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的菊花开了

2023-07-06 00:41李哲
青年文学家 2023年7期
关键词:玻璃窗松针北海

李哲

岁月悠悠,转眼,东北已是初冬时节。绕过小区落叶的枯萎,踏入冬的庭院,一絲凉意渗透肌肤。刹那间,2022年的第一场雪似羽毛、如玉屑,轻轻洒落人间。飞舞的雪花像千百只蝴蝶扑向小区玻璃窗,在玻璃窗上调皮碰一下,又翩翩飘向一旁。落光叶子的枝杈间,一时间被装扮成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小区内冬夏常青的松树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那细密的松针上凝着一层层的白霜,宛若北京北海公园里绽放的白菊。

记忆仿佛被哆啦A梦打开了穿越的任意门。那年深秋,北海的菊花盛开。在北京当兵的父亲,脖子上驮着四岁的我,穿梭在北海公园阐福寺的菊花展中。菊花是花中四君子之一,她错过了春暖花开的春天,错过了绿意盎然的盛夏,待到百花凋敝的秋天,她迎风招展,展开了华丽的花瓣,她们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如玉,黄的赛金。一时刻,五光十色,满堂生辉。

父亲一面小心翼翼地带着我闪避着奔流不息的人潮,一面用浑厚的嗓音讲述各种关于北海菊花的传说和典故。我牢牢搂住父亲的脖子,用小手为他擦干额头上不断浸出的汗水,小脸紧紧贴着父亲的胡茬儿。那一刻,我感受到父亲的臂膀,是那么强悍,是那么坚实有力,我感到了无限的温暖。

“爸爸,咱们什么时候再来看菊花?”我有点儿依依不舍,这满园沁人心脾的芬芳。

“等你长大,驮着爸爸来看。”父亲爽朗地笑着。

但父亲的这个约定并没有兑现。2003年,父亲罹患鼻咽癌,永远离开了我。当初放疗、化疗,一次次地进行着,但由于化疗、放疗后遗症,他脸上的肌肉开始萎缩、腐烂,头发一把一把地掉落。后来,咀嚼肌也开始萎缩,张不开嘴吃饭了。只能靠母亲把饭菜剁碎,然后用榨汁机榨成糊糊喂给他吃。最后,母亲的胳膊都累肿了,只能买大量的婴幼儿奶粉给父亲充饥。父亲一直坚强积极地治疗,直到离开人世。

在我的心中,曾无数次憧憬着搀扶着白发苍苍的父亲,享受北海弥漫菊香的情景,可这始终是个美丽的梦。

而这个破碎的遗憾,也藏在语文课本中,史铁生先生的散文《秋天的怀念》里。

史铁生先生双腿瘫痪,脾气也变得喜怒无常,不愿再出门。母亲却不厌其烦地问:“北海的菊花开了,我推着你去看看吧。”他总是拒绝,狠命地捶打着可恨的腿,嘴里喊着活着没有意义。

终于,有一天他答应了。母亲喜出望外,高兴得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可母亲却无法赴约了。那天她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那个时候,他才知道,母亲的病已经到了很严重的地步。肝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后来,听邻居说,母亲临走时还念叨着:“我那个有病的儿子和我那个还未成年的女儿。”他后悔不已,但为时已晚。

后来,北海的菊花开得很好看,只是身边再没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他只能把思念和遗憾付诸笔端:“这么大一座园子,要在其中找到她的儿子,母亲走过了多少焦灼的路。多年来我头一次意识到,这园中不单是处处都有过我的车辙,有过我的车辙的地方也都有过母亲的脚印。”

曾经看过鲁迅先生的一段话:“父母亲存在的意义,不是给予孩子舒适和富裕的生活。而是,当你想到你父母时,你的内心会充满力量,会感受到温暖,从而拥有克服困难的勇气和能力,以此获得人生真正的乐趣和自由。”

透过松针上的白雪,我看见北海的菊花又绽放了,而父亲正站在花丛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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