼前电光石火,五彩纷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

他在我怀里放声大哭,大声叫爸爸,不停地叫!

我抱着他,大声地答应,涕泪横流—

那一刻,我的眼泪也哗哗地流下来了。这次,海桀送给我们的不再是“晒干的眼泪”,是具有很强现场感和生命体温的眼泪,“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看《蓝色方程》,我们不仅常常会被真情所感动,也常常会被善美所感化。依放在日记中写道:“今天,你对自己的亲生儿子狠心残忍,明天你丧失的就是起码的良心和人性!还谈什么伟大?还谈什么科学?还谈什么事业?还谈什么科学?”读《蓝色方程》,你会被一种诗性智性兼具的叙述所陶醉,你会被一种扑面而来的正能量所激励,你会被一种激情昂扬的生命之火所点燃,你会被一种光芒四射的人性之真之善之美所感动。

当然,《蓝色方程》并不是没有一点瑕疵,由于这段历史与我们太近,也由于当时上面有“不准恶意捣乱和干扰科学研究人员”的特殊政策,或者还由于新历史小说叙事策略和技巧使然,海桀遵从意识形态的需要,对那个年代的“疯狂”只进行了点到为止的叙述,从而削弱了对历史拷问的力度,正如刘大先先生所言“个体记忆试图置换集体记忆或者说意识形态建构的民族/国家记忆,这一方面意味着解放,另一方面也必然带来新的局限与缺漏”。小说是一个民族的心灵秘史,衷心祝愿海桀能写出更多更好的新历史小说,让人性的光芒照亮更多读者的生命和生活。也希望以精致中篇享誉文坛的海桀能进一步拓宽宏观视野,挑战自我、尝试创作时间跨度大、人物众多、具有史诗品质的长篇小说。

郭守先 字苏墨,青海乐都人。现为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青海省文艺评论家协会理事、内蒙古民族文化艺术研究院研究员。著有诗集《天堂之外》、文集《税旅人文》、评论集《士人脉象》、随笔集《鲁院日记》、文论专著《剑胆诗魂》等。作品曾获第四届青海青年文学奖、第三届全国专家博客笔会优秀奖、第二届青海文艺评论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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