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当代诗的空间读法

2023-07-04 16:35王子瓜
青春 2023年6期
关键词:朱朱二十世纪诗学

王子瓜

自列斐伏尔以来,空间不再被认为是几何学上空洞的形式,而是充满了意义的场所,他认为“(空间)不仅被社会关系支持,也生产社会关系和被社会关系所生产”,空间不再仅仅被动地等待着人的处置,而是影响甚至规定着人的生存。在列斐伏尔之前,齐美尔和本雅明都发觉着眼于时间的思想并不足以理解这个现代世界,现代性的重要表征是空间——尤其是支离破碎、遍布着界限的都市空间;而巴什拉则通过《空间的诗学》等著作将空间的视角与文学结合起来,构建了一种从文学文本出发去探讨空间之心理结构的研究范式。总体来说,二十世纪后半叶的空间理论关注空间形式的历史流变与当代世界的空间性质,尤其是现代、后现代空间与晚期资本主义、媒介影像技术密不可分的种种特征及其对人的影响;而到了二十世纪末,空间批评吸收了文化研究的学术理论,将空间视为文化的建构性的力量,探讨空间的政治性。

空间理论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引入中国以后,极大地影响了当代文学的批评实践,当代诗歌批评领域也同样如此。一些重要的诗论常常涉及空间的议题,如欧阳江河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就关注到的当代诗内部的一种“空间转向”,他认为这一时期的诗歌偏爱呈现的空间多具备一种“中介”性质——咖啡馆、图书馆、动物园、城郊、车站等空间场所“已经取代了曾在我们的青春期写作中频繁出现的诸如家、故乡、麦地”这类典型的“非中介性质的场景”,从而透视到那个同“现场”相疏离的时代之文化氛围。在姜涛的《巴枯宁的手》一文中,空间的视角同样十分关键,这篇文章以萧开愚《下雨——纪念克鲁泡特金》一诗的空间形式如“看风景”的位置和作为文化地标的“苏州河”为切入点,将空间转译为历史的符码,探讨当代诗人看视历史的姿态,以召唤一种新的文化公共性,具有范式意义。近年来,空间批评的方法在青年学者的手中运用得更加熟练,李海鹏的《空间感的戏剧——张尔诗歌中的空间形态与观念构造》一文即围绕张尔诗歌“岭南—京城—异国”三种空间的关系,探讨当代诗的“中心”意识及对语言“封闭性”进行突围的可能,可谓精彩。

以表现空间的强度和复杂程度而言,朱朱无疑是当代诗人之中最为出众者之一。从器具内部的伦理空间(《皮箱》),到私人生活的诗学空间(《厨房之歌》),再到公共、半公共的空间(《拉萨路》)与文化共时体的空间(《扬州郊外的黄昏》),朱朱的诗歌永远呈现为“空间—文化/历史—心灵/个体”的三位一体;朱朱热爱书写城市,在《旧上海》《佛罗伦萨》《双城记》《我想起这是纳兰容若的城市》等诗歌中,朱朱不断发掘着空间意义的复合性,从而使他笔下的城市呈现为爱德华 · 苏贾意义上的“第三空间”,他的每一次書写都是对现代城市空间的一种独特的文化形塑;当然,更不消说写作了二十年的组诗《清河县》,其对作为共同体心理结构的情欲及其压抑的表现,也常常使用空间的戏剧形式来实现。程倚飞的这篇《光影的栖居姿态——论朱朱诗歌中的空间诗学》论及朱朱诗歌中的“江南”“异国”“住宅”等空间形态,洞视了其中所蕴含的文化冲突等议题,为朱朱的读者们打开了一条新的阅读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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