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特主流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评析

2023-07-18 14:46姜颖王栋
智库理论与实践 2023年3期
关键词:沙特智库一带一路

姜颖 王栋

摘要:[目的/意义]沙特是中东最大的经济体,沙特智库基本上均是官方和半官方性质,能够通过各种渠道向决策层咨政建言。研究沙特主流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有助于评估其决策层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观念和态度。[方法/过程]本文采用文本分析法,对沙特最具代表性的5家主流智库及其发布的多篇/部研究成果进行分析,探讨沙特政府及其主流智库关于“一带一路”倡议方面的认知和态度等。[结果/结论]研究发现,沙特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积极肯定兼具疑虑,尤其是对“一带一路”倡议的地缘经济和地缘政治影响的认知复杂多元化特征突出。这表明中沙双方应进一步通过多轨外交加强双方对话沟通、增进互信,为巩固中沙关系与中沙合作提供契机。

关键词:沙特 智库 “一带一路” 中沙关系

分类号:D801

DOI: 10.19318/j.cnki.issn.2096-1634.2023.03.16

开放科学(资源服务)标识码(OSID)

* 本文系上海电力大学–上海国际问题研究院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能源电力发展协同创新研究中心专项课题(项目编号:H2022-285)、上海电力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2022年度学科建设专项资助项目(项目编号:A-0201-22-095)阶段性研究成果之一。

1 前言

沙特是“一带一路”倡议周边地区的重要支点国家,也是参与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主要中东大国。自2016年1月中沙建立全面战略伙伴关系以来,两国关系正朝着更加高水平、宽领域、深层次的方向蓬勃发展。同年,沙特提出“2030愿景”和“国家转型计划”,致力于推动国内经济转型,促进可持续性发展。沙特积极响应,并致力于推进沙特“2030愿景”与“一带一路”倡议对接和顶层设计,现已逐步形成中沙“1+2+3”合作格局①。

沙特智库在沙特外交政策制定中发挥着重要的咨询功能,在其对华政策的讨论、制定和决策过程中发挥“知识库”的影响力。沙特智库兴起于20世纪90年代,虽然时间相对较晚,但近年来发展势头向好。尤其是2016年沙特政府提出“2030愿景”后,出于国家战略考量和经济发展转型需求,沙特决策层逐渐重视并鼓励智库发挥咨政建言功能[1]。根据2021年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智库与公民社会研究项目”(Think Tanks and Civil Societies Program)发布的《全球智库报告2020》,沙特智库数量为13个,主要由政府智库、企业智库和社会智库构成。随着沙特追求“地区霸主”的勃勃雄心日渐增长,其在智库基础建设、能力提升和影响力扩大等方面投入增加,智库提供的公共政策研究越来越得到决策层的重视。研判沙特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可以更加准确地把握沙特精英阶层以及决策层对共建“一带一路”倡议的潜在疑惑、现实关切和认同构建,为进一步发挥“智库二轨外交”功能、推进中沙共建“一带一路”提供战略和政策参考。

2 样本选取与文献概况

2.1 智库样本的选取

为了更加全面、客观、准确地剖析沙特主流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本文选取了5家沙特主流智库作为研究对象。这些智库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以阿卜杜拉国王石油研究中心(King Abdullah Petroleum Studies and Research Centre)、费萨尔国王伊斯兰研究中心(King Faisal Center for Research and Islamic Studies)、知识与交流研究中心(Center for Research and Intercommunication Knowledge)为代表的官方或半官方智库;另一类是以国际伊朗研究所(International Institute for Iranian Studies)、海湾研究中心(Gulf Research Center)为代表的独立智库②。

本文以2016年1月至2022年5月为抽样时间段,借助5家智库官网的检索功能,以“一带一路”“新丝绸之路”“中沙关系”等作为关键词进行精准搜索或模糊搜索,并通过人工筛查,选出10篇具有较高代表性的智库报告、学术文章、专著、评论文章和网络文章等资料进行文本内容分析。在此基础上,对沙特智库关于“一带一路”倡议的理念内涵、动机目标和潜在影响等多个维度的认知进行深度分析和全面的梳理归纳,得出较为客观、可信的沙特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框架,进而探讨其认知的形成机理,辨析其认知的形成原因,厘清目前沙特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存在的误读,为增进中沙政治互信和政策认同提供舆情参考。

2.2 文献概况分析

从研究成果的类型来看,本文选取的10份研究文献涵盖了专著、智库报告、评论文章、期刊文章等类型。从研究的内容看,这些研究文献关注的主题有“一带一路”倡议的内涵本质、意图、前景、影响和合法性等。具体内容和分类见表1。

3 沙特主流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分析

本节从内涵、动因、影响和前景等方面系统梳理归纳沙特主流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从而构建沙特主流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框架,解释其在不同认知视角下,对“一带一路”倡议“是什么”“为什么”“有什么影响”等问题的不同态度,为进一步深挖认知框架形成的原因提供翔实参考。

3.1 沙特主流智庫对“一带一路”倡议的本质内涵的解读

从整体来看,沙特智库学者对“一带一路”倡议的本质内涵的认知倾向较为积极,但部分学者认为倡议本质内涵在叙事话语统一性方面的缺失,对其理解“一带一路”倡议形成了认知障碍。首先,中阿合作论坛搭建起双方高层政策沟通的主要机制。双方高层通过机制性对话达成一致观点,认为“一带一路”倡议与阿拉伯各国尤其是海湾合作委员会的发展愿景和外交政策相契合。其次,沙特智库学者将“一带一路”倡议的内涵置于中阿关系中进行考量,认为实现中阿“共同的梦”是实现“一带一路”的应有之义[2],中阿共建“一带一路”旨在实现互利共赢和共同发展。此外,沙特智库学者更多的是从经济角度认识“一带一路”倡议的本质,普遍认为这是中国的一项“战略性的贸易计划”,其本质上是为了实现经济目标[3]。同时,中国在中东地区尤其是海湾地区的经济合作和发展的核心就是推进“一带一路”倡议在能源、基础设施建设、贸易和投资领域充分发力[4]。然而,也有学者认为有关“一带一路”倡议的叙事话语缺乏统一性和清晰度,且政策叙事和政策实践之间存在偏差[2],形成了影响沙特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认知的消极因素。

3.2 沙特主流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动因的判断

沙特主流智库在理解和分析“一带一路”倡议的动因时,分别从中国自身发展需求、中美战略博弈、中国国际地位和影响力以及中国倡导的多边主义等角度来解读。

第一,内部发展需求驱动中国“向西看”。沙特费萨尔国王伊斯兰研究中心中国外交政策研究专家穆罕默德·祖法加尔·拉赫曼(Muhammad Zulfiqar Rahmat)[2]指出,“一带一路”是实现“中国梦”构想的重要部分,其根本目标是推动中国国家、民族、社会、人民理想的实现。“一带一路”倡议旨在通过完善连接亚、非、欧三大洲的基础设施和物流链,刺激贸易和投资活动,实现中国东西部协调发展、开拓海外市场,进而推动国内宏观经济结构调整优化。

第二,以“地缘经济”为目标“向西进”,平衡美国“向东进”的“地缘政治”战略。面对国际力量对比和国际格局发生变化的新形势,沙特智库学者也关注到中美竞合关系前景难卜。随着美国传统霸权地位相对衰落,中国作为和平崛起的大国,正在参与重塑全球经济秩序,而发挥重要地缘经济作用的外交实践就是推进“一带一路”项目的实际落地。为此,沙特智库学者认为,中国“一带一路”倡议主要是经济倡议,追求的是更广泛的“地缘经济范围”[5];并且其认为中国“一带一路”倡议是“向西看”重要战略的组成部分,是为了应对美国“向东进”的战略部署[6]。

第三,倡导全球多边主义,提升国际地位。以美国为主导的传统国际体系实际上是以美元为中心的单边主义体系,不利于广大发展中国家在世界市场中实现公平、公正的发展。为此,中国建立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The Asian Infrastructure Investment Bank )、新开发银行(New Development Bank)以及多边开发融资合作中心(Multilateral Cooperation Center for Development Finance)等金融机构,为“一带一路”项目的推进提供金融机制保障。这些多边机构的建立和运行表明中国正在持续努力维护国际多边体系,推动世界多极化发展。

3.3 沙特主流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影响的评估

沙特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影响认知可以从国家、双边关系、区域和国际等不同层次视角来分析,且视角差异造成认知差异。当沙特智库从沙特本国发展和中沙双边关系的角度审视“一带一路”倡议时,认知倾向更为积极。然而,当从区域视角和国际视角来衡量“一带一路”倡议时,则表现出不同程度的谨慎和疑虑。

第一,国家视角,助力沙特经济转型。2016年,沙特提出“2030愿景”,旨在改变沙特依赖石油的地租经济模式,转而追求经济多元化发展,尤其是激发私有制经济的活力[7]。在“2030愿景”推动下,沙特致力于建设公共设施、交通物流、房地产、医疗保健、数字基础设施、信息通信技术等领域的各类项目,并且均有中国企业的参与[6]。据此可以看到,“一带一路”项目成为沙特推进经济多元化发展以及基础设施和新兴工业发展的必要条件,以助力沙特“2030愿景”的实现。此外,中国参与筹建的示范性项目数量多、规模大、领域广。例如,2019年,中国企业在沙特市场获得163份建筑项目合同,总价值达到112.87亿美元[8]。2018年,中国电力建设集团中标沙特萨拉曼国王国际综合港务设施项目,成为中国电力建设集团自成立以来中标金额最大的现汇项目,合同额超过30亿美元。该项目由萨勒曼国王亲自命名,是沙特“2030愿景”国家改革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其工业战略的一部分,沙特的目标是通过该项目的发展和壮大,将其打造成全球顶级的造船商。此外,在通信技术领域,华为与沙特信息通信技术公司、投资公司和能源公司合作,共同参与沙特5G网络建设、智慧城市解决方案、人工智能技术和信息通信技术人才孵化等。

第二,双边视角,协同增效效应显著。“一带一路”与沙特“2030愿景”战略对接有利于产生协同增效效应,增强双边经济相互依存度。首先,两国工业转型需要相互借力。对沙特而言,基础设施建设和工业发展有利于增强沙特作为亚、欧、非枢纽的地区竞争力;对中国而言,在沙特发展贸易、投资活动,可为中国国内工业转型升级、推动工业高质量发展提供广泛的机会。其次,中沙双边贸易的互补性突出。中国对沙特的出口物包括大宗商品、电子设备和电器,而沙特向中国的出口物主要为原油和石化产品。值得一提的是,能源合作已成为中沙“1+2+3”合作格局中的主轴,是双方务实合作的“压舱石”。在过去十年间(除了2016—2018年,俄罗斯一度成为中国最大的原油进口国),沙特一直是中国最大的原油进口国。从整体上看,中沙贸易额从1990年不足5亿美元增长到2019年781.8亿美元[9]。此外,为了深化中沙在能源领域的合作,沙特阿美公司(Saudi Arabian Oil Company)在中国福建、山东等地投资建厂,并通过优化成本、签订长期合同、增加石油副产品出口等方式维持其在中国的市场份额[3]。

第三,区域视角,合作与竞争交织并存。“一带一路”建设在加强沿线国家地区间联系合作的同时,可能引起区域内大国之间竞争的加剧。沙特智库学者认为,“一带一路”将扩大沿线地区的工业生产能力,但是如果在产销供求关系整体统筹协调的情况下,可能会引发沿线地区国家产能过剩。此外,多边合作也可能加剧沙特与其他阿拉伯国家和地区大国之间的竞争态势[10],包括沙特与以色列、伊朗、土耳其为代表的地区大国的竞争。以伊朗为例,伊朗具有重要的地缘优势,连接欧洲和阿拉伯湾,是中国通往西亚和欧洲的重要中转站。2021年3月27日,中国与伊朗宣布启动“25年全面合作计划”,旨在加强双方在能源、金融、交通和网络安全等方面的合作,其中包括在“一带一路”框架下推进伊朗的基础设施建设。中国长期支持伊朗基础设施建设,为伊朗提供了重要的技术、资金和人才保障。其中,推进恰巴哈尔港口、“国际南北运输走廊”(International North–South Transport Corridor)铁路建设有助于确保伊朗在海湾地区甚至全球贸易中长期发挥重要的枢纽作用,使伊朗成为中国商品进入中亚、中东、非洲和欧洲的重要通道,成为“一带一路”沿线重要的支点国家[11]。然而,伊朗区位优势的凸显可能加剧中东地区国家围绕阿拉伯海湾和红海贸易通道开展竞争的局势,也会相对削弱阿拉伯半岛商贸通道的重要性。因此,伊朗成为“一带一路”沿线主要枢纽,可能引发地区其他国家的担忧,尤其是以沙特为代表的海湾阿拉伯国家。知识与交流研究中心的研究报告指出,中国与伊朗在贸易、安全和军事领域合作的深入,可能成為未来影响中沙关系巩固发展的重要因素[6]。

第四,国际体系视角,谨慎观察世界变局。当前,大国力量对比引发世界格局演变,多边体系挑战传统霸权体系。对此,沙特智库学者普遍担忧,“一带一路”倡导的多边体系,在对美国的霸权地位构成挑战的同时,进一步使中美战略竞争态势加剧。从国际经济体系看,“一带一路”发展会挑战以美国为中心的全球贸易和金融体系,加剧中美在全球范围的竞争。由于“一带一路”沿线地区包括整个中东地区,而中东地区是美国传统的安全和军事势力范围,在“一带一路”向西推进的背景下,中国大型经济项目被美国视为一种“地缘经济”挑战。国际伊朗研究所主席穆罕默德·本·萨格尔·萨勒米(Muhammad bin Saqr Al-Salami)[5]认为,中国与中东地区国家的合作主要通过大型工程项目实现,“一带一路”倡议中“重要的大型经济项目将使中国成为世界政治经济领域产生更大影响力的国家,将对美国构成竞争压力”。中东地区的国家普遍选择平衡外交政策,寻求在中美之间保持关系平衡来实现利益的最大化,既重视与中国的贸易经济合作以追求可持续性发展,又重视与美国在军事安全方面的合作以保证地区长期的稳定安宁。沙特智库学者认为,中美在全球范围以及中东地区的战略竞争态势增加了沙特外交政策制定的复杂性和困难度[10]。知识与交流研究中心学者阿卜杜拉·本·阿卜杜·穆赫森·法拉吉(Abdullah bin Abdul Mohsen Faraj)[6]认为,中美之间的“贸易战”很可能演变为“金融战”,与两国均有着深刻联系的沙特内部发起了有关自身立场和前景的辩论,建议沙特谨慎对待中沙关系,避免引发美国的担忧。由此可以看到,中东国家面对国际格局发生的转变,在外交政策方面不再依赖某个世界大国,而是逐渐转而发展更多的经贸和非传统安全伙伴关系。以沙特为例,沙特正试图不断优化地区关系和国际关系,调整其外交政策来维护国家利益和地区安全:在地区层面上,改善与土耳其、卡塔尔、伊朗的关系来维持边境安全;在国际层面上,通过发展更多的伙伴关系维持战略平衡。这些都彰显了其外交政策的独立性、灵活性和实用主义色彩[12]。

3.4 沙特主流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展望

沙特主流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展望,具体包括以下两方面。

第一,“机遇说”认为可持续性发展合作前景广泛。“一带一路”高质量发展需要整合环境、社会和治理因素并将其纳入经济实践。例如,“一带一路”倡议与“2030愿景”对接,为中沙深化碳循环经济合作创造了新机遇。能源是中沙双边贸易的基石,对两国的经济安全具有重要意义。然而,为应对全球气候治理困境,双方须从可再生能源投资、提升工业能源效率、开发氢气供应链等方面入手深化碳循环经济领域的合作,实现双方在知识分享、政策执行、人才培训和开发新技术等领域的协同交流[10],中沙有机会在“一带一路”沿线地区扩大碳循环经济领域的合作范围。除了沙特,海合会以及更广阔的中东地区将从“一带一路”倡议中寻求发展机遇。例如,海湾研究中心研究员卡桑·夏姆斯(Ghassan Shams)[13]指出:“通过‘一带一路倡议,中国已经在海湾地区和更广泛的中东地区发展了基础设施建设,致力于建设物流中心和贸易路线。中国建筑公司对埃及新首都的发展至关重要,未来将进一步发挥其地区发展的贡献者的地位。”

第二,“机遇与挑战并存说”认为“一带一路”倡议给沙特带来机遇的同时,也带来潜在挑战。首先,中沙双边“认知鸿沟”不利于“一带一路”倡议的全面落实。由于中国与沙特为代表的海湾国家之间的政策沟通主要集中于元首外交、“一轨外交”和“一轨半外交”层面,民间话语缺失,因此精英认知与民间舆论之间存有罅隙,不利于“一带一路”倡议在该地区的全面落地。一方面,在精英层面,中国外交政策奉行“不干涉”原则,在巴勒斯坦等阿拉伯地区问题上,与海合会国家保持一致立场赢得地区精英阶层的赞赏,并增加了决策层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可度和支持度。另一方面,在民间层面,由于海湾国家曾遭受美西方国家的殖民霸权统治,历史创伤记忆造成广泛社会群体对“一带一路”倡议存在诸如“新殖民主义”“中国威胁论”等误解和疑惑,对“一带一路”倡议在海湾地区的推进造成阻碍。此外,有人认为,中国的国家资本进入海湾地区,可能对原本工业基础较差的海湾地区构成威胁和冲击,形成对本地工业发展的竞争和威胁[2]。此外,沙特智库对沙特与其他参与“一带一路”倡议的地区大国(主要是伊朗)之间的关系,始终保持一种警惕的态度。这主要是由于以伊朗为代表的国家一直进行地区扩张活动,并且沙特是伊朗执行上述行动的重要目标,进而直接影响着地区的整体安全框架[13]。

4 对沙特主流智库关于“一带一路”倡议认知的评析

对沙特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认知的梳理和归纳总结,有利于把握认知的整体特点。对相关认知形成原因进行深入剖析,也将为进一步修正中沙之间的误解、增进中沙的互信提供可借鉴的路径。

4.1 沙特智库认知特点归纳

沙特主流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呈现积极肯定兼具疑虑的特点。沙特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积极认知体现为,认为“一带一路”倡议对推动沙特经济转型发展、完善基础设施建设、吸引外资投资、开发新能源、实现可持续性发展具有积极作用;疑虑主要是由地区大国竞争带来的威胁感和国际局势变动带来的不确定性增强而引起的。

4.2 沙特智库认知成因分析

4.2.1 积极认知的成因 沙特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表现整体上持积极肯定的态度,认为其与沙特国家发展战略和外交战略的整体调整和转向相吻合,符合国家的整体战略部署。从内部视角看,共建“一带一路”与沙特国家发展战略需求相契合,故得到沙特决策层的积极响应;从外部视角看,与以色列、伊朗等地区大国的地缘竞争需要沙特加快与世界各大国建立更加紧密的全方位合作,以增强自身的地区影响力和国际影响力,从而达到与其他地区大国权力平衡的状态。另外,由于世界格局正加速转变,不确定性增加,沙特也意识到提升战略自主性、实现外交政策多元平衡的必要性。海湾研究中心研究员阿姆拉赫·莫斯里(Amnah Mosly)[12]指出:沙特的外交政策也恰逢重要转型期,2019年沙特胡莱斯油田和艾卜盖格油田遭遇袭击以及2021年美国撤出阿富汗等事件迫使沙特开始重新审视与美国的关系,并对美国的“保障安全承诺”表示怀疑;与此同时,沙特努力加强与中国、俄罗斯、印度等国家的伙伴关系,改善與卡塔尔、土耳其这些存有分歧的周边盟友的关系。

4.2.2 负面认知的成因 通过分析可以发现,沙特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存在疑虑的主要原因可从主体认知能力及其对历史社会环境的研判能力两个方面来剖析。事实上,中沙学界的交流水平仍有待加强。在两国政治外交不断深化的时代背景下,因双方学界探讨质量欠缺而造成双方“认知偏差”,不利于深化双边在政治战略层面的互动与合作。这种“认知偏差”的产生归因于四点。第一,高素质人才供不应求。两国在专业人才培养方面投入不足,中国研究沙特的专家和沙特研究中国的专家队伍建设滞后,无法满足当前两国深化战略合作的需求。受限于语言能力,鲜有沙特智库学者能掌握阅读中文文献,通常选择美西方媒体的报道或智库报告作为参考,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国在对阿国际传播和中阿智库对话等方面的欠缺和不足。第二,国际交流形式大于内容。虽然双方通过中阿合作论坛、“一带一路”高峰论坛、中阿改革发展研究中心等进行交流和讨论,但是讨论的内容浮于表面,缺乏深入的、具体的对话交流,造成了认知局限性。第三,刻板形象阻碍互信。两国的文化传统、意识形态、政治体制、战略考虑等方面存在差异,形成双方互相之间的刻板印象[2],构成阻碍两国各阶层深化互信的障碍。此外,需要指出的是,美西方话语霸权长期占主导地位,某种程度上影响着沙特主流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客观认知。第四,外部环境不确定性增加。部分沙特智库学者认为,“一带一路”倡议可能引发地区层面和国际层面的大国间竞争,对沙特自身的战略自主性和稳定性构成不同程度的挑战[5]。

这些负面认知可能以各种成果报告的形式在沙特国内甚至海湾地区内传播,形成对公众舆论的引导,影响官方决策层的政策走向,阻碍中沙“一带一路”共建实践走深、走实。因此,通过多轨外交加深中沙各社会阶层之间的互信具有必要性和紧迫性。

5 结论与启示

综上所述,沙特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总体上是积极的,但不乏疑虑的声音。因此,评估分析沙特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现状可为我国采取具体应对之策提供参考。为进一步深化中沙战略互信,双方需要积极主动地通过多种渠道来增进战略互信,通过差异化策略加强交流、增进理解以巩固双边全面战略伙伴关系。

首先,在认知层面,理性研判沙特智库认知形成的原因。沙特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的认知,为中国评估在海湾地区推行的外交政策、外交理念和外交实践提供参照。一方面,沙特智库对“一带一路”倡议存在的误解和疑虑,是未来推进中沙双方战略合作中需关注的重点,建议中国借助外交机制和外交渠道进行澄清和解释,以降低不良影响;另一方面,对于双方一致认为具有合作空间、互利共赢的领域,如新能源、绿色发展、基础设施建设等领域,双方需要积极沟通对话,不断完善配套的制度规范、金融机制和人才配置,推进务实合作,变“愿景”为“现实”。此外,对于沙特智库对华政策认知的研究不能局限于国别和双边层面,更需要延伸至对沙特周边外交、国际格局变化造成的影响层面。为了增强中国在阿拉伯地区的威望和信誉,中国可在沙特和地区其他大国间关系中发挥斡旋作用,积极劝谈促和,为中东地区的和平、稳定、安全贡献力量。

其次,在策略层面,借力智库“二轨外交”辅助效能。除了继续通过高层对话深化双方政界战略互信之外,建议发挥智库的“二轨外交”功能,实现对“一轨外交”的补充和辅助。智库学者由于其身份比官员更加灵活,可以更好地发挥其优势,与沙特智库学者开展学理性和政策性对话交流,发挥“二轨外交”作用。针对沙特学者对“一带一路”倡议潜在风险性、挑战性和影响性的负面认知,建议中国主流智库就这些偏见和误解形成的历史纠葛、现实原因的复杂性开展深入研究,并借由中阿合作论坛、“一带一路”高峰论坛以及其他双多边机制性平台开展学术交流、对话研讨、释疑解惑,从而增进双方智库信息互通、知识共享、共识共建,弥合“认知偏差”。

最后,在技术层面,利用融媒體矩阵改善舆论环境。信息技术革新发展催生新的外交模式和外交形态,媒体外交在增进国家间跨文化交流和认知共建中的作用愈加突出。通过分析发现,沙特智库对中国的外交政策形成认知偏差的因素是多元的、复杂的,这主要源自西方媒体的挑拨离间。因此,为推进中沙“一带一路”共建顺利开展,需要充分利用中国国际传播融媒体矩阵,通过差异化的策略和手段破解西方媒介的话语霸权,构塑有利于中沙共建“一带一路”的认知基础和舆论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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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贡献说明:

姜 颖:确定选题,撰写论文初稿并修改论文;

王 栋:方法指导,提出修改建议,修订部分论点及审定论文。

The Cognitive Analysis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of the Saudi Mainstream Think Tanks

Jiang Ying1 Wang Dong2

1 School of International Relations and Public Affairs, Institute of Silk Road Strategy Studies, Shanghai International Studies University, Shanghai 201620 2 School of Marxism, Shanghai University of Electric Power, Shanghai 200090

Abstract: [Purpose/Significance] Saudi Arabia has the largest economy in the Middle East. Think tanks in Saudi Arabia are basically official and semi-official, and can give advice to policy makers through various channels. Studying the perceptions of mainstream Saudi think tanks on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can help us assess the perceptions and attitudes of their policy makers towards the initiative. [Method/Process] This paper uses text analysis method to analyze the five most representative mainstream think tanks in Saudi Arabia and a number of research reports published by them. Further, the cognition and attitude of the Saudi government and mainstream think tanks on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are discussed. [Result/Conclusion] This study finds that Saudi think tanks perceptions on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are both positive and skeptical. In particular, the understanding of the geo-economic and geopolitical impact of the Belt and Road Initiative is characterized by complex and diversified features. This shows that China and Saudi Arabia should further strengthen dialogue and communication and enhance mutual trust through multi-track diplomacy so as to provide opportunities for consolidating bilateral relations and cooperation.

Keywords: Saudi think tank “the Belt and Road” China-Saudi relations

① 2016年,《中國对阿拉伯国家政策文件》中指出,推进中阿共建“一带一路”,构建以能源合作为主轴,以基础设施建设和贸易投资便利化为两翼,以核能、航天卫星和新能源三大高新领域为突破口的“1+2+3”合作格局。

②本文所选智库样本是根据《全球智库报告2020》和实际情况筛选出的、当前从事涉华研究的沙特主流智库。其中,阿卜杜拉国王石油研究中心和费萨尔国王伊斯兰研究中心与沙特决策层保持密切接触,并曾负责沙特G20智库峰会(T20)的协调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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